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因心中带了几分好感期待, 因此锦乡侯夫人看向阿宁的目光就越发慈爱。
阿妧别的不行, 眼神儿还是不错的。
见了锦乡侯夫人这副表情, 十姑娘头皮都在发麻。
这世人,谁不希望自己能娶到一个合心意的好儿媳妇儿呢?
只是锦乡侯府那真是个火坑来的。
就沈青那样儿的货色,七公主霸王似的人, 看见了都得绕路走, 避之不及, 更不必提她的姐姐了。
“夫人您今天受惊了,还是回侯府好好儿歇着吧, 免得叫家里头担心了。”阿妧脸上露出十分关切懂事的笑容。
见锦乡侯夫人对自己也十分疼爱的样子,十姑娘的良心一点儿都不疼,仰头认真地说道, “三姐姐才回来, 我要带三姐姐回去见我家老太太了。她这一路快马回京一定可累了, 侯夫人,对不住。”锦乡侯夫人和阿宁之间, 真是太好选择了。
她一副十分担心阿宁的样子, 锦乡侯夫人一下子也想到了,急忙笑着说道,“应该的, 别叫她累着,你们去吧。”
“改天再给您请安。”阿妧就笑嘻嘻地给锦乡侯夫人福了福,转头就拉着阿宁回京。
与阿宁同回来京中的都是各家贵女,待知道阿妧竟然赐婚给靖王, 一时看向阿妧的目光都充满了震惊。
“真是想不到,靖王喜欢的竟然是这个样儿的小姑娘。”
“她还是个孩子。”
“禽兽!”
阿妧就抽搐着嘴角看着这些姐姐们对自己露出深深的同情的样子。
“真是没想到,阿萝说她妹妹赐婚给靖王,我还以为是个和阿萝差不多的姑娘,谁知道……”
这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虽然阿萝总是说自己的妹妹软乎乎的,往江东来的那些信里也能看出阿妧与阿萝是不同的性子,可是亲眼看见靖王喜欢什么样儿的姑娘之后,这些女将们都围住了阿妧。她们的目光里充满了惊讶,显然觉得一向冷漠的靖王喜欢的竟然是这样不仅软乎乎,还仿佛娇滴滴很会撒娇的小姑娘蛮不可思议的。
叫她们的印象里,遇上这样娇软的美人儿,靖王第一个反应应该是抬脚就踹的。
“近水楼台,我是近水楼台得了我家殿下。”阿妧就很得意地翘着尾巴说道。
完全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不过只凭这维护靖王的心意,倒是真的很合适。”其中一个就笑着说道。
“行了,别胡说了。”阿宁正抱臂笑着看阿妧和同僚们亲近,见了众人都露出几分疲惫,且各家府中来迎接的家人都等着,就约定何时再聚,各自回家去了。
她和阿妧虽然多年未见,可是却依旧十分亲密,她先跳上了自己来时的那匹高头大马,见阿妧咬着指尖儿很羡慕地抬着小脑袋站在地上,就笑了一下,俯身架住小姑娘的胳膊,一下子就将她给举了起来。
“哎呀!”阿妧捂着眼睛叫了一声,就感到自己被安放在了马上,身后传来温热的触感,阿宁将她放在自己的身前,一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一手拉着马缰绳笑着对在下方欲言又止的林羽问道,“四哥这是怎么了?咱们不是要回去?”
她怀里是阿妧软乎乎暖洋洋的小身子,小东西仿佛害怕了,怯生生地窝在自己的怀里不敢动。阿宁只觉得这身前的小姑娘又软又粘人,正觉得十分可爱。
林羽俊秀的嘴角就抽搐了一下。
“你们两个乘一匹马,不好吧?”他就问道。
“这有什么。”难道姐妹们还不能用一匹马?且阿妧除了一开始害怕,此刻已经抱着自己的手臂眉开眼笑了,转着小脑袋做纵横捭阖的样子,阿宁就有趣儿地问道,“这又是谁家的规矩?”
小东西家那爱吃醋的老菜帮的规矩。
林羽沉默地翻身上马,也不管自家爱作死的妹妹了,闷头就一块儿往家里去。只是果然才走到宁国公府那高大显赫的朱门之前,就见门口正有一个英俊的男子同样跳下了马来。
听见了身后的声音转头,正看见林家兄妹三个正一团和气地过来,那青年先是没在意,之后猛地回头,一张脸顿时就阴沉了下来,看着阿宁喝道,“胡闹!”他转眼就大步到了阿宁的马前,在她茫然的目光里对阿妧说道,“下来!”
正是靖王。
林羽抬头看天。
“靖王殿下?”阿宁就笑着打了一个招呼。
靖王没理她,只拿眼睛看着同样一头雾水的小姑娘。
“挨挨蹭蹭,成何体统,你,你还没有跟本王同乘过!”
显然这才是重点。
因从前阿妧年纪小,胆子小,因此靖王带她出门从来不骑马,更遑论带着她一块儿骑马。他本以为与阿妧也就是如此了,谁知道这又冒出来一个阿宁,竟然抢走了自己的位置。
叫靖王说,从赐婚之后,无论是阿妧的身前还是身后,那都是靖王殿下的位置,神圣不可被占据的。他冷哼了一声,抬眼看了竟敢挑战自己权威的阿宁一眼,这才对阿妧温和地说道,“快下来,免得她粗手笨脚,摔了你。”
阿宁脸上爽利的笑容僵硬了。
这靖王还会不会说人话?
“三姐姐可温柔了,不会摔了我。”阿妧护着阿宁认真地说道。
只是她觉得自己仿佛很久没有见过靖王的样子了,又急忙眉开眼笑地对靖王露出大大的笑容。
“那我跳下来了。”
“我接着你。”
靖王话音未落,就见小姑娘已经从阿宁的身前落下来,急忙伸手将她接了个满怀,抱着这一心抱着自己脖子咯咯笑的小姑娘,他看着阿宁冷哼了一声,示威地微微颔首,转身走了。
“这是什么毛病?”阿宁就问她亲哥。
“年纪大了,紧张自己的小媳妇儿呗。老男人都这样儿。”林羽在外是个十分规矩的人,然而在妹妹面前却十分放松,他哼笑了一声,见阿宁一副无语的样子,就笑着带了阿宁往宁国公府的上房去了。
此刻太夫人的院子里正坐着不少人,都是知道阿宁今日回京回家的家人,就连出嫁的几个林家的女孩儿也都回来了。阿宁在外本忍得住,可是在看见家人之后,不由心中酸涩无比,只看着前头颤巍巍站起来的太夫人上前,一下子就跪到她的面前哽咽道,“老太太,孙女儿回来了。”
“你……”太夫人声音嘶哑,半晌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老太太先坐下,叫三丫头起来说话吧。”宁国公夫人急忙在一旁劝道。
她见太夫人已经泪流满面,就低声说道,“今日三丫头回来,是大喜事,若您伤感,岂不是叫三丫头不安?”
“给大伯父大伯娘请安。”阿宁生而丧母,自幼林三太太又是个没有半分慈爱之心的人,自然将对自己十分疼爱的宁国公夫人当做亲娘一般孺慕。
见宁国公夫人这两年虽然依旧精神,可是鬓角却也带了霜白,她眼眶一红就伏在地上哽咽道,“阿宁不孝极了,也自私极了。这么多年,只凭自己的任性做事,叫家里长辈为我悬心,是阿宁不孝。”她伏在地上哽咽,哪里还有方才张扬显赫的神采。
宁国公夫人的眼眶就红了。
“这说的是什么话,你青春安宁都放弃,去为林家争光,都是你的一片心。”
她轻叹了一声,摸了摸阿宁的发顶说道,“我们这点担心算什么?你吃的苦也不知多少。”
她见林三老爷一双眼发红地看着阿宁,急忙推了推她说道,“你父亲这么多年一直想着你念着你,日夜都不能安枕。你不知道,你父亲素日里最欢喜的时候,就是你的平安信回来的时候。”她的眼睛也流下了泪水,柔声对阿宁说道,“往后咱们一家人都好好儿的,这就好了。”
“可不是。也只三姐姐这般才有人担心。若是换了是我,只怕我死在外头,也不会有人流一滴眼泪呢。”一旁就有个声音阴阳怪气地说道。
屋里陡然一静,太夫人微微一顿,顿时大怒。
“你说什么!”她本想着阿宁多年没有回京,就算阿芝再坏,可到底是阿宁的亲姐妹,总是会在心中想念,因此才允了阿芝在这儿等着阿宁,好叫阿宁心里也舒服一些。
可是她没有想到这样的时候,阿芝竟然说出这么可恶的话来。见阿宁抿了抿嘴角,对自己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仿佛并不在意,她就看着阿芝冷冷地说道,“既然你不愿见你的姐姐,那就滚回你的屋子里待着!”
“八姐姐,快,快和老太太和三姐姐赔罪吧。”九姑娘阿静一向是个本本分分的透明人,她仰慕地看着携着一身气势而来的阿宁,只觉得自己的眼都被阿宁的那方才走入屋中的气势折服,一时就鼓起勇气来拉了拉阿芝的衣摆。
她今天穿了一件簇新的鹅黄色的裙子,本也是个十分白净的美人,此刻因紧张一张雪白的脸都涨红了,声音微弱,仿佛能说出这一句话,已经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
这是她姨娘给她预备的衣裳,说叫她好好儿讨好她三姐姐,往后好给她做靠山。
可是她看着阿宁神采飞扬的样子,却觉得哪怕阿宁不给自己做靠山,自己也是仰慕这样的女孩子的。
“你又是什么东西,敢来教训我!”阿芝被太夫人呵斥,众目睽睽之下丢了脸本就不痛快,见阿静竟然也是个跟红顶白的,见阿宁比自己出众,如今竟然还踩着自己说话,顿时就恼了。
她别人不敢碰,可是阿静这个庶出的妹妹一下在她面前是个出气的出气筒,竟一时顾不得是在长辈面前,抬手就往阿静雪白的脸上打去。这若是打在了阿静的脸上,那就是打在了阿宁的脸上,阿妧正抱着靖王的手臂在一旁,离她俩最近,顿时就上前一把抓住阿芝的手腕叫道,“住手!”
“你,你这个孽障!”见阿芝又是打人又是骂人的,太夫人顿时就气得不成样子,指着外头喝道,“滚出去!”
“我送八妹妹出去。”林羽就笑着上前,一手捂住阿芝的嘴,一手就将阿芝给提了起来。
阿芝在他的手中挣扎,却动弹不得,抬头却看见林羽一双清秀的眼睛看下来,眼底带着的阴沉与森然,令阿芝浑身都僵硬了起来。
林羽冷冷地笑了一声,将这个脸色陡然苍白的妹妹给拎了出去。
阿妧这才对阿静笑了笑,又滚回靖王的怀里去。
“这些年,她屡有不驯,如今想来都是我的过错。”太夫人坐在座位里,一手就捂住了眼睛对阿宁说道,“竟养出了这么个丫头,叫人寒心。”
不知是不是这世间当真有报应之事,当初她逼着儿子续弦,可是谁知道娶回来的女人不是个好的,这生了个女儿,也是自己生平仅见的忤逆。这两年阿芝算是把太夫人的心都给伤透了,她满心的疲惫,又觉得阿芝只怕是自己的报应,这么多年心中一直郁郁。
“这哪里是老太太的错,龙生九子,子子不同,更遑论是咱们普通人家。”阿宁对阿芝给自己添乱扫兴完全不放在心上。
她在外头久了,这世间的悲欢离合,还有比这更令人伤心的事情见过的不知多少,且叫她说,若阿芝不改改自己的样子,回头只怕吃亏的是阿芝自己。毕竟,在闺阁之中的时候,都是至亲,就算阿芝再作死,可是至亲哪里会真的把她怎么样呢?
可若是换了来日嫁人,谁家会容忍这么一个儿媳妇儿?
到时候阿芝只怕是要吃苦头的。
她想到当年的那些旧事,就轻叹了一声,将额头枕在太夫人的膝上低声说道,“当年那些事儿,孙女儿早就不放在心上,也请老太太不要放在心上。如今我只希望八妹妹能早点儿明白过来,早些懂事。与自家人怄气,伤害的只有自己与家里人的情分,外头的人只会看笑话。”
只是她虽然释然了当年林三太太对自己的伤害,却不是圣母,也不会还一门心地对阿芝很好,不过是提了一句也就算了。
只是这份宽容,也令太夫人动容了。
“你是个好孩子,也心软。只是往后也不要再管她了。”她就说道。
“我听老太太的。”阿宁与阿芝是异母姐妹,叫她心里说,还不及阿妧亲近。
她回头对阿妧笑了笑,见一旁的角落里,阿静偷偷儿地仰慕地看着自己,一愣,就微微点头。
阿静的脸顿时就红了。
阿宁就笑了笑,重新起身,她这一次眼里还带着泪水,却已经能维持平静,给太夫人与几个长辈请安之后,就走到了林三老爷的面前。
她与林三老爷父女之间的感情很深,此刻忍了又忍,这才努力不要落泪地跪下给林三老爷磕了三个头来低声说道,“女儿不孝,叫父亲担心了。”她赶着磕头的时候将自己的眼泪给揉进了衣裳里,就感到自己的头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抬头,却见林三老爷用修长白皙的手,如幼年时一般,摸了摸她的发顶。
“平安就好。”他温声说道。
☆、第202章
阿宁仰头, 含着眼泪看着自己的父亲。
这么多年, 她的父亲为了她已经太苦了。
为了她, 林三太太如今还被关在庄子上,如今林三老爷身边都没有女人。
这在世家勋贵之中,也是头一份儿了。
“父亲。”她想要叫父亲不要这么辛苦, 想说很多的话, 却都说不出口, 只吸了吸鼻子,仰头笑着说道, “我这从南边儿回来,带回来的东西还在后头呢,许多都是我给大家亲手挑的。”
她虽然在江东不及阿萝战功显赫, 讨显荣长公主喜欢, 可是剿匪剿了这么多年, 手里头富庶极了。她虽然听阿萝的话,将泰半的金银都买了江南富饶的土地和铺子, 可是还有许多的金银古董字画儿珠宝的, 一口气儿全都带了回来。
“那些你自己留着就是。人平安回来了,就比什么都强。”宁国公夫人就笑着说道。
“可不是。三姐姐回来了,我们都可开心了。”阿妧就在一旁说道, “三姐姐的屋子还是从前的那个,我叫人给收拾出来了,回头三姐姐瞧瞧。”
她顿了顿,就挺着小胸脯儿好骄傲地说道, “我可能干了,三姐姐,你往后就知道了。”她也是可以为长辈们解忧的能干的姑娘了,只是才炫耀了一下,就见靖王垂头沉默地看着她,一时茫然又有些心虚地问道,“殿下,怎么了?”
“这么爱干活儿,回头收拾靖王府去。”靖王冷冷地说道。
十姑娘顿时哀哀地叫了一声,往靖王的怀里钻,嘴里可怜巴巴地说道,“还有馒头叔。叫馒头叔干活儿!”
都要娶了她家青梅了,自然要给十姑娘当牛做马。
此刻正勤勤恳恳在靖王府中忙着奴役那些叫自己很看不顺眼的太英俊了的侍卫的馒头叔,不知怎么,猛地后心儿一凉!
“厚此薄彼。”靖王就点了点这小东西的头。
给家里干活儿,却不给他干活儿,这是不是说明在小姑娘的心里头,靖王殿下比不得三姑娘?
靖王殿下决定从今天开始刷新一下自己心中仇人榜单。
“十妹妹这么看,倒是与靖王殿下很合适。”阿妧对靖王的随意与任性,这显然是靖王刻意给骄纵出来的。阿宁脸上带着笑意看了一会儿,就对微微颔首的林三老爷说道,“往后也再也不离开父亲了。父亲,我再也不叫你操心。”
至于阿芝,阿宁心中叹了一口气,不是难受别的,只难受林三老爷这瞧着没少被阿芝忤逆,心里为父亲感到难受。仿佛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林三老爷就看着阿宁笑了笑。
“不必担心。”他淡淡地说道。
太夫人见阿宁十分疲惫的样子,也舍不得叫阿宁为了些家中人费神,急忙叫人开了宴,一块儿吃了个饭,到了晚上,大家都走了,阿妧这才送了一脸不悦的靖王走了,一溜烟儿地就往阿宁的屋里钻。
此刻阿宁正换了一件简单的衣裳,坐在灯火之下,见小东西贼兮兮地躲在门口探头探脑,就忍不住笑着对她招了招手儿。果然见阿妧眉开眼笑地扑进了她的怀里。
她抱着阿妧就笑着说道,“都是个大姑娘了。”从一颗软乎乎的胖团子长成小美人儿,阿宁觉得很神奇。
她顿了顿,眉眼之间都带了几分柔和地问道,“靖王待你真的很好?”她见林羽靠在门口,身姿修长优美,斜斜地靠着,抬眼看着自己微笑,就急忙也叫林羽进来,才要开口,却见她哥的身后,林三老爷的身影也出现了,就抱着在自己怀里拱来拱去的小姑娘请她爹也进门,待这两位进来坐下,默默地看着自己,就抽了抽嘴角。
阿妧没看见,还翘着胖尾巴好得意地炫耀道,“殿下对我可好了,说往后把我娶回去,好好儿地继续养着我,不叫我有半点儿伤心。”
她觉得自己得到了天底下最好的幸福,想要跟姐姐分享。
“他……”阿宁咳了一声,见阿妧天真地看着自己,就问道,“从前你小的时候,有没有对你说过奇怪的话?”
