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殿下, 殿下这是怎么了?”
全家被围了起来, 敢出去的都给捆了重新扔回府里来,魏阳侯几乎要吓坏了。
末世之景,莫过如此。
他茫然得很, 细细地数了数最近干的事,发现自己没有冒犯靖王的行为, 越发地就忐忑不安。因豫王要封太子, 因此最近靖王是众所周知的忙,甚至连自家心爱的小王妃都没空见了,却突然有时间带了人来了他家,就叫魏阳侯觉得这肯定没啥好事儿。
且一见靖王府的侍卫都杀气腾腾的, 魏阳侯就越发地软了自己的声势, 亲自出门, 就见靖王正垂着头拄着重剑立在他家的门前。
一见这要死全家的样子,魏阳侯顿时热泪盈眶了。
他忙不迭地跑到了靖王的面前。
“怎么了?你心里应该知道。”靖王冷冷地说道。
他最近忙着给豫王干活儿,没有想到这京中的流言蜚语竟然这么多。
阿妧被人嘲笑鄙视非议, 却是靖王决不能忍受的。
什么叫阿妧勾引了他?
她还需要勾引他?
简直可笑。
特别是昭容长公主转身就把周玉给卖了, 叫人入宫去告知靖王阿妧在自家长公主府中叫人给非议了。
毕竟阿妧在昭容长公主府受辱,若靖王是个脾气大的, 就此迁怒昭容长公主也不是没有可能。谁叫昭容长公主吃饱了撑的叫和阿妧有仇的来了自家公主府里呢?
虽然昭容长公主一向傲气,可是事到如今,当豫王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储君之后,她就不能不为自己与儿子的往后想想了。比起靖王的雷霆之怒,魏阳侯府的生死对于昭容长公主完全就是一份投名状。
她卖了魏阳侯府都不眨眼的。
也因此, 她勉强算是从欺负阿妧这个黑锅里爬出来了,至少靖王不会日后找她算账。
只是靖王却恼了。
他放在身边捧在掌中多年的小姑娘,自己想要欺负她都要小心翼翼的,这竟然有人在后头这样伤她的清名,叫她成了一个不堪的女孩子。
他有些恼怒,又不知怎么,想到阿妧在自己面前总是很快乐,从不曾说过任何关于京中传闻的话,又觉得这都是自己的错。因他太疏忽她,最近有些不在意她的心情,因此才没有发现这京中的异动对于阿妧来说是多么大的伤害,此刻他看着在自己面前诚惶诚恐的魏阳侯,顿时就冷笑了一声。
“周玉在昭容长公主府污言秽语,侮辱我的王妃,你做父亲的莫非不知道?都说耳濡目染,若她没有听你这样说起过,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靖王懒得去收拾周玉。
他就想弄死魏阳侯。
“冤枉!”魏阳侯这回真是冤枉死了。
他长子回家,如今还对阿妧她姐阿萝神魂颠倒,魏阳侯大人恨不能把林家给供起来好叫林家知道自己的诚意回头把阿萝下嫁,哪里会去轻贱阿妧?
且他心里头还藏着小九九儿,对于阿妧能赐婚靖王,简直是乐见其成。
日后若他长子娶了阿萝,那岂不是与靖王成了亲戚?
那往后的前程也是少不了的。
长子携着军功而归,说起来,若不是对阿萝眼巴巴地看着瞅着喜欢得说什么都不想看别人了,正经是青年才俊一只。
他儿子在江东又不是只去追求女子去了,军功厚重,身上也有一个小小的封爵。虽然爵位不高,然而这都是叫人羡慕的地方,因此他越发为长子打算日后在军中之路。就冲着阿萝是阿妧的姐姐,魏阳侯就默许了儿子苦恋阿萝,想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阿萝总会看到儿子的好处。
谁知道这突然晴天霹雳,说他家里对阿妧不满。
这真是太冤枉魏阳侯了。
“殿下不能听信外头的传言,魏阳侯府与宁国公府多年的世交,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见靖王眯着眼睛冷笑着看着自己,手中重剑握得紧紧的,魏阳侯膝盖一软,差点儿给靖王跪下,眼泪都滚出来了,哭着说道。“这里头必定有误会,求殿下容臣解释啊!”
然而他想到方才靖王提及了周玉,顿时在心里咯噔一声,因他知道,这败家玩意儿确实能干出诽谤皇家王妃的蠢事儿来。
因他也想起来了,最近魏阳侯夫人在他面前颇有几分抱怨。
因长子喜欢阿萝,魏阳侯夫人在宁国公府被断然拒绝丢了脸,因此就对阿萝颇有微词。
若是阿萝没有狐媚她儿子,什么都没有做过,一点儿都未曾引诱暗示,她儿子吃饱了撑的对一个对自己无情的女人有意?
勾引了她儿子又拿娇,这不是跟宁国公府那个阿妧一个做派么?
真不愧是亲姐妹俩!
都是一样儿的狐狸。
魏阳侯夫人本就不大喜欢阿萝,哪怕魏阳侯跟她说了多少遍阿萝对儿子未来有好处,哪怕不喜欢,往后也要敬着些,谁知道魏阳侯夫人心里就愈发不痛快。
更何况如今阿妧正赐婚给了靖王,靖王晋爵赐婚双喜临门,这本是京中的大喜事儿,然而魏阳侯夫人就越发在心里不痛快了。毕竟若不是当年周玉闹了一场,皇后都已经对魏阳侯长女有了几分好感,想着将她赐婚给靖王。
谁知道鸡飞蛋打,靖王这好好儿的赐婚飞了,令长女黯然别嫁,如今过得都不大如意。
可是一转眼,靖王身边的那小丫头却成了靖王妃。
这谁心里能高兴?
叫魏阳侯夫人说,就是阿妧抢了她女儿的婚事与王妃之位,因此在家中有些埋怨含恨的话,只怕是叫周玉给听见了。
魏阳侯心里暗暗叫苦,只觉得自己这命太苦了。
虽然从前他确实说过阿萝的坏话儿,只是也不能就此定罪,不能咸鱼翻身啊?
靖王这如今找上门来,叫他怎么整?
“求殿下给臣些体面,臣这里到底是侯府,若是殿下如此,臣日后怎么在京中立足呢?”魏阳侯就央求道。
靖王把他侯府给围了,那往后他的体面荣光都算是完了,谁还会看得起魏阳侯府?
“你叫阿妧在京中宗室无法立足,本王自然要叫你比她凄凉十倍百倍。”靖王见魏阳侯可怜巴巴地央求自己,就淡淡地说道,“教女不严,这本就是你的罪过,你有什么好冤枉的?难道那些话不是你女儿说的,不是你女儿在众人面前嘲笑阿妧?堂堂未来亲王妃,叫你们这样构陷□□,你还叫本王饶了你?捆上!”
他重剑一动,一旁两个侍卫就无声地将魏阳侯给捆了。
“殿下,我到底是侯爵!你怎敢捆我!?这天下没有王法了不成?!”魏阳侯被捆成个粽子,眼见自己叫个无良的侍卫给吊在了大门口被外头的众人纷纷围观议论嘲笑,顿时就急了。
靖王充耳不闻,抬了抬下颚,指着魏阳侯府的朱门继续说道,“砸了。”
“殿下!”魏阳侯顿时尖叫起来。
只是靖王府的侍卫都是群无法无天的,见靖王已经下令,顿时扑进了魏阳侯府,一侍卫头领干的第一件事儿就是两脚将魏阳侯府的大门给踹飞了出去,之后就听到侯府之中传来尖叫,丫鬟小厮乱走。
这些侍卫也不去理会这些丫鬟小厮,只见了屋子就踹门,见了桌子就掀飞,见了奇花异草就都给拔了,闹得乱七八糟,却也没有冲到魏阳侯府的后院儿去冒犯女眷,直到这前院儿都祸害得差不多了,靖王抱臂立在门口看着,又看了看哭得不行的魏阳侯。
“带到大理寺去,关起来。”
“殿下,只为了几句流言,你就要触犯勋贵么?”魏阳侯觉得靖王是个疯子。
“你也配做勋贵?长舌妇罢了,”靖王就冷冷地说道,“欺辱皇族,罪该万死。”
今日他收拾了魏阳侯,看谁日后还敢嘲笑阿妧。
正闹得厉害的时候,却见长街之上另一端来了一架十分华美奢华的宫车,仿佛对着魏阳侯府的乱象视而不见,宫车径直到了魏阳侯府的门前,却见七公主跳了下来,见魏阳侯被五花大绑,就十分满意地对靖王说道,“这还算是干了一件人事儿。”
靖王觉得也应该把七公主给捆了。
然而见阿妧从宫车里爬出来,他将手中杀气腾腾的重剑给丢到身后一个侍卫的手中,上前将阿妧给扶稳,却见阿妧探头看着魏阳侯府都已经哭声震天了,犹豫着问他道,“会不会叫殿下被人弹劾啊?”靖王什么圣旨都没有就把魏阳侯府给抄了一遍,这会被人攻歼的。阿妧有些不安,靖王这伸手弹了她雪白的额头一记,面无表情地问道,“为什么之前没有告诉我?!”
阿妧应该不是第一回听到有人笑话她。
可是她在他的面前从来什么都没有说过。
阿妧就抿了抿嘴角。
“你平日里那么忙,为什么要为这些小事儿费神呢?我,我,不过是些流言蜚语,我不大在意的。”
“我再忙,也没有叫你吃委屈的道理。”靖王见阿妧垂着小脑袋不吭声,沉声说道,“难道我要娶你,是为了叫你吃委屈当个贤良人的?小时候的娇气都哪儿去了?如今你倒是学会了贤良淑德,学会了忍耐了。”
见阿妧抬头,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自己,靖王心里叹息,知道阿妧如今是大了,因此不似幼年时那样百无禁忌,就和声说道,“往后还跟从前一样儿。若是连这些我都不能为你做,那这婚事又算什么?”
“我不敢了。”阿妧急忙央求道。
“你要记得,你是我的王妃。谁都不能怠慢你。”靖王看着阿妧说道。
“知道了。”阿妧就点头说道。
她心里酸酸的,软软的,只觉得靖王对自己说的话,都叫她很幸福。
忍不住拿小脑袋蹭了蹭靖王的手心儿,她就低声说道,“我也不是故作贤良,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横生枝节。反正你都是我的了,外人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好了。”
清誉算什么呢?
其实靖王有些小题大做了。
就比如诚王妃,那也宗室女眷里数得上号儿的,不也是恶名在外?
她真的觉得这些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靖王对她的这份维护,却叫她感到心都漂浮在云端一般。
“有人说道我也就罢了。本就是我这样的年纪非要娶你太过任性。”靖王见阿妧用力张大的眼睛,如同软软的幼崽儿一样呆呆地看着自己,就捏了捏她的脸颊温声说道,“是我的错,并不是你的。你小小年纪……我从前并不知道……”
若早知道当日扑进自己怀里的胖团子会成为他未来的王妃,那靖王对阿妧的态度一定会更谨慎些,而不是与她天天在一块儿相处,没有什么距离。
他有些后悔,因自己当年的任性令阿妧背负恶名。
“也有人说你是禽兽的。”阿妧就对着手指头小声儿说道。
“嗯。”
“殿下?”
