第五十四章
如隐书斋正厅内,此刻正一派肃然。
摄政王萧景渊端坐主位,虽只着一袭玄色常服,却难掩通身凛冽威仪。此刻他正垂眸听着顾青云几人的禀报,神色沉静,不辨喜怒。
得知摄政王点名召见,卢屹与顾凌云尚能维持从容,彭浩然、陆晔几人却早已心潮翻涌。
他们自知学业平平,家世在寒山书院亦属寻常,本以为此生不过庸碌,却不料因参与绘制江南水系图,竟能得此面见天颜之机。就连素来矜持的白钰,此刻眼中也难掩炙热。
那可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整个大瑞朝最有权势的男人!
如今竟要亲自垂询他们治水之策!
顾青云自然明白他们为何如此激动。纵然大瑞朝如今风雨飘摇,可摄政王依然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在这皇权至上的时代,对寻常学子而言,这等人物终其一生也未必能够企及。
“江南水患严峻,殿下愿听诸位阐述治水方略,实属难得机缘。不必过分紧张,依方才所议从容陈述便是。”何先生恐他们失了方寸,临行前又温言抚慰。
陆晔面色苍白,惴惴低问:“我们……都要进去么?”
顾青云温润颔首:“自然。这幅江南水系图与治水方略,诸位皆有一份心血。”
几人闻言虽振奋,却也更显局促。彭浩然扶着一边的白钰才勉强站稳,嗓音更是发颤:“我、我怕是不成……这会腿还软着,要不我就不进去了……”
顾青云却不容他们退缩:“时辰已到,动身吧,莫让院长与殿下久候。”
一行人终是整衣敛容,步入厅中。
“参见殿下,参见院长。”
萧景渊略一颔首,示意免礼。
这位年方不惑的摄政王因常年执掌权柄,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肃杀之气,便是见惯场面的卢屹也有些招架不住。
江南水情紧急,萧景渊无心赘言,径直命他们开始陈述。
感受到那股压抑的威势,众人一时噤声,不约而同地望向顾青云。
这些时日的朝夕相处,众人已在无形中以顾青云为首,即便其中有他的嫡兄,亦有家世胜于他的表兄。
前世,顾青云曾在顶尖学府面对满座院士侃侃而谈,此刻他只将萧景渊视作前来听讲的导师,心中便一片澄明。
立于悬挂的江南水系详图前,顾青云执竿指点,分条析理,山河形势在他言语间渐次铺展。
受他从容影响,原本紧张的几人也渐渐定下心神,陆续补充建言。
萧景渊始终静默聆听,锐利目光却在几人身上不动声色地流转。他看得分明,纵使卢屹身为太守之子,可在这群年轻人中,真正凝聚众人的灵魂人物,无疑是顾青云。
其余人,包括他的嫡兄在内,陈述时皆会不自觉地瞥向顾青云,俨然以其为马首是瞻。
这般无声的信服,远比任何言辞更有力。萧景渊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深意。
这个顾青云,倒真有几分意思。
待顾青云将治水方略陈述完毕,萧景渊缓缓抬眸,目光如电:“若让你们来江南治理水患,有几分把握?”
刹那间,屋内陷入一片死寂,似乎谁都没想到萧景渊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们几个,都是不曾入仕的学子,如何能担当这样的大任?
宁王便是这般想的,率先打破沉默:“景渊,他们还都是书院学子,虽有几分见解,终究年轻,怕是担不起这般重任。”
萧景渊指尖轻转茶盏,目光在几个年轻人脸上一一扫过,最终定格在顾青云身上:“自古英雄出少年。何况是寒山书院悉心栽培的学子,皇叔不必过谦。”
他看得分明,卢屹和顾凌云虽强自镇定却也不安,其他几个,要么跃跃欲试,要么畏惧战栗,唯独顾青云,始终神色平静,仿佛方才谈论的不过是寻常课业。
这般年纪,竟能如此宠辱不惊,萧景渊眼底掠过一丝赞赏。
“怎么?”他声音微沉,不辨息怒,“莫非寒山书院的学子,只会空谈,不敢实干?”
萧景渊将手中的茶盏“咚”的一声放到桌上,好似一记重鼓敲在众人心头,彭浩然腿软得几乎栽倒,幸得两旁的白钰和陆晔及时扶住。
就在这片压抑中,顾青云抬眸直视萧景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殿下若让学生治水,能给我们什么?”