“奇怪的话?”
“比如叫你快快长大,叫你给他当媳妇儿?”
“我家殿下真的不是禽兽。”阿妧这才听明白了,嘴角抽搐地说道。
她说得还很平和了。
叫十姑娘目测,这哪里是仅仅将靖王当成禽兽,只怕阿宁要把靖王当成变态。
“真的不是。靖王殿下喜欢我只当妹妹看。这婚事还是我花了小心机小阴谋才得逞的呢。”阿妧见阿宁挑眉,急忙抱着她的脖子紧张兮兮地说道,“三姐姐,是不是我姐姐也这样担心过?你也要跟我姐姐说,殿下对我从前可没安好心……没坏心眼儿啊!”
她觉得靖王好凄凉,这娶了自己,往后只怕最起码也得是个禽兽了,就垂着小脑袋说道,“是我喜欢他呢。且三姐姐,你想一想,除了靖王殿下,我嫁给谁,谁能受得了我啊?”
她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天天玩儿,做一点事儿就要尾巴朝天,嫁给谁只怕都要被当做闺女养。
哪个男人跟靖王似的那么傻,娶回来一个祖宗?
“是是是,你们是绝配。”阿宁就笑着说道。
其实她与元秀郡主本就是好友,这些年在江东守望互助,感情更为亲密,也知道元秀郡主很喜欢阿妧,想着日后叫诚王长孙卫瑾娶她。
那是年纪家世都匹配的好人选,可是阿宁却恍惚地记得诚王世子妃不喜欢阿妧,因此对元秀郡主津津乐道的劲头儿并没有说什么,却从不附和。
至于别人,她还真的没想过。
“别说我了,说说三姐姐你啊。这回回京,是不是不回去了?那还要在京中做事么?”阿妧就好奇地问道。
阿宁到底是长公主麾下的女将,若是想在京中做个差事,寻常还是可以的。
“不了。我年纪也不小了,成亲生子,往后一串儿的事儿,还是算了。”就比如元秀郡主,嫁给林珩之后也要先给等了自己多年的林珩生个孩子才要再出来做事。
阿宁打算得很圆满,她先成亲嫁人,生儿育女之后,若是朝中还需要她出力,那她再为皇帝尽忠。不然,她已经为皇帝付出了多年的青春,也付出了很多,也想有自己的一份安定的幸福。想到了这里,她就释然地笑了笑。
人各有志。
阿萝想要一直爬到最高峰,可她却没有那么多的野心。
这每个人心中的幸福都是不同的。
“那叫三叔给三姐姐挑个好人家儿。我跟三姐姐讲,三叔的眼光可好了,给四姐姐五姐姐挑的夫君,都是难得的好人。”
或许富贵未必多么富贵,可是林三老爷为侄女们挑的都是品性极好的。叫阿妧说,宁愿嫁给一个不怎么富贵却是个有承担的好男子,也不要嫁给一个空有富贵,却三妻四妾,会叫自己伤心,对自己没有真心的男人。她想了想,一下子就想到白天里的锦乡侯夫人了。
她慌忙要给阿宁提个醒儿。
“就比如今天见过的那位侯夫人,三姐姐见她本人很慈爱善良,可是也不是好人家儿呢。”见阿宁挑眉看着自己,阿妧舔了舔樱唇急忙说道,“锦乡侯夫人是七公主的大舅母,为人可好了,对我也很好,可是她有一个独子却特别不省心,七公主都说,那小子看起来只怕不是个好东西。”
她将沈青的事儿原原本本地给说了,这才对阿宁说道,“如今侯夫人急了,满京里想寻个好儿媳妇儿却不可得。都不合她的心意。只是我瞧着,三姐姐是她喜欢的性子,若是往后有什么,三姐姐一定不能应!”
“七公主说,锦乡侯大公子不会是个会叫人幸福的人。”
“你这么听七公主的话?”阿宁就笑问道。
“那是自然。七公主从来都没有错。三姐姐你不知道,往后公主也是要当我嫂嫂的。”
“这个我知道些。”阿宁就抽了抽嘴角。
七公主与林琰的那点事儿传播得其实很快,她在南边儿要回来的时候恰巧听了些风声,觉得同僚们看自己的眼神儿都不对了。
都说了,显荣长公主麾下女将大多都出自勋贵,这谁家都是显赫至极,就觉得林家有点儿过了。
联姻个靖王也就算了,可是又叼走个七公主……林家是不是想上天?
“十妹妹最近酷爱做媒,回头你也给你三姐姐相看相看。”林羽昨儿就听绷着一张脸的林三老爷跟自己说了,唐国公老大人亲自相中了他。
他默默地努力地想了半天,方才想起来仿佛某一日自己被调到东宫当值的时候,看见一个老太监弯着腰好辛苦地提着两盆十分名贵很稀罕很难得一见的花草在走路,本着明察秋毫的大理寺二代作风,林四公子就觉得这老头儿虽然穿了一件破旧的内监服,可是脸上竟长着一把白花花的胡子不说,还贼眉鼠眼的。
林四公子将此很有嫌疑的老头儿当场摁地上了,人赃并获。
后来有人赶来,才说这老头儿乃是太子妃她爹。
至于为啥装老太监,就仿佛是想要考验一下东宫之中侍卫的警醒啥的,看看他宝贝女婿的宫里安全不安全。
林羽:……
他一想到这儿,嘴角就抽搐了一下。
老头儿对于自己刚刚出现在东宫就被人扣住,对侍卫们的明察秋毫表达了深深的满意,之后就觉得把自己一张老脸摁在地里头吃土的林侍卫十分英俊。
他还特地问了问林羽,待知道他出身宁国公府林家三房,本身乃是羽林卫,亲爹是大理寺卿林大人,就满意地走了。
林四公子防备了好多天这唐国公回头要来个秋后算账什么的,只是没想到算账没有,倒是人家老头儿想要他做个女婿。
莫非是唐国公府这位小姐跟阿芝似的是个搅家精,唐国公把搅家精嫁给他要灭他满门的?
大理寺出身的官二代一下子就心里阴暗了。
当然,林四公子是多么心机深沉的鬼畜啊,这种怀疑连亲爹都没说,脸上还笑嘻嘻的,其实偷偷儿往唐国公府的周围去了,探听了一下唐国公府这位姑娘的评价,待知道人还不错,这才放心,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来等着回头相亲。
他并不是一个真爱至上的人,也不是一个如方才锦乡侯府大公子那般为个女人就犯傻的糊涂东西,他从未见过这位唐国公府的小姐,却觉得她和自己很合适。
若那位姑娘当真如传闻中那样好,那他就觉得是个合适的妻子,娶回来然后一直对她好,过幸福日子就好。
有的人成亲,如他二哥林琰一般是两情相悦,可是谁又能说这种媒妁之言,就不能幸福呢?
先婚后爱好了。
他就对阿妧笑眯眯地眨了眨眼睛。
“四哥哥,你愿意唐国公府的亲事啊?”阿妧见他没有抵触,就呆呆地问道。
“愿意。”林羽就点头说道。
“可是你还没有见过那姑娘……”
“那也愿意。”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还没有见过那姑娘,也不知人家姑娘有没有相中你呢。”十姑娘狐胆包天地说道。
林羽的笑容不变,眼底却阴森了一下,默默地考虑怎么给狐狸扒皮。
见这生得很俊秀的堂兄浑身上下环绕着黑气,小姑娘嗷地一声就扑进了堂姐的怀里,四只小爪子齐上阵就把自家堂姐给团团抱住了。
阿宁垂头就见小东西如同小时候一样胆小,吓得直抖耳朵,就忍不住弯起眼睛笑了起来,对挑眉的林羽笑道,“四哥哥就喜欢吓十妹妹。”见那俊秀的青年已经笑眯眯地垂头喝茶,她就抱着阿妧笑道,“你放心,还有我在呢,四哥哥只是跟你开玩笑。”
可不是开玩笑啊。
阿妧恨不能把尾巴都给藏起来,急忙说道,“我要和三姐姐睡。”
“好,”阿宁爽快地说道。
她见阿妧雪白娇艳的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笑着说道,“真是被宠坏了。”
阿妧真是被靖王宠坏了。
所以,哪怕阿妧再给靖王辩解,阿宁都怀疑靖王早就开始打她的主意了。
不然,用心把个小姑娘给养得这么娇气胆小,这么喜欢依赖别人,真的只是疼爱她?
三姑娘深深地表示怀疑。
当然,这也不过是因同样身为大理寺官二代的一点点阴暗的小怀疑罢了。
她抱着往自己怀里专心致志地拱来拱去的小姑娘,只觉得家里的美好与温馨,此生的幸福都在眼前。
却不知此刻,阿芝的房里,她哭着扑倒在自己的床上,想到自己白日里被老太太呵斥,被林羽就跟拖垃圾一样拖走的耻辱,还有今日自己没有吃饭,却无人理睬的凄凉,满心的凄苦,哭了也不知多久,方才转头对着门口儿瑟缩的那个婆子大声道,“去!和舅舅们说去,叫舅母表姐们都来!她一贯要做个好人,做个叫人交口称赞的好姑娘,我倒是要看看,她能不能对舅舅,对表姐见死不救!”
这一回,她非要把阿宁那张虚伪的脸皮给撕下来不可。
☆、第203章
“姑娘, 姑娘, 可不好叫老爷不高兴了。”
这婆子吓得喷泪。
之前因阿芝在林三老爷面前指手画脚妄图插手林羽的婚事, 已经令林三老爷背后提点过她们这些下人一回,这婆子差点儿叫林三老爷给吓死,也知道林三老爷的那些威胁, 一定是说到做到。什么卖了她们往军前去什么的, 那不是比被送到林三太太的庄子上一块儿关着还可怕么?
且叫她说, 她冤枉得很,心机是有, 可是蹭点儿主子好处什么的,这每个奴婢都在做不是么?
林三老爷不去骂自己的败家闺女,总是拿她们这些下人来撒气, 也是冤枉。
只是林三老爷的办法奏效了。
她如今可不是往死里劝阿芝消停点儿么。
“你敢不听我的话!?”阿芝就怒目而视。
“哪里是不听姑娘的话。”若说这婆子从前对阿芝还有一点儿守卫之心, 如今这点儿感情也叫阿芝磨得差不多了。她眼看着阿芝这性子是要不好, 做下人的眼睛都奸,也看出林三老爷对阿芝有不耐之意, 至于林羽, 那对阿芝也只剩下厌恶了。
这破船都开始漏风了,婆子的心里也生出了几分想要换个下家儿的意思,就越发装作一副善良的样子来劝导阿芝, 将自己扮演成一个忠心耿耿的奴婢劝导,“三姑娘回来,对姑娘也是好事儿。到底是一家子的姐妹,哪里有隔夜仇呢?姑娘与三姑娘虽是异母, 可是却是一家子的血缘,不如如今就跟三姑娘低个头,往后更亲近些,也是姑娘往后出嫁了的靠山呀。”
“您瞧瞧九姑娘,素日里不吭声不吭气儿的,却是个聪明人,也知道和三姑娘示好。姑娘怎么反倒落在了九姑娘的后头。”
见这婆子说,九姑娘阿静才是聪明人。
她亲近三姑娘,三姑娘多少也会对她有几分留意,林三老爷也会喜欢乖巧懂事的庶女的。
“你说我不及阿静?”阿芝见这婆子的心里,自己还赶不上一个庶女,就脸色阴沉地问道。
“您也得想想往后吧?”这婆子带着几分真心地说道。
往后嫁了人,不还得兄弟姐妹给阿芝撑腰?
只是这份真心全都喂了狗,下一刻,一个大耳瓜子就抽在了她的脸上,阿芝在床上一脚就将这婆子给踹翻在地,跳在床上指着她骂道“好个贱婢,别人跟红顶白,眼睛里头没有我这个主子,随我的生死也就罢了。你从小儿就在我的身边,竟然也学那等攀高枝儿的,还没在人家眼前呢就向着别人说话!我要你还有什么用?听你在我的身边说别人的好儿,说我的坏,往后叫你害死我?!”
“拖出去卖了,往后不许她来我眼前侍候!”
“姑娘!”这婆子想不到阿芝竟然对自己翻脸无情,竟要卖了自己。
她多年来对阿芝也算是忠心耿耿,虽有些小心思,可是一向服侍她,为她出谋划策。
可是一个叫阿芝不高兴,就要卖了她?
“堵上嘴,若是叫人听见,看我不收拾你们!”见几个小丫头战战兢兢地进来,阿芝就冷笑了一声,跳下床冲着这婆子就踹了一脚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你怎么想的,想劝服了我,去阿宁那儿卖好儿去!阿宁那个心里藏奸的,当年哄了父亲关了我的母亲,若我再信她,只怕我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什么姐妹情深,若她当真对我一片真心,为何方才不为我求情,眼看着我被四哥折辱,被老太太喝骂。摆出一副与人为善的嘴脸,却叫别人给她出头,心机到了极点!”
她痛快地骂了一场,顿时就叫丫鬟先将那婆子给捆到柴房里去,自己怒气冲冲地睡了。
只是这一路睡得十分不痛快,她次日醒来,打扮一新唯恐叫阿宁把自己给比下去,这才带着丫鬟们浩浩荡荡地出了自己的院子。
她本以为自己起来得就足够早,却听见此刻园子里已经传来了小姑娘嘻嘻哈哈的声音,往前走了些路,却见一处宽敞的地上,一架秋千上正快快乐乐地坐着一个小姑娘,她的身后,一身红衣如火的阿宁正含笑给她推着秋千。
阿妧快活的脸映照在阿芝的眼底,她回头看着阿宁的眼神充满了亲近,这种亲密顿时就叫阿芝气得心疼,只快步上前看着阿宁冷笑道,“三姐姐也不过如此。”
“你说什么?”阿宁正推了阿妧往高处飞,一双眼睛看着荡秋千的小姑娘微笑,听见阿芝开口,不由诧异地问道。
“我说三姐姐也不过如此。我早就知道三姐姐是个能拉拢人的。”见阿宁看都不看自己,只留意阿妧,阿芝便冷笑说道,“早前我就看出来了,三姐姐最喜欢干的就是攀附权贵,卑躬屈膝了。当年你攀附元秀郡主,如今,见阿妧往后要做靖王妃了,你又来讨好她来了!”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充满了道理,想到当年林三太太叫阿宁为自己举荐元秀郡主,阿宁再三推脱,就眯起了眼睛。
原来阿宁那个时候就已经充满心机了。
可笑她还以为阿宁到底是自己的姐姐,会为自己谋算。
“你应该唤她大嫂。”阿宁就冷冷地说道。
阿芝怎么还管元秀郡主叫得那么生疏?
她今早儿看见元秀郡主的时候,阿妧叫嫂嫂叫得十分亲昵,她也都已经改了口了。
“郡主高高在上,哪里会认我这样的穷亲戚。”
“你这是什么话。”阿宁没有想到这多年下来,阿芝竟然长成了这样尖酸刻薄的性子,这简直就是个无理辩三分的泼妇。她素日里在江东,阿妧虽然一向知无不言,可却大多报喜不报忧,因此她的印象里,阿芝还是从前那个虽然有些性子不堪,却欺软怕硬的人。
如今八姑娘欺软怕硬都没了,就是这么一个脾气,竟还攀扯元秀郡主。她伸手就将阿妧环在自己的怀里,看着阿芝沉声说道,“你这都跟谁学的撒野的样子!阿芝,看在你是我的妹妹,我只问你一句,你觉得你的性子讨人喜欢么?”
“什么?!”
“不愿讨好我也就罢了,你还想这副性子去嫁人?你不想你的夫君喜欢你了?”
“你!”
“三姐姐说的都是好话,只是八姐姐,若是你一心当做三姐姐要害你,为什么还要来我们的面前乱晃?”
阿妧不想再叫阿芝扫兴了,她想到昨天太夫人都被阿芝给气着了,今儿早上自己和阿宁去请安,只说了一会儿的话太夫人就叫她们自己出来玩儿,又去歇息去了,就十分不悦地对阿芝说道,“没有人欠了八姐姐的,八姐姐也不必指责这个指责那个的,难道谁还非要把八姐姐当祖宗似的?连老太太都不孝顺,八姐姐也配来指责别人么?”