“我的确是禽兽。”靖王沉着脸说道。
阿妧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是我对你心生觊觎,霸占了你。”靖王抬眼看着那正远远围观的众人,漫不经心地说道,“往后我会这样对人说。”
她觉得自己的喉咙都被什么堵住了,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只有满心的温暖和甜蜜。
“好。”阿妧就小小地应了一声。
见她拧了拧自己的衣带,因是在外头因此不能拱到自己的怀里,却下意识地捏住了自己的衣角,靖王就伸手摸了摸她软软的头发。
“往后记得,不论对你来说算不算委屈,发生这种事,也一定要对我说。”
“我记得了。”阿妧声音有些哽咽地说道。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幸运,遇到靖王这样的男子。
他把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的感情都捧在她的眼前,叫她心里莫名的慌张和快乐。
她快乐,是因为这个男人是她的了,往后都会对她好。
可是她却有些慌张。
她配得上靖王么?
她从不是女子里最优秀耀眼的那一个,浑浑噩噩生活了这么多年。
他其实可以匹配更好的女子。
“没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我喜欢你,在我的心里,你就是最好的。”阿妧不自觉地就把心里的慌张地问出口,靖王想了想,就淡淡地说道,“这世间自然会有比你更好的女子,只是我却只喜欢你。”
彼此喜欢的两个人,哪儿有那么多的般配与合适?只要彼此觉得在一起快乐幸福,那就是配得上。靖王嘴角抽搐了一下,看着这个才知道问自己这个问题的小姑娘,许久,顾不得魏阳侯府门前有许多人,俯身拿嘴唇碰了碰她的额头。
“我只喜欢你。”
阿妧就是最好的。
他的吻落在阿妧的眉心,阿妧突然觉得自己一切的复杂的情绪都安静了下来。
仿佛靖王的一句话,就叫她什么都安稳,什么都不必紧张害怕。
她仰头怔怔地看了靖王一会儿,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真切的笑容。
“那殿下要永远都喜欢我呀。”
“自然。此生我只会喜欢你一个。”靖王就傲然地说道。
看着阿妧真正没心没肺地往自己怀里扑腾,靖王殿下就得意地勾起了嘴角。
拿魏阳侯刷了一下他家小姑娘的好感值。
这波不亏。
☆、第192章
七公主嘴角抽搐地看着这俩。
要不怎么说, 她最讨厌这种你侬我侬不给别人点儿插足机会的家伙了。
把公主殿下一个人晾在这儿, 人干事儿?
她还是专门儿来给阿妧出头的。
一转眼心上人来了,阿妧早就把她给忘天边儿去了。
“行了啊,这两个怎么办?”七公主心怀怒火, 恨不能火烧三百遍靖王府,一双美丽的眼睛里都是仇恨, 吩咐了身边的宫女儿去把周玉给提出来, 就强行把阿妧从靖王的怀里给拽出来,哼哼着问道,“你的矜持呢?大庭广众的,要抱, 来抱我啊。”
她拉着阿妧就看着靖王说道, “这回的事儿, 王兄是给阿妧出头了。只是往后王兄也该用心些,不能说外头都有传闻了,王兄才知道补救。不然往后阿妧受的委屈更多, 难道都事后补救?那要你做什么啊?”
换了别的事儿, 靖王早就跟妹妹掐起来了。
可是这件事,他却觉得七公主说的有理, 微微颔首道,“是我疏忽了。”
“你是在认错啊?”七公主急忙问道。
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靖王理都不想理睬她。
“这两个就送去大理寺。非议皇族,问大理寺怎么办。”
“行吧,反正这俩也并不无辜。”
“殿下,殿下不行。求您饶了他们吧!”魏阳侯夫人躲在后院儿里不敢出头, 唯恐叫靖王府的侍卫给殃及池鱼,虽然说靖王府的侍卫大哥们只毁物不打人,只是谁知道会不会一下子抽到她的身上呢?
然后听到前头管家来禀告说靖王都要把魏阳侯给送到大理寺去了,魏阳侯夫人几乎吓傻了。她长子今日往城外去给同僚家中送东西去了,并不在家,因此竟无人可以出头,余下的几个儿子,不管嫡子还是庶子能干的不在家,剩下的都是没用极了的,遇到大事恨不能成缩头乌龟,哪里敢去救自己的亲爹?
魏阳侯夫人不得不自己出来,想要央求靖王饶了魏阳侯。
谁知道才走到侯府门口,艰难地踩着满地的木头碎屑和半边儿朱红色的大门到了门口,就听见了事情的原委。
待知道这件事竟然是因周玉而起,她顿时就慌张了起来,扑上去就央求靖王道,“我家阿玉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家,若是去了大理寺,这辈子就算是完了。殿下,求殿下饶了她吧!”周玉尚在闺中,可若是闺中就有了因诋毁他人关到大理寺大牢里的恶名,日后怎么许人家儿呢?
“她毁阿妧名声,叫阿妧一辈子差点完了的时候,本王瞧着她很开心。”靖王冷冷地说道。
“有殿下庇护,十姑娘不是没事儿?如今已经分明,想必日后都不会再有十姑娘的流言,殿下何必要将我家玉儿赶尽杀绝?”
“这话说得无理。阿妧没事儿,自然是她得上天庇佑。可是周玉想这么干了!不能说阿妧无事,就当做这事儿不能发生。难道说我给了你一刀,你没死,我就半点儿都不必赔罪了,是么?”
七公主真是觉得魏阳侯夫人跟周玉当真是母女,这简直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顿时就冷笑道,“早前儿我就说,你家不是个好的,果然是如此。你也别叫你姐姐考虑他家儿子了,有这么一个糊涂娘,想必儿子也不怎么样。”后一句就是对阿妧说的了。
阿妧用力点头。
她没有理睬魏阳侯夫人的哭诉。
或许一旁围观的人会觉得她们咄咄逼人,要将周玉置于死地有些太过分,可是阿妧却并不这样觉得。
靖王和七公主都是为了她出头,她难道还要觉得他们心肠狠毒?
更何况,周玉非议自己的时候,确实没安好心。
“殿下,我愿意郑重赔罪,侯府周氏都对宁国公府郑重赔罪。”魏阳侯夫人看见周玉已经吓得直哭,越发心疼自己的小女儿。
她将这个女儿从小金尊玉贵地养大,爱惜得不得了,都说偏疼幼子,这世间确实是有这几分道理的。见了阿妧躲在靖王的身后不吭声,魏阳侯夫人几乎急得恨不能哭出血来,语无伦次地说道,“这件事是玉儿做错了,求殿下给她一个机会吧!”
她看着这差点儿成了自己女婿的靖王,只觉得悲从中来痛哭道,“我愿意与京中去说,十姑娘的谣言,都是玉儿,都是玉儿嫉妒她所致,都是她的错。”
若是这样,周玉的名声也就是勉强比送到大理寺去好一点儿。
她做母亲的亲口承认告诉这京中所有世家勋贵说周玉嫉妒妄言,还要对宁国公府低头,日后周玉的名声算是全坏了。
一想到女儿竟然沦落到这个份儿上,她就痛苦极了。
往后周玉还怎么寻个好人家?
不说诚王府,只说这京中的世家豪门,谁会要一个搅家精做媳妇儿?
“也好。”靖王垂着眼睛淡淡地说道。
其实他也不过是说说,没想将周玉和魏阳侯给送到大理寺去。
并不是想息事宁人,而是大理寺卿如今正是阿妧的三叔,无论决断如何,总会有人非议林家假公济私。到时候魏阳侯府自然还有机会唧唧歪歪。
如今魏阳侯夫人自己认了罪,那岂不是比去了大理寺更好?他心中冷哼了一声,就看着魏阳侯夫人冷冷地说道,“阿妧心性纯善,因此饶了你们这一次。只是本王看着你们!若是三日之内,这京中还不分明,还有阿妧的传闻,本王……”
他带着几分杀气地扫过魏阳侯。
“必然不敢了!”魏阳侯听靖王松了口,顿时就惊慌地说道。
见他们夫妻都点头了,靖王这才摆了摆手,将魏阳侯和周玉给松绑。
只是他虽然饶了他们,然而魏阳侯府也已经毁了大半,魏阳侯夫人回头见了,越发伤心。
“你这个败家玩意儿!”魏阳侯今日丢脸丢得京中皆知,家里大门都被踹飞了,来日这都是笑柄,这全都因周玉而起,此刻见周玉还一副哭的十分委屈的样子,顿时就忍不住了,回身就是一记大耳瓜子抽在了女儿的脸上。
他抽得这美艳少女惨叫了一声滚在魏阳侯夫人的怀里,就指着她骂道,“好的不学坏的学,你非要学个长舌妇,败坏人家的清誉!你这心里是怎么长的?就算没有靖王殿下,就是我听见了,我也容不得你!取板子来!”
他这般动怒,一则是气的狠了,一则却是因要做给靖王看的。
“侯爷,侯爷玉儿还小啊!”魏阳侯夫人就护着周玉哭求道。
“她还小?她姐姐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别人称赞不已。怎么她倒成了个忤逆?!”
魏阳侯越发地叫起来,见下人战战兢兢地取来了板子,顿时就往周玉的身上抽了过去。
周玉本不过是个年少的女孩儿,虽然素日里强势些,可是却一向养得跟娇花儿似的,众目睽睽之下,叫家人外人都看着竟然被抽了板子,不仅身上疼,甚至连心里都过不去。
魏阳侯打她也没有留力气,抽在人的身上顿时就叫她雪白的手臂都红肿了起来,不过是两三下,周玉就疼得晕厥在了魏阳侯夫人的怀里。魏阳侯夫人不能阻止丈夫,又看着女儿竟死过去了,顿时就抱着周玉哭了起来。
阿妧见魏阳侯府一团乱,就偷偷儿拽了拽靖王的衣角。
靖王觉得魏阳侯这板子放了水,本想叫他用力点儿,然而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
七公主倒是觉得蛮解气的,见魏阳侯抽晕了女儿,自己也装模作样在那儿歇息喘气,其实是为了少给闺女两板子,不耐地跺了跺脚,上前抢过板子来就说道,“你累了,我帮帮你!”
她就在魏阳侯瞠目结舌里抡着板子就一口气儿地往魏阳侯夫人和周玉的身上玩儿命抽了两下,且听惨叫连连,这才把板子一丢,微微颔首道,“不必谢我。”
魏阳侯继续瞠目结舌。
七公主拍了拍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追着阿妧去了。
她今日觉得为阿妧出了一口气,然而想到阿妧今日到底受到很大打击,就没有回宫,一路就陪着阿妧回了宁国公府。
宁国公此刻还不大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见靖王竟破天荒携着几分杀气而来,他眨巴了一下眼睛,待听到之前的事儿,宁国公的眼睛顿时就瞪圆了,几乎是暴跳如雷地大声说道,“魏阳侯混账!”他气得转身就抓了一个花瓶要去跟魏阳侯拼命,阿妧急忙拉住他。
“殿下都帮我出气了父亲。”
“他是他,我是我,那能一样儿么?”
