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霸凌20|雾江送别 “该清账了。”……
小紫不知道男人是谁。
也不知他究竟是好是坏。
但现在除了相信, 也已别无他法。
雨开始淅淅沥沥下了起来。
她看到顾鹤年粗鲁地拖着阿红的尸体,一点点来到江边。
随后,他就像扔垃圾一般, 将阿红的尸体重重抛进了江里。
阿红姐姐——
她想要呐喊,她想要阻止顾鹤年的举动,可是她是那么渺小。
“在这里待着,我过去看看。”
男人安抚似地轻轻拍了拍她瘦削的肩膀, 站起身来。
“喂。”
她不知出自什么样的感情, 叫住了男人。
男人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
“怎么了?”
“你……你小心点, 别死了。”
“好。”男人的语调微不可查地带上一缕笑意,随后, 男人微微弯腰, 向顾鹤年身后步步靠近。
离得远了, 小紫才发现男人个子实际上并不高, 只是相比起她来说, 才显得高大。
这样的认知令她不自觉地为他捏了把冷汗。
但好在, 男人足够聪慧机敏。
男人借着江涛与雨水声作为掩盖,如猎豹般骤然跃起。
雨水模糊了顾鹤年的视线,他只来得及看见一道黑影凌空逼近。
男人,也就是陆久将全身重量凝于掌心边缘,一记精准狠戾的手刀破开层层雨幕,重重劈在他毫无防护的颈侧!
骨肉相击的闷响被风雨声吞没。
顾鹤年高大的身躯晃了晃,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湿发贴额的少年。
“你竟然……没有死……”
陆久喘着粗气落在泥泞中,雨水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流淌成溪流,那双总是藏着星火的眼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还不快滚, 是想上赶着送死吗?”
顾鹤年笑了笑,抹了把脸。
“知道了我的秘密,以为我会这么轻易放你离开?”
陆久没有畏惧,亦没有后退。
他扯下颈间的金属挂饰,在顾鹤年眼前晃了晃,轻蔑地笑道,“您猜猜,刚才的搏斗画面会不会已经通过云端发送到了刑侦支队的邮箱里?”
陆久利落地抽回挂饰,紧紧攥进手里。
“备份卡我藏好了。要是您还在这不依不饶,试图威胁的话,您书房第三层暗格里的拍卖会账本,就会变成扫黑组的晨间读物。”
“你——短短几年没见,你小子长了不少本事啊。”
“好,很好。”顾鹤年齿缝间渗出血沫,阴鸷的目光像淬毒的针扎在陆久脸上。
“这笔帐,我会连本带利地从你骨头里榨出来。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他猛地扯下被扯坏的领带扔进江里,转身时皮鞋碾过碎石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见顾鹤年的身影消失在滩涂边。
陆久不敢再犹豫,瞬间跳入冰凉的水中。
幸好刚才陆久阻止及时,才没让阿红的尸体完全落入江河中。
“阿红姐姐——阿红姐姐——”
小紫跌跌撞撞地从石头后跑到阿红身边重重跪下。
陆久有些不忍心看到这样的一幕,他站起身,偏过头去。
任由姐妹俩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尽管这次,两人早已阴阳两隔。
“等会儿来人了,不要和她们说我的事。”
“为什么?要不是哥哥你救了我,现在我已和阿红姐姐一起,共赴黄泉了。”
“因为我还有我的事要做。我答应过你的,会为你姐姐报仇。你只需知道,要想请我报仇,第一件需要为我做的事,便是为我的身份保密。”
“我知道了。”
虽然不明白恩人的用意,但是小紫还是决心按照恩人说的做。
“那恩人现在便要离开了吗?”
“再等等,等你的朋友们来。”
小紫心中很感动,他知道,他这是生怕顾鹤年会去而复返,所以想要待在这里保护她们。
“恩人,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小紫,她是阿红。”
陆久抿了抿唇后艰涩道,“你不用知道我的名字。”
“不可以。小紫不能不知道救命恩人的名字。”
“9。我的名字。”
“9?”小紫疑惑地歪了歪头,“阿拉伯数字,9吗?”
“嗯。代号。小紫,也不是你的真名吧。”
“是啊……”小紫自嘲地笑了笑,“原来从一开始,我就没告诉过恩人我的真名呢。其实我真名叫——”
“不重要。”陆久打断了小紫的话,“从他将你们的真名从生死簿上涂抹掉的那天起,你们便是自由的。真名,对你来说是一种羞辱吧?”
“原来你认识茵茵姐姐。”小紫笑了,“是茵茵姐姐派你来救我们的吗?”
“也许吧。”
面对这个问题,陆久含混地一笔带过。
“等会儿遇见她们,你随便找个理由,让我离开。小紫小姐,这点小事,对你来说很简单,是吗?”
“嗯。恩人,放心交给我吧。”
“不准走!你这个残忍的刽子手!杀了阿红姐姐还想走!”
小紫紧紧拉住男人的手不肯放。
准备——小紫捏了捏男人的手,暗中比出了口型。
“杀人凶手你是真的看清了吗?……要不是她,现在躺在这里的……我想,应该是你才对吧,小紫小姐。”
男人不管不顾地径自离开了江滩。
又过了一刻钟不到,顾砚白顶着雨匆匆往江滩跑去。
“大家怎么样了?”
“茵茵姐姐……阿红姐姐她……”
女孩在阿红的尸体旁围成一圈。
有的双膝跪地,埋头痛哭。
有的趴在阿红的身体上,怎么也不肯松手。
顾砚白单膝跪地,不敢置信地看向面前身体僵硬的女孩。
痛苦地双手抱头,大声嘶吼道,“不——不——”
“对不起阿红,是我赶来的太迟了……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是谁杀了她?孙卫红还是顾鹤年?”
顾砚白双眼通红,满目狰狞地环顾四周。
“是顾鹤年!他本欲强迫我,后来见用强的不行,就……就想杀我。阿红姐姐,阿红姐姐她为了保护我,头部受了伤……对不起阿红姐姐,都是小紫的错……”
“不,不是小紫的错。全都是顾鹤年的错!”
顾砚白缓缓站起身,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不断低落成线。
他没有怒吼,只是沉默地解开勒在阿红颈间的名牌,将那块沾有污泥的金属铭牌紧紧攥进掌心,直到锐利的边角割裂皮肤。
阿红已经死了,她身上的定位装置也已失去它原本该有的作用。
“该清账了。”他的声音很轻,却让哭泣的女孩们同时打了个寒颤。
数十米外的礁石群后,陆久正用绷带缠紧渗血的手肘。
听见这句话后,他动作顿了顿,潮湿的绷带在齿间瞬间扯紧。
车道旁,黑色轿车雨刷器规律摆动。车窗缓缓降下,陈既明的目光始终落在江滩上那道模糊不清的身影上。
“这件事情,是我做错了吗?”
“砚白,我只是不想你掺合到这些危险的事情中去。但你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恨死我的吧?”
“但是……”
陈既明苦涩的笑了笑,又道,“就算恨我,我也始终不会悔恨自己做出的决定。毕竟,守护你,就是我此生唯一的目标和责任。”
三束目光在雨幕中织成透明的网。
警察来的时候,陆久和陈既明早已离开。
顾砚白并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警察带走了所有的女孩。
顾砚白本以为,阿红的尸体会引起警方对顾鹤年的调查,但他,显然太低估顾鹤年在雾江的势力。
阿红的死因,被归咎为意外落水。
而女孩们则被顾鹤年安排进远在数千公里外的滨海市的深海孤儿院里。
顾砚白没有被发现,但是,却引起了顾雪霏的怀疑。
顾鹤年为了销毁证据,不得已同样带着他们全家一起潜逃至数千公里外的滨海市。
并隐姓埋名,由顾宏济,彻底改名为顾鹤年。
离开雾江市前,他收到了小紫的信。
小紫说,警察局里有一名叫黎诗怀的女警察帮她隐瞒了所有书信,因此,她才能在离开雾江市前,将这封信拜托黎警官交给他。
在信中,小紫说。警方焚烧了阿红姐姐的尸体,并将骨灰盒交给了她们处理。她们打算按照阿红姐姐身前的意愿,将骨灰一并带往滨海,并由小紫作为代表,将阿红的骨灰,洒进波澜壮阔的大海里。
阿红姐姐会和滨海海水一样,永远自由。
顾砚白读着信,渐渐湿了眼眶。
他开始痛恨起自己柔软而无力的十五岁。
如果他能成长得更快些,是不是就能保护更多的人?
滨海市,好。
他,顾砚白,来了。
无论是顾宏济还是顾鹤年,对于顾砚白来说都无所谓。
因为那个名字早已长成他骨血里的倒刺,连带着那些肮脏下流的手段,一同熔铸进灵魂的烙印里。
无论对方是叫顾鹤年还是其他什么,这笔债……
——至、死、方、休!!!
再见了,雾江市。
坐上了前往雾江市的飞机,顾砚白插上耳机,紧闭双眼。
耳机里播放着的不是什么柔美的乐曲,而是莫扎特的《夫人,请听我细说》。
与此同时,陆久来到两人的秘密基地,取出了顾砚白留下的信。
在仔细过后,陆久深吸口气,将信件贴在了自己的左心房。
“顾砚白,等我。”
“我绝不会留你一个人孤军奋战。”
“我答应过你的,以后无论生死,我都会做你的后背,做你唯一的依靠。答应过你的事,我陆久,决不食言。”——
作者有话说:霸凌篇(上)之雾江篇至此完结。明天开始就是滨海篇了。滨海篇讲的主要是顾砚白高中时期发生的事情,还是主要以顾砚白为主要叙述视角,但是陆久会时不时偷偷闪现滨海市。滨海篇应该不会有雾江篇篇幅那么长,但是也说不准,主要看我怎么写哈哈,总是不小心写着写着就超字数了。
第52章 霸凌21|加入灵异社 她父亲最引以为……
滨海市与雾江市截然不同。
这是一座繁华的大都市, 人来人往,步履匆匆。
然而,人人脸上却都一脸愁容, 没有笑容。
顾雪霏刚搬来滨海市不久便率先迎来了中考。
毫无意外,她的成绩并不出众。
但是,在这个社会,只要有钱, 便能轻易买来一切。
顾鹤年出了几万, 让她读了滨海市最好的贵族私立高中。
大概是刚到滨海市,人生地不熟, 她暂且顾及不上对付顾砚白,顾砚白也因此获得了一段难得的安逸读书、备考的悠闲时光。
陆久一直没有联系他。
顾砚白很担心, 但也知道, 现在他们早已远隔数千里外, 或许从今往后……
他们终会沦为最熟悉的陌生人。
陆婷反倒成为了顾砚白目前最好的朋友和最得力的助手。
她时常会去深海孤儿院看望那些女孩子们, 听她说, 她们关系不错。
“阿红的骨灰已经海葬了。女孩子们很想她, 于是将她的墓碑安放在孤儿院的花海中。她们希望,想她时,能时刻看见她。这样做会不会有些太过出格?毕竟孤儿院是公共场所……”
顾砚白却打断了陆婷的话。
“随她们去吧。这所孤儿院,本身就是专为她们建立的。希望这里,能成为她们新的家。”
“嗯。希望吧。”
陆婷在顾砚白身边坐下。
“顾砚白,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阿红的死,不能就这么轻易算了吧?不然以后你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她们?”
顾砚白眨了眨眼睛,沉声道。
“自然不会就这么算了。上次我在顾雪霏和孙卫红面前暴露了部分我的实力,现在她们母女俩肯定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早点让我死呢。”
“那……那要怎么办?要不咱报警吧?”
“报警?”顾砚白冷哼一声,“清官难断家务事, 再说了,这种事说出去,谁会信?”
“既然她们已经对我起了杀意,那索性将计就计。我就设计,让她们来杀我。我除不掉顾鹤年,但这个世界上与他有怨恨的人,又岂止我一个人?”
“啊,聪明。你是想要借刀杀人?”陆婷听闻双眼一亮,激动地拍了拍顾砚白的肩膀道,“你想要怎么做?”