“你竟然对我这么说话。”
“在我的家里,我爱怎么跟人说话就怎么说话。八姐姐看不惯,还是那句话,赶紧离开我家。”
“这是我的家,我为什么要走?!”阿芝就尖叫问道。
“都不孝顺老太太和三叔,还对三姐姐冷嘲热讽的,你当这里是你的家了么?若只说房子土地,那这些都是我爹的,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说这是你爹的?好一个没良心的庶出丫头,喊了大伯父一声爹,你就当这都是你的了?也不知二伯父是个什么心情呢!”
“二叔是个什么心情管你屁事。这就是我家了,我喊爹,父亲认了。你羡慕我,你也喊去,看父亲认不认你呗。”阿妧就仰着小脑袋,一脸我换爹我自豪的小模样儿,她本就生得娇艳妩媚,此刻带着几分骄矜任性,又生出几分格外的尊贵来。
阿宁垂头看着阿妧这模样儿就笑了,伸手忍不住在这软乎乎的小脸蛋儿上掐了一把,这才抬头对阿芝慢慢地说道,“阿芝,我如今容忍你,宽容你,就是看在你无论如何都是我的妹妹。不然,你知道在南边儿,指着我喝骂的人如今都在什么地方?”
她一抬眼,眼底就露出几分冰冷的锋芒。
阿芝虽然性子坏,可却是一个柔弱窈窕的身子,叫阿宁这看了一眼,就只觉得呼吸都艰难了起来。
“好啊,你们才是亲姐妹呢,一唱一和,只管挤兑我,叫我百口莫辩!”她哭了一声,在阿宁无语的目光里转身就跑。
见她呜呜地仿佛受了很大的委屈跑了,阿妧这才抓着阿宁修长的手小声儿说道,“三姐姐还一心想要息事宁人。只是从前我劝三姐姐的话,如今还是一样儿的。三姐姐宽容她,并不是叫家里安宁,而是助长了她的气焰。这些年她屡屡生事,三叔都焦头烂额。往后三姐姐若是不叫她知道教训,阖家不宁还是小事,三叔……三叔在外就很忙碌疲惫,回家再看见她……”
阿宁握在阿妧肩膀上的手猛地一紧。
“还有一事。四哥哥想必是愿意娶唐国公府的千金的,自然也是要住在同一个屋檐底下。可八姐姐……四哥哥家里也要不太平了。”
阿妧就小声儿说道,“八姐姐口口声声三表姐的,往后若算计了四哥哥,无论四哥哥娶没娶亲,都要祸害了四哥哥。他们做男子的,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知女子说狠心起来想要祸害谁,到底能祸害到什么样儿。三姐姐,就是为了三叔和四哥哥,你也不要对八姐姐再宽容了。”
她觉得自己劝阿宁去收拾阿芝,仿佛有挑拨的意思,就抓了抓自己的小脑袋小声儿说道,“我大概是说了八姐姐的坏话儿,可是我不后悔。”
她平日里也挤兑过阿芝几回,可是她平日里跟阿芝见不着多少回,如今阿宁在家,要面对阿芝的时候就很多了。
“你说得对,我明白。”阿宁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底带了几分凌厉。
若说只有她一个,她只会对阿芝视而不见,可是如今不行。
她不能叫阿芝害了林三老爷和林羽。
她这些年上阵杀人都没有心软过,收拾一个阿芝,也绝不会心软。
“对了,父亲这些年,身边还是没有服侍的人?”虽然问妹妹这个问题有些不合适,可是阿宁也不知该去问谁了。阿妧一向贴心,她就带了几分忧虑地问道,“老太太呢?老太太也没说给父亲一个懂事的人?”
老太太可是她父亲的亲娘,难道真的忍心眼看着这些年儿子的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虽然做女儿的,总是不希望自己父亲的身边有除了母亲之外的女人,可是林三老爷这日子过得太苦了。
阿宁不忍心。
“没有。”阿妧就吭哧吭哧地说道,“也挺好的,我看三叔身边清净得很。”
专注事业挺好的,还要啥女人。
阿宁动了动嘴角。
“三姐姐何必担心这些呢?三叔如今忙得很,天天在外头忙差事,回了府里头,也有许多丫鬟服侍,不会叫三叔无人照顾的。且他素日里在外往来交友,也很放松。对了三姐姐,你知道不?伯伯……霍伯伯就住在咱们的隔壁,父亲与三叔都很喜欢他。”
说这话十姑娘就绝对是亏心了的,盖因宁国公是真喜欢霍宁香,喜欢大美人喜欢得带着自家国公夫人一块儿去的,可是林三老爷是真的很不喜欢谦侯大人。
不过他经常去霍宁香的府里坐一坐,顺便监督这谦侯有没有对自家大哥侄女儿的做奇怪的事儿。
“霍先生在隔壁还好么?”阿宁就问道。
“挺好的,就是身子骨儿若,爱生病。”霍宁香打从到了京中,其实已经大病很多次了,就算是这才有些寒凉的天儿,他都已经披上了大氅。
虽然单薄瑰丽的美人披着白狐大氅,苍白着一张没有血色的脸对自己勾唇微笑十分好看,可是这时候阿妧却欣赏不了那种美,只觉得心疼。
她一时心都飞了。
阿宁却眯了眯眼。
“他都跟你说过什么?”
“没什么,只是我没有想到我姨娘是伯伯的表妹,是我的亲长呢。”
“这么说他该是你的舅舅,怎么你反倒叫他伯伯?”阿宁就疑惑地问道。
“伯伯叫我这样叫他。”阿妧就天真地说道。
她一副霍宁香说什么就信什么的样子,阿宁的目光就忍不住露出几分犹疑。
她想到了那一日,霍宁香第一次看见阿萝时的样子。
他看着她仿佛见了鬼,然后问她的父亲,问完了她的父亲,又问她的母亲。
待知道她的母亲是谁,他就干干脆脆地投了降,甚至为了阿萝的军功,又连续劝降了联合在一块儿的几路反贼,将阿萝的声望刷到了极点。
阿萝也是凭着这次的军功,才得以封了欣荣伯。
那个时候,她和阿萝还曾经因此疑虑,怀疑这是心机深沉的霍宁香给她们下的套儿。
可是后来霍宁香入京,封侯,又得宠御前,又没有对她和阿萝有什么轻举妄动。
阿宁只觉得霍宁香古怪。
“三姐姐,三姐姐?”
阿妧就唤了阿宁两声,好奇地看着若有所思的姐姐。
“没什么。”阿宁就笑了笑,垂头摸了摸阿妧的小脑袋,正微笑着,却见远远的一个丫鬟迟迟疑疑不知要不要上前打搅的样子,扬声问道,“怎么了?”
那丫鬟急忙上前福了福,见阿宁与阿妧都看着自己,不敢怠慢,急忙说道,“前头锦乡侯夫人来了,太太叫三姑娘去见客呢。”
☆、第204章
“锦乡侯夫人?”阿宁就诧异地问了一句。
在她眼中, 昨日自惊马之下救了锦乡侯夫人不过是举手之劳, 她并未想过要对锦乡侯夫人要求什么报答。
“三姐姐, 你可记得我昨天跟你说的话了?锦乡侯那位大公子,可不好啦。”
阿妧一见锦乡侯夫人竟然追到国公府里来,顿时就急了, 恐阿宁急着成亲再把自己往火坑里塞, 就抱着阿宁的脖子叽叽咕咕地说道, “这世家子弟出息的可多啦,咱们不要那种成亲前就跟个丫鬟海誓山盟的, 日后他又能将妻子置于何地呢?若是依旧一心爱惜那丫鬟,就伤害了妻子的一生。可若是他口口声声想明白了,将丫鬟撇在一旁说什么洗心革面和妻子在一块儿举案齐眉, 那不是也很凉薄么?”
反正在十姑娘的嘴里, 就是说不出沈青的好话来。
叫阿妧看, 既然一个男人糊涂过,说什么回头是岸, 那其实都白扯。
难道从此往前看, 就能将旧的一切都一笔勾销了不成?
不能够吧?
“你当你姐姐我是万人迷啊?”阿宁见妹妹紧张兮兮地抱着自己说话,就跟自己下一刻就要被骗似的,不由忍俊不禁。
她还不知道锦乡侯夫人的来意, 若是人家侯夫人单纯地是过来道谢,那她们姐妹岂不是自作多情?
且她才见了锦乡侯夫人那么一面,觉得侯夫人未必会想那么多。
“三姐姐你招人喜欢,你信不信你回京, 咱们国公府里的门槛儿都要被踩破了?”阿妧就觉得这一回回来的那几位女将姐姐,只怕这段时间都得叫人把门槛儿踏破了。
那是千锤百炼出来的最优秀坚毅的女子,叫阿妧说,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男子。别看阿妧在皇帝面前格外体面,又得宠就很风光,其实在这些神采飞扬的女将面前,阿妧一向自惭形秽,觉得自己远远不及。
讨好卖乖,怎比得上真正的俊杰?
她只希望这些女孩子们能找到真正的幸福。
京中豪门世家的子弟们良莠不齐,有林家兄弟这样优秀的,也有沈青这样金玉其外,其实内里很叫人讨厌的人。
见阿宁看着自己微笑,阿妧就红着脸小声儿说道,“我,我不是说他的坏话儿,毁他姻缘。只是三姐姐若是与那几位姐姐要好,若日后有人想要嫁给锦乡侯府的公子,也最好小小地提一句,到底就是我的心了。”
她觉得自己一定得得罪死锦乡侯府了,大概也是他们眼中令人讨厌的爱说人是非的碎嘴子,本质来说,和魏阳侯府的周玉没有什么不同,可是阿妧就是不能在明知道沈青不是良人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为家国出过力,流过血的女子,再往火坑里跳,被辜负了一生。
她都说过了。
她们值得的是最好的。
她们也应该得到真正的幸福。
“好,我明白了。”阿妧的这点小小的心,叫阿宁感到心里酸软成了一团。
就是因有阿妧这样的小姑娘的存在,她才会觉得那么多年付出的青春与牺牲,都是值得的。
“三姐姐,我在这京中认识的人可多了,三叔也眼光可好,往后你一定能嫁给个最好最好的人。”
“有你这句话,我什么都愿意相信。”阿宁就突然有些羡慕阿萝。
昨晚阿妧顾忌她的心情,并未多询问阿萝在南边的生活,可是她也看出阿妧对阿萝是永远都放在心上。
这叫她有些嫉妒阿萝,阿萝有这世间最可爱的小妹妹,她甚至能明白阿萝为什么命都不要,也要在南边儿挣出一份前程来。
若她的亲妹妹不是阿芝而是阿妧,若她们姐妹无依无靠,她只剩下这么妹妹,她也愿意为阿妧豁出命去。
“那就好了,母亲等着咱们呢。我,我跟你去。”阿妧还是不放心,就拉着失笑的阿宁往宁国公府的上房去。
她挺着小胸脯儿翘着大尾巴,就仿佛自己是守卫姐姐的勇士,直到到了上房的门外头,听见里头传来了宁国公夫人温温柔柔的话,她方才急忙做出了一副很温柔懂事的样子来,和阿宁一块儿进了屋子。出人意料的是,这上房里除了宁国公夫人与锦乡侯夫人,南阳侯夫人也在。
阿妧一愣,觉得南阳侯夫人倒是稀客,急忙上前给长辈们请安。
“快快起来,都是世交亲戚,何必这样多礼呢?”锦乡侯夫人就笑着将两个女孩儿给扶起来。
她说的这话也没有错,北朝勋贵这么多年世家联姻,说起来大多都是亲戚,锦乡侯府沈家与宁国公府林家自然也有转折儿亲,她此刻就带着几分疼爱地看着给自己肃容请安的阿宁,见她神采奕奕,俊眉修目,少了几分女子的弱柳扶风,却多了几分令人眼前一亮的英气,如今穿了一身张扬的红衣,仿佛一团火,热烈得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
且想到阿宁哪怕素不相识,也愿意救人,锦乡侯夫人握着阿宁的手都舍不得松开。
“真是个好姑娘。”
“夫人谬赞了。不过是三丫头在南边儿追随长公主多年,习得长公主些微仪容罢了。”宁国公夫人就笑着说道。
“若这样的女孩子都不好,我都不知夫人到底要教养出多了能干的姑娘了。”虽然阿宁不及阿萝能拼命,为了点儿军功就敢上天,可是她跟着阿萝也捡了不少的好处,如今身上也带着个小小的爵位,虽然爵位小,不及阿萝的零头,可那也是能够传给自己子孙的正经的爵位。
锦乡侯夫人虽不在意这些,不过想来能得到爵位的女子,自然是最优秀的。
她心里如同一团火,然而目光落在正呆呆地拿小爪子握紧阿宁衣摆的阿妧身上,心里忍不住苦笑。
看起来阿妧与阿宁倒是十分亲近,姐妹情深的样子,只怕她家里是瞒不住人的。
“昨儿阿宁救了我,我就想登门道谢,只是想着阿宁千里而归,只怕累得不轻,因此想着延后几日来看她。”见宁国公夫人微笑着看着自己,眼角眉梢都带着惬意雍容,锦乡侯夫人只觉得嘴里都发苦,丰润的脸上就带了几分苦涩的味道。
她觉得自己的命跟宁国公夫人比起来真是太苦了。两个人都嫁给了众所周知的废物点心,可是宁国公老实本分,认清了自己是个废柴,这么多年不捉妖儿不蹦跶,老老实实地当他的宁国公府大米虫。
可是锦乡侯明明是个蠢货,却一副自己很精明的样子钻营了这么多年,自己不知道,其实都已经成了世家眼中的笑柄。
至于儿女,就更比不得了。
宁国公虽然是只米虫,在家混吃等死,可是人家却对三妻四妾没兴趣,素日里打发大把空闲时间的办法就是玩耍八卦,生下了两子一女,长子娶郡主,次子就要尚公主,小闺女还要当王妃,这一节更比一节高,简直是抢着往上显赫,越发就显得宁国公夫人这日子过得好了。
可是锦乡侯府却并不是这样,锦乡侯府妾室也不少这不必提,她并不在意,可是锦乡侯夫人只在意自己的独子沈青,怎么就跟人家的儿子差距那么大。
她这命也太坏了。
一时心酸,锦乡侯夫人就侧头按了按眼角。
宁国公夫人垂头拿帕子擦嘴,当做没有看见锦乡侯夫人的失态。
她也觉得锦乡侯夫人命歹。
说起来锦乡侯夫人是与她一样儿性情的人,可是就是因嫁了锦乡侯,这多年来苦闷熬心,万事都要她费神,如今瞧着比她老了起码十岁。
特别是最近她听说锦乡侯想烧热灶儿,偷偷儿跟太子提了提自家还有个待字闺中的庶女,生得美貌绝色,艳压群芳什么的,据说若太子感兴趣,侯爷就愿意亲手将庶女奉上日后给太子解个闷儿顺便服侍一下太子妃什么的,那笑话就不必说了。
反正宁国公夫人知道的就是沈妃知道了亲哥干的好事儿,好几天没出自己的宫中,也没好意思去给皇后请安,躲在宫中躲羞。
七公主都不敢去见太子妃了。
修来这么个丈夫,这命也确实很坏。
只是宁国公夫人并不厌恶锦乡侯夫人,心里还有些怜惜她,此刻听见锦乡侯夫人温柔宽和的声音传来,这才抬眼去看锦乡侯夫人。
她笑容温润,锦乡侯夫人感慨了一下,就笑着叫一旁的一个丫鬟奉上了一个小金盘来,上头放着两把十分精致的匕首,笑着对阿宁说道,“金玉宝石,我想着你也不大在意,这是从前我在外边儿得来的匕首,锋利无匹,想来你会喜欢。”
不管阿宁喜不喜欢这两把匕首,可是锦乡侯夫人有这个心,就已经是对她的看重。
“多谢夫人。”她上前双手接过,对锦乡侯夫人露出笑容。
锦乡侯夫人目光温煦地看了她许久,方才在心中轻叹了一声说道,“阿宁刚刚回京,就能在山道遇见我,还救了我,叫我说,这是极稀罕的缘分。”
见宁国公夫人一怔,之后沉吟不语,锦乡侯夫人并不是个傻瓜,自然就看明白了宁国公夫人对自家是不满意的。她心里一凉,再看笑容明丽神采飞扬的阿宁,一时竟有觉得舍不得将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嫁给自己那个败家儿子。
她到底不愿糟蹋了阿宁的一生。
且她儿子那样愚蠢,若娶了阿宁又不善待她,那就是和林家结仇了。
在林家小辈相继联姻皇家之后,锦乡侯府上杆子结仇?
锦乡侯夫人可不是锦乡侯那样的蠢货。
因此她闭目许久,脸上方才露出淡淡的笑容来,对宁国公夫人真诚地说道,“姐姐别怪我痴心妄想,昨日里我见了阿宁,只觉得这是世间最可爱的女孩子,恨不能给养在自己的膝下,因此心里就有了几分奢望,想着将她娶回来当闺女好好儿疼爱。”见宁国公夫人笑容不变,却露出几分疏远,锦乡侯夫人就继续笑着说道,“只是我回头一想,这可不成。我家那个孽障姐姐是知道的,哪里是配得上阿宁的人呢?没得辱没了这样的好姑娘。”
她叫了宁国公夫人姐姐,一下子就将关系亲密起来。
阿妧躲在阿宁的身后,竖着耳朵努力地听着,待听到锦乡侯夫人换了口风,一呆,就知道锦乡侯夫人果然是聪明人。
当然,若不是聪明人,也不会知道儿子是那么个玩意儿之后,果断就断了尚公主的主意。
这世上妄图骗婚的还少了?