“咱们在心里记着他。报仇也不能一股脑儿地来,咱们一天去报点儿仇,一点就去报点儿仇。”阿妧就急忙说道。
“阿妧说得没错。这回是王兄收拾他们家,等他们回过劲儿来,再去他家收拾一通,这才叫绵绵无绝期呢。”
七公主一进门就看见林琰在屋里,一愣,觉得这家伙最近回家仿佛很频繁的样子,一时哄了气得脸色通红,转身就往弟弟林三老爷面前告状去了的宁国公走了,自己就走到林琰的面前疑惑地问道,“你怎么还出宫了?我正想回头回宫了去寻你呢。”
“我是知道你出宫了,因此才出宫。谁知道你和阿妧没在,就想着等等再去宫里见你。”林琰就笑嘻嘻地说道。
他对阿妧招了招手儿,见妹妹警惕地走到自己的面前,伸手就戳了戳她的小脑袋笑眯眯地说道,“魏阳侯府,不就是前些年和你打架的那倒霉丫头?她又欺负你?”
见阿妧含糊地点了点头,林琰就垂头理了理自己身上簇新的,皇后特意叫人给他做的十分精致华美的衣裳,淡淡地说道,“魏阳侯嫡三子正在宫里当侍卫呢。你等着瞧,二哥给你报仇。”他又抬眼,对七公主飞了一个十分轻佻的眼波。
“公主为我妹妹出头,想要什么报答,跟我说啊?”
“你。”七公主突然就觉得口干舌燥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是要我。”林琰就笑嘻嘻地说道。
阿妧默默地在这二位的面前成了小透明儿,看着这两个眉来眼去的,就觉得七公主很过分。
之前是怎么好意思说她和靖王太黏糊的?
“你累了吧?”
“可不是,今天我还用了板子呢。”七公主就得意洋洋地诉说自己的丰功伟绩。
“巾帼英雄。”林家二公子给他家公主竖了一个大拇指,修长漂亮的手指就压在了七公主精致纤细的肩膀上。
感到自己的手指压上去的瞬间,七公主差点儿跳起来,他微微用力将她给压在座位里,感受着少女紧绷的肩膀,还有那几乎屏住了的呼吸,就笑眯眯地说道,“我服侍服侍公主,你先验个货,看我这未来驸马怎么样啊?”他垂头,嘴角勾起几分温柔,几分笑意,轻轻地给七公主捏了捏肩膀。
七公主突然也觉得……
魏阳侯府这波不亏。
“还勉强可以,本公主通融通融,勉勉强强叫你做个驸马就是。”七公主心里爽,嘴上却很会说大话。
可不是之前就要扑到人家身上要下嫁的模样儿了。
姑娘们都矜持来的。
“那我回头跟姨母身边的宫女儿姐姐们好好儿学。”林琰嘴角就带着几分坏笑地说道。
“呸!”七公主顿时就跳起来了,回头就把英俊的青年给压倒在座位里怒目而视道,“不去碰别的女人!”
“那我捏得怎么样?”
“特别好!不必学了!”七公主大声说道。
她觉得这漂亮的驸马要爬墙,想了想,就去摸自己的腰带,火急火燎地说道,“要不先生米煮成熟饭!”
阿妧捂着自己的小脸儿,觉得自己的脸一定特别红,却偷偷儿扒开指缝儿往外看,开心得眼睛都弯起来了。
“别看,长针眼。”见林琰笑得天光失色,抓着七公主的手气儿都喘不上来了,靖王就觉得这家伙真是特别坏。
七公主哪里是林琰的对手呢?
“看见公主和二哥哥这样好,真开心。”阿妧虽然和林琰之间不及和林珩之间那么亲密,可是林琰作为兄长却一向是合格的,对她好,也一向为她用心,她希望看到林琰有快活的人生。看他和七公主这样嬉闹,笑得那么漂亮热烈,阿妧就知道,林琰是喜欢七公主这样直爽的性情的。
她的两个哥哥都有大好的姻缘,叫她觉得连自己都幸福了起来,却见此刻林珩笑嘻嘻地握住了七公主的手,看她跨坐在自己的身上,小小的椅子里挤了他们两个。
七公主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了,怔了怔,突然红了脸,却慢慢地俯身往身下这英俊逼人的青年嘴上压去。
青年好整以暇地舒展了一下优美的身体,摆出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来承受这个吻。
阿妧看着这俩忘乎所以的样儿,眨巴了一下眼睛。
那个什么……男下女上的……是不是有什么位置反了啊?
☆、第193章
阿妧觉得七公主和她二哥简直丧心病狂。
只是看着看着, 她又忍不住羡慕起来。
她也想找个凳子。
靖王沉默着将大手盖在她贼兮兮的小脑袋上。
他和阿妧之间, 也不知谁更好色一点儿了。
只是魏阳侯府这件事儿是肯定没完,不说别人,宁国公夫人就气坏了。
作为女子, 她自然知道名声对于女子的重要性。
因此,隔了些天魏阳侯夫人总算把自己哭得红肿的眼睛给消了, 有脸上门来赔罪, 宁国公夫人连门都没让她进来。
赔罪就叫进门?开什么玩笑啊。
绝不原谅她!
“这样……那咱们家跟魏阳侯府……”阿妧见宁国公夫人板着脸抱着自己在看府里这几日的账本子,对外头的魏阳侯夫人半点儿脸面都不给,就有些迟疑地说道,“会不会叫魏阳侯府觉得我家太霸道了?”
魏阳侯夫人到底也是勋贵女眷, 超品的侯夫人, 如今却被宁国公夫人拒之门外, 叫人看见,一则魏阳侯夫人丢脸,二则只怕也有人说宁国公夫人跋扈的。
见阿妧担心得不得了的样子, 宁国公夫人就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打从前些年, 我就不想理睬她。如今她竟然指使女儿侮辱你,往后自然撕破了脸。既然都结了仇, 我为什么还要给她体面尊严?”
“往后就是仇人了。”宁国公夫人冷冷地说道。
她一向温柔慈爱,心宽和顺,如此冰冷实在是难得一见。
因她知道,周玉一个小姑娘家却对阿妧有这样大的怨气,只怕不仅是因卫瑾的缘故。
定然是魏阳侯夫人素日在府中常常表达对阿妧的不满, 才会叫周玉也有胆子轻视阿妧,看不起阿妧。
她凭的是什么?!
“我叫母亲担心了。”阿妧就小声儿说道。
见她软软地趴在自己的怀里,宁国公夫人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温柔,笑吟吟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说道,“你是最懂事的小姑娘。”
阿妧想要息事宁人的心,那些粗枝大叶的大男人不明白,可是宁国公夫人却是懂的。她明白阿妧为什么不愿计较外头的流言蜚语,捏着她的脸颊笑道,“你贴心温柔,自然是个好孩子。如今我们为你做的,你只受着就是。”她顿了顿就笑着说道,“靖王倒是待你十分真心。”
靖王最近依旧很忙。
只是再忙,他每天也都要抽出空儿来上宁国公府看望一遍阿妧。
随便别人说什么,也别管东宫能不能按时修缮好,靖王殿下就这么个规矩。
“殿下可担心我了。”阿妧就忍不住和母亲小声儿说道,“每天都来问我有没有人给我气儿受。我说我又不是玻璃人儿,叫殿下多顾着豫王殿下些。等太子的事儿过了,回头天天陪着我就够了。可是殿下说,往后天天陪着我是往后的事儿,如今来见我是如今的事儿。他不想因日后时常相见,就见如今见我的时间都没有了。”见宁国公夫人微笑着看着自己,阿妧就红了脸。
“母亲,我真喜欢殿下,觉得和他在一块儿,那么只在心里想到他,就觉得欢喜。”
“这话,你该去和靖王说。和我说有什么用呢?”宁国公夫人就欣慰极了。
“我想叫母亲知道。”阿妧就扭在宁国公夫人的怀里撒娇。
“你啊,还是个孩子性子呢。”宁国公夫人抱着软乎乎的小女儿,只觉得满心的欢喜,又觉得自己此生再也没有忧愁了。
曾经总是担心阿妧日后所嫁非人,在靖王愿意接手这个小姑娘之后,宁国公夫人就发现自己能睡一个好觉了。
靖王的人品,她还有什么担心的?他自然会爱惜阿妧一生。
“在母亲面前,我永远都不想长大。”阿妧急忙甜言蜜语地说道。
“那可不行,你永远都不长大,靖王娶谁去?”
阿妧就不吭声了。
“还想不想长大了?”宁国公夫人就点着她的小脑袋笑着问道。
这个……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才表达了一下自己不想长大的心情,如今自己打自己的脸多不好意思啊,十姑娘就闷头往母亲的怀里拱。
见她这副撒娇的模样儿,宁国公夫人就笑了一声女大不中留,又见小姑娘越发羞涩了,就忍不住想到这小丫头昨儿晚上把人家靖王给压在座位里,自己坐在人家的身上主动去亲靖王的嘴唇的奔放了。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她那个调皮捣蛋的儿子林琰没有拿这个把柄去笑话妹妹,反而夹着尾巴跑了,可是宁国公夫人还是发现自家闺女在羞涩之外还真是蛮热情的。
她就抱着哼哼唧唧的闺女开始想她的嫁妆。
都留不了两年了,嫁妆很应该预备起来了。
她正抱着自己的闺女想着心事,都是对自家闺女未来的幸福展望,却不知门外,魏阳侯夫人沐浴在众多路人的目光里,带着浩浩荡荡的赔罪的礼物与下人却被宁国公府的大门给关在门外,那种心情是多么的难受。
她从来都没有眼下这种被人指指点点的丢脸和抑郁过,此刻一双手颤抖地看着宁国公府高高的匾额,想到宁国公府的下人都敢在她的面前做出一副冰冷厌烦的样子来拒绝再给她传话儿,魏阳侯夫人眼前都发晕。
宁国公夫人就当真往后不预备和她和解了?
不过是小女孩儿家家的两句拌嘴,就要跟魏阳侯府就此结仇?
值得么?
她都来赔罪来了!
想到宁国公夫人对自己的拒绝,魏阳侯夫人是真的受不了了,她也是世家贵妇,哪里能受这样的污糟气,且最近这两日里她虽然尚未在京中走动,可是不知怎么,周玉嫉妒林家阿妧,还在后头抹黑欺负人家的事儿,就闹得满城风雨。
如今人家不说靖王和阿妧是怎么回事儿了,只说周玉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孩儿竟然能揣测人家男女之间的关系,这样龌蹉,就叫人笑话极了。
就连妯娌之间都对她颇有几分埋怨。
因为若是周玉有这样的名声,那周家女孩儿的品德都要被人怀疑。
她只当这事儿是宁国公夫人在外干的,此刻心里一怒,就甩袖子走了。
只是她一路怒气冲冲地回了魏阳侯府,尚未停下歇口气儿,就听见后头传来了周玉尖锐的哭声还有青年男子的责骂声。
这简直就是要了命了,魏阳侯夫人都觉得自己要被家中的乱象给逼疯了,起身从依旧乱七八糟的屋子里绕到后头去,却见周玉正伏在一个小榻上委屈得哭个不停,另一头正站着两个气急败坏的英俊青年,正指着周玉训斥。见了这,魏阳侯夫人就恼了,上前推开这两个青年骂道,“做什么呢?!这是你们的亲妹妹,你们不知爱惜,难道还要作践她?!”