“第一步,我要考进我姐所在的大学。当然,你也是。我要你继续留在学校里,配合我。”
“就那所破大学?我不考也能进,出钱就行。”
陆婷显然很不喜欢那所贵族学校,但是,她又很好奇顾砚白究竟想做什么,于是在纠结一番之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那一年后,我们学校见。”
一年时间如白驹过隙。
这一年里,顾雪霏在新学校站稳了根基,成为了贵族学校的大姐大。贝可和尤莎莎还是她坚实可靠的左膀右臂,随行左右。
顾砚白经历了生长痛,短短一年时间便迅速拔高了十几公分,由柔弱的小豆丁,成长为俊秀内敛的青年才俊。
顾鹤年重新在滨海市搭建了新的人脉,将过往在雾江市的一切污点全都清洗殆尽。
他将林素秋一起带到滨海市,陈国斌也辞去之前在雾江市私立中学校长的身份,在顾鹤年的帮助下,在滨海市开了一家KTV,还摇身一变不降反升,直接空降成为滨海大学的校长。
顾鹤年好像真的金盆洗手了。
他再也没有要求顾砚白为他创作拍卖用的画作。
还一反常态的斥巨资创办了多家慈善机构,其中就包括了深海孤儿院。
但是,顾砚白知道,这一切都只不过是表象而已。
更深的,还埋在根底。
只不过顾鹤年对他,不再像小时候那般信任了而已。
这样的私立学校对顾砚白这样的学霸来说,不过是随便考就能考上。
于是一年后,当开学之日,面对迎面而来的顾雪霏时,顾砚白的笑容依旧是那样真挚而灿烂,令人挑不出半点错误。
“阿姐,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顾雪霏的笑意僵在脸上。
她确实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顾砚白了。
自打进入高中后,她便开始住校。
现在看到明显抽条的顾砚白,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霏霏姐,这是顾砚白?他怎么长得和小时候不太一样了?”
尤莎莎还是那么白目,那么拎不清。
“闭嘴吧你。霏霏姐,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望着比自己高上半个头的顾砚白,顾雪霏一时之间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突然,她看到了不远处社团迎新的摊子,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弟弟,你应该还没加入社团吧?要不要姐姐带你一起逛逛?”
“好啊。”
顾砚白自然知道顾雪霏这么热情,一定是心里有鬼,但是这就是他的目的。
他要诱使顾雪霏和孙卫红提前对他下手。
从而,掌握更多的罪证,逼迫她们因此对顾鹤年下手。
没想到自己这个弟弟不过一年时间,竟然变蠢了很多,顾雪霏满意地笑了笑,丝毫不知道自己早已入了圈套。
“弟弟对什么感兴趣?”
“都可以,姐姐看着安排。只要不要太耽误学习就行。姐姐知道的,每周六我都得固定去上培训班。”
“没想到现在弟弟还要上培训班啊?上的什么,还是绘画班吗?”
顾雪霏佯装出一幅关怀备至的样子,实则借此套话。
“没有。现在不上兴趣班了,就是普通的私教。”
“这样啊。”
顾雪霏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意思?现在顾砚白不画画了吗?
上次顾砚白匆匆离开后,顾雪霏和孙卫红聊了很久。
孙卫红和她讲了很多顾家的秘辛,其中就包括了绘画的秘密。
顾雪霏也是因此才知道父亲总说的,顾砚白年纪轻轻就能为家里挣钱的真正意义。
可是现在,顾砚白不再画画,也就代表家里现在不再做贩卖人口的生意了。父亲这是打算改邪归正,彻底漂白家族企业了?
这对于顾家来说自然是好事一桩。但是对于顾雪霏来说,却称不上好。
因为这也代表,顾砚白在她手里的把柄,又少了一个。
后来再跟着母亲进入顾砚白房间后,那副画,早已消失得干干净净。
母亲骂她蠢,骂她是被顾砚白做局了。
但是,她还有一个把柄。
那就是母亲的——病。
她不是一个爱学习的人,却为了顾砚白,认真学习了心理学知识。
母亲也告诉他,顾砚白当时给她喂的很有可能是精神类药品。
而此类药物,通常都是处方药。
顾砚白,她的好弟弟,她的优等生弟弟,她父亲最引以为傲的好儿子,竟然是个神经病?
这多可笑啊。
但她的弟弟实在是太过于谨慎了,她没能在他的房中搜出相关药物,也没能在医院里,找到他看病和配药的证据。
但她看着顾砚白满墙的荧光星星,此时此刻,心里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听说精神病患者平日里受到刺激便容易发病。
而她的弟弟,有两个人尽皆知的弱点。
——幽闭恐惧症和恐高。
她拉着顾砚白的手,一边热络地与他随意闲聊着家常,一边将他带到了一个无人问津的摊位。
“陈学长,我弟弟对你们灵异社感兴趣,想来报个名。”
“哦……自己填单子。”
破破烂烂的摊位后面,一个穿着全套奢侈品牌运动服的男生懒洋洋地陷在折叠椅里,脸上盖着本《时尚先生》的杂志,声音从厚重的纸张底下闷闷地传出来:
“别耽误老子睡觉。”
顾砚白嘴角微扬,有些玩味的看向顾雪霏,“霏霏姐觉得,这种社团很适合我?”
“我觉得我应该再认真思考一下。”
顾砚白作势便要离开,顾雪霏有些急了,连忙推开顾砚白,自己上前半步,指尖轻轻卷着发梢,用甜得能滴出蜜的声音开口道:
“文博哥~是我,雪霏呀。之前在陈伯伯家里,我们见过的~”
阿姐,没想到为了给我这个弟弟设套,你还挺豁得出去的嘛。
“哗啦——”
杂志猛地滑落在地,陈文博像被电击般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起来,慌乱中带倒了折叠椅,摔了个人仰马翻。
贝可和尤莎莎见状没忍住娇笑出声。
顾雪霏更是笑得前仰后合,丝毫不给这位“陈学长”半分面子。
“顾……顾学妹?”
他手忙脚乱地抓了抓睡得高高翘起的头发,又用力扯平皱巴巴的卫衣,刚才的慵懒瞬间被手足无措所取代,“你怎么……不是,我是说欢迎欢迎!方才见笑了啊哈哈哈哈哈”
“没事啦文博哥。我今天来,是来给你的社团纳新人的。砚白,这位是文博哥,陈伯伯的儿子。”
顾雪霏此话算是施压。她知道顾砚白同样认识陈国斌,顾鹤年最佳的合作伙伴。
而这位看似不修边幅的陈学长,则是陈国斌的独子,陈家唯一的继承人。
果然,顾砚白听闻并没有拒绝,伸手拿起桌上同样皱巴巴、脏兮兮的登记表,乖乖填写自己的信息。
填完表后,顾砚白交给尚未完全清醒过来的陈文博,冲对方友好地伸出手来,“文博哥好,我是雪霏姐的弟弟,顾砚白。今后还请多多关照。”
灵异社,这是觉得他会害怕鬼吗?
有点意思。
顾雪霏,你我的这场博弈,究竟会是谁率先拿下一城呢?——
作者有话说:祝大家中秋节快乐!翻翻存稿,我们九哥和小十一也快团圆啦~感谢大家的收藏,感谢大家对此文的喜欢,再次感谢大家,鞠躬[抱拳]
第53章 霸凌22|密室遇险 您的“最佳辅助”……
顾砚白在新学校过得还算愉快。
他长得不错, 成绩也好,性格还温柔,很受女生们的喜爱与追捧。
不过也因此, 遭到部分男生的记恨。
如果说,顾雪霏是里昂私立高中的Queen的话,那么,陈文博便是里昂私立高中的King。
他知道女神顾雪霏并不喜欢自己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 一直想要给他一点教训。
恰好, 自己的社团“灵异社”刚好能派上用场。
打着社团活动的名号,陈文博将顾砚白约到了滨海市有名的鬼屋。
“陈学长, 这是……”
顾砚白指了指鬼屋门口造型狰狞的骷髅头,疑惑道。
陈文博拍了拍顾砚白的肩膀, 语重心长说道, “学弟啊, 这是咱们灵异社的社团考核。每个加入灵异社的新人都必须要经历的。”
“那就是, 独自进入鬼屋完成单线任务。等顺利出来后, 以后顾学弟就是咱们灵异社的正式成员啦。”
顾砚白点了点头, 表示自己理解了。
“那他们呢?他们也是灵异社的新人吗?全是男生,没有女生?”
几个身高马大的男同学听闻纷纷有些心虚地看向陈文博。
“他们啊,他们是老成员,过来给学弟你加油打气的。”
“他们不会跟你一起进去的。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学弟,别磨蹭了,快进去吧。”
两人说着便走到前台。
“您好,请出示预约码?”
“在这里。”
陈文博一脸兴奋地掏出手机,将手机递到前台小姐手中。
“恐怖本《圣心疗养院》。请问你们两位哪位是玩家?”
陈文博连忙指了指身旁的顾砚白, “他是,他是。”
“好,请随我来。”
跟着引导员进入漆黑一片的密室,引导员示意顾砚白先坐在椅子上观看一段影片。等墙上的绿灯亮起后再行进入鬼屋。
等坐在木椅上,顾砚白才发现,鬼屋里的玩家竟意外的不止他一个。
难道是他猜错了?
陈文博并不满足于让鬼屋的工作人员恐吓他,而打算让自己人,同样佯装成玩家进鬼屋里,给他使绊子?
“啊,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要带那么多人来呢。”
顾砚白不屑地冷嗤一声。
经过这么多年的脱敏训练,他早就不害怕黑也不畏高了。
这种不入流的小把戏,想吓吓小孩子还行。
想吓他这样心智成熟的“未成年人”,显然是不够看的。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不好好演一波,怎么对得起陈文博给自己出的游戏钱?
绿灯亮起,靠门的年轻玩家率先迈入密室,跟赶时间似的。
顾砚白觉得他的举动十分奇怪,但面对引导员的催促,他还是只得先压下满心的疑惑,走进了第一个房间。
这是一间病房。病房内,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八张铁架床。
顾砚白见到布景一愣,并非害怕,而是这样的布景太像了……
太像当年的惠风儿童收容所了。
只不过那个时候,狭窄的病房要比这里更加拥挤,墙上的抓痕也远比这里的更加狰狞。
他在病床上找到了一张纸条。
上面写道:
【圣心疗养院规则一:躲避医生的巡房。】
昏暗的房间内,没有一丝光亮。
“咄咄咄——”有脚步声由远及近,顾砚白顾不得思考,迅速在狭窄的病房中寻找躲避的地方。
最佳的躲避场所自然是床底和木柜。
但是,作为一个中恐高自由度的密室逃脱本,想也不用想,npc的智商一定远非常人。
正在顾砚白思考,是爬到木柜上,还是干脆跟npc玩秦王绕柱的时候,突然有些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他下意识便要挣脱开,对方的力气却大得惊人。
“你……”
顾砚白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小声询问对方是敌是友。
“是友非敌。别废话了,快进来。”
那人埋在厚厚的棉被中,声音听起来又闷又沉。
但所幸的是,顾砚白仍然听清了对方的回答。
他抿了抿唇,在千钧一发之际,选择相信他。
他掀开棉被,迅速钻了进去。
就在下一秒,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带来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注】
是童谣。
皮鞋的鞋跟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顾砚白睁大双眼,想要撩开棉被,查看当前形势。
身后,一条手臂却不由分说地狠狠勒在他的腰际,两人迅速拉近了距离。
那人的吐息又热又重,重重打在顾砚白的脖颈间,麻麻的、痒痒的。
顾砚白猛然之间有一种被人性骚扰了一般的愤怒。
他扭动了一下身子,想要借此拉开和对方之间前胸贴后背的暧昧姿势,却忽然听见男人的童谣在他耳畔清晰地响起。
“把门开开……”
“我——要——进——来——”
不好!他找到他们了!
顾砚白掀开棉被就要翻身下床,那人却比他动作更快。
“别动!”
身后的男人将棉被更紧地裹在他的身上,随后,利落地跨过他翻身下床。
很快,屋外就传来了两人扭打的声音。
怎么回事?这不是密室逃脱吗?
密室逃脱不是不准殴打npc的吗?
除非,刚才那个来抓他们的npc,根本就不是工作人员。
那如果刚才被他抓住……
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呢?
屋外的动静显然已经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
看来陈文博这是想要动真格的!
不行,刚才那人或许只是意外闯进来的普通游客,不能让其卷入这场自己与顾雪霏的博弈之中。
顾砚白费了很大的劲总算气喘吁吁拉开了裹在自己身上的棉被,然而等他冲出门外时,门外安安静静,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和喘息声。
巡房不会只有一次,他也不会这么幸运地躲过每一次。
第一间病房门在他离开时,重重关上。他知道,他只能选择继续前进。
独自一人行走在漆黑空旷的走廊中,在靠近第二扇门的墙壁处,顾砚白看到了圣心疗养院的第二条规则。
【规则二:找到并进入307号病房,找到白裙女孩。】
顾砚白看向身旁锈迹斑斑的铁门,笑了笑,推门而入。
与第一间房间的病房相比,这一间病房干净、简约且明亮。
甚至有一扇大大的窗户。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缓缓洒入室内,宁静安逸。
一名女孩背对着顾砚白站在窗边。
顾砚白没有试图靠近女孩,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门边,一言不发。
“为什么不说话呢?”
女孩的声音清冽而空灵。
然而下一刻,顾砚白却准确无误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陆婷。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短发女孩笑了笑,没有说话。
“猜对了。但很可惜,这一切都是针对你设下的饵,顾砚白——”
陆婷拉开窗户,毫无顾忌地大踏步迈上窗台,随后一跃而下。
顾砚白连忙跑至窗台处往下看,可惜窗户下什么都没有,窗台上夹着一张纸,上面写道。
【你们是误入疗养院的新病人,需要揭开307病房女孩的死亡真相,平息她的怨念才能离开。】
真真假假……这是想要将他逼疯?