“这是什么话,贵府的公子自然也是人中龙凤。”宁国公夫人就言不由衷地笑着说道。
在她的心里,若是自家儿子跟沈青是一路货色,她非打断儿子的腿不可。
“什么人中龙凤。”锦乡侯夫人就苦笑了一声对宁国公夫人说道,“咱们两家走动得亲近,我也不说什么虚话,那孩子不成器极了,为人庸碌好糊弄,如今一个丫鬟都能糊弄住他,日后只怕也是白给,守着祖宗的这份基业,只怕也不知何时凋零。”
她心里发酸,只觉得难过得厉害,却努力整理了自己的心情,笑着对宁国公夫人说道,“我爱极了阿宁,就想着,若我当真有阿宁这样的女儿,是不是舍得将她嫁给阿青那样的男子。”
宁国公夫人静静地听着。
南阳侯夫人今日本一头雾水地前来,听到这里脸色慢慢地就变了。
她才想开口说锦乡侯夫人别做梦了,阿宁不能嫁给沈青那样的家伙,却叫宁国公夫人伸手压在她的手背上。
“嫂子,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想叫阿宁嫁到锦乡侯府去?”她有些不满。
虽然阿宁不是在她眼前长大,可南阳侯夫人也算是从小看着她的,自然也有几分感情。
“且听夫人怎么说。”宁国公夫人已经听出了几分,就不愿南阳侯夫人说些激烈的话得罪了人。
哪怕锦乡侯府已经大不如前,可是七公主若下嫁林家,那林家就当真是和沈家关系密切,且听七公主的意思对这位舅母十分亲近,宁国公夫人并不想弄得大家亲戚没得做。那样只会叫七公主和林琰为难罢了。
见宁国公夫人十分温和明理,锦乡侯夫人心里先为七公主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真挚地说道,“由己度人。我舍不得自己的闺女嫁给那样的男人,难道就想叫一个好姑娘嫁给我的儿子,此生伤感么?”她的目光黯然了一瞬,目光落在垂目倾听,带着几分贴心的阿宁的身上,敦厚的眼睛顿时就亮了,对宁国公夫人轻声说道,“只是我实在爱惜极了阿宁的这份人品。实在舍不得她。”
“夫人想必也该知道我的心。我也是爱极了三丫头,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的。”宁国公夫人就温和地说道。
“她从天而降,就那样落在我的面前,我虽厚颜,也想求姐姐……可否叫我认阿宁做个干女儿,往后,我愿意把她当亲闺女疼。”锦乡侯夫人央求道。
宁国公夫人一愣,仿佛想不到锦乡侯夫人竟然会提出认干亲的话,片刻之后,眼里就生出了细密的笑意。
阿宁……自幼失母,继母不慈,亲缘寡淡,虽有她在疼爱,到底不能添补母亲的空缺。
锦乡侯夫人明理慈爱,若是认下阿宁,自然会真心疼爱她。
阿宁缺失的母爱,或许也能得到真正的添补。
只是她虽然觉得这提议不错,却不愿罔顾阿宁自己的意思,且想到锦乡侯这人是个顺杆儿爬的,借着这认亲只怕就要把住阿宁与林三老爷不放,有了名分更要令人投鼠忌器,阿宁头上只怕多了个祖宗,就沉吟起来。
“她父亲母亲尚在却要认义母,这……”
☆、第205章
“这倒是我莽撞了。”
阿宁又不是那等没有身份的女子。
她出身宁国公府林家, 自己还是显荣长公主麾下的女将, 这样的身份, 虽然锦乡侯夫人也是勋贵人家,可是也未必能配得上叫阿宁认她做个义母。
更何况阿宁如今要军功有军功,要前程有前程的, 说起来叫外人看着, 锦乡侯夫人这是占了阿宁的便宜。
“是我实在爱极了阿宁, 舍不得她。”锦乡侯夫人就轻叹了一声,对微微含笑的宁国公夫人诚恳地说道。“姐姐知道, 我只有阿青这一个孽障,膝下荒凉,想要个女儿却不可得。也不知是不是与阿宁的缘分, 我一看见她, 就喜欢得不得了, 喜欢得什么都顾不得了。”
锦乡侯也生了几个庶女,可是不是自己生的闺女, 那能真心疼爱?且若养了一个庶女, 若那庶女跟她感情深厚不认自己的生母,未免凉薄了些。可若是她用心养育这庶女,她还对自己的生母念念不忘……
锦乡侯夫人为什么要养个白眼狼?
因这许多的顾虑, 因此锦乡侯夫人对家中的庶女都不过是面子情,并没有十分真心。
她更愿意去疼爱阿宁这样可爱的女孩子。
“并不算什么,夫人抬爱,自然对阿宁是一种肯定。”宁国公夫人见阿宁都呆住了, 就笑着回应说道,“只是这事儿,到底得她父亲做主,她一个小女孩儿家家的知道什么?待回头我问问三弟去。就算这事儿不成,日后阿宁与夫人亲近些也是好的。难道多了一个疼爱她的长辈,咱们会不高兴不成?”
她把话儿都说了,见锦乡侯夫人笑着点头,就对阿宁温声说道,“你只将侯夫人当长辈就是。”
做不做义母的无所谓,锦乡侯这份善意,阿宁还是该回应的。
“是。”阿宁就红着脸上前。
锦乡侯夫人急忙拉住她的手,拍了拍,目光慈爱地说道,“真是一个好孩子。”
见她目光温煦慈和,看自己的目光充满了怜爱,阿宁不知怎么就怔忡了一会儿。
她在年幼的时候,总是趴在门边儿上看着宁国公夫人对堂兄们微笑的样子,就觉得,若大伯娘是她的母亲就好了。她对她总是那么温柔宠爱,总是对她很怜惜挂念,虽然阿宁知道自己的生母死了,可是看着宁国公夫人就想,若是她的母亲还活着,也一定是和大伯娘一个样子的。
不会是继母的那冰冷冷的厌恶还有排斥偏心,而是包容的,把她放在心里眼里的疼爱。
那是她幼年时的一点小小的奢望,如今叫锦乡侯夫人温暖的手握着,竟一时开不了口拒绝。
她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瞬间,自己是想答应下来的。
因为她也想体会一下,被全心疼爱的滋味儿。
宁国公夫人对她的确很好,可是她有阿妧了。
阿宁不是一个要和妹妹争夺长辈宠爱的女孩子。
因阿妧在,因此阿宁就退避三舍,不再在宁国公夫人面前做女孩儿家的娇气与撒娇,反而愈发懂事。
阿妧就在一旁偷偷儿地看着,她年纪小,也不知道这些世家勋贵里头是不是有许多的说法,比如说锦乡侯夫人认林家女孩儿做义女有什么不合适,可是她却觉得挺好的。
虽然锦乡侯不成器,沈青也是个完蛋玩意儿,可是成妃的娘家沈氏,却并不衰落。锦乡侯的几个弟弟都很出息,在这京中的影响很大,且子弟也都是极好的。阿宁做了锦乡侯夫人的义女,并不会被拖累,反而会有更多的亲缘走动。
唯一叫人比较讨厌的锦乡侯……
阿宁是锦乡侯夫人的义女,也没说是锦乡侯的义女不是?
她三姐姐的亲爹可还在呢。
不过阿妧想了一会儿,总觉得锦乡侯不是个省油的灯,她一想到锦乡侯闹得那些笑话,就唯恐日后锦乡侯冲着这关系扒上来,想了想就咬住自己的指尖儿小声儿说道,“夫人要认三姐姐,这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我的三婶儿还在,若是三姐姐认了夫人,只怕外头就要说三姐姐不孝拣高枝儿飞看不起我三婶儿了。”
见锦乡侯夫人若有所思地点头,她急忙就拉着阿宁的衣摆小声儿说道,“夫人的真心都在三姐姐眼前,何必非要要个名分呢?难道没有母女之名,夫人对三姐姐的疼爱就是假的不成?夫人不是外人,我就说了,七公主只怕要下嫁咱们宁国公府,到时候都是一起儿的亲戚,说起来,三姐姐该管夫人唤一声舅母。”
“三姐姐素日里多与舅母亲近也就好了。”
“阿妧这话说的有理。”见阿妧还能想到被人忘到天边儿的林三太太,宁国公夫人的眼里就多了几分赞许。
“只是突然想到的。”
“的确如此,这都是我一念之间,因此想得果然不大周全。”锦乡侯夫人就笑着对阿妧说道,“你说得很对,就算没有母女之名,可我也愿意多爱惜阿宁。”
只是既然没有名分,那她也知道阿宁只怕是不好经常来自己面前走动惹人非议,可她也多少明白阿妧只怕是顾忌锦乡侯。想到丈夫那无耻的嘴脸,锦乡侯夫人背后顿时就都是冷汗,越发不敢将阿宁给收入膝下。
不然照着锦乡侯的说法,阿宁的爵位只怕也是他儿子的。
“如今这话,皆大欢喜。”宁国公夫人不动声色推了锦乡侯这门婚事,眼里就带了几分笑意。
南阳侯夫人也在一旁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去。
“那往后我想来见你,你可不要视而不见。”
“怎么会。”阿宁爽快地说道。
她笑吟吟地看了妹妹一眼,就对锦乡侯夫人笑着说道,“您疼爱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她本是个生得十分明丽的美人,又一向喜欢穿红衣,越发白皙美艳,如同濯濯的桃花一般惹人喜爱,锦乡侯夫人心里暗叹一声,脸上就露出了十二分的疼爱来。阿妧正捧着小爪子觉得这一幕可温馨了,就见外头一个小丫鬟探头探脑,她不招人留意地走到门口,跨出了门,就问道,“怎么了?”
“八姑娘把舅太太与表姑娘给请进门了,姑娘,要不要跟太太说一声儿。”
“他们家一天来八遍,都叫母亲知道,母亲还干别的不?”一听是阿芝的母家舅母与表姐,阿妧就头疼死了。
那真是一群蝗虫,所到之处就没有不给搜刮的,想当初厚着脸皮来了宁国公夫人面前,舔着脸拉着宁国公夫人的衣角就称赞这料子难得,又可怜巴巴地说这料子自己见都没见过,宁国公夫人都觉得十分讨厌,因此来了国公府里,宁国公夫人对她们是一向都不理睬的。
只是阿妧想了想阿芝的性子,就小声对那丫鬟说道,“你带我去瞧瞧。对了,四哥哥与三叔在府里么?”
“四公子今儿早上出去了,三老爷上朝去了。”这丫鬟急忙回话。
“那就好,别叫她亲近四哥哥,知道了么?”
阿妧这意思,这丫鬟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顿时就被阿芝这舅舅家的奇思妙想给惊呆了,盖因林羽出身不错,如今身上的差事也不错,正是个难得的勋贵青年,难道这样的身份,是那位三表姑娘能攀附的不成?
这小丫鬟的心里也生出几分保卫自家公子的雄心来了,急忙用力点头跟在阿妧的身后小声儿说道,“舅太太这来了府里头,仿佛八姑娘顿时就哭了。奴婢不知是什么缘故,只是隐隐听她有些抱怨。”
“她哪天不在抱怨。”阿妧就无语地说道。
大清早儿地叫阿妧气走了她,她还有心里不记恨阿妧的?
这都是主子们之间的龃龉了,这小丫鬟敢说舅太太的坏话儿,却不敢说主子小姐的,急忙闭嘴。
阿妧却觉得这小丫鬟倒是蛮伶俐的,笑了笑,觉得宁国公府的小丫鬟们都十分懂事,就径直没有惊扰了阿宁往三房的院子来了,待走到了阿芝的屋子外头就听见里头传来阿芝低低的哭泣声,她就哽咽地说道,“再也没法儿活了,舅母没有见三姐姐骄狂的样子,不就是在南边儿得了些功劳,因此显赫了一些?就翻脸不认人,连我这个妹妹都不放在眼里,只亲近十丫头那未来的靖王妃去了!”
“三丫头竟当真如此?”阿妧立在窗边透过半开的窗子就往里看去。
一个浓妆艳抹,打扮得满头珠翠沉得几乎脖子扛不住脑袋的中年妇人,脸上带着夸张的表情坐在阿芝的对面。
“可不是!舅母没有见到她的那副嘴脸,叫人恶心死。”阿芝就冷笑道,“不过是个小小的女将,都说力大无穷,说能弯弓射马的,可这都是好名儿不成?熬成个男人婆,没有男人喜欢,她自己反倒得意起来。”
她垂头看着自己如葱管儿一般纤细白嫩的手,挂着泪珠儿冷笑说道,“且她就算立了一些功劳,也不过是听从长公主的吩咐做事,于她有什么可炫耀的?偏偏老太太父亲都心疼她,说她吃了苦。难道当年往南边儿去,不是她自己愿意的,是谁逼着她不成?”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本一向以为她是个好的,谁知道……”那妇人就有些感慨地说道。
只是阿妧却见她一双小眼睛在滴溜溜地转。
显然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还有更可气的呢。”阿芝见舅母与自己同仇敌忾,就越发地说道,“父亲说了,她虚度年华这么多年,都是为了家国,如今既然回京,定要给她寻一门最好的亲事。舅母,”她就捂着自己的心口流泪说道,“我在父亲身边这么多年孝顺他,年纪也大了,父亲通没有提及我的婚事半句,早就把我忘在脑后。如今她回来了,就兴冲冲地给她挑婚事,那恨不能天上的二郎真君都配不上她!”
她气得愤愤不平,阿妧默默地抬头,觉得二郎真君再一次躺枪了。
不过……
她三姐姐的品貌莫非配不上下凡了的二郎真君不成?
她就轻轻地哼了一声,也不急着进去,就想听听阿芝和那舅太太有什么阴谋。
都说黄鼠狼不登门,登门准没好事儿,舅太太这个时候带着表姑娘来了,也肯定没打好主意。
她心里想着自己的心事,果然就听舅太太陡然哭了一声,将阿芝给抱在怀里哭道,“咱们可怜的八姑娘!她回来了,往后谁还把你放在心上?父亲不是父亲,兄长不是兄长,往后你的日子也不知过得得多艰难。”
她哭哭啼啼地抱着阿芝哭了一场,就见一旁静坐的一个生得十分平常的姑娘上前将她们给劝慰住,就指着那姑娘对阿芝说道,“要不我怎么说,把你三表姐给了你四哥呢?只有这亲表姐给你做了嫂子,往后才打心眼儿里记得你,也能别叫你四哥的心都叫你姐姐给牵走了。”
舅太太一说话,那表姑娘就露出了羞涩的笑容。
不羞涩不行啊,林羽人品相貌前程都是最好的,能配林羽,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最好的姻缘了。
“你别提了,提起这事儿我就来气。”阿芝本在恨阿宁一个,听到这里脸都给气歪了,就跟舅母抱怨地说道,“表姐这事儿,我跟父亲提了,你猜怎么着?父亲还没说话儿,十丫头跳了出来,跟我唧唧歪歪一通,非说这婚事做不得!偏父亲也不知是怎么了,明明我才是他的女儿,却叫这小狐狸精给迷得昏头转向的,她说这婚事不好,顿时就拒了我的话儿,不许三表姐嫁给四哥!”
若拒绝这事儿的是林羽本人,阿芝也不会这样恼怒。
可是拒绝这事儿的是阿妧,偏偏阿妧竟然还能做主林羽的婚事,阿芝的心里哪里是简单的羡慕嫉妒恨呢?
她心里就仿佛有一把火,都要烧到天上去了!
“十姑娘?她不是……”
舅太太那张涂脂抹粉的脸顿时就扭曲了,带着几分关切地探身说道,“不就是那位未来的靖王妃么?我听说靖王待她极好,连魏阳侯府都给砸了,不过是因人家家的女孩儿说了两句闲话。真真儿地没想到,早前儿我也见过这位十姑娘,生得虽然好看漂亮,可是这世间比她更美更可爱的美人儿莫非就没有了不成?怎么偏叫她得了靖王殿下的眷顾呢?真真儿稀奇。对了,我瞧着十姑娘还小呢,要成亲起码还要两三年,这段时间,府里头莫非没什么说法儿?”
“什么说法?”阿芝一顿,顿时就明白过来了。
“你说服侍靖王殿下的人?”
“可不是。她年纪小,瞧着也不能服侍殿下。”见阿芝的眼睛不怀好意地转起来,显然是不介意给阿妧添堵,舅太太就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女儿。
虽然林四公子很好,可靖王殿下岂不是更好?
宁为靖王妾,不为林四妻呢。
“你觉得你三表姐如何?她跟你可是一条心!”