这两个正是魏阳侯夫人的长子和三子。
因最近魏阳侯拿周玉当陀螺儿抽,天天都要喝骂,因此府中对周玉都不及从前那般和气,魏阳侯夫人就觉得儿子们也跟红顶白欺负妹妹太过分了。
“这是亲妹妹么?这简直就是上辈子修来的仇人!”说这话的就是魏阳侯的嫡三子了。这侯府之中虽然魏阳侯姬妾满园,也生下许多的庶出子女来,可是却只有魏阳侯夫人生的才最被人重视,也最风光。
如今她不仅长子带着军功从南边儿回来,风光至极,还有一个嫡三子如今在宫中做侍卫,侍奉御前,十分清贵体面。这是魏阳侯夫人最出息的两个儿子,如今见儿子们气急败坏,就皱眉问道,“你怎么这么说你妹妹?”
“若不是因为她,我等如此?”周三公子简直气得要死,冷笑道,“平日里千娇万宠的,纵出来个碎嘴子!人家小姑娘招你惹你了?你在人背后那么说人家的恶言?叫我说,阿瑾不喜欢你也有阿瑾的道理。就是我,你亲哥哥看了你,都觉得你恶心,低贱!”
他在宫里当侍卫当得好好儿的,谁知道前些时候就叫皇帝给从御前调到外头守大门去了,据说皇帝听说这是魏阳侯府的小子,又听了谦侯的一句笑言,就很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周三公子也如谦侯说的那般,兄妹相似,是个碎嘴子,拿皇帝的私事儿在外传播谣言呗。
周三公子的前程……也没啥前程了。
都去守大门了,还要啥前程?
他都要气死了,当知道自己倒霉在败家妹妹的身上眼睛都气红了。且周玉得罪了阿妧,听说林家几个兄弟都很疼爱这个最小的妹妹,那周三在宫里还有个好儿?
林琰混迹宫中多年,那里里外外谁不认识交好他,知道林琰厌恶周三,因此不说同僚,就是上官平日里都对周三敬而远之了。再之后,宫里还有个林家三房的林羽,那真是个笑里藏刀的货色,硬生生地叫周三这两日在宫里活得憋屈极了。
他先前还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这么倒霉,如今知道了,简直要气疯。
无妄之灾,这说的就是他了。
如此境况,叫他怎么能不厌恶周玉?
哪怕这是亲妹妹,可是也不及他自己的前程!
“我已经跟林二林四说了,这件事儿是我家的罪过,往后叫妹妹去给他们妹妹赔罪。”
“你这还是做亲哥的么?!”见周三这是卖了周玉换取荣华的节奏,魏阳侯夫人心都凉了。
今日周三若是拿周玉去求林家兄弟的饶恕,那往后只怕对周玉的兄妹之情也是有限了。
这做女子的,若是没有个靠得住的父兄,往后嫁人若是吃了委屈什么的,谁会给她做主?那就当真是要靠着婆家的良心过日子。但凡夫家不好些,那生死只怕都不在周玉的手中了。
见儿子对女儿没有半分温和的目光,魏阳侯夫人的心中一凉,就握着儿子的手含泪道,“玉儿到底年纪小,不过是犯了口舌,可是林家那丫头就没有半分不好?都说无风不起浪,她做了什么谁不知道呢?不过是因她如今要做王妃,才没人敢说罢了。”
“别人都不敢说的,妹妹倒是敢说了?”一旁周家大公子都按捺火气许久,终于忍不住冷冷地说道,“既然知道人家是王妃,那她去给王妃磕头赔罪,也不丢人。”
“你!”
“不说林家,只说靖王。靖王是豫王殿下的亲弟弟,一母同胞,日后只怕是宗室里的头一份儿。不信母亲只看如今的诚王,为何在京中显赫?不就是因是陛下的弟弟?”周三见魏阳侯夫人还要跟自己纠缠不清,简直都要气得呕血。
这在宫中的前程是他自己多年苦熬,费尽心机挣来的,却叫周玉轻飘飘两句话就化作流水,他气得胸脯起伏,看着魏阳侯夫人就警告道,“母亲,我早前就说过,这丫头的性子不能惯着,不然只怕日后闹出祸事来。你偏不听!如今这样也好,叫她有个教训。只是我与母亲说句心里话,她犯的错,我与大哥不能背黑锅。”
“她是你们的亲妹妹呀。”
“她干这种事儿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们是她的亲哥?母亲,如今太子都要立了,林家那小姑娘自己是王妃,她大哥在豫王面前向有体面宠信,还娶了诚王府的元秀郡主。”
周三公子得亏还不知道小姑娘她二哥勾搭上了七公主,不然只怕得去跳河,就憋气说道,“她姐姐在南边儿是长公主麾下最信重的女将,凭着自己因功封伯。”这回他大哥的目光都漂移了,他就冷冷地说道,“这样的人家儿,我们侯府上杆子去交好都来不及,也只有母亲才会去败坏!”
早前,知道他大哥心悦林家庶女,周三公子半点儿都不觉得这是糟践了他大哥。
他反倒觉得这门婚事其实非常不错,不说别的,就说阿萝如今是林家的红人,都说英雄不问出处,这阿萝虽然是庶女,可是叫周三说,比周玉这种所谓的嫡女贵女强出百倍。
他是愿意有这么一个长嫂的。
谁知道母亲和大哥都不中用,这门婚事没成。
“可是,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了。母亲,你爱惜这丫头,可是儿子得顾着自己了。”周三就看了一眼伏在榻上哭泣的周玉,冷哼了一声径直走了。
魏阳侯府大公子抿了抿嘴角,看了看哭得越发尖锐的妹妹,又看了看黯然落泪的母亲,许久,就也转身要走。
“你也不要你妹妹了么?”魏阳侯夫人见长子也要走,不由哭着问道,“在你的心里,也是前程比你妹妹更重要?”
“这个倒不是。”魏阳侯大公子转身,挠了挠自己的下巴,见母亲听到自己的回答眼睛都亮了,又咳了一声叹气道,“母亲,咱们得讲道理。这事儿难道不是妹妹的错?既然错了,就得承担后果。她还受委屈了不成?这不是颠倒是非黑白么?十妹妹多无辜?也就是十妹妹脾气好,不然换一个,打死她这个诽谤皇家王妃的也不为过!”
他顿了顿,就有些黯然地说道,“我的亲妹妹,伤害了阿萝的亲妹妹……只怕日后,她连打我都不愿意了。”一想到日后阿萝碰自己一下的机会都没有了,魏阳侯府大公子一顿,潸然泪下。
求挨打都不能。
皮紧怎么整?
☆、第194章
两个儿子的叛变, 令魏阳侯夫人深受打击。
她没有想到, 为了前程女人,儿子们连妹妹都不要了。
只是魏阳侯府这两位公子说不护着周玉,那就当真是不护着周玉了。
林琰被周三公子邀请, 一块儿去吃了个饭,到了很晚, 就没有回宫, 直接回了家中。
林珩正沉着脸等着他。
“大哥。”林二公子吊儿郎当地进门,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小食盒,见林珩捏着眼角坐在空无一人的上房,急忙进门笑着问道, “殿下处忙完了?”
因靖王撂挑子了, 豫王殿下不得不开始占据林世子的私人时间, 只是到底豫王心疼林珩刚刚成亲就要忙碌,因此时不时地放林珩回家一趟。林珩回家就知道妹妹发生什么了,知道林琰收拾了魏阳侯府的小子, 就在这里等弟弟回府。
“提的是什么?”
“酒酿圆子, 我尝着滋味儿不错,周三那小子伶俐得很, 叫人预备了几碗给我带回来了。”林琰的身上带着几分酒气,坐在林珩的身边笑嘻嘻地说道。
“他家里头才祸害阿妧,你和他喝什么酒。”林珩皱眉,他嗅到食盒里酒酿圆子的香甜,就觉得恶心。
他恨不能把这些玩意儿给塞魏阳侯府那群混账的嘴里去。
“四弟说的要饶了他。我本也不想饶了这小子, 只是四弟说周三是个聪明人,聪明人的好处就是,会审时度势,为了自己的那点儿前程,老子娘都不在他眼里,更遑论他一个妹妹。”
林琰见林珩眼底带着几分疲倦,急忙说道,“那丫头敢对阿妧这样胡说八道,不就仗着自己是魏阳侯府嫡女?四弟就想,等叫她众叛亲离,等她父兄都不理睬她,往后对她都视而不见,那才是要了她的命,才是给阿妧报了仇。”
反正周三也没说过阿妧的坏话儿,他不预备迁怒。
他就弄死周玉就算了。
听见是林羽的主意,林珩嘴角微微动了动。
这可真是够心狠手辣的啊。
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若父兄都不将她放在心上,甚至厌恶她,那她往后还怎么回娘家?
“既然你们心里有数,那就按着自己的主意。”林珩见林琰起身应了,顿了顿,就在林琰抽搐的目光里信手就打开了那食盒淡淡地说道,“正巧阿妧想吃点心,你送给父亲母亲老太太去,阿妧的我去送。”
他修长的手指拿起里头一个雪白的小碗儿,调羹在里头动了动,觉得不错,就满意地说道,“阿妧一定喜欢。往后若她吃得好,你记得常带回来些。”
不带借花献佛的。
林琰目视自家温文秀雅的大哥端着自己带回来的圆子去给妹妹面前讨好去了。
想也知道,等阿妧问起来的时候,这一定是他大哥给“带回来”的。
只是做长兄的积威深重,林琰正垂头丧气地要合上食盒,却见林珩去而复返,在二公子敢怒不敢言的目光里施施然地又拿了一碗微微颔首道,“我带回去给你嫂子尝一尝。”他这才转身走了,林琰沉默地看了自己食盒里仅剩的三碗园子,伤心地发现给了长辈之后自己没得吃了,越发地感受到了府中对自己的冷漠无情和宫中的温暖美好,且宫里头还住着七公主呢。
林二公子决定回头就跟着破国公府拜拜,再也不面对这些无情无耻无理取闹的人们了。
林世子因听了弟弟的解释倒是心中满意了几分,他手里拿了一碗圆子叫身边的小厮送去给元秀郡主,自己顿了顿就往阿妧的房里去了。
虽然已经夜色朦胧,可是十姑娘显然还没有睡,正捧着一张魏阳侯府大公子为了讨好她送进来的阿萝给自己的书信。因见了这书信,她就决定不和魏阳侯府大公子计较什么了,正看着里头阿萝的妙语傻笑,就见林珩带着夜色的冷风进门。
“大哥哥。”阿妧将书信压在桌子上,就急忙围着林珩团团转。
林珩从小儿养她到大,阿妧心里,这不仅是兄长,也是半个父亲了。
“怎么还不睡?”林珩见妹妹抽了抽小鼻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就含笑问道。
见阿妧面无异色,并没有因周玉之事有什么不开心,他就松了一口气。
“魏阳侯府那位大公子不是从南边儿回京了么,往府里送了信儿,拿来了我姐姐的一封家书。”
见林珩的眼神有些寒意,阿妧就知道林珩必定是知道周玉干了什么了,急忙抱着他的手臂说道,“都说冤有头债有主,这事儿跟那位大公子不相干,何必迁怒呢?且我看他有给咱们家赔罪的意思,看在他带回我姐姐的书信上,就算了。”当然,她也近距离地看了一眼据说被她姐姐揍得哭爹喊娘还特别幸福的这位周家大公子。
生得颇英俊,笑容很谄媚,追着管自己叫十妹妹也很厚脸皮。
可惜就是有个不省事儿的亲娘和妹妹,那阿萝嫁过去岂不是地狱模式?