有意思。
顾砚白拿着第三条线索离开病房。
监控室,陈文博见顾砚白始终镇定自若、游刃有余,不免有些着急起来。
“文博哥,这个新人心态也未免有些太好了吧?面对变态追逐和昔日同学当面跳楼,竟然还能悠哉悠哉地继续去下一个房间解谜?”
“是啊,上一个新人在第一个环节就被咱们吓得尿裤子了。文博哥,你说这个顾砚白究竟是装的还是真的?”
陈文博烦得直挠头皮。
“闭嘴!霏霏不是说了嘛,她这个弟弟有两个弱点。一个是怕黑,一个是恐高。密室里虽然黑,但也不是完全的密闭场所。刚才跳楼的是陆婷,又不是他。”
“前两个环节不过是试探而已,真正的地狱折磨还在后头呢!”
随着灯光明明灭灭,新一轮的追逐战开始了。
不过这一次,有柜子可以藏。
伴随着男人们的嘶吼声,几个戴着骷髅面具的npc手拿电锯亦或是棍棒,纷纷追赶起顾砚白来。
顾砚白虽然手无利刃,但凭借着良好的方向感,顺利将两个npc绕得头晕目眩,连他的影子都看不见。
直到第三个npc加入了战斗。
顾砚白凭借着对方的身形一眼就认出了眼前手持棍棒的npc正是陈文博。
陈文博不像另外两个傻子那么好糊弄,他看起来对密室里的环境很熟悉。
好几次,他都正面撞上陈文博,和陈文博来了一次酣畅淋漓的正面交锋。
但很可惜,因为手足寸铁,就算顾砚白是个练家子,也渐渐开始落于下风。
脸上、手臂上慢慢增加了几个小小的淤青。
又一次借助柜子暂时躲避开陈文博的追捕,顾砚白气喘吁吁地瘫坐在柜子中,有些筋疲力尽。
这场追逐战仿佛永无止境,对面有三个人,而自己,只有一个人。
顾砚白愤恨地咬了咬牙,打算不再躲避,冲出去和对方硬碰硬,看看能不能夺取对方手中的武器。
而对方的耐心显然也早已走到极限。
“电锯狂魔” 的电锯一路追砍过来,看来对方同样打算用硬的。
他们要让顾砚白失去藏身之所。
被迫和他们正面战斗。
顾砚白双手撑在柜子上,努力想要站起身,然而,体力早已消耗殆尽,别说逃跑,就连起身也已需要耗尽全力。
他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不甘心!他好不甘心!
肾上腺素在这一刻飙升到了极致,顾砚白涨红着脸,猛吸一口气强行站起身。
他拉开门,重重撞上来人坚硬却温热的胸膛。
随后,他两眼一黑,彻底昏死在来人的怀里——
作者有话说:大家最喜闻乐见的感情戏终于登场了。
Tips:因为作者本人朋友稀少,因此只去过鬼屋,没有玩过密室逃脱。所有对密室逃脱的想象都来自于某站各大博主的探店vlog。因此如果有不合理处还望海涵……
【注】童谣《小兔子乖乖》原名《老虎叫门》,又名《狼和小兔》,是由黎锦晖创作于1920年的儿歌,于1922年刊载于《小朋友》杂志夏季特刊《凉风》。
第54章 霸凌23|镜像深渊 “顾砚白”这三个……
再次醒来, 是在一个到处都是镜子的奇怪房间内。
刚才救下他的男人早已不知所踪。
他只得站起身,独自面对当前的挑战。
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枚质地冰凉的金属号码牌,上面刻着“SP-307”, 正是当年孤儿院里院长给每位孤儿佩戴的编号牌。
SP是商品的意思。
307,则是房间号。
看来,这是那位白衣少女的号码牌。
他没有忘记这个游戏的主线任务:揭开307病房女孩的死亡真相。
看来,他现在还在主线任务中。
陈文博他们不知道去了哪里, 待在原地并不安全。
可是面对眼前层层叠叠、错综复杂的镜子迷宫, 稍有不慎,身体便会狠狠撞在玻璃上。
纵然顾砚白空间感不错, 但也在这里困了半小时之久。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脚步愈发沉重起来。
细密的汗水浸透身上的白色棉质汗衫, 他热得不断抖动衣领, 想要借此获得一丝清凉。
环顾四周, 一张张容颜如同鬼魅束缚、纠缠着他。
这令他的意识渐渐模糊, 他回想起了之前还在孤儿院的时光。
其实, 最令他恐惧的, 不是没有光和视线狭窄的小黑屋。
而是,像这样由镜子打造的,围困他一个人的镜像囚笼。
他渐渐开始下意识地不再去看镜子里自己逐渐扭曲的脸,单纯依靠手臂来探索复杂多变的镜面世界。
直到……他发现脚底传来轻微的震动。
原来,这是一座活的迷宫。
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顿时停下脚步。
怪不得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真实的路径,原来,这个镜子迷宫是需要两人配合通关的。
一人需要站在高处,观察迷宫的机关变化,为队友指点正确路径。
而另一人, 则需要快速找到机关处摁下机关。
密室逃脱,本来就不是一个人的游戏。
而是需要进行团队配合的游戏。
现在陈文博和他的人怕不是正在监控室里嘲笑他的愚蠢吧?
没准还在录像,亦或是直播?
可是……仅凭他一人,又要如何破解当前的局面呢?
随着机关轻微的咔嚓响声,镜面再次翻转。
这一次,镜子中的人影由一个,变成了两个。
那是一个戴着面具的奇怪男人,看起来应该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是特意来这里吓他的吗?
正在迷惑之际,男人突然一跃而起,直接借助镜面跳到了上面的平台处。
顾砚白:???
这是什么操作?他怎么有些看不明白。
男人站在高处,观望了一会儿后,突然掏出铃铛,冲他摇了摇。
随后朗声道,“A1———B2————C1————”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男人话音刚落,顾砚白就奋力朝男人话间的地点跑去。
刚跑到A1处,他就看到了鲜艳的红色按钮。
毫不顾忌地用力摁下,按钮颜色由红转绿,同时,面前的镜子突然朝两边打开,留出通往B2的通道。
是友非敌!
顾砚白顾不上朝男人道谢,连忙快速冲到下一个站点,狠狠拍下B2处的按钮。
然而,他们的动作还是比不上通道变化的速度。
每次距离最后几个按钮,就差那么一星半点。
恰在此时,陈文博的声音透过音响传来:
“哈哈哈哈哈顾学弟,你还是趁早放弃吧。毕竟……操控设备在我的手上。我想怎么玩你,就怎么玩你,你就算累死,也永远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是吗?”
顾砚白还未说话,面具男倒是先不屑地轻嗤了一声。
“你又是谁啊——”
男人没有理会陈文博,他调整了一下身上的威亚,随后,一个倒挂金钩用力一猜脚下的镜面,凭此借力,快速滑翔至顾砚白身边,一把搂住了他的腰肢。
顾砚白在男人威亚荡过来前便也提前做好了准备,见男人过来,很配合地搂紧了对方的脖颈,放松身体,任由两人从密室的一边荡至另一边。
密室的另一头没有可以供人站立的平台,只有狭小的镜面,因此两人只能手臂挽着手臂,彼此借力保持相对的平稳。
“听着。等会儿下一轮机关开启时,我会带着你晃到每一个机关点。到时候,你必须完全信任我,我会托举住你的身体,而你则负责配合我摁下机关。”
“我计算过时间了,要是配合默契,甚至还能有3秒钟左右的容错几率。”
“听明白了?”
对方的脖子上带了变声器,声音又尖又细,但是,顾砚白并没有笑,而是望着男人脸上的面具,重重地点了点头。
“明白。谢谢你,我叫顾砚白,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顾砚白却不依不饶地紧盯他的双眼,大有他要是不配合,就要和他一起困死在这间密室里的架势。
“唐老鸭。”男人咳嗽了两声,不自然道。
“好的,唐老鸭先生。”
顾砚白望着男人耳朵上飞速攀升的红晕,笑了。
脚下的地板再次发出了轻微响声。
“准备!”
两人屏气凝神,看向地面。
“三——二——一——走!!!”
伴随着男人一声令下,男人奋力一跃,顾砚白只感觉一股强烈的失重感,脚下瞬间落空,为了不掉下来,顾砚白只得单手牢牢环住男人的脖颈,另一只手奋力往下够近在咫尺的摁钮。
第一个摁钮有惊无险地顺利摁下。
第二个距离第一个有些遥远,导致男人不得已在半空强行更改了前行方向。
顾砚白只感觉身躯微微一颤,他又往下坠了几公分。
幸好男人反应极快地托住了他的臀部,这才阻止了他继续下坠。
感受到男人温热的手掌紧紧包围着他的臀部,顾砚白双颊迅速染上一抹绯红。
他低垂着头,不敢去看男人此时的表情。
就在这时,两人终于来到了第二个按钮所在的区域。
“顾砚白——发什么愣,快摁啊!!!”
听到男人的叫喊,顾砚白才意识到刚才竟然有一瞬间的晃神。
“顾砚白”这三个字,已经多久……
没有听过那个人用他特有的嗓音唤出了。
刚才两人的动作太大,顾砚白意外撞掉了他的变声器。
于是,那副尖锐可笑的嗓音突然蜕变成尚且带有些许少年气的清冷低音炮。
虽然陆久的嗓音和以往相比有些不一样了,变成熟了,然而,顾砚白又怎可能会认不出来呢?
九哥,他的九哥,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偷偷来的滨海呢?
又是如何知道,他今天会出现在这里的呢?
顾砚白笑了笑,用力摁下摁钮。
第三、第四个摁钮距离不远,呈一条直线。
两人配合默契,不到一分钟便已轻而易举地拿下。
终于,他们来到了最靠近门边的最后一个摁钮处。
只要摁下按钮,大门就会开启。
然而,现在有个很严肃的问题是,这显然已经不是什么普通的密室。
而是针对顾砚白的猎杀陷阱。
“顾砚白,这是最后一个摁钮了。只要摁下它,你就能顺利出去了。只不过么……”
陈文博恶劣地拉长了语调,想要拖延时间。
“只不过什么?陈文博你是结巴吗,连句话都说不清楚?”
“你——”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陈文博用力呸了一声,“只不过,在你们两人中,只有一人能通过这个密室。在摁下这个摁钮后,大门会为通关者开启三秒钟。三秒钟内,这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面具男,你应该是来不及摘下身上的威亚,脱身离开的吧?”
听到这话,顾砚白想要摁下摁钮的手顿时停在半空中。
迟迟摁不下去。
他忍不住向陆久确认道,“陈文博说的是真的吗?只要我走了,你就会被困在这里,再也出不去?”
陆久张了张嘴,却被顾砚白冷言呵斥。
“别对我撒谎!九哥,你知不知道你撒谎真的很明显啊!九哥,你知道的,我不想一个人离开这里,要走一起走!”
最后关头,顾砚白忍不住颤抖双手,轻轻掀开陆久脸上的面具。
面具下,那张俊秀的脸庞此刻正一脸专注地看向顾砚白,那双桃花眼温柔而深情。
“九哥,真的是你。你来滨海为什么不告诉我……”
“将面具重新戴回我的脸上,随后,抛下我,默不作声地离开这里。”
陆久的声音沉着而冷静,好像两人的重逢在他的心中没有勾起一丝的波澜。
“九哥,我绝不同意,你成为那个命中注定的牺牲品!”
在最后的三秒钟,顾砚白主动抱紧陆久,两人的身形如断翼的飞鸟,在呼啸的风声中急速下坠。
“卧槽,顾砚白,你疯了——!!!”
音响中传来陈文博不可置信地惊呼声。
“九哥,相信我。我会带着你一起安稳落地的。”
在距离地面还剩下不到两米左右的时候,顾砚白快速解开了绑在陆久身上的威亚,随后,他借着镜面作缓冲,带着陆久一起快速滑下镜面,赶在迷宫变换的最后一刻,重重拍下了即将消失的摁钮。
大门在两人身侧缓缓开启。
两人互相搀扶着,颤颤巍巍地踏进门中。
“还站得起来吗?”
顾砚白笑着歪头问陆久道。
“嗯,区区皮外伤,没事。”
陆久扭了扭手腕和脚踝,表示自己没事。
“那就好。我说过,我们会一起逃出去的。”
“陈文博。你以为,你还能在监控室里,藏多久?”
顾砚白弯腰捡起地上的道具药瓶,狠狠摔向头顶的监控探头。
伴随着玻璃清脆的响声,监控探头上的红光瞬间熄灭。
“顾!砚!白!”监控室里,陈文博望着瞬间变得一片漆黑的某个监控画面,气得瞬间弹射起身。
“文博哥,霏霏姐说了只是要对她的弟弟略施小诫,咱们现在是不是有点过了?”