阿妧看着那眼睛都放光的舅太太,就觉得自己忍不下去了,想了想,对身边的小丫鬟使了一个眼色,果然就见那丫鬟心领神会地去了,一会儿工夫,捧回来一盆冷水来。
她一把抢过那水盆,一头撞进去,将这盆冷水劈头盖脸地泼了出去。
几声尖叫,屋里多了两只落汤鸡。
见这几个坏蛋**狼狈地惊叫,在自己面前跳脚儿,阿妧就笑了。
“给你舅太太醒醒脑子,痴心妄想呢?给你个脸盆照照你的脸不?”
还敢肖想她家靖王。
☆、第206章
阿妧还从来没干过这样的坏事儿呢。
眼见被波及到了满身水的阿芝与舅太太就尖叫起来, 她就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觉得自己喜欢干这种坏事儿。
“你, 你在做什么?!”阿芝被泼成了落汤鸡, 实在想不到,从前还装模作样摆出一副只喜欢跟人讲道理,就算是打人骂狗也叫别人上的阿妧竟然会亲手泼了自己一脸。
她气得浑身发抖, 看着捧着脸盆咯咯笑的小姑娘尖声叫道, “你这个泼妇!靖王殿下真该来看看你的嘴脸!”她奋力尖叫, 阿妧却觉得并没有什么在意的,仰着自己的小脸儿开开心心地说道, “你跟人说去吧,我就是可坏了,可欺负姐妹们了, 可恃宠而骄, 可是个狐狸精了!”
“叫你们知道知道, 别以为我是个好性儿的。谁敢再觊觎我家殿下,下回泼你们鹤顶红!”
她就鼓着一张雪白的小脸儿去看着那舅太太与三表姑娘的恶狠狠地说道, “还有, 不叫四哥哥娶你,就是我的主意!你从头到脚儿都好好儿看看,哪儿配得上我家四哥哥?当我家扶贫呢?!还跟八姐姐一条心, 这么愿意为八姐姐操心,我早就说过了,你有能耐娶了八姐姐到你们家去当祖宗去呀!”
她的声音稚嫩清亮,舅太太到底不及阿芝有底气, 竟不敢说话,瑟缩在一旁。
“给我记住了,别想攀扯四哥哥,你们那点儿小伎俩我可知道了。”阿妧就眯着眼睛哼哼着说道,“想要陷害四哥哥的事儿,趁早都给收了。你们可别忘了我三叔是干什么的,别为了一桩婚事,往后落得个抄家的罪过。”
她威胁了一下舅太太,见她眼睛都害怕地瞪圆了,这才看着阿芝淡淡地说道,“你说的那些可气的事儿,都是你心胸狭窄罢了。三叔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抱怨三叔?难道他对你还不够好?”
林三老爷对不住阿芝的,或许就是将她的母亲送去庄子上,母女分离。
可是阿妧得说实话,阿宁不在的这两年,林三老爷膝下只有阿芝一个嫡女,对她怎么可能不疼爱。
若林三老爷对阿芝不好,就阿芝那欺软怕硬的性子,也不敢爬到她父亲的头上去。
不过是摸准了父亲的脉,知道他舍不得。
“你!”阿芝的声音都变形儿了。
她气急败坏地站在水泊里,看着今日格外不同的阿妧。
“你往后也不必总是叫舅太太进来听你诋毁三姐姐。就算舅太太听了三姐姐一万个不好,把她当做这世间最坏的女子,可是在我们这些正经人的眼里,三姐姐是巾帼英雄。舅太太一家对三姐姐是什么看法,对我们来说根本就不重要,也只有八姐姐你才把你舅舅当成一盘菜呢。”
见阿芝指着自己颤抖,脸气得苍白却说不出话来,阿妧就笑了笑,一把将水盆给丢在地上。
水盆落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叫那舅太太与表姑娘都猛地吓得抱成了一团。
“你出去问问去,你是什么人品,我三姐姐是什么人品?你也配说三姐姐的坏话儿。”
阿妧冷笑了一声,侧头看着那舅太太。
“赶紧滚,想烧三姐姐这热灶,你们是别想了。我方才恍惚听见你还问三姐姐带回来多少的战利品?别做梦了,带回来多少都是三姐姐自己的,你以为都跟那傻子似的给了你们还把你们当好人儿,把自己的私房都给了你们不成?从前亲戚们一团和气也就算了,如今你们肖想四哥哥,谁还敢把你们当正经亲戚看。”
阿妧顿了顿,就听见阿芝尖叫了一声就往自己的身上扑来,正叫她一副要跟自己同归于尽的模样儿吓得退后了一步,却只见身边人影一闪,一道高大的身影拦在自己的面前,一脚就将阿芝给踹飞了出去。
她诧异地回头,却见靖王正脸色冷峻地立在自己的身边。
“殿下?”十姑娘默默地把脸盆往一旁踹了踹。
“殿下给我们做主啊!十姑娘也不知是不是疯了,这都是自家亲戚,竟然就对我们这样无礼,还炫耀猖狂!”
舅太太见靖王不知何时进门,顿时眼睛就亮了,顾不得自己满脸的脂粉都糊成了一团,急忙将身后眼底露出惊慌期盼的女儿塞到自己的面前伏在地上哭着叫道,“早前十姑娘还好好儿的,温柔懂事,如今赐婚了仿佛露了原形,越发不将我们这些穷亲戚放在眼里头,口口声声都说往后不是正经亲戚了!殿下,十姑娘志得意满,嫌贫爱富,我们说不出别的来,可是,可是也不能这样侮辱人呀!”
她口中的阿妧,骄横得能上天。
靖王却只将大手压在阿妧稚嫩的肩膀上,许久的沉默之后淡淡地问道,“侮辱你怎么了?”
“……啊?!”舅太太正要控诉别的,听到这么云淡风轻的问题,顿时抬头傻眼了。
“殿下您说什么?”
“我家殿下说,侮辱你怎么了?我就可坏了,就侮辱你了。”阿妧尾巴都要翘上天了,看着舅太太笑嘻嘻地说道。
十姑娘特别有小人得志的风范。
“滚。”靖王就看着舅太太冷声说道。
他这样干脆,不仅舅太太,连那脸上容光焕发的表姑娘都仰头惊呆了。
这靖王……好不讲道理啊。
“可是殿下您看看,十姑娘泼了我一身的水,她是小辈,怎么可以对长辈这样无礼?”
“你算个屁的长辈。她的长辈在宫里当皇后娘娘,哪里又多出一个长辈来。”
靖王见舅太太用一种难以名状的目光看着自己,仿佛不敢置信,就冷淡地说道,“她是本王的王妃,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骄狂就骄狂,想无礼就无礼。下回她泼你水,你就给本王老实地站着等她泼!敢叫她不痛快,本王就抄了你满门!”阿妧正听得心里乱跳,见靖王冷着脸看过来,急忙攥着他的衣摆告状道,“她说要把女儿给你做妾,我才泼她的!”
所以她其实是个好姑娘。
“也不照照镜子。”靖王看了那一脸苍白的三表姑娘一眼,一脚踹在她的肩膀,将她踹在一旁。
“不然现在就抄了她家算了。”靖王觉得这舅太太给阿妧添堵了,就缓缓地说道。
很有一种天凉了该叫舅太太家抄家了的霸道王爷风格。
阿妧却觉得心里眼里都是小星星,叫这舅太太方才给勾出来的火气也全都不见了,用力摇着小脑袋说道,“不要了,殿下这样护着我,我就觉得可开心了。”
她想了想,见那女孩儿还在捧着肩膀呜呜地哭,显然被踹得不轻,就竖着手指头认真警告道,“你给我记住了!往后你还敢回头去找四哥哥的晦气,我就叫我家殿下抄了你的家!你若是觉得为了你一个叫全家都倒霉,大可以去算计四哥哥!”
她耀武扬威的,把阿芝的屋子都当做是自己骄横的地方了。
阿芝捂着自己的小腹蜷缩在了地上,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叫靖王给踹碎了,迎着靖王冰冷看来的眼神,她猛地打了一个寒战。
她陡然想到当年靖王的那一脚的恐怖。
她一向都不觉得自己和阿妧之间有什么分别,可是如今看着靖王护着阿妧,只觉得满心的酸涩与怨恨。
明明她才是正经的林家嫡女,可是却永远都比不过一个庶出的小丫头?
阿妧当年被林珩抱回来的时候,那哪里是个世家小姐,分明就是如小狗小猫儿一样的落魄玩意儿罢了。
一想到从当年阿妧就踩着她得宠,阿芝就觉得满心的怨恨,可是她竟不能将这一切都说出口,不然如今护着阿妧的那些权贵,只怕来日都饶不了她。不说别人,只说之前的七公主,魏阳候府周玉惹了阿妧,这些年被七公主排挤得几乎站不住脚儿。
如今已经闹成这样,她就亲眼,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舅母与表姐叫靖王带来的人给拖了出去,竟没有人敢在她的呼唤里去解救她们,一时就发现自己早就已经在国公府里失势了。见她失魂落魄地趴在地上,阿妧急忙拉着靖王的袖子快活地说道,“我和殿下往前头去。前头锦乡侯夫人来了,我一会儿跟殿下说。”
她拉着靖王走在园子里,快活得翘着尾巴眼睛眯成一条缝儿。
见她白皙娇艳的脸上满满的都是幸福,靖王伸手捏了捏,觉得手感不错,就又捏了捏。
“至于这样开心?从前我送你首饰衣裳,可都没见你这样开心。”
这小东西开心的地方真是奇怪。
“比起首饰衣裳,殿下在任何时候护着我,就算我是错的也护着我,才更叫我开心。”衣裳首饰,这不过是些富贵玩意儿,阿妧虽然喜欢,却觉得与靖王旗帜鲜明地护着自己比起来,还是他对自己的这份维护更说明他的心意。
心里暖洋洋的,阿妧转身就扑进他的怀里,软软地拿手臂环住靖王修长有力的腰肢,把自己的脸埋进这充满了男子气息的胸怀里低声说道,“这代表在殿下的心里,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是最重要的。”
“你自然是最重要的。”软软的小身子在怀里,靖王的声音一下子黯哑了起来。
他四处看了看,见此地无人,就声音低沉地说道,“放手。”
见小姑娘茫然地放开手,他伸手就掐着小姑娘的腰将她给托到自己的面前,一只大手将她紧紧地扣在自己的怀里,另一只手就用力扣住她的脑后,将这尖叫了一声的小姑娘往自己的眼前压下。
他一口咬住她软软的,方才还会说很多漂亮话儿任性话的嘴唇,只觉得这柔软的触感甜美令自己生出难耐的折磨,舌尖儿微微用力,就探入她的口中攥住了她所有的呼吸。
阿妧猝不及防被他咬住嘴唇,直到强势的舌尖探入自己的口中,带着仿佛要将自己吞吃入腹的凶狠与急迫,甚至感到她揽住自己的小身子的那只大手用力摩挲着自己的腰间,顿时就瞪圆了自己的眼睛。
十姑娘也看过不少的话本子了,可说到底就是个理论主义,完全没有实操经验来的。她觉得自己不能呼吸,甚至嘴巴都被啃得发疼,顿时就发出了呜呜的求饶的声音,眼角不由自主地溢出两滴眼泪来。
这青年急促的呼吸与坚硬的手臂,都叫她觉得自己软得仿佛一滩水一样。
听到她求饶的声音,靖王顿了顿,只觉得兴致更高,然而想到这是在外头,只能用力地咬住她的嘴角片刻,又将灼热的嘴唇往下蔓延,直到将嘴唇落在她雪白的锁骨下方,方才停下,将自己的脸埋进她的颈窝里。
阿妧软趴趴地趴在他的手臂上,只觉得自己魂飞魄散了。
“再,再来一回。”只是她突然就觉出这种难以令人戒掉,明明很害怕,却会叫人事后回味无穷的感觉了。
面对小姑娘意犹未尽的眼神,靖王殿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提出这种要求的,不应该是靖王殿下么?
“往后离七公主远点儿!”七公主这最近正跟林琰打得火热,这俩都是没羞没臊的性子,那天天干的事儿连皇帝都看不下去了,唯恐哪一天这倒霉公主再给自己蹦出个外孙来,皇帝陛下捏着鼻子给这两位赐了婚,不过是压在御书房的案头儿没有明发罢了。
阿妧这明显都是七公主给教坏的,虽然靖王知道这对自己是特别有好处的事,谁也不希望自己娶个小媳妇儿是个畏畏缩缩不爱跟自己这样那样儿的,只是靖王殿下深深地感受到了苦恼。
王妃热情如火这很好,可是这王妃目前不能嫁给他,还得叫他憋着……撩拨一团火叫人憋着,这是人干事儿?
“不要,我还有的学呢。”阿妧就大着胆子,决定投桃报李,伸出小舌头去舔靖王的耳尖儿。
“哎呀我的妈呀!不敢了,不敢了!”靖王的身体坚硬得如同岩石,他手臂微微用力,差点儿夹断了十姑娘纤细柔软的腰肢,阿妧顿时就求饶起来。
靖王叫她舔了一口,只觉得自己心里都火儿一拱一拱的,又见她猫儿似的往自己怀里钻,眼睛都红了。
“真的不不敢了,我可正经了。正经姑娘。”阿妧也没想到靖王这舔一下就跟添了一把柴似的,也觉得自己好冤枉,举着小爪子求饶。
七公主跟她怎么说的来的?她舔了她二哥哥一口,林二公子那快活得要求多舔两口,还自己把自己的衣襟给拉开些叫她可以自由发挥呢。
怎么到了靖王殿下这儿,这都不好使了呢?
“正经姑娘?你是正经姑娘?”
靖王牙关紧咬,垂头看着缩在自己怀里,眼泪吧唧的软乎乎的小姑娘,见她一脸天真懵懂,偏偏眼角微微上挑,流露几分不自知的媚意,顿时就冷笑了一声。
靖王殿下突然就开始相信这隐隐听过的那些传闻了。
狐狸精。
九条尾巴的那种!
早前照妖镜竟然没照出来这只胖狐狸。
道行不浅啊。
☆、第207章
今天占了靖王殿下好大便宜的十姑娘翘着尾巴好得意地走在靖王的身边。
就跟才祸国殃民完回去狐狸洞跟狐朋狐友炫耀的胖狐狸似的。
见她仰着小脑袋十分高兴, 靖王的嘴角就勾了起来。
“很喜欢?”
“喜欢!”阿妧说起来的时候, 眼睛都在发亮。
她喜欢这样毫无阻隔的亲密的接触, 唇齿相亲,那种美妙的滋味儿叫她忍不住弯起了眼睛。
“小东西。”没想到这小东西竟然还是一个不知道害臊的,靖王就摸了摸她的小小脑袋。
阿妧急忙把头往靖王的掌心蹭了蹭。
“真是, 我要快些长大才好呀。”她垂头看了看自己已经开始有起伏变换的小胸脯儿, 小小地哀叹了一声, 又忍不住去抱着靖王的手背把自己的脸贴在他的手背上小声儿说道,“殿下你等等我, 往后我就长大了,然后我一定快快地嫁给你。”
她觉得嫁给靖王,不过是从宁国公府里换个地方住, 就比如从前常驻宁国公府随便儿去靖王府住两天, 变成往后常驻靖王府时不时回娘家来住几天。
那一定都是一样儿的。
因为在阿妧的心里, 这都是她的家来的。
狐狸们的窝都多。
“我等着你。”靖王的声音有些黯哑地说道。
他掌心的小姑娘白白嫩嫩的,不吃掉简直不是人!
连禽兽都不配做了!
只是靖王殿下没有在宁国公府给人看全套儿的想法, 就一门心思地拐带自家小姑娘去靖王府里好好儿吃吃她, 见阿妧仰头信任地看着自己,靖王就咳了一声说道,“最近这么忙, 我难免冷落了你。待过些时候,你来我的王府来,我什么都不做,就守着你, 好不好?”
阿妧见他眼角眉梢都带着温柔,一贯冷峻坚硬的棱角都软和了,哪怕知道赐婚之后自己再大咧咧地去靖王府会叫人说道,却还是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去。
“好。”她软软地应了。
那些流言蜚语和她心爱的人比起来,什么都不算。
她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眼光,就因为赐婚之后的不自在,就离靖王远了?
“还有殿下,你帮我给三姐姐相看一个好人家吧。”见靖王垂头看来,阿妧窝在靖王的怀里,小爪子捏着他的衣角小声儿说道,“再,再给我姐姐也相看一个好男子。还有,等我姐姐回来,若是我姐姐不想嫁人也就算了。我希望若她想要嫁人,就要嫁给最好的男子。”
她垂了垂杨低声说道,“我觉得自己的幸福有罪过。我姐姐……”她把小身子往靖王的怀里钻,声音有一瞬间的嘶哑轻声说道,“三姐姐没有说我姐姐在南边儿过得不好。可是我想,一定很辛苦。”
“我知道,你不必为你姐姐担心。”
“大姐姐二姐姐都嫁给了好男子,殿下,我不是嫉妒两位姐姐。只是我总是想,这样好的男子,我也希望姐姐能遇到。”
阿妧坦诚自己心里的小阴暗。
她看着元英和孙词,就想着,她姐姐阿萝,其实也应该嫁给这样好的男子,被捧到天上去,幸福地,被丈夫珍重地过一生。
“我觉得这些话,除了殿下的面前,没有地方可以说。”
“你是我的妻子,自然都该跟我说。”靖王殿下的目光温情了一瞬,陡然又嫉妒起来问道,“你还想跟谁说?你姐姐们?”