阿妧就在心里给这大公子画了一个大叉叉。
她姐姐值得更好的人呢。
当然,若大公子没有那么多的幻想,只当个沙袋就满足的话,那还不错。
“你心软,他也就知道拿你下手了。”林珩想到林羽的坏主意,觉得这也不错,就笑了笑。
见阿妧天真单纯,并不将许多烦恼放在心上,他的目光就温柔了几分,与阿妧坐在一块温声说道,“往后若再受了委屈,寻不到我,就去寻你嫂子。你不是一向很亲近她?这世上的事儿,”他顿了顿就含着几分温情的笑意说道,“没有什么是你嫂子一鞭子下去做不成的。若是有,那就两鞭子。”
他一向端贵从容,很少说这样的俏皮话,阿妧顿时扭着小身子咯咯笑了起来。
她心里很快活,觉得家人都喜欢自己不得了,就看着那碗酒酿圆子流口水,叫青梅又去拿了个小碗儿,一边拿调羹将圆子分出来一半儿,一边笑嘻嘻地说道,“哪里还用得着大哥哥说?嫂嫂早就来问我了。只是这事儿我家殿下都给我出气了,因此我就没有求嫂嫂。”
只是元秀郡主也被周玉这往死里得罪人的作风也惊呆了。她虽然日常张扬,也没有周玉这种给家中寻仇的作风,唯恐诚王夫妻老了老了糊涂起来,就回了一趟娘家,千叮咛万嘱咐,坚决不能允许卫瑾回头失心疯娶了周玉。
叫阿妧说,周玉这么一冲动,伤害的却是自己。
就算从前与卫瑾还有几分希望,日后只怕都不能够了。
她很开心。
不是幸灾乐祸,而是她觉得卫瑾应该娶一个更好的女孩子,而不是周玉那样的姑娘。
“大哥哥吃。”她就把其中一碗圆子往林珩的面前推了推。
“你吃吧。”林珩就和声说道。
“大哥哥吃。”阿妧喜欢和林珩分享好吃的,就推了推。
虽然她知道林珩一向不大喜欢甜食,可是她喜欢看到林珩对自己的纵容。
果然,林珩就无奈地拿了其中一碗,慢慢地往自己的嘴里送,吃了些,他就放在桌子上和声说道,“最近我忙得很,因此许多事就先放在一旁。若你当真有不能决断之事,又寻不着靖王与你二哥与我,就去跟你四哥说。”
见阿妧点了点头看着自己,他垂目想了想,就问道,“谦侯仿佛也为你出头过,有时间你去感谢他。虽然是你正经的亲人,只是既然他用心,你也不该当做不知道。”
若不是谦侯的一句话,周三也不会叫皇帝被贬去看宫门。
且谦侯又在皇帝的面前说了一句话,连魏阳侯最近都坐蜡。
谦侯就是怀疑了一下连自家女儿都管不好的人物儿,能不能为皇帝陛下办差。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的?
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呢?
因为这个,皇帝本来想要魏阳侯干的一件要紧的事儿,就落在了别人的手里。
想必魏阳侯是知道阿妧的厉害了。
林珩今日来更多的是为了谦侯霍宁香的这一句话,且他听宁国公说,霍宁香对宁国公都很温煦,并不是一个瞧不起宁国公废物点心的人,因此多了几分好感。
见阿妧用力点着小脑袋看着自己,他就笑了,见天色不早了,就温声说道,“早些休息。最近靖王若是疏忽了你些,你先忍着不要和他计较。等回头太子这事儿完了,你再跟他说你心里的苦闷。他正是要紧的时候,你若闹了,他难免心烦。”
林珩只觉得为妹妹操碎了心。
阿妧想到靖王天天儿来看自己,就红了脸。
“殿下对我可好了,大哥哥你不要担心。”
见她一副对靖王满心喜欢的样子,林珩顿了顿,笑了。
“那就好。”他从前抱回府里喜欢得不得了的胖团子,如今也长成了一个会喜欢别的男子不得了的小少女。
一时林珩不知怎么,竟有些伤感,只是他本不是风花雪月的性子,因此转眼目光就清明了起来。
到底成了亲的兄长在妹妹房里久坐不大合适,因此就带着两个小厮走了。阿妧追着他的背影看着他消失在夜色的园子里,这才垂着小脑袋慢吞吞地回了屋子。青梅正给她整理床铺,见阿妧滚在床上,就急忙笑着说道,“世子倒是一向对姑娘好。这知道姑娘有了委屈,又忙又累的,还来看望姑娘。”
“大哥哥一向都对我很好的。只是却不及从前亲近了。”阿妧抱着一颗软软的小枕头就失落地说道。
“姑娘大了总是要避嫌的,就算是亲兄妹也不好十分亲密。”
“我知道,只是想着,若大哥哥往后有了自己的孩子,那是不是就更离我远了。”
“姑娘这真是个没良心的,世子难道何时疏忽过你?”
“我如今是个雪做肚子花做肠子的,你就不许我哀哀怨怨一下儿啊?”阿妧顿时就笑开了,见青梅一愣就得意地说道,“难道我还能嫉妒嫂嫂和未来的小侄儿啊?逗你罢了。”
她见青梅当真上了当,真以为自己是个亲近兄长还有点儿小嫉妒的人,就捂着嘴贼兮兮地笑了。她就算今日心情不好,可是林珩与元秀郡主都来关心她,都已经十分感激了。这一感激就感激到了后半夜儿。
十姑娘睡不着,开始躺在床上属羊。
第二天起来,她眼底带着黑眼圈去给宁国公夫人请安,宁国公夫人看了她一眼顿时就笑了。
“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最近精神好。”阿妧就坐在宁国公夫人的身边,见宁国公夫人手边也放着一封信,就想到昨天魏阳侯府那位大公子点头哈腰,拿出对亲娘的劲儿来在宁国公夫人面前讨好的时候双手奉上的一封信了。
她见宁国公夫人面带喜色,就急忙问道,“母亲为什么这样开心?”见她开口,宁国公夫人就笑着说道,“是你三姐姐的信。说是京中不是又要送些贵女去南边儿?到时候她就换回来,不回南边儿去了。”
“三姐姐的意思是?”
“你三姐姐岁数儿也大了,也该成亲了。”宁国公夫人就温声说道。
女子成亲这是人伦,如元秀郡主不也是回京与林珩成亲?阿宁比阿萝年长,岁数儿也不小了,也该回来京中了。
“那我姐姐呢?三姐姐有没有提到?”
“阿萝倒是还要留在长公主身边几年。”宁国公夫人就犹豫地说道。
“我想我姐姐了。”阿妧就小声儿说道。
“你姐姐在外头拼搏,都是为了你。”宁国公夫人见阿妧垂了小脑袋,就将她揽在怀里温声说道,“这心里头有寄托的人,哪怕再苦再累,也觉得满身都是劲儿,一门心地往上爬。你姐姐就是如此。”
她见阿妧抿着嘴角不说话,就和声说道,“这都是阿萝对你的一片心。阿妧,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最不能辜负的,就是你的姐姐。”她想到靖王对自己说过的话,目光之中就带了几分怜惜。
只是阿妧却有些茫然。
“无论发生什么,我自然都不会辜负我姐姐。母亲,难道我姐姐犯了错么?”
阿妧顿时就急了
她恨不能立刻就去求靖王,一定不要叫阿萝有什么危险。
“不是你姐姐犯了错,而是……别人。”
“别人和我们姐妹有什么相干。”阿妧就松了一口气。
见她天真烂漫,一副无忧无虑,眼前只有自己在意的几个人竟全然不在意其他,宁国公夫人就摸了摸她的头。
“你说的没错。错的是别人,和你与阿萝有什么相干?你放心,无论有什么,还有我和你父亲在呢。”
阿妧就点头乖乖地应了。
只是她心中还是有些不安,回了自己的小书房就给阿萝去了信询问阿萝最近的境况,这一晃儿就到了豫王封太子的时候,阿妧不过是个没品没级的小姑娘,连去贺太子妃的身份都没有,倒是过了些日子,豫王妃……如今该称太子妃了,下了帖子邀请阿妧去东宫玩耍。
待阿妧开开心心地过去了,太子妃就将她叫到面前不叫她给自己施礼,嘴里急不可耐就问道,“阿妧,你那个堂兄林羽……他有没有亲事?”
正要和太子妃叙述一下多日不见十分想念的深情厚谊的十姑娘抬头,惊呆了。
感情不是想她啊?
☆、第195章
“啊, 当然, 我也很想你啊妧妧。”
太子妃迎着阿妧那双幽怨的大眼睛, 突然发现自己急了,咳了一声就努力往回描补。
阿妧还是可怜巴巴地看着太子妃。
“真的。来,过来些。”太子妃虽然从豫王妃成为了东宫的主人, 可是爽快的脾气和对阿妧的态度一点儿都没变, 见阿妧嘟着嘴巴往自己的方向蹭, 就笑着说道,“你我之间, 我就不说那些客套话儿。实在是急得很。”
见阿妧看着自己笑了,她就一把将阿妧拉在自己的身边坐下笑着说道,“你那个堂兄真的是……”她想到了什么, 就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真是不错。”
“我四哥哥怎么了?”阿妧不过是在太子妃拿娇罢了, 然而事涉林羽的婚事,她就认真起来。
虽然林羽出身三房, 说起来和阿妧关系远了些, 可是林羽因阿宁的缘故,这两年和阿妧的关系当真是不错。
且林羽生得俊秀,为人叫阿妧也亲近, 前些时候周玉之事,林羽还为了阿妧跟魏阳侯府那三公子对上了,整得人家束手讨饶,阿妧就越发喜欢林羽这位兄长。
且叫阿妧说, 林羽的婚事比她两个哥哥的婚事为难多了。
林三老爷虽然在京中颇有威名,可是却不及两个兄长宁国公及南阳侯有爵位,若日后宁国公府分了家,那林羽就不过是个官宦子弟。这在外人眼里已经是显赫,可是在勋贵豪门的眼中,就有点儿不够看。
这也是林三老爷当年厚着脸皮,哪怕再愧疚也不愿分家的原因。
往大理寺卿的家里娶媳妇儿,和往宁国公府娶媳妇儿,那是一样儿的么?