“过?我看是对顾砚白有些太善良了,接下来,爷要开始动真格了!阿毛,大强,带上你们的东西,接下来,是狩猎游戏。务必不能让顾砚白那小子给我毫发无损地离开爷的游乐场!”
阿毛、大强:“是!文博哥!”——
作者有话说:写着写着突然想写无限流了。其实我以前是写无限流的,只不过写无限流一直没签约上,导致之前那本写了个开头就无了。有人想看吗,无限流题材肯定是会写的,不过具体安排在明年还是后年就不太好说了……有人想看我就尽量提前到明年写。(但不是传统意义的那种无限流,是那种群像规则怪谈类,偏悬疑推理型的)
第55章 霸凌24|灵魂三问 “陈文博,你的无……
霸凌, 在当今社会早已普遍存在。
然而,脱离了现实环境的霸凌……
还算是霸凌吗?
顾砚白面临着一个两难的困境。
长廊的左端,陆婷的嘴上被人缠上了塑料胶带, 她的双手、双脚均被束缚,脚脖子上还悬挂着一个小巧的银色铃铛。
长廊的右端,陆久正和三个男人打得不可开交。
落败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左端是隐藏关卡,只要得到陆婷脚上的铃铛便能顺利通关, 离开这里。
右端则是危机关卡, 是陈文博为折磨顾砚白从而设下的圈套。
随着顾砚白犹豫的时间越来越长,陆婷的身体由正立改成倒吊的姿势, 而她的下面,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
尽管知道陈文博不会做得那么绝, 但面对一个女孩子如此受辱, 顾砚白做不到绝对的冷静。
陆婷双眼含泪, 拼命冲顾砚白摇头。
这是让他不要救她的意思吗?
顾砚白愣了愣, 将目光转向另一端。
那群家伙真是越来越出格, 棍棒不断敲击在陆久的身上, 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他咬着牙,冲顾砚白艰难地大喊道,“快跑,别管我。他们的目标是你——”
“可是你呢?”
顾砚白到底还是忍不住意气用事了。
“我们……会在未来……重逢……”
陆久嗤着染血的牙齿笑了笑。
陆久说的没错,这次的密室本来就是针对他一个人的。
无论是陆婷还是陆久,都只会因为他的优柔寡断和拖延承受更多原本不该有的苦难。
顾砚白狠狠咬了咬牙,奋力扭过身向陆婷方向奔去。
另一边的三人组顿时慌了神。
打手甲:“他怎么会选择救那个女人?”
打手乙:“是啊,这个男的不是那小子的好朋友吗?他就不怕我们失手将他打死?”
打手甲:“现在咋办?还继续打不?”
打手丙:“我看你俩是真的蠢的没救了!陈文博雇佣我们来是来揍顾砚白的,又不是这个路人甲的。揍他是另外的价钱,咱们把他揍死了, 算谁的?”
打手甲、乙:“有道理啊。”
三人齐刷刷看向陆久,疑惑道,“所以你小子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管得着么你们。”
陆久白了他们一眼,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躺平休息了。
另一边,艰难做出选择的顾砚白不再犹豫,快跑到陆婷身前,一把拽住了陆婷的双腿。
“陆婷,放松,别害怕,我抓住你了!”
见顾砚白已经紧紧抓住自己,陆婷立刻停止了挣扎。
任由顾砚白一点点将自己从高塔栏杆外,拽回高塔内部。
“啪啪啪——真是一段感人肺腑的演出。”
戴着小丑面具的陈文博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面前,他高举着正在直播的手机,镜头贪婪地怼向顾砚白和刚刚脱险、衣衫不整、惊魂未定的陆婷。
“各位观众老爷刚才都看清楚了吗?”
陈文博的声音透过面具,带着扭曲的兴奋,“咱们的顾大少爷顾砚白,为了一个女人,可是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刚才为他抛头颅、洒热血的好兄弟呢!”
不远处,已经同样跟陆久一起摆烂的打手三人组听闻 ,不屑地嗤了一声。
“大哥,他可真没品。”
“就是。”
陆久扭了扭手腕,随意说道,“喂,我这刚好要招人,你们仨愿意转投我这吗?”
打手甲乙丙:“啊?”
打手甲乙丙:“行,给钱就行。给钱的就是大爷!”
镜头刻意扫过陆婷凌乱的衣领和裸露的脚踝,最终定格在那枚小巧的银色铃铛上。
“看看,看看这特殊的‘饰品’”,他的语气间充满了恶意的暗示,“在有些圈子里,这可不是普通的铃铛。这叫‘训狗铃’,专门给那些不听话的……人戴的。看来顾少玩得挺花啊,刚才在黑灯瞎火里,不知道是怎么‘训’的呢?看给人女孩子都给训哭了,我见犹怜哟~”
陈文博边说着就要去摸陆婷的脸,却被陆婷嫌恶地闪避开了。
陈文博的眼神瞬间暗了下去。
这番露骨的污蔑通过直播传了出去,弹幕瞬间开始出现各种不堪入目的猜测和辱骂。
同样正在观看直播的顾雪霏满意地笑了笑。
并寻思着找个缘由等会儿就往家族群里发。
叫爸爸和妈妈好好看看顾砚白这小子的劣根性。
然而,面对莫须有的栽赃与谩骂,顾砚白并没有立刻爆发。
他先是稳稳地将陆婷护到身后,摘除绑缚在陆婷身上的所有镣铐与绳索,撕下捂住嘴唇的胶带,最后,摘下了那枚叮当作响的铃铛。
他脱下外套,盖在陆婷的身上,为她掩去满身狼狈,然后,才缓缓站起身,直面陈文博的镜头。
他的脸上没有预想中的慌乱或愤怒,反而是一种近似于冷漠的平静。
“陈文博”,顾砚白的声音清晰地穿透直播间背景的嘈杂音乐,“你的无知和龌龊,真是每次都能刷新我的下限。”
“什么?”
陈文博掏了掏耳朵,不可置信地看向顾砚白,“顾砚白你知道自己现在正在说什么吗?”
顾砚白向前一步,目光如手术刀般锐利,临危不惧地直盯向镜头:
“第一,这不是什么‘训狗铃’。这是圣心疗养院这个密室逃脱游戏的通关道具。铃铛底部所刻的编号SP-307,SP是商品的意思,307是房间号码。而我手里这张写有密室逃脱提示的纸条可以作证我所说的话的真实性。”
“我可以证明自己的言论,你呢,你可以吗?你把一个简单的道具铃铛扭曲成你肮脏且罪恶的性幻想,究竟是谁比较恶心?”
顾砚白眉头紧皱,狠狠将铃铛甩落在地。
响亮的声音犹如当众抽了陈文博一巴掌。
这番话一出,直播间的弹幕风向瞬间转变,开始有人谴责陈文博为博眼球毫无底线。
“第二,”顾砚白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语气愈发犀利,“你口口声声说我为了女人不顾兄弟。那我问你,设计这个‘二选一’陷阱的人是谁?把陆婷一个女高中生残忍地倒吊在高塔上的人是谁?找三个打手围攻我朋友的又是谁?”
他的视线死死锁住陈文博面具后的眼睛:
“制造苦难的明明是你,现在却反来指责拯救苦难的人?把暴力当娱乐,把侮辱当玩笑,还在直播间里公然造黄谣,试图用下流话术煽动网络暴力!陈文博,你脖子上顶着的那个东西,除了装满废料外,究竟还有没有一点基本的法律和道德认知?”
“你……你有证据吗?”
陈文博被气得浑身发颤。
“证据,当然有啊。”
还不等顾砚白说话,身后的打手三人组再也听不下去了。
“陈老板,你当初请我们三个来明明说好了只是演场戏,威胁一下这位小朋友,让他知难而退,可没说要让我们三个下死手。现在这是什么意思?想将责任全都推到我们三个身上面?”
“就是说啊陈老板,你这样做未免有些太过于伤人心了。虽然我们三个是打手,但我们也是有原则的,第一不打女人,第二不打未成年人。但是现在,我们觉得你可能也不太算人?弟几个你们说呢?”
“你……你们想要干什么,反了天了,知道我爸是谁吗,他可是……啊!!!”
“先等等,我还没说完。你们三个等我说完了再报私仇。”
顾砚白眼疾手快地抢过手机,不然手机就要不保了。
“还有第三……”
顾砚白忽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还要感谢你的直播。你刚才所有的污蔑、造谣、侵犯肖像权、甚至可能涉及教唆暴力的言行,都已经通过你自己的手,向全网留下了完整的证据。”
顾砚白将手机抛还给陈文博。
“我的律师会很乐意与你跟进后续事宜。”
说完,他不再理会僵在原地的陈文博,转身扶起陆婷,捡起通关铃铛,走回307病房,轻轻摇了三下铃铛。
落地窗闭合,墙壁快速转动,露出了隐藏在窗户后的一扇铁门。
原来,毁灭亦是新生。
直播间的弹幕彻底爆炸,声讨陈文博的骂声淹没了整个屏幕。
陈文博举着手机,僵在原地,面具下的脸一片惨白。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精心策划的这场“好戏”,最终却亲手将自己送上了审判席。
电话一个接一个打来,陈文博跪坐在地,双手抱头,崩溃地啊啊乱叫。
“大哥,他是不是疯了?咱的尾款还要得到吗?”
“他不是陈国斌的儿子吗?儿子不给找老的要呗。”
“诶,这位帅哥,你这是要走了?”
陆久拍拍裤腿站起身,轻轻“嗯”了一声。
“你这是要上哪里去啊,你不是说要咱们三兄弟以后跟你干么,具体干点啥?还当打手吗?”
陆久听闻笑着摇了摇头。
“不,不当打手。”
“那当什么?”
“特工。”
打手三兄弟:……
陈文博最终还是颤颤巍巍地接起了陈国斌打来的电话,哆嗦道,“喂,爸……”
“蠢货!现在在哪儿,还不快给我滚回来!”
“是……”
顾砚白,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再次恨恨地看了一眼高台后,陈文博关闭直播,灰溜溜地离开了密室——
作者有话说:这章真是给我狠狠地写爽了!
话说,我上分类红图啦~开心嘿嘿嘿~
第56章 霸凌25|被搅乱的订婚宴 他找上顾家……
那天过后, 陈文博被停课了。
但是顾砚白知道,这件事情并不会因为陈文博的停课而就此停止。
他也不会允许这种风平浪静继续发生。
他的时间不多了。
这些年的布局,令他短时间内得罪了太多有势力的人。
而他们现在……
都想让他死。
陆久同样消失不见, 但是顾砚白却总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他知道陆久只是隐于黑暗,静静陪伴在他的身边。
那次过后,他很久没有见到陆婷,他和陆婷之间的联络被单方面斩断了。
为了重新联络上陆婷, 顾砚白再次戴上假发, 穿上长裙。
现在,她又是那个清研美丽的白月光林茵茵了。
她找上顾家的对家, 和他谈了一笔交易。
她愿意以自己身上所有的股权作交换,换取一个合理的身份。
于是, 她成为了一个不起眼的商人之女。
季家为她办了个学籍, 方便她在学校内自由出入。
于是, 顾砚白就此过上了双面人的生活。
贵族学校有很多的酒会和联谊活动, 平日里顾砚白并不会参加。
但是这次, 顾砚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满意地嘴角微扬。
前两天,他得到了一个线报。
一直在家被禁足的陈文博将会参加此次酒宴,而原因是,他要在酒宴上与贝家小姐贝可当众定亲。
贝可为了这次的定亲宴也是下足了本钱,听说还特意斥巨资做了医美。
现在已经从“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
当然,这些在别人眼里的八卦落在顾砚白眼中,却是货真价实的机会。
属于他的机会终于来了。
陈文博喜欢顾雪霏,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但倘若,他爱的人并不止一个呢?
顾砚白滑动手机,翻看着线人发来的照片。
说是被禁足, 但这位陈先生这几个月里来可没一天在家闲着。
父亲本来就是开KTV的,陈文博借着帮父亲一起管理公司为由,在包厢里点了好几个酒公主陪他一起吃喝玩乐、逍遥自在。
看他这左拥右抱的样子,哪有半分的痴情。
倒是快把“涩情”写在脸上了。
顾砚白对着镜子,补了补唇上的口红。
陈文博,我今天,定要搅黄了你的定亲会。
迈着轻巧的中跟鞋,左手微微提起裙摆,顾砚白轻盈自由得仿佛一只自由来去的白色蝴蝶。
在觥筹交错的酒宴里,每个人都穿着精致华美的重工礼服,唯有林茵茵,只是简简单单地穿着一条素白的碎花裙,看起来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但这毕竟是学校举办的联谊活动,只要有学生证就能进,因此也没人胆敢阻止他的进入。
顾砚白绕了一圈也没找到陆婷,反倒是和顾雪霏的小跟班尤莎莎对上了眼。
尤莎莎扯了扯顾雪霏的衣袖,说道,“霏霏姐,你看那个女生,她是不是就是最近总出现在学校表白墙上和你抢风头的那个女人?”