“不不不!”阿妧的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见靖王这才露出几分满意,顿时抖了抖小身子,只觉得这男人嫉妒起来也蛮令人畏惧的。她心里小声儿哼哼,又觉得靖王对自己的在意令自己好得意,就越发痴缠着靖王要他陪着自己。
两个人一块儿在宁国公府的园子里亲近,宁国公大人一下子就明白了皇帝陛下面对七公主和自家二儿子时的那心酸的心情了,他就蹲在宁国公夫人的门口儿黯然神伤,神伤女大不中留,靖王这坏蛋还有心机叼走他闺女啊。
虽然他是路人甲,可是好大一坨蹲在宁国公夫人的门前,宁国公夫人想装作看不见都不行。
锦乡侯夫人已经走了,阿宁也回去见林三老爷,她一边弯起眼睛温柔地看着蹲在门口画圈圈的宁国公,一边对身边的南阳侯夫人笑着说道,“弟妹今日来是有事儿?我瞧着你心事重重的,莫非府里头还有人叫你不痛快。”
叫她说,如今南阳侯夫人的日子过得十分舒坦,虽然儿女们都没在身边,可是讨厌鬼的庶女们也都离开了侯府。四姑娘五姑娘都嫁人了,七姑娘阿妤叫林三老爷捆巴捆巴给送到了百越去跟她亲爹团聚,如今还有什么叫南阳侯夫人为难呢?
且叫宁国公夫人说,南阳侯夫人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
她的女儿们都嫁到了好人家儿去,独子林唐如今在南边儿混得风生水起,也被赐了爵位,这在勋贵之中的小辈里头也是难得的。
这还发愁什么?
“我就是觉得……就是觉得孙家对阿妧太好了。这心里不自在,想着和嫂子说说。”南阳侯夫人犹豫了一下就轻声说道,“虽然十丫头是阿馨的妹妹,这看在阿馨的面上,庆阳伯府对十丫头多几分刮目相看也是好的,起码是看重咱们阿馨,只是是不是也太过了?”
见宁国公夫人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侧耳倾听,南阳侯夫人就皱眉说道,“前些时候仿佛还把伯府里的秋千给拆了,专门儿送到靖王府里去。”
“这倒是极便宜的,靖王府岂不是省了做秋千的功夫?”宁国公夫人就笑着说道。
“可是他还把魏阳侯给打了!”南阳侯夫人就有些不悦地说道,“虽然魏阳侯府那丫头的确叫人不喜欢,可是庆阳伯这再三非要跟魏阳侯闹事做什么?”
虽然魏阳侯府在京中如今风评不怎么样,可那到底是累世的勋贵,哪里是庆阳伯这等暴发新荣之家能抗衡的。说句不好听的话,魏阳侯府的联姻遍布京中,说起来,他和诚王世子还是连襟儿呢,这庆阳伯一再闹事,岂不是再跟人结仇?
换了别人家,南阳侯夫人也就不理会了,可阿馨如今是庆阳伯府的当家奶奶,日后生下的是庆阳伯府的继承人,庆阳伯得罪一圈儿勋贵,不是都落在了阿馨的头上?
“这有什么。”宁国公夫人就笑了,见南阳侯夫人忧心忡忡,垂了垂眼睛,伸手就握住了南阳侯夫人的手温煦地说道,“庆阳伯喜欢阿妧,这倒是难得的缘分。至于说你以为的结仇……前些时候靖王殿下把魏阳侯府都给抄了,就算结仇,也还有靖王顶在前头。且叫我说,明理的人都能看出魏阳侯的不对,庆阳伯这样做虽然鲁莽,可是弟妹也想想……”
她皱了皱眉,这才违心地对南阳侯夫人说道,“他为阿妧出头,虽然得罪了魏阳侯府,可是却与咱们林家更加亲密。你不要忘记,阿妧是我的女儿。”
“她是……”
“她是我的女儿。”宁国公夫人郑重地说道。
“我知道的。”南阳侯夫人就轻叹了一声。
“谁家不喜庆阳伯府,也都有我这个做母亲的说话!”宁国公夫人拍着自己的胸脯看着眼前面容骄傲的贵妇人,脸色认真地说道,“他得罪多少人,我给他补回来多少人。就算我这个皇后的亲妹子不行,还有阿妧她两个哥哥两个嫂子,还有靖王!这一水儿的人家儿加一块儿,不比魏阳侯的那些转折亲要强出许多?庆阳伯吃不了亏,只会叫咱们这样的人家儿对他好感更甚,对他来说,其实也是依仗。”
魏阳侯府的姻亲算什么。
宁国公夫人在外头最不怕跟人比的就是姻亲。
她吃肉,汤都不给人喝呢。
“且阿妧是未来的靖王妃,庆阳伯不亲近阿妧,这不是傻子?”
“我只是觉得他对十丫头太好了一些。说起来,这林家的女孩儿多了,也没见他这么喜欢过别的丫头。”
南阳侯夫人见宁国公夫人笑而不语,就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是在嫂子面前说心里话,嫂子也不要怪我。只是道理我都明白的,只不过是觉得,觉得孙家对十丫头太看重了些。”仿佛是从庆阳伯第一次上门,他就对阿妧充满了与众不同的关注,那种关注令南阳侯夫人心生疑虑。
看着南阳侯夫人茫然的眼,宁国公夫人就宽和地笑了笑。
“要不怎么说是缘分呢。”她含糊地说完,又岔开话题问道,“昨儿我见阿姣回门儿,仿佛人苍白了些,莫不是病了?”
“是给气着了。顺昌侯府里也不太平,她那个大伯子不知从哪儿又弄来一个身世可怜的丫头,说是什么家里头遭了难了,自己把自己给卖了做人奴婢,还很有志气地喊什么誓不为妾什么的。你说你既然不为妾,你正经做丫鬟的,怎么还总在人家大公子面前晃呢?那个大公子口口声声她是个冰清玉洁格外有风骨的姑娘,奉承得不得了,平日里都不敢叫那丫头拿针线的,就在一旁立着看着。”
“顺昌侯夫人可说了什么没有?”
“侯夫人也说那是个有志气的姑娘,既然这么有志气安心做丫头不做妾,唯恐府里的男人们坏了这姑娘的清高风骨,因此把这姑娘支使到城外庄子柴房里去,叫她好好儿清高个够儿。这两天正闹腾呢,阿姣这心里自然也不痛快。”
见宁国公夫人叹气,南阳侯夫人就撇嘴低声说道,“若叫我说,顺昌侯夫人倒是个厉害的人,只是大公子是个不明白的,今天一个明儿一个的,这顺昌侯府往后可怎么办?”
“侯夫人自然有她的心思。”宁国公夫人犹豫了一下,就对南阳侯夫人柔声说道,“弟妹也叫阿姣安守本分,不要生事。她如今只一心服侍夫君,就是极好了。”
“这个我知道。可是嫂子,她怎么还怀不上呢?”南阳侯夫人就忧心忡忡地说道。
“他们才多大。你若是总在阿姣面前露出这样的焦虑,只会叫她心思重,越发不好有孕。”宁国公夫人劝着南阳侯夫人,就觉得头疼极了。
她觉得和从前南阳侯在府里头的日子比起来,南阳侯夫人如今过的日子也够舒坦的了,何必非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呢?万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她劝了一会儿,见南阳侯夫人到底迟疑地应了,这才笑了笑,就见门口的宁国公慢吞吞地爬了起来。
“那我走了。”南阳侯夫人见宁国公进门,就侧身说道。
她和宁国公一向没有什么可说的话,一则是因她目下无尘,觉得宁国公这废柴实在叫自己看不上眼,一则也是为了避嫌。
到底,她曾经差点儿嫁给宁国公,若是与宁国公太亲近了,只会令宁国公夫人不痛快,影响人家的夫妻之情。
她自己遭受过被其他女人在面前碍眼的苦头,就不希望自己也膈应别人。
哪怕是她想多了呢,避嫌总是没有错处的。
宁国公也没有多看南阳侯夫人,仿佛有些气闷,宁国公夫人笑着送了人走了,这才见他窝在一个大大的椅子里仿佛生闷气,就上前弯腰捏了捏他的耳朵笑着问道,“这是怎么了?谁给咱们国公爷气儿受了?”
她笑容温柔,宁国公就把自己往妻子的怀里一塞不高兴地说道,“你说说弟妹这说的是什么话!庆阳伯对阿妧好一些,碍了她的眼不成?她还不痛快庆阳伯为咱们阿妧做了什么,手也伸得忒长了!”
叫宁国公说,庆阳伯是个大大的好人。
给他闺女撑腰的都是好人。
“都是弟妹一番慈母心肠,咱们立场不同,因此心情也不同。你一心为了阿妧,自然是觉得痛快。可是弟妹为了阿馨忧心,这也是情有可原。”
宁国公夫人公允地说道,“她也是一心为了儿女罢了。只是庆阳伯既然敢这么干,自然是有所依仗,不然你看庆阳伯动手也不是一天两天,这陛下面前可有弹劾他的折子?庆阳伯并不是一个鲁莽只知道逞凶斗狠的人,他既然做了这样的事,就一定有充分的理由。”
她觉得南阳侯夫人虽然不明白庆阳伯的心意,可是维护阿馨的心,却不能叫人忽视。
“就比如往后,靖王殿下为了别的小丫头去往死里打人,你心里会乐意?我心里会乐意?”
宁国公夫人就摸了摸宁国公的头。
“可怜天下父母心,咱们的心情都是一样儿的。”
“可阿妧是二丫头的妹妹。”
“这么说,你乐意靖王往后为了阿静去打人?”
阿静是三房庶女,说起来,也蛮贴切的。
宁国公不吭声了。
“什么打人?”他正觉得就算是这样,他也不喜欢南阳侯夫人这两年对阿妧的冷淡排斥,就听见门口传来了靖王冷淡的声音。
他牵着眉目精致可爱的漂亮小姑娘,立在门口微微抬了抬下颚冷淡地问道,“打什么人?”
“我们在说庆阳伯把魏阳侯又给揍了。”宁国公就急忙说道。
他就见本眼角流露出几分愉悦的靖王,慢慢地绷紧了自己坚硬的脸,开口问道,“庆阳伯?”
“他又打了魏阳侯?”
怎么哪儿哪儿都有庆阳伯?
☆、第208章
靖王殿下心里, 就觉得特别地生气。
叫殿下说, 这世上怎么妨碍自己英雄无敌的家伙这么多呢?
庆阳伯又不是要娶媳妇儿, 要不要这么拼?
只是冷哼了一声,他垂头问阿妧道,“喜欢庆阳伯么?”
十姑娘觉得大事不好, 十分聪明地闭嘴当做没听见, 懵懂可爱地看着自家殿下。
靖王殿下决定从今天开始讨厌庆阳伯。
他冷哼了一声, 见小姑娘为了逃避自己的问题已经扑过去跟宁国公大人一块儿画圈圈了,默默地在一旁看了一会儿, 见这父女两个不过是画了两个圈圈就开始头碰头地叽叽咕咕外头的八卦,他抽了抽嘴角,却竟然觉得这些八卦从自家小姑娘嘴里往外说还十分有趣儿, 竟立在一旁听了起来。
见他对阿妧这样包容, 宁国公夫人心里就安心极了。只是想到靖王曾经对自己说起过的阿萝的身世, 她就犹豫了一下,没有提起什么。
她不想知道阿萝的身世到底是什么样儿。
这孩子既然长在林家, 就是林家的女儿。又何必多生事端, 去追索往事呢?
难得糊涂。
或许糊涂些,更幸福些。
她垂头看着阿妧快乐的笑脸,目光就温柔了起来。
“殿下若是有空, 就多来看看阿妧。她心里想着殿下,你来了,她就快活得很。”宁国公夫人就对靖王和声说道,“这孩子是个死心眼儿, 只是这份儿心却是难得的,殿下往后也不要觉得腻歪了,觉得她黏黏糊糊的。”
她伸手摸摸阿妧的小脑袋,见宁国公也蹭过来,又摸了摸丈夫的耳朵,见这两只被顺毛儿了开心得凑在一块儿偷笑,眼里全都是星光。靖王就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到底点了点头。
“我想回头接阿妧去王府。”
“那是你们两个的事儿。虽然赐婚了,可是你们也不要太避讳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儿本没有那么许多的规矩。”宁国公夫人就笑着说道。
“我明白。”靖王就看着阿妧和宁国公一屁股坐在地上,顿了顿就对宁国公夫人说道,“往后地上铺层毯子。”
“知道了。”宁国公夫人满心的笑意,就笑着说道。
她觉得有靖王在的时候,阿妧脸上的笑容都格外明亮,心情都忍不住好了几分。只是见阿妧这样快活,她就想到了阿宁。
这锦乡侯夫人虽然没有将阿宁认作义女,可是待阿宁却格外有几分另眼相看的慈爱,这倒是对阿宁来说十分圆满。且以锦乡侯夫人的身份,也不至于是为了讨好一个大理寺卿才对阿宁百般宠爱,这对她这样好,大多就是发自本心了。她这想法儿就很贴近锦乡侯夫人的心意了。
哪怕宁国公府拒绝了认义女之事,可锦乡侯夫人今天的心情真的蛮不错的。
她对阿宁慈爱,阿宁投桃报李,就也对锦乡侯夫人十分尊重。
阿宁本是个快人快语的爽快姑娘,说话办事儿都大气稳重,言谈都很讨喜,为人也自尊自重,锦乡侯夫人多么希望自己有个这样的女儿啊?
不过如今也差不多了,她觉得自己和阿宁可以更亲近些。
更何况她听说阿宁的继母被送到庄子上去了?正好儿,给侯夫人腾地方儿了呢。
今日的心情不错,锦乡侯夫人就含着一点笑意回了锦乡侯府去,哪怕是进了这叫自己越发不痛快的家,锦乡侯夫人依旧没有折损半点儿心情。
其实说起来,沈家的日子过得不坏,虽然锦乡侯是个废柴,可是锦乡侯的弟弟们都很能干,妯娌们也都十分和睦,还有个小姑子在宫里稳稳当当地做她的成妃娘娘,还有个七公主傍身,这样的生活哪里还有半点儿不好的?锦乡侯夫人觉得除了丈夫和儿子,自己此生圆满。
她今天心情好,就回了自己的院子,一叠声地叫人将成妃送给自己的难得的宫中锦缎都给寻出来。
见里头有几样儿各色不同的红色的锦缎,锦乡侯夫人想到阿宁一身红衣格外神气,眼角眉梢就多了几分笑意。
“这几块儿料子都给包起来。”她又想了想,将自己私房的一匣子上好的红宝叫贴身的陪房给找出来,想到阿宁若用上这样的宝石装饰点缀必定明艳照人,这才觉得圆满了。
“也只三姑娘才配得上这样的料子宝石。”陪房是当年跟着锦乡侯夫人嫁过来的,心腹中的心腹,自然是知道锦乡侯夫人的心意的,忙在一旁凑趣儿。
“可不是。”
“太太待三姑娘可真有心。”
“也不知是怎么了,阿宁就叫我这心里头放不下。你说也怪了,素日里我也喜欢七公主,还有弟妹家里的几个丫头,都是水灵灵性格可爱的,可是就阿宁,我这一见了就喜欢得不得了。我就想着,是不是佛祖听见我的话了,因此将阿宁带给我?”
一想到自己是上香的途中见到阿宁,锦乡侯夫人心里就越发这样觉得了。她脸上露出笑容,都觉得这一刻自己的心都年轻了几分,感慨地说道,“若阿宁当真是我的女儿,就好了。”
若她有阿宁这样的女儿,她一定把阿宁宠到天上去。
那她还要儿子做什么?