“莫非您要给我四哥哥说亲?太好了,我都知道,我四哥哥如今没有中意的姑娘。”林三老爷不是个重视门第的人,若林羽有了心上人,哪怕是平民小户儿,林三老爷也肯定给娶回来了。
林羽如今尚未娶亲,叫阿妧冷眼看着,仿佛是林羽时常有些心事。她想了想就斟酌地说道,“四哥哥倒是没有别的,只是四哥哥与我三姐姐是一母同胞的龙凤胎,感情最为深厚,我想着,只怕四哥哥是想娶一个往后会亲近三姐姐,而不是对三姐姐疏远冷淡的妻子。”
她能对太子妃说这样的话,就当真是发自肺腑了。
太子妃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见外头有宫女低眉顺眼地进来给阿妧上茶,上的竟不必吩咐就是阿妧喜欢的甜滋滋的八宝茶。
太子妃的目光落在这宫女的身上一瞬,眼底带了几分锋芒,却见阿妧眉开眼笑去接茶,也不说破,挥手叫这生得有几分娇俏可爱的宫女退下,这才揽着阿妧的肩膀笑着说道,“这自然是应该的。这世间若是有那种女子,嫁给自己的丈夫,却不肯再叫丈夫理会妹妹,那成了什么人了?”
自然,这些女子想得并没有错。
既然已经成亲,那自然都各自有各自的小家庭,最应该被丈夫疼爱看重的自然是妻子,而不是丈夫的妹妹。
可也不能矫枉过正,毕竟,丈夫自然是应该最疼爱妻子,可也没有说要跟从前的家庭一刀两断的道理。
到底是亲人,若是婆婆小姑子从不作妖,那为什么还要一定要闹得那样疏远呢?
见阿妧垂头喝茶,太子妃心中急转,就含笑说道,“你顾虑的事儿,我都知道了。只是我给你说一门亲,你回去问问林大人,绝不会有错的。”见阿妧仰头看着自己,她就不再迟疑地说道,“这是我娘家妹子。”
她既然能嫁给豫王做王妃,自然也是出身勋贵,是一等一的豪门贵女。她的妹妹如今自然炙手可热,毕竟,说起来就是未来皇后的妹妹了。就如宁国公夫人,因是皇后的妹妹,这么多年是多么风光,甚至连家族都受益。
阿妧一听是太子妃的妹妹,就张大了嘴巴。
“这样显赫的身份……我家真的连口汤都不给别人喝了。”她就发愁地说道。
林珩娶了元秀郡主,林琰如今跟七公主也差不多分明了,阿妧又要嫁给靖王,这已经叫人诅咒得不得了。
若林羽再娶了太子妃的亲妹妹,那还不叫人给扎小人儿啊?
她捧着脸说道,“娘娘的妹妹自然是极好的,就是太好了,可是我又舍不得拒绝,真发愁。”
“发愁什么!既然是好的,自然都要划拉到你家里去,这才是应该的。别听外头的那些嫉妒的话。”
太子妃自然对自己的妹妹是有信心的,见阿妧心动极了,就和声说道,“你回去和林大人说说去,就说,实在是我父亲对你堂兄一见钟情,非要这个女婿。”她才说到这里,就见正捧着脸纠结的阿妧霍然抬头看着自己,一时就茫然地问道,“这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谁,谁对我四哥哥一见钟情了?”阿妧磕磕绊绊地问道。
“我父亲。”太子妃的父亲是唐国公,阿妧从前只见过一回,是个很喜欢说笑的老头儿。
只是阿妧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她本以为是太子妃的妹妹入宫来给太子妃请安,因此见过林羽,或许俩人儿来有点儿什么不一样儿的发展,因此才要嫁给林羽。
可为什么却是太子妃她爹?
“是国公爷啊。可是这跟娘娘的妹子有什么关系呢?”阿妧就纠结地说道,“国公爷喜欢我四哥哥自然是好的。可是娘娘的妹妹呢?若她不喜欢四哥哥怎么办?往后我四哥哥要娶的又不是国公爷。”
她就觉得这婚事十分叫自己犹豫,太子妃看小姑娘都迷茫了,就急忙安慰地笑道,“我家那妹子和我父亲是一样儿的性子,父亲喜欢的人,她也会喜欢的,你放心。”
阿妧就迟疑地说道,“虽然婚事极好,可是我不能为四哥哥做这样的主,也不能去左右四哥哥的婚事。娘娘,反正咱们北朝女子也没有那许多的顾忌,若叫四哥哥和您妹子见一面,若彼此无意,那这婚事再好,只怕也是无缘。”
她觉得这婚事确实很好,可是她哪怕是林羽的妹妹,也没有说因这婚事要就强行要求林羽听从自己的想法的。虽然她这样说有些不知好歹,可是还是没有认下这婚事。
太子妃却觉得阿妧这样做是应该的。
“你啊,就是多心。难道我会不明白你的心?也好,若是有缘,就叫他们见一见。”
不过太子妃倒是对自家妹妹有信心。
她的父亲唐国公虽然素日里不大正经,可是给闺女们相看女婿却从没有走眼的时候。
既然他说林羽好,那就是极好。且她那个妹妹一向都跟父亲的眼光差不多,唐国公喜欢的青年,妹妹也一定会喜欢。
她不过是担心林羽已经有了婚事,因此才急了些。
此刻心中大事放下,太子妃就笑着对阿妧说道,“你只记得有这件事就好。也是我前些时候忙得分不开身,我听了你前些时候的事儿,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儿去。”
她这说的就是周玉诽谤阿妧的事儿了,见阿妧抿着嘴角露出小小的笑容,就恨道,“这是魏阳侯府机灵,如今将你的事儿给说得分明了。只是魏阳侯府,我记下了。往后必定为你出气。”她是未来的皇后,既然记住了魏阳侯府,只怕魏阳侯府的女眷往后是要完。
“都过去了。娘娘之前那么忙,做什么还想着这些呢?”
“你往后是我的弟妹,我能不为你想着记着?”见阿妧看着自己笑了,太子妃就温声说道,“还叫什么娘娘,就叫嫂子才对。”
“等成了亲以后再叫。”阿妧就厚着脸皮说道。
她四处看了看,就好奇地问道,“小侄儿们呢?”
“疯玩儿去了。”这东宫这么大,且与豫王府比起来,自然是十分新鲜,到处就跟探险似的。太子妃三个儿子,一个在吃奶就不必说了,另两个就是活猴儿,这在东宫里天天淘气。
提起儿子们,太子妃虽然嘴上说得嫌弃,然而眼睛里却带了笑意。只是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就沉了沉。见她脸色不同以往,阿妧急忙凑过来关切地问道,“娘娘这是怎么了?我瞧着娘娘不开心。”
“你不知道,太子才入东宫,就有人要太子广收嫔妾了。”太子妃就冷笑说道。
“这说的是什么话,太子的后院儿,难道他们也要管?”
“从前你也知道,咱们府里一家子过日子就有人诟病。”太子尚且是豫王殿下的时候,他专宠豫王妃就有人说道过这事儿,只是那时豫王不是太子,一个皇子罢了,爱喜欢谁就喜欢谁好了,不大引人注目。
可是当太子一家进了东宫,这满天下最招人眼睛的地方,那太子后院空虚就叫人看不惯了。
若太子只专宠太子妃,那各家各府还混什么?谁还没有个野心想给太子当个老岳父什么的了?
且若太子只有太子妃生的儿子们,那往后下一任的皇帝就跟各家各府没什么事儿了好么?
这叫人不开心。
“难道男人一心一意还错了不成?哪里有非要往人家后院儿塞妃妾的道理。”阿妧就跟太子妃同仇敌忾起来。
她素日里见皇帝三宫六院的就替皇后抱不平,自然更不想看见太子也被人逼着去纳妃妾。
“若太子殿下真的有了别人,那我就不喜欢他了。”阿妧就小小一只缩在椅子里负气说道。
她一颗软乎乎的小姑娘,皱着眉头不开心,气哼哼地缩在椅子里,太子妃一愣,之后就含笑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两个高大的男人,见阿妧只垂头生闷气,气鼓鼓的鼓着雪白的小脸儿娇憨可爱,一时就起了恶作剧的心思,笑眯眯地说道,“你还喜欢过我家殿下?我怎么觉得你素日里十分怕他?”
打从前阿妧尚且是一颗胖团子的时候,就天天摆出一副讨好的样子来想抱她家殿下的大腿。
那狗腿儿的,那几年太子妃就指着胖团子拼命要抱大腿却抱不上的倒霉生活活着呢。
因此,见太子与靖王都在不远处,靖王的脸都黑了,她就觉得可爱极了。
“自然是怕的,扒皮好疼的。”当年胖狐狸最担心的就是自己被豫王扒皮做围脖儿,她抖了抖小身子,也一副没有留意门边微微挑眉的太子和脸色阴沉的靖王的样子,趴在太子妃的面前老老实实地说道,“豫王殿下心狠手辣的,跟我家殿下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人,我怎么可能不怕他。不过就冲着我家殿下与太子兄弟情深,我夫唱妇随,自然也要努力喜欢太子殿下的。不过我始终觉得,太子殿下比不上我家殿下呢。”
唉呀妈呀,她的忠心表得可好了。
不过太子妃可真是坏啊。
阿妧就觉得自己可怜,这就开始宫心计了。
靖王脸上带着几分满意地走过来,摸了摸阿妧的小脑袋。
“殿下!你什么时候来的?!”阿妧转头露出一副惊喜的样子来,扑进靖王的怀里。
这真是特别虚伪,不过靖王很受用,对太子鄙夷的目光视而不见,和声说道,“在你说夫唱妇随的时候。”
小姑娘努力憋红了脸,伪装羞涩。
“假得很。”太子就哼了一声。
不过见靖王不再用嫉妒的眼神看自己了,太子又觉得松了一口气。
方才这丫头说喜欢自己的身后,太子殿下觉得自己要被弟弟眼神杀死了。
“方才在说什么?”他坐在太子妃的身边问道。
“还不是你的妃妾之事,难道我还发愁别的?”太子妃嫉妒什么的必须在脸上,见太子皱了皱眉,就哼笑道,“使心眼儿都到了我这儿了,一个宫女都敢妖妖娆娆地在我面前乱晃,还讨好阿妧。”
方才那宫女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她门儿清。见太子不吭声,她就伸手嗔道,“外头不知多少女人想嫁给你,如今你是香饽饽了。”她虽然这样说,眼底却带着几分笑意。
“她们没戏。谁碍了你的眼,就叫谁从东宫滚蛋。”这东宫的侍女们都是新拨过来服侍太子一家的,自然有心大的。
太子对女人没啥兴趣,就握着太子妃的手慢吞吞地说道,“你是人老珠黄了……”
“你!”