“谁啊?”顾雪霏放下酒杯,不耐烦地看去,见顾雪霏看向他,顾砚白非但没有心虚地闪躲开视线,反而还大方地冲她挥了挥手。
“我去,好像还真是她!叫什么来着,什么因?”
“是林茵茵。高一年级新转来的,A班的。”
“高一A班?和顾砚白同班?该死的,我和这个班级是不是八字不合?怎么这个班里总出些和我命里犯冲的人?”
顾雪霏站起身,大踏步朝顾砚白走去。
“喂——林茵茵——”
顾雪霏嗓门很大,顿时引起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
“谁允许你来参加这种级别的晚会的?还穿着这么掉价的衣服,地摊上买来的吧?”
顾雪霏不屑地扯了扯顾砚白的衣领,嗤笑道。
原本就看林茵茵不爽的女生们闻言纷纷跟风一起七嘴八舌地吐槽起来,男生们有的附和心仪的女孩,有的则沉默不语。
顾砚白不卑不亢地看向顾雪霏,笑道,“这是学校举办的晚宴,我也是这所学校的学生,我为什么不能参加?”
顾雪霏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林茵茵的态度令她感到十分不满。因此,她打算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以借此立威。
恰逢此时,侍者恰巧端着酒盘经过两人身边。
顾雪霏眼疾手快地一把夺过侍者托盘里的红酒,手腕“不小心”一歪,整杯酒精尽数泼向林茵茵胸前的衣料。
她见状连忙扔下酒杯,双手捂嘴假意惊呼,“哎呀,手滑了!不过林茵茵,你这身地摊货,用红酒染个色说不定还能更别致点?”
酒红色的酒渍在素白的裙子上迅速晕开,林茵茵伸手有些狼狈地挡在胸前,低垂下头,屈辱地面对周围人压抑的嗤笑声。
然而,顾雪霏像是仍不解恨一般,突然伸手指向林茵茵放在一旁的手包,大声说道,“等等,你包里那个露出一角的手镯,怎么那么像我上个月刚丢的那个?”
她转向尤莎莎,朝对方使了个眼色,“莎莎,你记得吧?就是我爸从法国带回来的那只!”
这样做无疑是当众指控林茵茵是小偷,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那只包上。
“没有!我没有偷学姐你的东西,我……我不是小偷……”
林茵茵伸出手想要阻止对方强盗般的行径,却被顾雪霏狠狠打落一旁。
顾雪霏上前一步,伸手就想强行打开林茵茵的手包,语气尖锐刻薄,“林茵茵,敢不敢打开让大家看看?要是冤枉了你,我赔你十件新首饰!但如果要是真的……”
顾雪霏双手抱臂,笑容狰狞,“哼,你就等着被开除吧!”
就在顾雪霏的手即将碰到手包之际,宴会厅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顾雪霏有些不满地随着人群一起看了过去。
顾砚白则趁此机会,调换了包中的物品。
刚刚抵达的陈文博,正在父亲陈国斌的注视下,一脸不情愿地搀扶着脚踩恨天高、身着华丽礼服的贝可。
贝可因为这双美丽却并不合脚的鞋子,走得并不稳,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倚靠在陈文博身上。
人群纷纷让开,陈文博一眼就看到了被围在人群正中心、白裙染酒、眼眶微微泛红却仍不失美丽的林茵茵。
那张清丽脱俗的脸完全吻合了他对梦中情人的所有想象,却又带着一种脆弱的易脆感,瞬间击中了他的保护欲。
他甚至没注意到身边女伴和身后父亲铁青的脸色,下意识就松开了搀扶住贝可的手,一个箭步冲上前,挡在了林茵茵和顾雪霏之间。
任由贝可因为崴脚重重跌坐在地,受尽屈辱,委屈得直掉眼泪。
“顾雪霏!你们在干什么呢?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女孩子,要不要脸?”
他摆出自认为最帅气的姿态,居高临下厉声喝道。
顾雪霏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皱眉问道,“你叫我什么,你竟然敢直呼我的名字?”
“那又如何,其实我早就看不过你总是这副颐指气使、目中无人的姿态了!”
“陈文博我看你真是要反了天了!”
被他突然松手跌坐在地的贝可,在陈国斌的搀扶下再次站起身来。
她看着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夫,竟然为了另一个女人当众抛下自己,甚至还抓着那个女人的手腕试图“保护”,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和羞辱感直冲头顶。
她堂堂贝家小姐什么时候受到过这般对待!
“陈、文、博!!!你还记不记得,你现在是我的未婚夫!”
贝可尖利的叫声划破大厅,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和林茵茵,红着双眼哽咽道,“你……你很好!这就是你跟我说的‘惊喜’?你们给我等着!”
说完,她甩开陈国斌的手,狠狠跺了跺脚。
她奋力踢开那双本就并不合脚的鞋子,顾不上脚痛,赤着双脚哭着冲出了宴会厅。
陈文博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闯了大祸,非但得罪了贝家,还惹恼了自己的老爸。
看着贝可决绝离去的背影,又看看眼前楚楚可怜的林茵茵和一脸讥讽的顾雪霏,顿时僵在原地,脸色惨白。
而顾砚白则在他身后,于无人看见的角度,轻轻勾起了嘴角。
计划,正在顺利推进。
没想到这个陈文博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蠢,这倒是省了他不少事。
“陈文博——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点去追贝小姐!!!要是哄不好贝小姐,老子打断你小子的腿!!!”
陈国斌气得直拽陈文博的手臂,硬生生将陈文博扯离了会场。
见目标达成,顾砚白也没了和姐姐继续玩闹的意思。
他索性主动掏出手镯,放到了顾雪霏的手里。
“学姐……你怎么能这样?”
他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像是受惊的蝶翼,“这只手镯,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唯一念想了。”
林茵茵自幼丧母,这在圈内并不是什么秘密。
因此,此言一出,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中,原本带着审视的目光里,顿时掺杂了几分对顾雪霏的质疑和对林茵茵的同情。
“学姐说的手镯,自然是极好的。只可惜……”
顾雪霏心中忽然有了一种十分不妙的预感。
“学姐不妨拿起来仔细看看。我母亲的遗物上,还刻着她名字的缩写。它的确不值什么钱,但对我来说,却比任何珠宝都要珍贵。”
“遗……遗物?晦气东西,还给你!”
顾雪霏嫌弃地将手镯直接抛还到林茵茵怀中。
“我知道学姐可能不喜欢我,觉得我出身普通,不配和大家出现在同一个场合。”
她低下头,佯装难过地抹了抹眼睛,“但我只是……只是想努力融入这里,好好读书。如果说我的存在真的让学姐如此不快,我以后……尽量避开学姐就是了。”
这番话,直接将顾雪霏的刁难定性为出于个人喜恶的、对上不得台面的“普通学生”的霸凌。
连带着尤莎莎看向顾雪霏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不满。
就在顾雪霏被这番以退为进的话术怼得一时语塞时,林茵茵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用那双微微泛红、楚楚可怜的眼睛“一脸天真”地看向顾雪霏:
“不过,学姐刚才是不是提到过那只丢失的手镯?我上周好像偶然在陈文博学长的朋友圈里,看到过一只很像的镯子。当时的配图上,陈文博学长和一只女士的手十指相扣,看起来特别甜蜜。只不过,手的主人皮肤白皙,看起来并不像是顾学姐和贝小姐中的其中一位。”
林茵茵的语气越来越小,“学姐要不要……去问问他?说不定是学长想要给你一个惊喜,却一不小心放错了地方,造成了误会……”
“闭嘴!!!莎莎,我们走!”
“好……”
尤莎莎下意识捂住了手腕,而这一切,都被顾砚白尽收眼底。
他没有选择再在宴会停留,他迈着轻快的步伐去往洗手间,却无意间,撞上了一个男人——
作者有话说:完了,今天收藏怎么一动不动的。感觉要沦为榜单之耻了QAQ读者宝宝们,你们今天都没有来看小蓝吗,小蓝好孤独……
第57章 霸凌26|新同盟? “下次编故事前,……
顾砚白抬起头, 看向来人。
那是一个看上去颇为儒雅斯文的年轻男子。
男子顶着一头浅灰色的蓬松短发,透明边框眼镜后是一张轮廓清晰的脸。
他穿着白色翻领衬衫作内搭,外罩一件布面带有细腻纹理的浅灰色牛仔外套, 纽扣规整地扣至领口处。
下身则搭配一条简约的黑色长裤,整体看似随性简约,却在细节处透出精心打理后的时尚感。
这是一张看起来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但是顾砚白却清晰的认出,他不是张文彬。
“这位小姐……”
男人边洗手, 边似有似无地看向顾砚白的衣裙。
“你的裙子脏了。需不需要拿我的外套, 简单遮掩一下?”
男人说要便要脱下外套,却被顾砚白及时阻止了。
“不用。我有衣服换。”
说完这句话, 顾砚白看都没看男人一眼,绕过男人便径自迈入了女洗手间。
男人笑了笑, 却没有离开, 而是选择在洗手间外边的休息区坐下。
没过多久, 顾砚白就拎着脏裙子, 大剌剌地迈入了洗手间。
“你怎么还没走?”
顾砚白白了他一眼, 径自快步往前走。
男人见状连忙站起身, 讨好似的跟随在他的身后。
“砚白,咱们能好好聊聊吗?我有事想要和你说。”
“我觉得咱们之前没什么可聊的。陈既明。”
刚好走过一个垃圾桶,顾砚白随手将脏裙子丢进了垃圾桶。
他嫌恶地望向陈既明的眼睛就好像他也是垃圾一样。
陈既明见状双眼一黯,但是他仍然没有就此放弃。
“我知道,你一直派人在查我的行踪。你看,我这不是自己主动乖乖出现了嘛。这次,你想怎么利用我都行,所以,可以给我一个原谅我的机会吗,砚白?”
“你要叫的那么亲切, 听起来跟我们好像很熟似的。”
顾砚白掏出手机,随意翻了翻。
“不过,我确实有事找你。附近刚好有个咖啡厅,进去坐坐?”
“好。”
陈既明亦步亦趋地始终跟随在顾砚白的身后,不像是昔日旧友重逢,倒像是顾砚白养的一条狗。
“两位想喝什么?”
“一杯冰拿铁,一杯馥芮白谢谢。”
服务生离开后,顾砚白两腿交叠,笑了笑。
“你知道我的喜好,你调查我?那天,我果然没有感应错。那天晚上接走顾雪霏的人,是你,对不对?”
当年的孤儿院里,有一对双子星,他们之间虽然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却生得极为相似。
相似到有些时候,就连教养嬷嬷都会错认。
但是顾砚白却一次都没有认错过。
拍卖会后,顾砚白曾找陈国斌调取过当时酒店内所有的监控。
在监控中,他看到一个男人出现在顾雪霏身边,随后,两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了洗手间,来到了签到台。
随后,男人便主动离开,仅留下了顾雪霏一人进入了会场。
尽管男人行事谨慎,摄像头并未拍到过他的正脸,但是仅凭那个背影,顾砚白便以第一时间认出,这个差点破坏了他计划的男人便是陈既明。
可是,陈既明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之间并没什么过节。
他为什么要出面干涉他的计划?
大概是顾砚白的表情实在是看起来有些太过严肃,陈既明率先开口,打破了有些尴尬的氛围。
“我确实,已经来滨海市有段时间了。只不过,我是跟着你来的。因为我想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做什么?这和你有关吗?”
顾砚白抿了口刚端上来的馥芮白,被烫地轻轻“嘶”了一声。
“服务生,给我上一杯冰水,快!”
陈既明见顾砚白吃痛,顿时眉头紧皱,连忙高高扬起手,招呼服务生。
印象里,陈既明从来都不是什么浮躁的性子,就算之前和顾砚白关系不错,那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什么时候变性了?
“快,将冰块含在嘴里,不然等会儿舌头会烫伤的。”
陈既明一把夺过服务生手中的冰杯,站起身一把塞入了顾砚白的手中,冰杯冻得顾砚白狠狠一激灵,也让他高速运转的大脑短暂地冻住,无法思考。
他觉得陈既明这个人现在变得很奇怪。
他有些无法看透他了。
顾砚白张开嘴,往口中塞了几个冰块,边嚼边含糊问道,“你这次主动出现在我面前,究竟想搞什么鬼?破坏我的计划于你而言,并无益处。你又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在为谁卖命?”
“我爸?”
“当然不是。”陈既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和顾鹤年从来都不是一伙的。顾砚白,我只和你站在同一边。”
“骗鬼呐?你真当我是傻的?”顾砚白白了陈既明一眼,狠狠吞下碎冰,总算感觉脑子里清凉通畅多了。
“说吧,你到底是为什么来的。又为什么要主动接近顾雪霏?”