这年头儿,女儿是贴心小棉袄儿,儿子都是来讨债的。
“只可惜国公府……”
“人家说的也是对的。父母尚在,认什么义母?且若她出身宁国公府长房也就算了,偏她父亲虽然能干,却不过是寻常官身没个爵位,自然比不得咱们这样的勋贵之家。若认了我,那往后只怕会有人非议她看不上父亲的官位,攀附我这个侯夫人了。”
锦乡侯夫人又叫一旁的丫鬟捧过来些首饰,看了一会儿却都不满意,只觉得配不上阿宁的美貌鲜艳,就摆了摆手。
“什么攀附?这是在做什么?”她正叫人将挑剩下的料子拿去给隔房的几个侄女儿给她们也做两身儿新衣裳,就见锦乡侯满面春风地走进来。
如今对丈夫已经无话可说,锦乡侯夫人的脸色就淡淡的。
她如今人过中年,锦乡侯晚上的时候早就不进她的屋儿了,既然无宠,她自然不担心在锦乡侯面前说错话做错事失宠。
“怎么乱七八糟的。”锦乡侯大人见满地的绫罗绸缎,首饰料子,目光就落在其中一匹大红的鲜艳极致的锦缎上,只见这娇艳的大红锦缎映照阳光仿若泛起了点点的珠光,灵动诱人,就笑着俯身摸了摸对锦乡侯夫人笑着说道,“这块料子倒是好得很,一会儿你给了五丫头吧。回头叫她做件衣裳,你下回入宫带着她去,叫皇后娘娘相看相看她。”他就又看了看那些首饰。
锦乡侯夫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带她入宫?”那不过是丈夫的一个庶女,哪里有资格进宫。
还带去见皇后?皇后怎么可能受这样的折辱。
丈夫是不是蠢?
“还叫皇后娘娘相看?”
“太子如今越发稳重了,只是他骤然封了太子,还有唐国公的脸面在,自然不好提姬妾之事。”
见锦乡侯夫人一双眼睛瞪大了看着自己,锦乡侯皱了皱眉就耐心地说道,“五丫头那姿色,自然会令太子妃不喜,走太子这条路,五丫头还不如去叫皇后娘娘瞧瞧。若娘娘相中了五丫头赐给太子,五丫头就是娘娘的人,太子妃就算是嫉妒,也不敢对五丫头做什么。且你想想,五丫头还是公主的表妹,这身份,日后若生了皇孙……”
那太子妃之下,就是他女儿的天下了。
锦乡侯对庶女有信心。
锦乡侯夫人的脸色却都变了。
“你还说这件事?!”锦乡侯把成妃都给坑惨了,竟然还有脸说送庶女去东宫的事儿。
这都多久了,打从锦乡侯干出这不要脸的事儿,成妃就再也没有踏出过自己的宫门半步。
她觉得自己都没法儿面对皇后和太子妃了。
“娘娘因为你,都臊得不敢见人,这满京里都是你的笑话儿。且你以为把庶女送太子为妾是什么好听的名声不成?简直轻贱到了极点!”
锦乡侯夫人见丈夫不悦地看着自己,仿佛不喜欢自己的说辞,可是此刻也顾不得别的了,一叠声地说道,“你快快住口,这件事绝对不行。勋贵之家,怎能献女媚上?我绝不带五丫头入宫,你死了这条心!”她气得不轻,抬手就抢了锦乡侯手里的锦缎冷冷说道,“这料子不合适五丫头,我不能给她!”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锦乡侯夫人没有回京之前,一向谦卑温和,可一回了京中却处处和自己对着干,锦乡侯心里也窝着一团火气,失望地看着冷笑了一声的妻子说道,“你的心也太自私了,虽然五丫头不是你生的,可到底唤你一声母亲。她有了体面,难道不是你有了体面?为了一点子嫉妒就断了五丫头的前程,你如今怎么越发不贤良淑德了?”
他就觉得锦乡侯夫人这是嫉妒庶女了。
锦乡侯夫人对他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完全不在意。
“我只问你,你要不要带五丫头入宫?”
“做梦呢!”
“你可别后悔!”没有了锦乡侯夫人,难道他就没法儿送庶女入宫去给皇后娘娘相看了不成?锦乡侯失望地看了妻子一眼,哼了一声,摔袖走了。
锦乡侯夫人这才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心平气和地将手中料子上的褶皱给抹平了。
她正细心地整理自己要送给阿宁的东西,却见门口人影晃动,之后儿子沈青迟疑地走了进来。对这儿子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她心里冷哼了一声,头也不抬专注自己手里头的活儿,却见沈青默默地坐在自己的身边,俊秀的脸上露出几分挣扎来低声说道,“母亲,我听说,听说母亲要给我娶亲?”
锦乡侯夫人今日盛装出门,郑重无比,沈青虽然不知道,可是他心爱的丫鬟兰心却知道了。
因恐日后要服侍一个陌生的,或许还十分可怕的主母,兰心已经偷偷儿地躲在沈青看不见的地方哭了几场了。
这一哭,沈青就觉得心都碎了。
他恐锦乡侯夫人给自己挑个心狠手辣的女子做妻子,日后再折磨死自己的心上人,就忍不住想要来问个究竟。
“我张罗着给你娶亲也不是一天两天,你心里莫非没个数?”锦乡侯夫人就觉得儿子不争气。
但凡有些能耐,早就能够成亲去了,何必叫她这样为难。
沈青本性软弱,动了动嘴角,本想瑟缩不提了,然而想到兰心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抬头看着自己的母亲问道,“我听说母亲给我相中了宁国公府的姑娘。”
见锦乡侯夫人不置可否,他俊秀的脸苍白一片,带着几分央求地说道,“母亲,我听说这位宁国公府的姑娘刚从南边儿回来,是长公主军前大将,前些时候因功封爵,还是因剿匪斐然,是也不是?”这样的姑娘,手里的人命不知有多少,才能成就她的爵位。
沈青一想到自己要和一个杀人魔王睡在一块儿,就不寒而栗。
他都担心哪天叫这位三姑娘不痛快了,回头夜半被三姑娘给砍了脑袋。
他母亲怎么能给他娶这样的女人?
这样彪悍残忍的女人,兰心落在她的手里,怎么可能会有好下场。
“自然如此。”锦乡侯夫人将阿宁当闺女,听到这样的成绩,顿时就露出几分傲然。
沈青的脸却都已经青了,双手冰凉,
那这姑娘还不如七公主呢。
七公主霸道归霸道,可也没见过血啊!
“母亲,你怎么不想想儿子,想想兰心?”见锦乡侯夫人眯着眼睛看来,沈青心里瑟缩,战战兢兢地说道,“兰心都吓得偷偷儿躲在角落里去哭,唯恐我看见难受,还要避着我……”
“她避着你,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小心看见的。”
锦乡侯夫人就勾了勾嘴角,懒得理睬这糊涂东西了。
“母亲!”
“你快住口吧!就你这么个蠢货,只配围着丫鬟转,还想娶人家正经的有爵位的女将?你瞧瞧你上上下下,哪里配得上人家阿宁。”
锦乡侯夫人满意了面前的东西,高声吩咐陪房将这些精贵的料子送去给阿宁,这才看着儿子惊骇的眼睛不客气地说道,“我也老实告诉你,十个你捆一块儿,都不及阿宁一根手指头,你还看不上她?叫你的丫鬟不必担心,我没想把阿宁娶来给你糟蹋。”
她哼了一声,懒得看失魂落魄的儿子,抬脚走了。
只是她虽然走了,可是沈青伏在一旁的桌子上却难免胡思乱想。
他觉得这是他母亲的缓兵之计。
先稳住了他,回头将活阎王给娶回来,到时生米煮成熟饭,他就算是拒婚……
那还拒个屁,只怕他得叫阎王给就地□□了!
锦乡侯府大公子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要赶在母亲为自己做主之前,就将自己不愿娶阿宁的心意告知阿宁,因此这一日,他收拾得干干净净,洗干净了脖子,一咬牙,往宁国公府上去了。
☆、第2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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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怀着满腔的勇气而来。
只是他本心并不是很强势的人, 游走在宁国公府巍峨高大的门前,他又举棋不定, 不敢往林家去了。
林家三姑娘那是在南边儿拉弓射马的强势的姑娘,那可不是只知道在宫里刷刷威风的七公主能比得了的,他连七公主都畏惧得不得了,自然很担心自己这非要退亲什么的叫人家三姑娘把自己的脑袋给拧下来。
虽然爱情很可贵, 可是这生命价更高吧?沈公子俊秀的脸上都是为难, 又不愿意就这么回家去,因此就在宁国公府的角门儿边儿上转悠。他生得俊秀, 又穿戴得不错,又是远远的观望,因此也没有叫林家把他当蟊贼给拿了
正在他满心的忧虑, 不知该进退如何的时候, 宁国公府里头已经吵得翻了天了。
当阿芝知道锦乡侯夫人是来求亲的, 顿时就炸了。
她没有想到宁国公夫人痛痛快快地就拒绝了锦乡侯夫人, 而不是想一想, 她是不是还有个侄女儿待字闺中呢。
莫非阿宁不乐意嫁给锦乡侯府大公子,这婚事就不能成了不成?
做长辈的怎么能这么偏心!
“父亲!”阿芝不敢去找宁国公夫人理论, 盖因虽宁国公夫人一向都十分慈爱温柔, 可是阿芝却理智地感到她畏惧这位大伯娘。她害怕宁国公夫人, 却不怕林三老爷, 顿时抬脚就往林三老爷的书房去了。
此刻书房里正坐着三个人, 除了林三老爷, 自然就是阿宁和阿妧。十姑娘正绘声绘色地表示自己前些时候救了她三姐姐, 没有叫阿宁认了锦乡侯夫人,就趴在桌上对林三老爷眨眼睛说道,“三叔不知道,若侯夫人没有那么个夫君,那么个儿子,叫三姐姐认了她我倒是觉得挺好的。”
只可惜锦乡侯太坑,沈青更坑,这往后若有了亲戚的名分,阿宁还不叫这两个拖累死?
若是这两个有个什么要求啥的,有了名分,阿宁若是不帮忙都成了凉薄。
“你做的很好。”林三老爷也知道这位锦乡侯大人。
最近朝中最大的乐子就是这位了。
早前有人提议太子广纳妃妾,充实东宫,皇后却站了出来说要将这些好姑娘给了皇帝陛下的时候,眼明的人谁看不出这是皇后不乐意太子身边儿有除了太子妃之外的女人?
她做婆婆的既然态度在这里,因此大家就都明白,想走皇后路线去刷太子妃,那是白扯,还不如合计合计太子的真爱路线呢。谁知道锦乡侯这时候没眼色地跳了出来,还想叫一个庶女入宫去给皇后相看相看……
……锦乡侯大人是不是觉得唐国公府是软柿子?
谁愿意在太子这桃子才熟就叫人贼头贼脑地惦记?
就冲着太子妃生下的那三个皇孙,唐国公府都记住锦乡侯了。
这货一出马就得罪了唐国公一系,这得罪的姿态太令人震惊了,说蠢货都没法儿形容,林三老爷是个聪明人,一向对蠢货退避三舍。
因此他觉得阿妧这回倒是做了一件好事。
“摸摸。”小姑娘从那头儿的书桌上蹭过来,要求摸头鼓励。
林三老爷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知道这小姑娘和自家大哥都是什么毛病,为何酷爱被摸头。
莫非前世是……
“回去坐着。”他沉默地抬头,摸了摸阿妧毛茸茸的小脑袋,觉得手感不错,又摸了摸,见小姑娘心满意足地恨不能在自己面前打滚儿晾肚皮,越发地抽了抽嘴角,抬了抬下颚叫她滚到一边儿去。
阿妧就笑嘻嘻地滚到了阿宁的怀里,抱着姐姐蹭了蹭,这才板着手指头说道,“前儿殿下还跟我说,说是这满城的勋贵子弟里头,有出息的不少,他给三姐姐列了份名单出来,三叔也看一看,瞧瞧里头有中意的人选没有。”
“殿下这样上心?”都列名单出来了?可见细心又在意,林三老爷就觉得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就靖王那狗脾气,能好声好气儿跟人说句话都难得,竟然还如此用心。
“可不是,因为这是我求殿下的!”十姑娘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脯儿,在林三老爷审视的目光里强调了一下自己在靖王殿下心里的地位,这才翘着尾巴说道,“这才几天功夫,殿下就都整理好了,殿下是有心的好人呀。”
十姑娘显然也不知道,这名单如此详细,乃是想当初靖王殿下满怀郁闷地给自家小姑娘寻摸相亲对象来的。将这些家伙列在名单上,如今靖王看来,就是一份情敌名单。
他恨不能烧了算了,给了阿宁,叫靖王说,乃是祸水东引。
“你见着殿下的时候,代我多谢他有心。”林三老爷不是一个自命清高,只知道疏远冷淡的人,他温煦地看着捂着小嘴巴偷着乐的小姑娘,就和声说道,“殿下的心……多谢了。”
他其实还有一点私心,想瞧瞧这些好子弟里头,有没有合适阿芝的,因此也不会隐瞒阿妧,就说道,“若你三姐姐和八姐姐的婚事成了,回头三叔谢你。”阿妧听了他的话,微微一楞,就茫然地点了点头。
“三叔,你是不是担心我不喜欢八姐姐?”
“你自然可以不喜欢她。”可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总不能放着女儿不管。
“我虽然不喜欢她,可也不会恶意地想要她过不了好日子。一家子的姐妹,平日里拌嘴不和睦,这是人之常情,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江湖来的。可若八姐姐不要想着算计三姐姐四哥哥,那我也不会非要只她一个沦落到不堪的生活里。我的心还没有那么坏。虽然我有点时候希望她走路的时候掉水坑里,在外丢点儿人什么的,可是女孩子的终身都只有一个。她坏,却不是我非要她一生不幸的理由。”
阿妧就对林三老爷大大方方地说道,“三叔再给九姐姐挑一个,她也是家里的姐妹。”
看着小鼻子小眼儿地说希望阿芝掉水坑的小姑娘,林三老爷动了动嘴角。
他这一回探身,主动摸了摸阿妧的小脑袋。
“我做你的三叔,却没有你豁达。”见阿妧仰头对自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林三老爷垂了垂眼睛就缓缓地说道,“只是我想来想去,你这样的心是好的,却是我没有周全。若拿着殿下的名单给她挑夫君,日后她自己把日子作得过不下去,只会埋怨你包藏祸心。”
阿芝是能做出这种事的,因此林三老爷轻叹了一声说道,“她的婚事,我亲自来挑选就好。至于殿下的名单……我帮你三姐姐和九姐姐相看相看。”
“好。”阿妧又不是圣母,林三老爷既然愿意这样周全,她断然没有说再为阿芝热情地求情一下的。
“你呀,小媒婆儿。”阿宁就抱着阿妧笑眯眯地说道。
“三姐姐和四哥哥都是我的第一批客人,等我在你们身上练出来了,回头就给我姐姐挑个好人家儿。”见阿宁一愣,美貌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忧虑,阿妧急忙回头抱着阿宁的脖子紧张地问道,“难道我姐姐在南边儿有什么不好?三姐姐,你这么看起来不大开心?”
她最紧张的就是阿萝了,顾不得会叫阿宁不自在,一叠声地问道,“她是哪儿受伤了,还是哪儿不舒坦了?三姐姐,南边儿有没有人照顾她?”
“瞧你。并没有什么,只是我瞧着阿萝不大喜欢亲近男子。”
“那女人也行。”阿妧犹豫了一会儿,就咬着牙齿说道。
“什么?!”
“只要能叫我姐姐开心,是男是女的我也不在意。”阿妧就扭着小爪子认真地说道。
她说得认真极了,阿宁本以为她还是如方才那般在开玩笑,到了最后,却几乎诧异地问道,“你说真的呢?”
“谁还说假的呀。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阿妧觉得经历过南阳侯那混账男人的姑娘,都得对男人有心理阴影儿。
那家伙据说刚刚成亲的时候,跟南阳侯夫人是众所周知的恩爱,要不也不能生了两女一子不是?可是说翻脸就翻脸的也是这家伙了,这后头宠着乐阳郡主宠上了天的,不也是这位南阳侯大人么?哪怕阿妧是南阳侯的亲闺女,也觉得这王八玩意儿把人家南阳侯夫人给坑惨了。
且她年幼的时候是个小傻子,也不大记得从前的事儿了,可是阿萝却记得的。阿萝仿佛提起南阳侯怎么待阮姨娘的,就总是露出一种十分悲戚阴郁的表情。
可见南阳侯这男人无情无义。
他后来不是又纳了个小妾,把乐阳郡主给丢在一旁了么?
因此在阿妧的心中,南阳侯是这个世界上最渣的渣男。
阿萝给他做了闺女,对男人绝望不信任一下,完全可以理解。
“你不要想太多了。”见阿妧如此“开明”,探头探脑板着手指头数跟她姐姐要好的女将,阿宁简直哭笑不得。她无奈地揉了揉阿妧的头发柔声说道,“你都在想些什么?胡思乱想。你姐姐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阿萝就仿佛天上雪,仰慕她的人很多,可是她的目光却永远只落在阿妧一个人的身上。那样的热切,就令人看得出她待别人的凉薄,可就算是这样,想要亲近阿萝的却依旧前仆后继。
只是美人如花隔云端,这么多年,能立在阿萝身边的不过是她们的兄长林唐。
就这份独特,还是林唐用满身的重伤换回来的。
“好吧。”其实十姑娘已经默默地将姑娘家也列入未来给姐姐挑选的名单里去了。
她小脑袋贼兮兮地乱转,显然没打好算盘,阿宁就笑了起来,将她给提起来和自己坐在一块儿笑着问道,“原来我就是个练手儿的?你有没有准儿?若是真的有准儿,我的婚事就托付在你的身上了。”
她最近与几个同僚走动了一下,各家各府都在筹备相亲的事儿,就心有余悸地说道,“还得赶紧下手,不然好男子都被抢光了。”她们这一批回来的女孩子,素质都十分过硬,是北朝世家最喜欢的那等姑娘。
不过人不少,想要门好亲,真的得靠抢的。
“三姐姐,你信我!”小东西把小胸脯儿拍得作响。
林三老爷就看着女儿和侄女儿在自己面前嬉闹,只觉得自己一向冷清的书房都多了几分欢笑。这个书房他总是在这里看书,可是打从阿宁离京之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热闹。
阿芝是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若不是当真有了什么事儿,她懒得来这里和自己的父亲亲近。至于林羽,也并不是个活泼的性子,父子在一块儿说话,亲近有了,然而却没啥欢声笑语。阿妧倒是爱笑,可是哪儿敢在她三叔的书房里笑呢?