“只是阿玄都是老菜帮,”见靖王嘴角抽搐了一下,拉着弟弟一起下水的太子殿下就继续冷着脸说道,“我比阿玄年长,这帮子就更老了些,只配的上你这人老珠黄的太子妃。”
阿妧呆滞地看着这情话都说得格外与众不同的太子殿下。
“且想要嫁入东宫的,不过是为了荣华富贵,想要做后宫得嫔妃,或是皇子公主之母,日后显贵一生。”
在阿妧继续震惊的目光里,太子祭出了一个大招儿。
“母后说了,嫁入东宫给我做妾室,要成为妃嫔活成为皇子公主之母那还得熬上几十年。左右父皇正是盛年,努力一下都把她们给收了,叫她们现在就得到她们想要的。”
嫁给皇帝,那现在就是娘娘了。
不比在东宫苦熬幸福得多?
皇后娘娘多么体贴。
☆、第196章
阿妧真是被皇后的大手笔惊呆了。
这想要嫁给太子的, 都叫皇后塞给皇帝陛下了。
这真是好艳福好么?
十姑娘觉得最近皇帝陛下一定都没有精力召见自己了。
“可是, 可是陛下……”
“父皇也没要。”太子就淡淡地说道。
当然, 太子殿下心里是充满了诧异的。
他家父皇一向对美人来者不拒的,这一回竟然拒绝了皇后要给自己美人,就叫太子觉得很奇怪。
他爹怎么吃素了?
不过皇后自然是反应很快的, 对前朝表达了一下对君父都不爱美色, 那做儿子的若是姬妾三千就太过分太不孝的意思, 生生将东宫要不要进人的风头给压下去了。当然,有皇后这样的长辈为自己撑腰, 太子就觉得很不必太子妃在前头撑着这样的事,对同样眼角乱跳的太子妃沉声说道,“你放心。不论是从前还是往后, 我的身边只会有你, 还有我们的儿子。”
他不会为了什么女色美人, 就动摇了陪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的妻子的位置。
也不会辜负她。
当然,太子妃这么彪悍, 太子殿下哪儿敢有一点的贼心呢?
他觉得太子妃就是自己的真爱来的。
“我都不知母后竟然为我做了这样多。”太子妃就压低了声音说道。
“母后说, 这些人不过是欺负你刚刚入主东宫,年轻面嫩罢了。”
这些前朝的老油条一个个儿的忒不是东西,见太子妃入住东宫, 想着她尚未稳住东宫的局面,因此就缩头缩脑地想干坏事儿。更何况叫人冷眼瞧着,太子妃确实生得美貌,可是这么多年了, 大概也不是很新鲜了,如今太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储君,难道真的一门心地看着太子妃,就不起外心?
不能够吧?
不是都说外头的老农多打了三四斗粮食,还想纳个妾的么?
太子名正言顺地收用妃妾,为皇家开枝散叶,难道太子妃还敢说什么不成?
她在做豫王妃的时候可以嫉妒独宠,可若是做了太子妃,甚至日后做了皇后,就该有广阔的心胸。
叫阿妧说这绝对是放屁。
她想不明白,广阔的心胸和能容忍丈夫纳小妾有个屁的关系。
只是一想到太子都惨遭荼毒,阿妧就急忙紧张地对靖王小声儿叮嘱道,“那殿下你也得挺住!若是有人也想给殿下纳妾,一定一定不能答应。”
她四顾了一下,见反正也没有别人,就趴在靖王的怀里蹭了蹭小声儿说道,“殿下是我一人儿的,谁都不能碰。”她紧张靖王这老菜帮,太子就格外看不顺眼了,觉得弟弟脸上那得意洋洋的表情碍眼,就淡淡地说道,“谁会看上一个禽兽。”
靖王充耳不闻,垂头安慰阿妧道,“他们不敢往我府中送人。”
阿妧就想到曾经靖王殿下把送给自己的美人一个一个踹走的彪悍经历了。
“那就好。”她就目视太子,小声儿说道,“想要插足别人夫妻之间的,都是坏女子。太子殿下不要上了坏女子的当。必要时要凶残些,坚决些。”男子的温和,其实就助长了坏女子的气焰,也会令妻子伤心的。
她天真单纯,连说出的话都充满了稚气和天真,太子却目光温和了许多,带了一点浅浅的笑意应了一声。
阿妧茫然地看着对自己仿佛温煦了许多的太子。
她觉得自己没干什么,怎么仿佛突然天降福运,有抱住太子的金大腿的节奏?
这个问题叫十姑娘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直到回了宁国公府,她犹豫了一下,没有回长房的院子,反而去了林三老爷的书房。
她一向很怕林三老爷,见林三老爷的院子鸦雀无声的,就蹑手蹑脚不敢惊动地走到了林三老爷书房的窗下,贼头贼脑地扒开窗子的小缝儿往里头看,却见里头空无一人,正觉得奇怪,就听见后头林三老爷冷淡地问道,“你有事?”
十姑娘心都要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给吓裂了,一蹦三尺高,转头捂着心肝儿看无声地立在自己身后的林三老爷。
“三叔!”
“做什么?”林三老爷一点儿都没有吓死人的感觉,微微抬了抬下颚,有些冷淡地问道。
阿妧迎着林三老爷那双清透微寒的眼睛,就觉得这大理寺的头子越发目光犀利了,缩了缩自己的小脖子不敢跟在旁人面前虚头巴脑的,就很老实地小声儿说道,“我想寻三叔说件事儿呢。”
她犹豫了一下,就将太子妃托她来问林羽的婚事的事儿给说了,见林三老爷陷入了沉思,急忙表白道,“我到底是妹妹,哪里有给兄长做主的道理?且四哥哥喜欢才行。我不知四哥哥的心意,自然不能越俎代庖为四哥哥应了这婚事。只是既然太子妃提了,我就跟三叔说说。成与不成的,只看三叔与四哥哥的心意,我并不会为难的。”
她担心林三老爷为了自己的面子,哪怕不喜欢这婚事,也认了。
她不愿意那样。
她希望林羽能有一门好婚事,可是却不希望林羽会因各种顾虑,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妻子。
“太子妃也说随缘,所以三叔,你不要心里有什么负担。”
“我会有什么负担?”林三老爷就皱眉道。
“就比如因是我说的,您不好反驳,也担心拒绝了,叫我和太子妃之间不好了什么的。”
林三老爷看着格外厚脸皮的侄女儿,许久,白净俊秀的脸微微动了动,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想多了。”
“哈?”
“别自作多情。”她三叔就对她很平淡地说道。
十姑娘捂着自己的心肝儿,伤心越绝地看着她三叔,在林三老爷犀利的目光里,她又垂了自己的小脑袋哼哼道,“知道啦。”
见她软软的又俏皮可爱,林三老爷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十分温和,只是在这小姑娘抬头的时候又化作了平静。只是他还是忍不住换了脸上的神色,见阿妧怯生生地看着自己,小小软软的,就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是好的。若这门婚事能成,往后叫你四哥谢你。”
他不是清高得不知好歹的人,不然也爬不到这样高的位置上去。阿妧对林羽的在意和用心,林三老爷自然全都知道。
且阿妧并不是咄咄逼人地要逼着林羽娶一个她觉得好的姑娘。
她不过是牵线搭桥,将选择权还交给林羽,并不指手画脚。
“都是一家人,四哥哥平日里对我好,我就想对四哥哥好。”阿妧就扭着小身子小声说道。
她感到自己的头被冰冷的触感碰了碰,仰头,却见林三老爷很难得地摸了摸自己的头。
“你是个好孩子。”林三老爷看着瞪圆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的阿妧,低声说道。
他的眼底带了几分暖意,又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复杂。
“没有三叔说得这样好,平日里我总是惹三叔生气。”阿妧不禁夸,一夸就要羞涩,她觉得耳朵尖儿都因林三老爷的认同灼热了起来,小小地哼哼了两声,又忍不住大着胆子抱着林三老爷的手眉开眼笑地问道,“我都怎么好啦?三叔给我说说呀。”
她笑得开心极了,天光灿烂的,只是林三老爷一张俊秀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看着这不过是被虚虚地夸两句就上天了的侄女儿。
“我是不是优点太多了?三叔,不必都说出来,一两样儿就好。”
林三老爷不吭声。
“说说嘛,说说嘛。”十姑娘一向是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性子,抱着他三叔的手臂就央求道。
这娇娇软软,亲密得可爱,还带着林三老爷一点纵容……不纵容这姑娘早就被剁了贼爪子了,反正很温馨的画面,却叫远远地走过来的阿芝看在眼中,顿时恨得眼睛都红了。
她今日来见好久都没有来看她一眼的父亲,本就带了几分阴郁。她本以为自己对林三老爷的冷漠,会令父亲心里总有些不痛快,可是却没有想到,她让出了自己的位置,却叫阿妧这狐狸精给抢了好处。
她竟然来跟她抢父亲?
一个二房的庶女,得了长房的喜欢也就罢了,亲爹都不认,追着大伯叫爹已经无耻到了极点,如今竟然还要来攀附她阿芝的父亲。
以为自己是什么?
这狐狸精!
一想到一向冷酷无情的靖王竟然要娶阿妧,阿芝的心里就生出几分怨恨。
她想要一门好婚事不可得,可是阿妧却唾手可得,转眼就成了亲王妃,此生她只怕都无法超过她的风光了。
“姑娘,姑娘咱们回去吧。”阿芝怀着怨恨而来,立在门口看着一向冷淡的林三老爷纵容阿妧嬉闹,她的身后就匆匆地走来了一个婆子。
这婆子自然就是当日本以为魏阳侯府大公子是来求亲阿芝的那个,说起来她当初颇后悔,因自己想要讨好八姑娘,因此说错了话儿,叫阿芝对魏阳侯府这门婚事上心,待知道这婚事不是给她的,就和林三老爷大闹了一场。
虽然这婆子有许多的私心,可是却极有眼色,自然不敢在林三老爷的眼皮子底下挑唆阿芝闹事,素日里也常劝着阿芝安分。
不然,林三老爷不能拿阿芝这亲闺女如何,却能收拾了她们这些底下服侍的人。
她还没活够呢,自然不愿叫阿芝总是和林三老爷对着干,父女失和。此刻见阿芝已经气得浑身发抖,她心里暗暗叫苦,唯恐阿芝闹得不像,林三老爷越爱不喜欢这个女儿。
虽然说她对阿芝素日里也是带几分利用,借着阿芝在三房中狐假虎威,可是若说这么多年对阿芝半点真情也没有,那是完全不可能的。她不也不愿叫自己服侍的小主子和林三太太一般被丢到庄子上去一生凄凉,就在后头央求道,“姑娘,好容易见了老爷,不要提老爷不高兴的事儿。”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多嘴说道,“姑娘瞧老爷多开心?您也学学十姑娘吧?老爷会高兴的。”
她虽然也觉得十姑娘阿妧是个狐狸,只是却知道,世人是喜欢这样讨喜的狐狸的。
就算是她偏心阿芝,可是看着娇俏可爱的小姑娘围着人团团转,笑得格外开心,天真烂漫,也会觉得心里愉悦。
这话实在是肺腑之言,可是阿芝却回头用力地瞪了这婆子一眼,见她脸色讪讪地不敢吭声了,这才冷笑说道,“若父亲喜欢我,我是什么样子他都喜欢。若父亲不喜欢我,就算我是九天仙女儿,在他的眼里,也不及那么卑贱的庶女!”