“我没有故意想要接近她,只是试探……”
陈既明推了推边框眼镜,抿了口咖啡,望着窗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成想你姐姐果真是个花痴,随随便便就相信了我的谎话,还叫我学长。要我真是个坏的,那顾雪霏可真是死万遍也不为过。”
说这些话时,陈既明始终是笑着的。
就好像他对于自己无意间犯下的恶行丝毫不以为意,视人命如草芥。
是啊。顾砚白暗自感叹道。
陈既明原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又在为此而感到遗憾些什么呢?
“你想接近顾雪霏。你知道我的计划了?”
“嗯。老五都和我说了。老五说,顾雪霏就喜欢我这款的,让我尝试去接近顾雪霏,没成想,竟然真的成了。”
“刚才,我也在会场。砚白,你真是个天生的演员。”
顾砚白冷哼一声,没有搭理他这句半开玩笑的话。
“现在,顾雪霏彻底孤立无援了。正是你趁虚而入的最好时机。陈既明,你可要想好了,复仇的这条路上,没有人是双手干净的。当年你为了摆脱麻烦,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现在却为了我们几个漏网之鱼,双手沾血,我真的很好奇,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
空气凝滞了片刻。
陈既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咖啡杯壁,镜片后的目光垂落,像是在认真斟酌词句。
当他再次抬眼时,那份惯常的从容褪去了些许,流露出一种近乎于笨拙的认真。
“你问我改变想法的原因……”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比刚才低了几分,声音温淳如酒,“砚白,我这些年做的所有事,最终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他没有直接说出那个字,但目光如同无声的潮水,将所有的未尽之言全都融在了那道专注的凝视里。
那里有八年间未曾褪色的记忆,有几欲抛下一切布局的决绝,更有此刻孤注一掷的坦白。
顾砚白静了静,就在陈既明的双眼随着顾砚白的沉默愈加明亮起来之际,顾砚白忽然轻笑出声,打破了这过分黏稠的氛围。
他向后靠进椅背,双臂交叠,用一种打量劣质仿品的眼神犀利地扫过陈既明。
“真感人。”他语调平平,字字句句却像薄刃划开假象,“下次编故事前,记得把算计从眼神里收干净。”
冰块的寒意还残留在顾砚白的指尖,他屈指敲了敲桌面,“你当年能够为了自保眼睁睁看着我们去死,现在反倒后知后觉地想要扮演起一往情深来了?”
“陈既明,我不信你说的话。你的眼泪和保证还是留给相信童话的顾雪霏吧。”
顾砚白站起身,便打算离开咖啡厅,他觉得他和陈既明没必要再继续聊下去了。
然而,谁成想,陈既明这次确是铁了心的要留下顾砚白。
“倘若,倘若我能做到呢?”
顾砚白望着陈既明紧拽住自己不放的手,一脸不耐烦。
“陈既明,你怎么像块口香糖似的,甩都甩不掉。放开!”
“不放。”陈既明绕过顾砚白,正对他,一字一句认真许下承诺。
“下个月,便是滨海市一年一度的咖啡节。如果在咖啡节上,顾雪霏能答应我的表白,做我的女朋友。你能不能同样答应我,加入你的计划,让我成为你的棋子之一。”
顾砚白扬起嘴角,轻轻笑了。
“棋子?”他慢条斯理地抽回自己的手腕,指尖轻轻掸了掸被陈既明碰过的袖口,“可以啊。等你做到了,再说吧。空口说大话谁都会,但要是……”
他转身时衬衫下摆划出利落的弧线,声音散在咖啡香气里。
“办不到的话——”
玻璃门开合的风铃声中飘来最后半句,“就永远滚出我的视线。”
在彻底看清顾砚白透过玻璃窗留下的口语后,陈既明颓丧地跌回沙发上。
静静看着顾砚白仅抿了几口、尚且还留有余温的馥芮白,鬼使神差般,陈既明小心翼翼地捧起咖啡杯,将唇贴近那人刚才触碰过的地方。
很快,陈既明就被自己痴汉般的举动所震惊,猛然放下咖啡杯,任由咖啡渍溅了自己满身,一身狼狈。
他打开手机看了眼咖啡节活动方发来的邀请函,距离咖啡节举办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尽快筹备起来才行。
他斟酌了一番措辞,给顾雪霏编辑了一条短信。
问顾雪霏,还记不记得自己。
正独自一人在家里生闷气的顾雪霏很快便想起了拍卖会上英俊温柔的帅学长,顿时满心欢喜地回复道:自然记得!
记得?记得便好。
陈既明看着短信,阴沉地笑了。
顾小姐,既然在我想要成为顾砚白棋子的第一步,便是先让你成为我的棋子。
那就只能先……牺牲掉你了——
作者有话说:还有人记得咱们情敌哥吗?虽然篇幅不多,但是存在感我觉得还是蛮强的。大家不必担心,情敌哥对咱们小白永远都是单箭头,小白从来都不喜欢他。就算以后误会解开了,也不喜欢他。
第58章 霸凌27|情敌对峙 “他不是一个人。……
陈既明会拿下顾雪霏, 并不出乎顾砚白的意料之外。
不过是趁虚而入罢了。
他也曾做过类似的事情,在孤儿院里。
——对当时的任九。
滨海市咖啡节,他也去了。
不过是以林茵茵的身份。
那天很热闹, 蓝天白云,诺大的空草地上摆放着很多的木质摊位。
四处都洋溢着咖啡清苦的香气。
顾砚白点了杯咖啡,坐在木板凳上,悠然自得地晃着双腿。
他的对面, 便是陈既明的摊位。
陈既明冲他笑了笑, 便开始游刃有余地介绍起自己的手工咖啡起来。
这样闲适的时光,顾砚白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他抬起头, 望向头顶刺眼毒辣的太阳。
今年的夏季尤为的漫长,就好像, 要持续一整年。
秋天还会来吗?
有人在他身边坐下, 木质长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顾砚白没有放下遮挡阳光的手, 直到一个带有烟臭和廉价古龙水混合气味的油腻声音钻入耳朵, “这位小姐, 是一个人来玩吗?要不要我陪你, 四处逛逛?”
顾砚白这才缓缓放下手,看到一个穿着花衬衫、头发抹得铮亮的中年男人正凑得很近,那双浑浊的眼睛此时此刻正不怀好意地在他身上到处打转。
顿时,一股反胃感瞬间涌上心头。
对面正在招呼客人的陈既明也看到了,但戏剧性的是,正和朋友一起来逛的顾雪霏好像看到了他,惊喜道,“陈学长!原来你的摊位在这里啊!怎么那么偏,害我找了好久呢!”
顾砚白摆了摆手,示意这点小事自己能够应付。
随后, 他指尖微微绷紧,正准备将手里这杯滚烫的咖啡“不小心”泼到对方脸上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倏然挡在了他和那个猥琐男之间,隔断了那令人作呕的视线。
男人的身上清冽、干净,没有任何味道。
却令顾砚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我。”
陆久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他甚至没有多看那猥琐男一眼,只是微微弯下腰,向坐在长椅上的顾砚白伸出手,目光沉静如水,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顾砚白愣住了,头顶的阳光被陆久的身影切割成碎片,星星点点洒落在他高高仰起的脸上。
他看着那只骨节分明、布满伤痕的手,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那双手上,又增添了几道新痕。
看来这段时间,他过得并不算好。
他有些心疼地耸了耸鼻尖,忙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指尖微凉。
陆久轻轻握住,稍一用力,便将他从长椅上带起,护在了自己的身侧。整个过程既流畅又自然,仿佛早已提前演练过无数遍。
顾砚白这时才回过神,他顺势亲昵地挽住陆久的手臂,转头看向那个脸色变得既尴尬又难看的猥琐男,唇角勾起一抹明媚又带有挑衅意味的弧度,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现在看清楚了吗?”
他的声音清亮,雌雄莫辨,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娇嗔,“是谁说我是一个人来的?”
那猥琐男看着眼前气质冷峻、明显不好惹的陆久,又看了眼依偎在他身边、笑靥如花的“少女”,悻悻地嘟囔了一句,灰溜溜地快步走开了。
周围咖啡的香气依旧氤氲,阳光依旧热烈,人流如织,但有什么东西,随着陆久的到来,悄然改变了。
顾砚白能感觉到陆久手臂传来的温热且坚实的力道,一种久违的、近乎安心的感觉,不合时宜地弥漫开来。
于是,顾砚白笑了。
真正、发自内心的笑了。
“九哥。”
他有些娇嗔地抱着陆久的手臂轻轻晃了晃,“我终于抓住你了。”
陆久扭过头,看向顾砚白没有说话。
良久,他方才有些不自然地说道,“为什么要打扮成这副样子?”
“这样……不好看吗?我觉得很好看啊。”
顾砚白扯了扯自己的麻花辫,果然见到陆久红得快要滴血的耳朵尖。
“我要走了,没空陪你在这里继续玩闹。”
陆久扯下顾砚白的手臂便要离开,反被顾砚白重新抓住。
“九哥不正是为我而来的吗?”
陆久没有转过身,少年的肩胛骨在衬衫下绷出僵硬的弧度。那道从喉骨深处碾出来的回应,带着被砂纸反复磨过的涩意,“你说什么?”
顾砚白轻轻笑了,“还要我说得更明白些?九哥啊九哥,我每天上学路上路过的包子店,擦肩而过的快递小哥,学校门口每次洒扫的环卫工人……”
“他们之中,为什么好像都有你的影子?”
“你说……”
顾砚白的指尖顺着陆久绷紧的脊线缓缓游走,“是我太想你了,看谁都像你……”
他忽然用指甲不轻不重地划过中央骨节,将自己的脸轻轻贴在他的后背上,声音轻似呢喃,“还是说,你终于忍不住……要变成我的幻觉了?”
“够了!”
陆久终于再也忍不住,粗喘着气转过身。
“是!是我,是我总行了吧?”
“行。自然是行了。”
顾砚白笑容愈发灿烂,他拉着陆久,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
“什么时候来滨海市的?”
“有几个月了吧。”
顾砚白将脸懒洋洋地搁在陆久的肩膀上,“那为什么,不来找我?要不是那次,我被人设计关进鬼屋……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出现在我面前?”
陆久抿了抿唇,许久才道,“不是永远。只是现在还不到时机。”
“不到时机?”顾砚白哈哈大笑起来。
“那要什么时候才到时机?任九啊任九,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对自己有清醒的认知,你对我来说,从来都不是棋子,不是牺牲品。”
“你不该藏在黑暗中,不该自甘沦落为我的刽子手、垫脚石。你是我的神。我的月神。要是没有你,我早就死在那场火灾里,根本活不到现在!”
顾砚白深深地望进陆久的眼中。
“九哥,你和所有人都是不同的。”
“他们对我,都有企图。或是□□,或是灵魂。但是你对我,只是无偿的奉献。而我不要这样的献祭。我要你站在我的身边,做我的战友。你比任何人都高贵,都……与众不同。”
这段近乎于是告白的话语刺激得陆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
但是这一刻,他却明确地知晓了顾砚白对自己的心意。
“我……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顾砚白有些好笑地笑了笑,“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我只想要你好好活着。”
“可是……”
陆久深吸口气,觉得渴极,眼见身边桌上刚好还有剩余的半杯咖啡,想也没想就一把抓过,咕嘟咕嘟尽数吞咽下去。
“哎你——算了……”
顾砚白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并不介意陆久动用了自己的水杯。
“可是,可是我同样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顾砚白。”
当时的顾砚白尚且不明白陆久为何会对他说这句话。
直到后来查档案时,顾砚白才注意到陆久母亲病逝的日期,正是在那场对话的前几个月。
他盯着那份死亡证明看了很久,忽然想起陆久说那句话时沙哑的嗓音。
父母早逝的顾砚白此时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明白——陆久是怕了。
怕再眼睁睁看着重要的人从自己的生命里消失。
就像现在的他自己,一样。
但是此时此刻的他,别扭、固执。
“尽管你是我的战神,但我仍不愿你为我披荆斩棘、受尽危险。陆久,你回雾江市好不好?”
“回雾江?”陆久震惊地看向顾砚白,不敢相信这样的话像是会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的。
“你是在赶我回去?”
“我……”
顾砚白张了张嘴,百口莫辩,他知道是自己说错话了。
“我知道了。”
陆久的声音陡然冷了下去,方才被顾砚白的话语捂热的心口像是被瞬间灌进了刺骨的寒风,“之所以说那么多漂亮话,说到底就是嫌弃我碍事,妨碍了你精心布置的计划是吧?”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越过急于解释的顾砚白的肩膀,猛地钉在了对面摊位后的陈既明身上。
那个穿着得体、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男人,此时正以一种微妙的眼神注视着他们,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好似挑衅。
他并不认识陈既明,但男人看向顾砚白时那种带着占有欲的审视目光,以及此刻与他视线相撞时毫不退让、甚至带着一丝挑衅的姿态,都好比一根根尖刺,狠狠扎进陆久的神经。
“现在,你的身边有他了。”
陆久的下颌线绷得死紧,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带着一股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浓烈的被背叛的酸涩和怒意,“便……不再需要我了,是吗?”
