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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第 53 章

作者:莳文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五十三章


    大瑞之弊积重难返,其背后牵扯的利益网络盘根错节,盛世军的劫掠,恐怕只是乱象的开始。


    慕容烈的军粮不得不给,朝廷的巨额亏空必须填补,所以摄政王才会行此雷霆手段,不惜杀鸡取卵。


    摄政王下令,将金陵首富柳锦财抓捕入狱,此举是杀鸡儆猴,更是威慑。


    想起前些时候的征粮会上,那些富商们表面惶恐,自愿捐粮,眼底却藏着愤懑的神情,卢湛河心中一阵发沉。


    此举虽解了燃眉之急,却无疑是在这干涸的民心上又点起了一把火,埋下了更深的隐患。


    “唉……”一声长叹在寂静的书房内散开,卢湛河心中倍感焦灼。


    在局势未明之前,他必须继续扮演好“中立”的角色,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若是走得不好,他与卢家,便是身死魂消。


    可比自身安危更让他忧虑的,是眼前这连绵不绝的秋雨,是江南迟迟没有缓解的水患。


    都尉将军今晨又来禀报,金陵城外的灾民又多了数百。为防止流民冲城,已加派了兵力把守城门。


    金陵城内的富饶安宁,是刀兵勉强维持的假象,城外的哀鸿遍野才是真实的。每天都有人在饿死、冻死,尸骸被草草掩埋,化作孤魂野鬼,连像样的墓碑都没有一块。


    若再不能解决水患,疏解民困,灾民的绝望化作冲天怒焰,引发暴动,只是时间问题。


    更糟糕的是,下一季的耕种期近在眼前,水患不除,田地无法恢复,播种便要延误。


    江南乃大瑞粮仓,钱赋重地,一旦这里的税收出了大问题……


    卢湛河不敢再想下去。


    他起身走到窗前,推开一道缝隙,潮湿的冷风立刻钻了进来,带着腐朽的霉味。


    远处天幕低沉,阴雨连绵,丝毫没有雨过天晴的意思。


    水患,自古便是历朝历代的心腹大患。他身为一郡之首,早已派出所有能派的人手,开仓放粮,加固堤坝,可面对这滔天灾祸,人力终究显得渺小,所做一切不过是杯水车薪。


    卢湛河心里涌起一股无力感。


    朝廷的倾轧,地方的□□,灾民的生计,未来的税收……千头万绪,缠绕在他心头。


    卢湛河轻轻合上窗,将风雨声隔绝在外,书房内重归寂静,却更显压抑。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留给大瑞的时间,也不多了。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管家小心翼翼的通报声:“老爷,柳文瑛柳公子在府外求见。”


    卢湛河动作一顿,疲惫地揉了揉紧蹙的太阳穴。柳家此时来人,目的不言而喻。他沉吟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让他进来吧。”


    不过片刻,柳文瑛便疾步走了进来。


    这位往日里风度翩翩的富家公子,此刻却是满脸憔悴,眼窝深陷,衣衫也带着湿漉漉的潮气。他一进书房,便“噗通”一声直挺挺跪倒在地,双手高高举起一大摞厚厚的文书地契,声音因急切而带有几分颤抖。


    “卢大人!小人愿以柳家全数田产、商铺、宅邸,所有家业,只求换家父一条生路!求大人开恩!”


    卢湛河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恻隐之心微动。他上前几步,伸手将柳文瑛扶起,叹息一声,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并非是本官不想网开一面。只是……你父亲是摄政王亲口下令缉拿的。没有王爷的旨意,本官无权释放。”


    柳文瑛被扶起,却仍固执地躬着身子,闻言更是急切,几乎语无伦次:“那……那请大人代为引荐,让小人面见摄政王!柳家愿献出所有,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只求王爷能饶我父亲一命!”


    卢湛河摇了摇头:“王爷此刻,并不在金陵城内。”


    这句话如同冰水浇头,柳文瑛身体肉眼可见地晃了一下。然而,卢湛河接下来的话,又给了他一丝喘息之机。


    “没有王爷的旨意,也没有人敢动你父亲。”


    这简短的一句,却让柳文瑛紧绷到极致的心弦稍稍一松。他立刻抓住了卢湛河隐晦的保证,至少,父亲眼下是安全的。


    柳文瑛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翻涌的情绪,再次郑重地拱手:“……多谢大人……小人……小人别无他求,只求大人开恩,允我……见家父一面……”


    卢湛河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摆了摆手,语气带着一丝疲惫的宽容:“去吧。”