还不扒了她的尾巴做围脖儿啊?
林三老爷正想到这儿,就见门口人影一晃,阿芝纤细婀娜的身影气冲冲地就进来了。
见阿妧正坐在阿宁身边咯咯笑,林三老爷纵容着她们两个在自己面前放肆,阿芝的眼睛都泛红了。她恶狠狠地瞪了阿妧一眼,就谁都不理,径直冲到了林三老爷的面前去激烈地质问道,“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委屈的眼底都泛起了晶莹的泪花儿,呼吸都乱了,柔弱的身子在颤抖,林三老爷见她这样委屈,微微一愣,这才皱眉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谁给你气儿受了?”
“父亲都不把我当人看,难道还能叫别人尊重我?”阿芝就咬着牙冷冷地说道,“父亲的心里,哪里还有我?我早就知道,就是我立时死在父亲的面前,父亲也只会嫌弃我脏了父亲的屋子!”她
越说越委屈,就流着眼泪捂着心口问道,“从前叫我不如一个庶女,如今我竟叫父亲提一提都不能了!当初魏阳侯府的婚事,父亲说是给阿萝那丫头的,你不为我筹谋,我并没有说什么。”
见林三老爷脸上的温和慢慢沉了下来,沉默地看着她,阿芝就越发地冷笑说道,“父亲口口声声说什么不合适,不过是不想叫我得了好姻缘!魏阳侯府的婚事过去了也就算了,可是锦乡侯府这门婚事又算什么?三姐姐不愿意,难道就不能想想我?父亲给我挑的那等没根基没富贵的婚事,难道都比锦乡侯府的婚事强?父亲,你为什么要这样偏心?这门婚事,为什么你不肯为我想一想?”
“想想什么?想你进门就要吃妾室的茶?”林三老爷脸色紧绷地问道。
“都说锦乡侯夫人温煦明理,世家公子里头谁成亲前没有一二通房?成亲以后打发了就是,父亲何必用这个话来骗我。”
阿妧就沉默了。
阿芝提起她姐姐的时候全然没有半点恭敬之意,令阿妧完全没有想要劝阿芝锦乡侯府是个火坑的兴致了。
管她去死。
“侯夫人看中的是你三姐。”林三老爷觉得阿芝脸也太大了,这还把锦乡侯府的婚事当成自己地里的白菜了不成?
若不是相中阿宁,锦乡侯夫人哪里会联姻林家三房?
阿芝也太会做美梦了。
然而阿芝却仿佛从林三老爷冰冷的目光里看出了些什么。
难道她父亲并没有完全拒绝,他还想将锦乡侯这门亲事留着给阿宁?
她不服!
☆、第2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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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我偏心你姐姐, 没有想过你的幸福?”林三老爷淡淡地问道。
“难道不是吗?”
“我是你的父亲,你想对我如何埋怨, 我做父亲的都不会嫌弃自己的女儿。”林三老爷脸上的笑意都不见了, 他觉得自己很疲倦,可是他却无法说出更多伤人的话来。
当年跟林三太太生了阿芝的是他自己,他如今难道还能抱怨什么?他满心的疲倦, 看着这个永远都不肯过明白日子的女儿, 许久方才面无表情地说道, “哪怕你恨我, 我也跟你说, 锦乡侯府这门婚事做不得。”
见阿芝怨恨地看着自己, 林三老爷就抿了抿嘴角。
“锦乡侯夫人先想尚主,又想要娶你姐姐, 可是七公主与你姐姐都不肯,可见锦乡侯府并不是良缘。难道公主与你姐姐放着好男人不嫁,却叫婚事落在你的头上?”
林三老爷恐阿芝犯糊涂,就对她温声说道, “他婚前就和贴身服侍的丫鬟海誓山盟,甚至闹到锦乡侯夫人的面前,一则是他自己就不是一个明白人, 另一则,也有那个丫鬟绝不是省油的灯。这自幼服侍大家公子的丫鬟, 最能拿捏公子们的心意, 比妻子更贴心些, 又有多年相伴的情分,若是嫁进门,只怕正妻都要避她的风头。”
“八妹妹,父亲总不会害你。”阿宁叹气说道。
在军中疏阔久了,她很不习惯姐妹相争的戏码。
“他说了这么多,不过是见不得我好罢了。”
“那你就去嫁呗。”阿妧就坐在一旁悠然地说道。
“你说什么!?”
“你要是能叫锦乡侯夫人认了你这个儿媳妇儿,你大可以嫁给锦乡侯大公子。”这人犯糊涂绝对拦不住,且叫阿妧有信心地说一句,阿芝绝对不是锦乡侯夫人喜欢的儿媳妇儿的类型,就算自己找上门只怕都得碰壁。
她不想叫阿芝觉得大家都包藏祸心不想她有好婚事,只觉得得叫阿芝自己去碰个钉子,叫她知道,她不能得到这门婚姻的缘故不是家里人的阻挠,而是人家侯夫人根本看不上她。
知道了这个,阿芝才不会这样怨天尤人。
她就知道自己跟阿宁之间的差距了。
“这可是你说的话!”阿芝就看着阿妧眼睛亮了。
阿妧抽了抽嘴角。
她觉得阿芝这仿佛锦乡侯府大奶奶的位置唾手可得了似的。
只是只看锦乡侯夫人最近相看的儿媳妇儿就知道锦乡侯夫人的审美了,侯夫人不喜欢阿芝这柔柔弱弱弱柳扶风的款儿,喜欢的是直来直去,干脆利落的直爽姑娘。
“我说的怎么了?反正你别做梦了。你总是顶撞三叔,三叔哪一次对你真正地厌弃过?不如老实点,总是会有好姻缘。”
当然,阿芝的眼里,阿妧这纯属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小姑娘自己赐婚给了靖王,就十分喜欢说风凉话。她鄙夷地看了阿妧一眼,就将目光落在了林三老爷的脸上,认真地问道,“若锦乡侯府来迎娶我,父亲,你会不会为了三姐姐,阻挠我的婚事?”
“这跟你姐姐没有关系。”林三老爷揉了揉眼角说道。
人家阿宁没有同意这门婚事不是?
阿芝的眼底却露出几分志在必得。
若说喜欢这门婚事,她的确是的。沈青据说是锦乡侯夫人的独子,日后是板上钉钉的侯府继承人,她嫁过去,等个几年,自己就成了侯夫人,不比嫁到穷门小户里去显赫风光?
且若她得了沈青,就是战胜了阿宁。
这婚事别看林三老爷再三否认,可必定是她父亲想要留给阿宁的。
她抢走阿宁的姻缘,阿宁就一辈子是她的手下败将。
一想到这样,阿芝的心里就生出了争强好胜的心来。
她正想着心事,却听见外头传来了一些丫鬟们的声音,阿妧听见隐隐约约提及了靖王,眼前一亮,也不耐烦在这书房里看不开心的事儿,顿时就往外扑了出去连声问道,“靖王殿下来了么?他去见了母亲是么?”
她眉开眼笑的,显然对靖王会来看望自己十分开心,那丫鬟自然也对阿妧未来靖王妃的身份充满了敬畏,不敢怠慢,急忙说道,“是殿下来了,正去了太太的面前。只是仿佛听说他还捆了个人进门,说是锦乡侯府大公子。”
这一回,连阿芝的脸色都微微一动。
阿宁跟她爹一样儿揉了揉眼角,觉得头疼极了。
她才婉拒了锦乡侯夫人,这位锦乡侯府大公子难道是觉得被自己扫了颜面,因此来抗议的?
“你不必去看他。你和他没有关系。”林三老爷就阻止女儿说道,“既然这婚事不成,就不要横生枝节,再有瓜葛,不然岂不是撕撸不开?”
他觉得累了,摆手叫几个丫头都出去,一时想到阿芝的性子只怕会害了那些好人家的家门,然而想要将阿芝丢进不堪的人家去,他却终究舍不得。他满心的愁苦,终于知道什么叫儿女都是债了,阿妧却顾不得她三叔的忧愁了,一门心地往上房去见靖王。
才进门,就见靖王坐在宁国公夫人的下手,下头地上给捆着一个俊秀的青年。
一脸惊慌畏惧,正是沈青。
阿妧就眨巴了一下圆滚滚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无视了沈青求救的目光,小裙子荡开了一个优美的弧度,从沈青的面前走过,没带走一点儿灰尘。
“这是怎么了?”她就和靖王坐在一块儿小声儿问道。
靖王抬手喝了一口茶,看了吓得几乎要喷泪的沈青。
“这小子在门口儿鬼鬼祟祟,我瞧着不喜欢,就捆了进来。”虽然靖王跟七公主经常掐架,只是说起来还是蛮将妹妹放在心上的。
无论七公主有没有看上沈青,可这小子明知道七公主要和他议亲,却硬生生地弄出来一个心爱的丫鬟,这显然没有将七公主放在眼中。靖王没开口,是没时间收拾他。如今沈青正撞在靖王的枪口上,不捆了他简直就是浪费,靖王殿下从不浪费。
浪费可耻,遭天谴。
“行了,你还不放开人家。”宁国公夫人觉得可尴尬了。
这怎么和锦乡侯夫人交代呢?
“大公子,你在我家门前晃悠是为了什么呀?”见靖王殿下跟自己越发默契地抬头当听不见,阿妧急忙蹲到了吓得脸色苍白的沈青面前,见这俊秀的青年秀美的眼睛里都是惊恐,就客客气气地问道,“我们家和侯府没什么瓜葛,你是有什么事儿要和我们说么?”
她正觉得沈青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却听见自己的身后突然传来了阿芝惊慌的声音,且见阿芝一身华美的衣裳进门,脸上带着惊惧与不赞同。
“十妹妹,你在做些什么呀!”她捏着嗓子,竖着兰花指,婀娜地进门,看见了地上的沈青,就捂住了嘴角,一副不堪风雨的样子。
阿妧嘴角抽搐地看她。
这也太能装白莲花儿了。
“这位是……”她正纠结呢,且见阿芝已经弱柳扶风地走过来。
她本就是个美人,此刻眼底含着晶莹的泪花儿,满脸的纯洁单纯,还仿佛带了阿妧的几分天真懵懂,垂头看了仰头求助的沈青一眼,突然就羞红了脸颊,露出几分羞涩地转头,雪白的脸上一片红润地弱弱地说道,“无论是什么缘故,求十妹妹放开这位公子吧。我见他衣裳整洁,想必不会是个坏人,这样丢在地上,多么羞辱人呐。”
她就扭了扭自己腰间的玉佩。
阿妧才知道原来衣裳整洁就一定是个好人了。
她呆呆地仰头看着阿芝。
都不是傻子,当然都看出阿芝是干什么的来了。
不过显然八姑娘的计策不错,沈青来了这可怕的宁国公府,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深陷狼窝的节奏,没有想到这偌大的国公府里,竟然是这么一位善良纯洁的姑娘为自己说好话儿。
他的眼眶也湿润了,逆着天光抬头,就见眼前的是一位姿容美丽纯洁,羞涩得仿若林间小鹿,看他一眼都要惊慌地转过头去的可爱的姑娘。这一刻,在这被逼迫摧残的时刻,有这样一位纯洁如仙子一般美好的女孩子从天而降,锦乡侯府大公子的心灵一下子就被击中了。
见阿妧看着自己不动,阿芝心里一喜,面上露出了几分忧虑,蹲下来,柔柔地对沈青一笑,之后颤抖的手压在了捆着沈青的绳子上。
“这是我家殿下捆的。”阿妧就提醒道。
敢解开,靖王非踹阿芝不可。
阿芝的指尖儿动了动,垂目,露出几分脆弱的美丽。
“解开吧。”她这点道行迷惑一下沈青也就罢了,宁国公夫人哪里看不出阿芝在做什么。她有心要劝阿芝不要在锦乡侯府上用心,可她再如何,也不过是隔房的伯母,若说得多了,许阿芝日后还要怨恨她。
宁国公夫人是真心不想管阿芝的闲事,又恶心她这当着长辈勾勾搭搭的做派,见她仰头对自己羞涩地笑了,柔弱可怜,十指纤纤,那哪里是她一贯在国公府里的面目呢?她心里叹气,脸上就冷淡了些。
阿芝知不知道沈家来跟阿宁提过亲事?
“公子,无事吧?”解开了沈青,阿芝还拿自己的绣帕来给沈青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无,无事。”沈青见惯了七公主这样的霸王,哪里见过这样温柔可爱的少女,一时也怔怔的了。
兰心也很温柔,可是阿芝的温柔却是和兰心的体贴不一样儿的感觉。
她的笑容更纤细柔弱,也更天真无辜。
阿妧是真的不想管了,反正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就起身坐在靖王的身边。
靖王无所谓。
他看在成妃的面上,也确实不能把沈青怎么着。
“这位小姐是……”
“我出身林家三房,行八。”阿芝怯生生地看着沈青,雪白的脸颊微红,晶莹的眼睛里泛着点点的星光与潋滟,其实说实在话,若阿芝不要闹腾,那看起来当真是一位十分可爱的姑娘。她的眼里带着对沈青的一点点的喜欢,又带着几分羞涩,显然对沈青也不是无动于衷。
沈青的心里不由乱跳,一时都忘记了自己身在哪里,只看着阿芝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当然,他的心中也生出了几分期待。
这位林家八姑娘看起来温柔柔顺,是个十分可爱,怜爱弱小的性子。
她这样的女孩子若是娶进门,必定不会为难他的兰心,会和兰心好好相处的。
且八姑娘出身不过是三房,并不是长房嫡女,就算日后有个什么纷争,三房到底不能如何强势。
沈家大公子显然忘记三房林三老爷的职业了。
因想到阿芝是这样合适自己的样子,沈青甚至觉得这就是冥冥中的良缘,若不是他满心纠结不愿娶林家三姑娘,又怎么会来了宁国公府,遇到了林家八姑娘呢?
虽然这位八姑娘与那三姑娘同出三房,可是看起来当真不是一样的性情。
一个霸道强悍,拧人脑袋当球儿踢,一个温柔柔顺,心肠好得令人热泪盈眶。
“所以我说,大公子你到底来干什么来了?”见沈青看着阿芝的目光带着几分喜爱与爱慕,显然是将阿芝给放在心里了。一瞬间阿妧都不知道是该先同情同情奋不顾身跳火坑的阿芝,还是这个一头往另一个火坑里栽的沈家大公子了。
就阿芝这柔弱的白莲花儿面具,叫阿妧说,能装个十天半个月不暴露本性都是奇迹了,这若是真的嫁到锦乡侯府去……阿妧觉得沈家大公子起码是保不住自己的心肝儿了。
“我,我就是来走走。”因心里格外喜欢阿芝的缘故,因此沈青竟不好说出拒婚的话了。
他目光闪烁,见阿妧怀疑地看着自己,又见阿芝红着脸羞涩不已,咳了一声急忙爬起来,尚且有几分玉树临风,讪讪地说道,“因母亲一再提及国公府,因此我想来走动走动。”
见他提及锦乡侯夫人,阿芝的目光就微微一闪。
原来这位沈家大公子是来相看阿宁的?
只是阿芝也看出来了,沈青的眼底都是对自己的喜爱,想必就算阿宁此时出现,也绝不会被放在心上。
她的嘴角就得意地微微勾起,心里踏实了几分。
只要沈青不愿娶阿宁而要娶自己,那锦乡侯夫人做母亲的再强势,也绝对拗不过自己的儿子去。
这门婚事,是她赢了。
她想得也的确没错,这一日当沈青狼狈地从宁国公府这龙潭虎穴之中逃出来,就急切地走到了最近不怎么爱理睬他的锦乡侯夫人的面前,垂头低声说道,“母亲,儿子想要娶个姑娘。”见锦乡侯夫人好奇地看过来,显然没想到他竟然自己想通了,青年抬头,白皙的脸颊微红,带着几分期待地说道,“儿子想娶宁国公府的小姐。”
“都说了你配不上阿宁。”
“不是三姑娘。”见锦乡侯夫人皱眉,沈青急忙扶着母亲的手臂说道,“是林家八姑娘。温柔宁和,还善良和气,是个好姑娘!”
“母亲,我只想娶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