他的眼神像一头被侵占了领地的孤狼,凶狠、警惕,又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受伤,死死地攫住不远处的陈既明。
而陈既明,在最初的惊讶过后,慢条斯理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非但没有回避,反而迎着他的目光,露出了一个更加清晰,甚至堪称是“友好”的笑容。
这笑容在陆久看来,无疑是胜利者的宣告。
空气仿佛在两人之间凝固了,咖啡的香气似乎都染上了浓烈的硝烟味。
周围的喧嚣声逐渐远去,只剩下这道无声的、激烈碰撞的视线,一个醋意翻涌、怒火中烧,另一个则沉稳从容,仿佛早已胜券在握——
作者有话说:霸凌篇开始收尾了。顾砚白还要有一个大动作,然后霸凌篇就收官,进入真相篇了。相信从时间线大家也能看见,马上就要连接上情杀篇了。可能也有读者宝宝一直在想,霸凌篇为什么攻的出现那么少,之前交代过攻是在妈妈的坟前守孝。而且其实他已经暗中在滨海市埋伏了一段时间了,还有人记得他的身份吗,他是红客来着……他是技术流。
第59章 霸凌28|瑰夏 从未有人将她比拟成“……
“陈学长, 你在和谁说话?”
顾雪霏的话打断了三人间无声的对峙。
顾砚白和陈既明不由得被声音吸引,纷纷看了过去。
而陆久则趁机重新伏于黑暗。
顾雪霏今日打扮得格外好看。
她穿着一条浅黄色的吊带裙,肩带与裙摆点缀着纯白色立体花朵, 如同初春时刻枝头处悄然绽放的香雪兰。
多层的薄纱裙摆随着她奔跑的动作轻盈摇曳,泛起柔和的波浪。
顾雪霏乌黑卷曲的长发自然地垂落在肩头,发间佩戴的珍珠花朵发箍与裙摆装饰巧妙呼应,令她看上去就像无忧无虑的花仙子一般娇俏烂漫。
她在陈既明的摊子前站定, 双手背在身后, 一脸好奇地望了过来。
顾砚白本欲离开,但随即转念一想, 他顿时更改了决定。
他拍了拍身子站起身,主动朝陈既明的摊位走去。
“陈学长, 你的咖啡很好喝, 我想再续一杯, 可以吗?”
大概是顾及到心上人还在眼前, 顾雪霏并未发作。
“林学妹,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林茵茵眨了眨双眼, 无辜道,“我也很喜欢喝咖啡呀。”
顾雪霏白了林茵茵一眼,没有搭理她,但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受气和吃味的。
“学长,我也要喝。你觉得,我们两个分别适合什么样的咖啡呢?”
这是对他的考验。
顾砚白笑了笑,显然是默许了顾雪霏的胡闹行为。
他知道,顾砚白这是想要帮上他一把。
要想彻底打消顾雪霏心底的疑虑,要想让顾雪霏彻彻底底的爱上他,第一件事, 就是要想她证明:
他陈既明的心里,唯有她一人。
那么,顾雪霏究竟会喜欢什么样的咖啡呢?
他看了眼身边新进的几种咖啡豆,瞬间心中有了主意。
“两位学妹烦请稍等片刻。”
“顾学姐,要不我们先去旁边的长椅上坐会儿?”
顾砚白试探着扯了扯顾雪霏的衣袖,果然没有扯动。
“要坐你坐,我要在这里看陈学长做手磨咖啡。”
顾雪霏没好气地瞪了顾砚白一眼,顾砚白却并未生气,反而好脾气的笑了笑。
“好。那我和学姐一起在这里等。”
陈既明率先取出一包普通豆子,给顾砚白拉了一个最普通的麦穗状的拉花。
他转向顾砚白,用清晰而平静的声音说,“林学妹,抱歉。有些人啊,就像水和油,永远无法融合在一起。我的咖啡,只为一人而沸腾。”
这便是不留情面、不留余地的拒绝了。
顾雪霏听闻内心虽然忐忑了一下,生怕陈既明下一个拒绝的人便是她。
但在看到林茵茵一副受伤的样子时,内心还是不由得得意洋洋。
“活该。自找没趣。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也敢和我争。”
林茵茵捧着微微发烫的咖啡,失落地回到长椅上坐下。
他端起咖啡品了口,瞬间被苦得一激灵。
别说,陈既明这小子做事还挺周全,只可惜了这杯咖啡,注定只能被倒掉,无人欣赏了。
他放下咖啡,专注地继续看戏。
陈既明从高处取下那包名贵的“瑰夏”咖啡豆,开始细致地研磨。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种不同于之前的、更为复杂而香甜的花果香气。
顾雪霏好奇地凑近,轻轻嗅闻,“陈学长,这是什么咖啡?好香啊。闻起来和刚才给林茵茵冲泡的那种,明显不同呢。”
陈既明闻言手上的动作未停,他抬头看向顾雪霏,目光专注而温柔,耐心解释道,“这种咖啡豆名叫瑰夏。它原本生长在埃塞俄比亚的深山里,非常稀有,后来在巴拿马找到了最适合它的风土,才展现出它无与伦比的价值。”
他一边进行着冲泡的准备,一边用不急不缓的语速继续说着,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地落进顾雪霏的耳中:
“它不像普通的咖啡那样只有单调的苦味。一杯好的瑰夏,你能同时喝到茉莉花、柑橘和蜂蜜的香气,层次丰富,优雅而独特。它是咖啡界的传奇,也是很多咖啡师追求的巅峰。”
顾雪霏痴痴地望着陈既明,已经听得有些忘乎所以然。
他的比喻恰在此时悄然转向,目光灼灼地凝视着顾雪霏。
“雪霏,在我看来,你就如同这瑰夏。”
他顿了顿,让这个比喻在她心中沉淀,“嗯?”
“你并非流于世俗、随处可见的寻常风味。你独特、珍贵,拥有令人一旦品尝就再也无法忘怀的‘内在’。值得被最用心地对待,也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东西。”
说完这番话,他完成了最后的冲泡和拉花。
杯中是一个极其清晰、完美的白色爱心图案。
他将这杯承载着赞美与心意的咖啡郑重地递到顾雪霏面前。
顾雪霏静静地望着杯中的爱心拉花,微微有些慌神。
从未有人将她比拟成“瑰夏”。
也从未有人察觉到她内心的不安与无助。
然而,这个才刚刚相处了不过短短一个月有余的陈学长,陈既明,却做到了。
在顾雪霏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高度赞誉而微微愣神,脸颊泛起红晕时,陈既明用不大却足以让附近几人能够听清的声音,给出了最终的答案。
“所以,对于你刚才的问题——你认为我们分别适合什么咖啡?”
“我的答案是:林学妹适合那杯用来表明界限的普通咖啡。而你,顾雪霏,独一无二。”
陈既明紧紧包裹住了顾雪霏的手,连同那杯散发着余热的咖啡一起,深情款款说道,“是我愿意用这杯‘瑰夏’来定义和守护的人。”
至此,事情已成定局。
在咖啡和花香中,两人在人群的祝福声中,紧紧相拥在一起。
顾砚白笑着,托起长长的裙摆哼着歌离开了这里。
贝家最终还是决定要与陈家定亲了。
定亲时间在三周后。
顾砚白已经有几周没有看到过姐姐了,他知道姐姐忙着恋爱,无暇顾及他。
但是陆久始终是他心中无法割舍下的一块疤。
就算仅是轻微扯动,便以足以令他痛彻心扉。
他开始不受控制地暗中调查起陆久的一举一动。
摸着照片中陆久的侧脸,顾砚白微微失神道。
“九哥,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主动来见我?”
“明明我们此时此刻,身在同一个城市中,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可是我伸出手……”
“却触碰不到你。”
“我接受不了。”
手机发出了嗡嗡的响声,顾砚白却躺在床上,不想去管。
直到,嗡嗡的震动声转变成悠扬的乐曲声。
他有些恼怒地接起电话,“什么事,说。”
“你听起来有些不高兴,怎么了?是谁又惹你生气了?”
“陈既明。这个时间点,你不是应该在陪我姐,和我打电话做什么。”
顾砚白从床上坐起身,看向窗外。
“顾砚白,你到底能不能好好说话。我打电话来是想告诉你,三周后贝家小姐的定亲宴,顾雪霏要带我去见顾鹤年,以她男朋友的身份。”
“恭喜你,终于转正了。”
顾砚白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有空吗,晚上来咖啡店里坐坐?”
“不必了。现在我和你见面反而容易打草惊蛇。到时候,你自己机灵点就是了。记住,这次活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望着窗外的晚霞,顾砚白忽然很想外出走走。
他随便套了件单薄的外滩,径自走在河道边。
他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有一个头戴黑色棒球帽,身着灰色连帽衫的年轻男子始终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就仿佛是他的影子一般。
顾砚白走了很久,直到日落西斜,他像是走累了,随便找了个石凳坐下,双手托腮,望着河水发呆。
陆久不知道顾砚白想要做什么,便也只好就近找了棵树倚靠,静静陪伴着他。
那天,他们在河边待了很久,直到,顾砚白接到了一个特殊的来电。
再也顾及不上,顾砚白惊慌失措地站起身,与陆久擦肩而过。
意识到肯定是出事了,陆久连忙跟随在顾砚白身后一起奔跑起来。
耳麦里传来陈康的声音,“老大,出事了。那个拍卖晚宴,又要召开了。”
“怎么可能,顾砚白不是早就将那帮女孩子藏在深海孤儿院里了吗?没有货和顾砚白的画作,拍卖会要如何开展?”
“哎呀,就是深海孤儿院出事了。有几个女孩和一个男孩,失踪了。”
“什么?!!!草!”
陆久顿时明白顾砚白方才为什么跑得那么急了,他一定也是接收到这个消息了。
“先别慌,等我回去。用设备调取一下疗养院的监控,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有……准备一下,顾砚白的计划估计要提前了。无论如何,都要保障顾砚白的安全,听明白了吗?”
“明白。”
挂断电话,陆久看了眼顾砚白,狠狠咬了咬牙,扭头跑向了另一条路线。
现在那帮女孩子肯定已经不在深海孤儿院了。
而他现在要做的,便是先回自己临时租下的破出租房,调取设备,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作者有话说:说起来我也有很久没有喝过瑰夏咖啡了,有点想喝了,等过几天点一杯尝尝。
今日份章节送上~以及……我真的好想入v,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入v呜呜呜呜呜
第60章 霸凌29|顾砚白的秘密 “这是他眼中……
陆久做红客已经有几年了。
早些年, 跟着师父一起,现在已经成长到可以完全独立一面。
母亲死后,他曾颓废过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 他遇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是名看起来年纪比他大不了多少岁的,长相温和亲切的女医生。
她说,她叫林芳, 在市里的精神病院做主治医生。
她看着陆久手中母亲的住院报告, 好像很有兴趣。
“我可以看看这份住院报告吗?”
彼时的少年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着警惕,他像是饿狼护食般将住院报告往身后一藏, 谁都不准看。
望着少年警惕的模样,林芳却只是轻轻笑了笑, 没有再次强硬地试图逼迫少年。
她只是轻轻地在少年的耳边说起了一个, 不太常见的名字。
这个名字, 虽不难念, 但并不常见, 甚至还有些拗口。
然而少年一听, 却下意识地松开了紧紧攥住住院报告不放的手,任由轻薄的纸张掉落在地。
那个名字……
叫做……
“顾砚白”。
这是他的心魔,亦是他的执念。
“我们谈谈可以吗?就像寻常朋友一样聊会儿天?”