    *


    阴冷潮湿的牢房里,腐朽的霉味与污秽的气息混杂,柳锦财蜷缩在角落的草堆上,被关了这么久,原本圆滚滚的肚子也似乎干瘪了下去。


    在这里,时间仿佛凝滞了,牢内黑漆漆一片,难辨日夜,柳锦财早已记不清自己被关进来多久。


    最初,每一点脚步声都能让他惊跳起来,扒着牢门张望,期盼是转机或是赦免。但日复一日的死寂与绝望,早已将那点微弱的希望磨蚀殆尽。


    他心里清楚,自己就是被摄政王拎出来示众的那只“肥鸡”,杀了他,既能填补窟窿,又能震慑江南那些富商。


    所以,他必死无疑。


    他认命,但也不甘心。他柳家几代辛苦积累的财富,难道就因为盛世军那群叛匪劫了漕粮,便要悉数充公,成为朝廷填补亏空的牺牲品?


    这世道,何其不公!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柳锦财眼皮都未曾抬一下,直到一阵耳熟的声音响起。


    “爹!你还好吗?”


    柳锦财浑身一颤,猛地抬头,浑浊的双眼不敢置信地望向牢门外,只见他日夜牵挂的儿子柳文瑛,正跪在牢门外,双眼通红地望着自己,脸上写满了担忧与悲痛。


    “文瑛?我的儿!”柳锦财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一双手穿过冰冷的栅栏,死死抓住儿子的手臂。


    “爹,你别怕,我一定想办法救你出去!”柳文瑛反握住父亲冰凉的手,语气急切而坚定。


    然而,柳锦财却似已认命,他用力摇头,声音沙哑而绝望:“没用的……别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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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听着,带着你娘和妹妹,想办法离开金陵,保住性命要紧!柳家……不能绝后啊!”


    “不!爹,我一定有办法的!你信我!”柳文瑛执拗地重复,不知是在说服父亲,还是在给自己打气。


    柳锦财到底是经历过风浪的,短暂的激动后,理智回笼。他紧紧盯着儿子,苦涩地道:“你能来这里,是卢大人开恩吧?可卢大人……他也救不了我。这案子,是摄政王亲定的!”


    柳文瑛像是抓住了最后一缕光,急切地低声道:“我……我已经派人快马加鞭给怀瑾送信了!他一定有办法!他一定会救您的!”


    “小顾公子?”柳锦财眼中闪过一丝微茫的光,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他惨然一笑,“他?他再有本事,难道还能改变摄政王的旨意吗?文瑛,你别傻了……”


    这话如同当头棒喝,让柳文瑛瞬间哑口无言。是啊,顾青云纵然有千般能耐,面对执掌生杀予夺的摄政王,又能有多少转圜的余地?他内心其实也不敢打包票,更无法给出任何承诺。


    可是,顾青云此刻已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这希望如此渺茫,柳文瑛却不敢放弃,也不能放弃。他怕自己一旦松了这口气,就真的再也撑不下去。


    “爹,我一点会救您!一定!”柳文瑛只有一遍遍地许诺,似乎要将这话刻进展自己的心里。


    *


    与此同时,寒山书院,如隐书斋。


    院落深处,一间僻静的厢房门窗紧闭,宁王打开密室,将谢长安小心地藏于深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宁王压低声音,再三叮嘱:“记住,无论外面发生任何动静,你都绝不可露面。”


    谢长安紧抿着嘴唇,沉沉点头。他当然知道今天来的是谁,摄政王萧景渊,他曾经的皇叔,如今执掌天下生杀大权的男人。


    若被萧景渊发现自己这个“已死”的废太子竟藏匿于此,不仅护佑他的皇叔祖难逃一死,整个寒山书院恐怕都会顷刻间血流成河。


    他这条苟延残喘的性命,背负不起如此沉重的代价。


    宁王望了谢长安一眼,缓缓合上了密室厚重的门扉,将最后一丝光线彻底隔绝。


    密室里重归死寂,唯有墙壁上那盏长明灯的火焰,不安地跳动着,在青年清瘦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


    谢长安独自站在原地,许久未动,他望着那簇燃烧的火苗,眸光晦暗不明。


    江南水患已到了最危急的关头,无数生灵涂炭,而这座他萧氏先祖浴血奋战打下的江山,也正走向倾覆的边缘。


    他早已从经史子集中读懂了兴衰轮回,从往昔宫廷的暗流涌动里窥见了败亡的征兆。他以为自己早已接受了命运,冷眼旁观着大厦将倾。


    可当这一天真的挟着雷霆万钧之势迫近时,为何胸腔里那颗早已沉寂的心,还是会传来这般清晰的、撕裂般的痛楚?


    是为这风雨飘摇的天下,还是为那记忆中曾万家灯火的太平景象?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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