一语既出,满室皆惊,就连宁王也忍不住担忧地看着顾青云,生怕他年少气盛,给自己惹来麻烦。
萧景渊眸色转深:“你要什么?”
“人要精干,权要专断。”顾青云声音清越,“江南各州府,从上至下,皆要听我调遣。殿下若能允准,学生愿还殿下一个富庶安宁的江南。”
宁王倒吸一口凉气,何先生更是惊得手中茶盏微颤。
“好大的口气!”萧景渊冷笑,“若本王给你所要的一切,你却做不到,该当如何?”
“不过一死而已。”
卢屹与顾凌云同时色变。
顾凌云急忙扯住顾青云的衣袖,眼神焦灼,眼前这位可是执掌生杀大权的摄政王,一言便可定顾家生死!
顾青云却回以淡然一笑。那笑容中的笃定与从容,竟让顾凌云莫名安心。
也罢。顾凌云在心中轻叹,他都已经在鬼门关走过一遭,还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再陪他走一次。
顾凌云下定决心,当即整衣躬身:“学生愿与舍弟同往。”
同进同退,生死与共。
卢屹随即踏前一步:“治水成败,关系苍生,学生不才,愿效绵薄之力。”
白钰轻振衣袖,神色肃然:“白某既已参与绘制水系图,自当有始有终。”
陆晔与彭浩然对视一眼,终是咬牙上前。
萧景渊凝视着眼前这群年轻人,目光最后落在顾青云身上。少年脊背挺直,目光清亮,仿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好。”萧景渊缓缓起身,“本王就给你们这个机会。”
他解下腰间玉牌,亲手递到顾青云面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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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玉牌,如见本王。江南官员,任你调遣。”
顾青云双手接过玉牌,迎上萧景渊深邃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必不负殿下所托。”
*
他们几个,就这样成了摄政王亲派的治水钦差?
直至萧景渊离开,彭浩然几人仍觉身在梦中,神情恍惚,难以置信。
“你们几个啊……哎!”宁王望着眼前这群意气风发的学子,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赞他们年少有为、胆识过人,还是该叹他们不知天高地厚、轻率冒进。
治理水患,岂是儿戏?那牵扯着无数民生利害、官场纠葛,是多少积年老吏都望而却步的泥潭!
可如今,他们已在摄政王面前立下军令状,木已成舟。即便是他这位皇叔,也无力改变萧景渊的决定。
他不过是个远离权柄的闲散王爷,掌管寒山书院、著书立说尚可,于朝政权谋却无半分力量。空有皇叔尊名,实则不过是位高而无权的虚衔罢了。
宁王长叹一声,忧虑之中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
他取出一份精心整理的名册,连同亲笔信函,一并交到顾青云手中:“这是历年自寒山书院毕业,如今在江南各地任职的学子名录。本王这点薄面,或许还能派上些用场。若遇棘手之处,不必硬撑,尽管持信去找他们。”
顾青云双手接过,只觉那薄薄几页纸重若千钧。
他深深一揖,言辞恳切:“学生,拜谢院长。”
*
谢长安自密室缓步而出,方才外间的对谈他已尽数听在耳中。他未曾料到顾青云会接下这般棘手的差事,可转念一想,若顾青云推辞不受,反倒不似他的为人。
顾青云是聪明人,却偏偏是个不畏难险的聪明人。
若非如此,他又怎会特意定制那双长短靴?
明知此举会触及他的忌讳,会招致他的怒火,可顾青云依然做了。
“若朝廷上下皆是怀瑾这般的年轻人,大瑞何愁没有将来?”宁王望着侄孙,长叹一声,语气中半是欣慰半是怅惘。
谢长安默然不语。他心下却觉得,自己或许更懂得顾青云的选择,他所为的,从来不是这摇摇欲坠的大瑞王朝,而是这天下万千黎民。
恍惚间,他竟觉得此刻的顾青云,比当年身在东宫的自己,更配得上那个位置。
*
牢狱深处,阴冷刺骨,柳锦财蜷在草席上,浑身滚烫,意识在高热中浮沉。
狱卒进进出出,却从不在他的牢门前停留。
柳锦财早已认命,甚至觉得压根不需摄政王下令,不必等到午门问斩,他就该病死在这不见天日的牢笼里。
等死,原来比死更煎熬。柳锦财昏沉地想,不如给个痛快。
当铁锁终于在他门前哗啦作响时,他混沌的脑海中只闪过一个念头:时候到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来人竟将他搀扶起来,穿过幽暗的廊道,一路引向一间洁净温暖的客房。
模糊的视线中,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