林芳招了招手,为少年点了一份鸡扒饭和一瓶罐装汽水。
“听小白说你喜欢吃这个。希望没有弄巧成拙。”
林芳笑得温柔,看起来当真像是极善极美的山涧白茶花一般。
陆久低头看了眼桌上热气腾腾的鸡扒饭,没有说话。
林芳却知道,他在犹豫。
犹豫,便代表有机会。
***
陆久母亲的死,安静地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除了顾砚白。
然而,顾砚白也并非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全科人才。
但是, 他却有一个学医的干妈。
那便是学校的常驻心理咨询师——林芳。
几乎每个中午,他都会去那里坐坐,和林芳一起吃饭、聊天。
林芳于他来说,就如同亲生母亲一样。
心理疾病在大众眼里,普遍等同于神经病、疯子之类的存在。
因此唯有顾砚白会去。
不过,最初也不是顾砚白自己非要去的。
雾江市要搞心理健康普及活动,政府下发了相关指令后,便要求每个学校的心理老师都要给每位学生做心理测评。
顾砚白自然能看出测评中的猫腻,但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最终,他还是忽视了测评表中的“Liar”(测谎量表)。
因为他在测谎量表中的分数比其他人都高,因此格外引起了林芳的注意。
被林芳怀疑,他有反社会人格的可能性。
在与林芳的对抗中,顾砚白谨小慎微,但是,这些仍然难逃专业的心理咨询师的法眼,林芳断定,这小子的童年一定遭受过巨大的精神创伤。
为了不让顾砚白走上歧路,林芳用自己“画地为牢”,以爱为名困住了顾砚白,将顾砚白收作了自己的义子。
并命令他每天中午都得来自己的办公室和她谈谈今天在学校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无论好坏。
当时,尚且还年幼的顾砚白迫于压力,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了林芳的要求。
毕竟他的计划不容许存在任何一个不该有的变量。
可是,在陆久失踪后,顾砚白彻底像是丧了气的气球,虽然从表面来看看不出来,但是在林芳眼里,他的心像是突然破了个洞,还漏着风。
他好像突然失去了所有的精神支柱。
自那之后,顾砚白变得更加严肃、规训,简直柔顺得像任人随意抚摸的羔羊。
可是他的内里却又是狂暴的、凌乱的,如惊涛骇浪、如烈火燎原。
那是林芳第一次见识到顾砚白彻底失控后的样子。
宛若深渊巨魔。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眼皮子底下,犯了错。
顾砚白是财阀世家的公子,而财阀世家之所以能成长为商界巨鳄,那就注定……
他们的骨子里都是不干净的。
充满了肮脏的血污与泥泞,踩在底层老百姓的鲜血和□□上,一点点爬上去的。
可是顾砚白,他却是个怪胎。
因为他比谁都要干净。
他全身上下都是反骨。
“林老师,你说,我做的对吗?”
那天中午,他抱着热乎乎的饭团来心理咨询室。
他一贯干净整洁的校服上满是油彩,将他的脸上、身上搞得脏兮兮的,和流浪猫似的。
林芳见状连忙拉着他的手臂,带他来洗手台梳洗。
“又去画室里画画了?怎么搞得这么脏?是油漆打翻了?”
顾砚白得意地笑了笑,随后摇了摇头。
“是,也不是。林老师,先别弄了,你快夸夸我。”
顾砚白一把抓住林芳的手,仰起脸来冲她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我将顾鹤年运来的那批货全给放了。随后,又找来了一批赝品。这招叫作……偷梁换柱。林老师,我是不是很聪明?我今天可是救下一大帮人呢。”
“货?什么货?茶叶?”
林芳眨了眨眼睛,没有搞懂顾砚白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很快,顾砚白就给出了她再直接不过的答案。
他咧开嘴笑了笑,随后,从口袋中掏出几张只有巴掌大的素描画像。
这样的画像足有厚厚一叠,看起来二十张不止。
而这些画像上画的,无一不是清醒脱俗的美艳少女,甚至少男。
林芳这才顿悟了对方的用意,张大嘴不可置信道,“你的意思是,贩卖人口?”
虽然林芳的声音很轻,但是顾砚白却听得很清楚。
他再次重重地点了点头。
“没错,我厉害吧?我救了她们,现在她们,自由了。”
但是林芳却没有放过他话语里一闪而过的字眼。
“可你刚刚还说了什么‘偷梁换柱’,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啊——”
顾砚白挣脱开林芳的手,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
“一下子消失了那么多精品,顾鹤年又不是傻子,很快便会察觉到的。所以,我只能用其他的东西来补齐。不过林老师放心,赝品永远都是赝品,永远也比不得精品的一根脚趾头。”
林芳不可置信地看向顾砚白,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你的意思是,你用另一批人替换了原本的‘货物’?可是,那也是活生生的人呐!顾砚白,你怎么能这么做!我平日里都是怎么教你的!”
“是交易,不是什么替换。”
顾砚白淡然地纠正道,指尖轻轻敲击着沙发扶手,“那些女人早就签了协议,自愿用自由换取阶层跨越的机会。我只不过是把被迫献祭的羔羊,换成了主动走进狩猎场的鬣狗,我有什么错?”
“鬣狗?”林芳的声音在发抖,“可笑!你有什么权利决定谁该被牺牲?!你以为你是谁?神?”
“权利?”少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当法律沦为权贵的玩具时,弱者只能自己制定规则。”
“我让想活下去的人好好活下去,让渴望攀上高枝一飞冲天的人得偿所愿……”
他的眼眶泛泪,好似是被笑哭了,“这难道不比顾鹤年那套‘利益至上’更公平?”
他站起身,沾着颜料的手指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那些被家族献祭的姑娘被送到贵公子房中根本活不过三天!而我现在送进去的人至少知道怎么在狼群里撕咬求生!”
“现在你却说……我做的不对?”
“所以你就把自己当成是审判官了?”林芳一把攥住他染着靛蓝颜料的手腕,厉声呵斥,“用罪恶对抗罪恶,你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顾砚白赤红着双眼,不服输地瞪着林芳,“区别就是……”
“我给了她们选择权!”
他突然抽回手,打开书包,从书包中掏出一沓签满名字的协议摔在桌上。
纸张纷飞间,能看清每份协议的右下角都印着鲜红的纸巾,右上角则用黑色签字笔详细记录着家庭负债金额与自愿交易条款。
“程丽珠,自愿签署《特殊伴侣协议》,要求对方资产不低于五千万。”
“纪瑜,备注栏写明非别墅豪宅不住,还得至少给她配三个保安和四个保姆。”
“方玲玲,附加条款要求每月不少于十万的奢侈品消费额度……”
他抬眼看向面色苍白的林芳,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需要我继续念完所有的名单吗?林老师?”
“我再重申一遍,林老师,不是所有人都拥有高尚的品德和不屈的灵魂。”
心理咨询室陷入死寂,只有协议纸页飘落的簌簌声。
良久,林芳低垂着头,轻轻开口,“小白,你知道吗?反社会人格最典型的特征,就是会用理性包装残忍,把活生生的人变成数字和筹码。”
顾砚白的笑意僵在脸上。
“林老师,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芳退后两步,像是在看某种不可名状的怪物,她的脸上甚至带有一丝忧虑和恐惧,“顾砚白,你正在成为你最憎恨的那种人。”
顾砚白脸上的笑意瞬间冻结、碎裂。
他眼底那点残存的光亮彻底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至亲至信之人所彻底误解和背叛的、火山喷发前的死寂。
“您说……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危险的、扭曲的震颤。
林芳的那句话如同一把淬了剧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他心中最神圣、不容触碰的圣地,并将他所有的信念绞得彻底而粉碎。
“我不是!!!我没有!!!”
他疯狂地抱头怒吼道。
他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脊背重重地撞在了书架上,震得几本书籍簌簌落下。
书上的《精神病》三个字深深刺痛了他的双眼。
他慌忙抬起头,死死盯着无意识朝他伸出双臂的林芳,胸口剧烈地起伏。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感,仿佛肺部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他仍想为自己争辩。
“我救人了!我让那些无辜的女孩免于被摧残!我把选择权交给了那些心甘情愿用身体换前程的坏人!这怎么能一样?顾鹤年践踏的是人命!我给出的是交易!”
“林老师,林妈妈——您怎么能那么说我呢——”
“那么说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尖锐,最后几乎变成了嘶吼。
那双总是清澈或带着些许小算计的眼睛,此刻被赤红的血丝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所占据。
“您是我最信任的人……连您也认为我和那个恶魔一样?”
他使劲摇着头,像是无法接受这样的判决。
“我所做的一切,我所忍受的一切肮脏和黑暗,不就是为了撕碎他所建立的那套吃人规则吗?!”
“既然在您眼里,清扫污秽的人本身也变成了污秽……”
他竭力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弯下腰去,捡起了那本落灰的《精神病学》,伸手用力拂去了上面的灰尘,将书重新摆回书柜上。
声音骤然低沉下去,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那我不如……就真的变成怪物好了。”
说完,他不再看林芳一眼,猛地转身,撞开心理咨询室的门,冲了出去。
自那天以后,顾砚白再也没来过心理咨询室。
然而,林芳却一直都在暗中关心这个孩子。
那天的素描画像中,她无意中看到了陆久的画像。
而陆久的母亲,恰巧又曾在她所在的医院里就诊过。
于是,她便想通过陆久,打探顾砚白近期的情况。
直到……陆久母亲突发恶疾离世。
***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但你,却给了我整整一天的时间,讲完它。”
林芳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笑了。
“餐厅快要关门了,不如我们下次继续聊,陆久同学?”
“好。”
陆久沉默地站起身,临走前,他将母亲的住院报告递到了林芳手中。
“林医生,我母亲和……顾砚白的事,就全都拜托给你了。”
“放心吧。”林芳温柔地拍了拍陆久的肩膀,“对于那个孩子,我始终有很深的愧疚。那天,我不该那样说他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帮女孩子都有过那样的经历。”
“是什么样的经历?”
“被至亲遗弃的经历。”
***
几天后,市精神卫生中心林芳医生的心理咨询室,接待了一位及其特殊的病人。
男人黑帽黑衣黑裤黑鞋,穿得不像是去看病的,倒像要去抢劫的。
所幸安检时没查出携带了什么危险用品,这才被门卫小心翼翼地给放了进来。
“林医生,你的……病人。”
导医小心翼翼地将这位特殊的病人引进了咨询室。
林芳看着陆久的穿搭也大为震惊。
“陆久?快进来。”
“嗯。”陆久沉默地反锁上门,在椅子上坐下。
“林医生,你说我妈妈的死有蹊跷?”
比起顾砚白的弯弯绕绕,陆久的单刀直入更是打得人猝不及防。
林芳听闻先是一愣,随后笑着起身,主动给陆久泡了杯茶。
“先喝点水,不急。你今天预订了我一下午的问诊时间。时间足以解释清楚你心中所有的疑问了。”
“好。”陆久也不废话,给他水他就喝。
喝完他就直勾勾地盯着林芳要解释。
这样的举动又无意识间将林芳逗乐了。
“你和顾砚白还真是互补。一个活泼机敏,一个冷淡直接。怪不得你俩能成为朋友。”
听到林芳提起顾砚白,陆久双眼微微一黯,直言道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主动联络过对方了。
最初只是因为生活繁忙,可是相隔的时间久了,他渐渐不知道该与对方说些什么。
“顾砚白他现在去了贵族学校,应该结交了更多与他相同阶层的朋友了吧?他是不是已经把我……忘了?”
“忘了?你怎么会那么想。”林芳笑了笑,站起身,“稍等,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礼物?”
陆久不解道,“可是今天并不是任何节假日。为何……”
“不是我送你的,是小白送你的。”
林芳将一张纸递到陆久面前,有些期待地托腮看着他,“还不快点翻面好好看看?”
“这是……素描纸?”
纸张甫一微微入手,陆久就触碰到了素描纸独有的粗糙和颗粒感。
他按照林芳的提示,将画纸翻转过来,随后,双眼不自觉微微睁大。
“这是……我?”
“是啊。或者说……是他眼中的你。是不是很惊喜。”
巴掌大的素描画纸中,有太阳,有花海,还有被花朵点缀的无忧无虑的少年。
男孩头顶用鲜花和藤蔓编织的花冠,穿着白色的T恤和短裤,正面朝太阳,自由奔跑。
他的脸上一改往日的阴沉与严肃,有的满是肆意和张扬。
“向日葵。他以向日葵为意向,你觉得,代表了什么意思?”
林芳的指尖轻抚过画纸上那片占据了绝大篇幅的向日葵花海,眼神温柔。
“在艺术史上,最著名的向日葵属于梵高。你知道梵高在创作向日葵系列时,正处于怎样的境地吗?”
陆久摇了摇头。他并不懂美术。
“那时他饱受精神疾病折磨,生活困顿,不被世人所理解。但是,他笔下的向日葵却永远都朝着太阳,燃烧着炽烈的生命力。”
林芳的声音很轻,却很温柔,“对梵高来说,向日葵是黑暗中不灭的光,是绝望中仍要追寻的希望。”
她将目光重新投向画中那个在花海里恣意奔跑的少年。
“小白把你画在向日葵花海里,不是偶然。而是,在他心里,你就是他的向日葵。”
“你是他……”
林芳定定地注视着陆久,“身处黑暗时依然能看见的光。”
咨询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空调的运转,和指针走动的滴答声。
陆久怔怔地看着画中的自己,那个他从未见过的、如此明亮的自己。
“他总说自己在黑暗中行走。”
“但他从没告诉过你,你就是他选择继续往前走的原因。”
“陆久,摘下你的帽兜和口罩,抓住他的手。别让他继续冒险走上那条不归路。”——
作者有话说:baby们,实在不好意思,因为今天突然达到入v数据了,所以我就立刻选择入v了。没有提前通知大家一声实在是很抱歉。因为是匆忙入v的,所以今天码不到1w字了,明天争取!再次向宝宝们致歉[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