她顿了顿就冷笑说道,“你以为父亲是喜欢十丫头?不过是她如今是未来靖王妃了,父亲就格外巴结呢!”她咬了咬牙,就昂着头走到了林三老爷的身边。
说来奇怪,阿芝在外一向是柔弱多情,弱柳扶风的姿态,可是面对林三老爷的时候,却总是带着几分怨恨和直接。
她甚至都懒得在父亲面前装模作样。
反正她亲爹总不会将她怎么样。
“阿芝?”林三老爷把个黏糊糊的十姑娘给提着衣领丢开,顺便威胁了一下,表示再敢追问大理寺卿,回头就给十姑娘在大理寺开个单间儿,见小姑娘缩头缩脑不敢吭声了,正觉得松了口气,却见阿芝从外头走进来。
他虽然更偏爱发妻所出的一双儿女,难免冷淡了阿芝,可是他这做父亲却还是努力多关照阿芝几分。见她来了,林三老爷谁有些头疼,还是没有赶她走。
不论阿芝如何,到底是他的女儿。
然而想到之前和阿芝的争执,林三老爷不由脸上一冷。
之前阿芝想要叫他去跟魏阳侯府提一提魏阳侯府大公子的婚事,他就觉得这女儿的心思有些不正。
“你怎么来了?”他淡淡地问道。
“怎么,我不能来么?是了,父亲正享天伦之乐,自然不愿我来碍眼的。”阿芝就尖酸地说道。
阿妧在一旁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话怎么叫她听着格外怨妇?
“你如今说的都是什么话!”林三老爷也听不下去了,他只恨当年林三太太将阿芝给养出了这样的性子,打小儿养成这样儿,这么多年太夫人再努力也没有将阿芝给扳回正道儿来。
只是想到阿芝没有母亲照顾,到底可怜,林三老爷就忍着心中的怒意冷冷地说道,“你都是要嫁人的年纪,也该有些长进。如今你在家中,我做父亲的自然能容忍你。若你来日嫁人,你这样的性子,谁能受得了你!”
他说起这事儿,脸上就带了几分担忧。
哪怕在外头装得再像柔弱可怜的小白花儿,可是阿芝却是个憋不住的性子。
这往后谁叫她头一面给骗了,回头娶回家,那小白花儿的伪装一丢,那绝对是逼着人家上吊的节奏。
看着一副尖酸刻薄模样的阿芝,林三老爷就头疼得紧,只是阿芝却无动于衷,只眯着眼睛看着脸色阴沉的父亲,突然开口说道。
“父亲,四哥的婚事,我有话说。”
☆、第197章
林三老爷沉默了片刻, 方才淡淡地问道, “你说什么?”
“我说, 四哥的婚事,我有话要说。”阿芝本想和林三老爷在背后说这些话,可是看见阿妧在一旁很茫然做作地看着, 心里又忍不住生出几分莫名的恼怒。
这是她的父亲, 林羽是她的兄长, 为什么她就不能当面说林羽的婚事?难道她想做些什么,还要背着阿妧这个丫头, 还要在心中忍不住生出对阿妧的畏惧来不成?因心里想到了这些,阿芝看着林三老爷的目光就充满了阴沉。
若不是父亲冷淡她,阿妧怎么敢骑在她的头上?!
“你四哥的婚事, 不劳你费心。”林三老爷没有想到阿芝小小年纪, 竟然戾气这样重。
她还妄图插手林羽的婚事?
还这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她是不是忘记, 林羽对她有多么的厌恶?
“父亲不听一听,我想为四哥说的是谁家的姑娘么?”见林三老爷断然拒绝, 当着阿妧的面就扫了自己的脸面, 阿芝气得脸色通红,一双眼睛死死地瞪了阿妧一眼,这才看着林三老爷冷冷地说道, “是大舅舅家的三表姐。父亲,姑表做亲,天作之合。难道父亲会不愿意这门婚事?!”
她说的大舅舅,自然就是林三老爷两任妻子的母家兄长了, 林三老爷听到了这里,就皱了皱眉。
哪怕是心机深沉如林三老爷,也不能掩饰自己对妻子母族的不喜。
虽然发妻也出身那个家族,可是除了发妻,那一家子就跟吸血蚂蟥似的,与如今的林三太太完全没有任何不同。
当年他甚至怀疑过,品性温柔贤良的妻子,是不是抱错了人家儿。
那样的鸡窝里,飞出了真正的美丽的禽鸟。
“不行。”
“父亲!”见林三老爷还是拒绝,阿芝就尖叫了起来。
“为什么不行?父亲身为高官,于是就看不起舅舅们了么?”
因林三太太早年与母家走动得十分亲密,且林三太太被送到庄子上去,之后的许多年里,阿芝的几个舅母都接二连三地常常来宁国公府宽慰她,因此阿芝对舅家充满了亲近与喜爱。她也很喜欢自己的那位三表姐,只觉得三表姐是自己的贴心人,每一句话都能叫她心里头熨帖,都能叫她感到她说中了自己心里的话。
且舅母们说得对。
三表姐到底和她亲,日后若是三表姐做了她的嫂子,这府中才有她的一席之地。
不然林羽只怕生死都不会理睬她。
更何况……
“父亲是因为舅舅家穷了,因此才看不上三表姐了么?”阿芝一想到舅舅这两年因失了林三老爷的提携,差事上一落千丈,已经被考评了好几个末等,如今家中衰落,就眼眶一红。
她是真的对舅舅家里头充满了感情,抬眼冷笑地看着不动声色的林三老爷说道,“父亲看不起舅舅家?那当年父亲为什么就愿意娶从前的太太,还有我的母亲了?!父亲能娶,难带四哥就娶不得?!都是一家子亲戚,也不能太势利眼了!”
“你不势利眼,那你嫁给你舅舅家的表哥去啊。”阿妧在一旁听得心里不高兴,就抢着说道。
“风凉话谁不会说,你行你上,攀扯四哥哥做什么。”
她不喜欢阿芝对林三老爷这样讨债一样的态度。
林三老爷或许有许多的缺点,阿妧甚至还偷偷埋怨过她三叔当年自己耳根子软取了妻子的妹妹因此薄待了阿宁与林羽,叫他们吃过委屈。
可是阿妧也不得不承认,哪怕阿芝都已经坏到这个份儿上,林三老爷却没有放弃她,这当真是一片慈父心肠。
比阿妧和阿萝那狠心的亲爹南阳侯好出不知千倍百倍。
就为了这样的慈父心肠,阿妧也想要为三老爷说说话。
“你说什么?!”阿芝见阿妧竟然敢开口,顿时质问道。
“我说,你那么为你舅舅家抱不平,又觉得舅舅家好,你自己嫁过去好了。四哥哥的婚事为什么反倒要你来做主?难道你是四哥哥的娘不成?”
十姑娘觉得自己此生都没有这样伶牙俐齿过,躲在林三老爷的背后,探头探脑地说道,“谁又没欠了你的,为什么都要听你的话?你自己的表姐嫁不出去,反倒叫四哥哥来接盘?这和三叔娶过谁又什么关系,一家子姐妹还品德不同,就比如你我。更遑论都差了一辈儿的了。”
见阿芝指着自己说不出话,阿妧就眨了眨眼睛说道,“她和四哥哥是表兄妹,必然有过往来,四哥哥若喜欢她,早就娶她了。既然没说过喜欢她,就请你也不要帮你舅舅全家做白日梦!一个姑娘家家的非要嫁给不喜欢她的表哥,厚脸皮!”
她如今的胆子也大了。
如今背靠靖王,她觉得无所畏惧。
且还有大理寺卿林大人呢。
“三叔,不要答应她!我还没见过没脸没皮非要插手兄长姻缘的呢。”就算是阿妧想要给林羽说亲,都不过是提一嘴而已,并不非要逼着林羽和谁谁谁有个结果,更何况是和林羽一向龃龉的阿芝。
因此她就格外看阿芝不顺眼些。她早就想要给阿芝一些教训了,见她红着眼睛恨不能扑上来把自己撕碎了一般的表情,急忙把小身子都躲在林三老爷的身后,揪着她三叔的衣摆气势汹汹地说道,“我说的都没错!到底是谁不要脸,你自己知道!”
“父亲,你就看她侮辱我?”阿芝见林三老爷纹丝不动,却将阿妧给护住,就抬眼问道。
“她说的话,就是我想要跟你说的。”林三老爷淡淡地说道,“若你当真喜欢你舅舅家,那我做主,把你嫁给你表哥。”
他虽然在前朝忙得分不开身,可是也知道妻子家中的几个嫂子经常来看望阿芝。
与阿芝不同的是,明察秋毫的林三老爷每每都知道,这几个女人常常从阿芝的手中骗珍珠宝贝去。毕竟,虽然连老太太都对阿芝失望,可是这府中一应的供给,如给几个女孩儿做衣裳首饰的东西还有月银,都从没少过阿芝半点。
宁国公夫人一向公平,只要是公中分发的,有阿妧的就有阿芝的。
当然,国公夫人用私房补贴阿妧,就不能强求人家再给讨债鬼似的的阿芝了。
这长嫂叫人挑不出半点儿错来。
宁国公府是累世的世家,公中的那些衣裳首饰,料子宝石都是最好的,寻常人家儿哪里见过那些,自然会为人眼红。
阿芝被她几个舅母哄走了不少。
林三老爷不动声色,回头就把阿芝的几个舅舅给收拾了。
不然这几个人怎么会考评末等,最后几乎在朝中绝迹了。
林家的便宜可不是好占的。
仿佛是发现了林三老爷的手段,因此这两年妻子的母家方才来府中的次数少了,林三老爷正觉得失了心头大患,却没有想到阿芝竟然被哄了去,要将什么三表姐给了林羽。
这一听就是她舅母的挑唆的话。只是若说阿芝心中没有对林羽的半点恶意,林三老爷却并不相信。他有一双什么都能看破的眼睛,阿芝的那点小心机在他的眼中完全不够看,她就是想叫林羽娶一个落魄的小官家的女孩儿,日后叫人嘲笑。
林家的兄弟大多联姻贵女,如林珩,如林琰,不是公主就是郡主。
林羽若是娶了一个没身份的妻子,日后他也在兄弟面前低人一等。
林三老爷就勾了勾嘴角,看了阿芝许久,眼底露出几分冰冷的漠然。
阿芝的心坏了。
他也不想再勉强自己,对阿芝有太多的宽纵。
若她当真那么亲近舅舅,那就嫁到她的舅舅家去好了。
“我怎么能嫁给表哥?表哥哪里配得上我!”阿芝果然就断然拒绝。
“你自己都看不上的人家儿,也好意思说给四哥哥?你真是无耻,不要脸。”阿妧就见缝插针地对阿芝说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这个道理都不懂,还很无知。”
她就拉着林三老爷的衣摆央求道,“三叔不要将四哥哥说给她们家。看了八姐姐的样儿,我就知道能叫她为之说话的表姐是个什么样儿了。就算是个好姑娘,可咱们也不要。”若是林羽娶了她们家的姑娘,往后的日子就一定不会好过了。
“这是我家的事,不要你狗拿耗子!”
“你还住在我的家里呢。若是不愿意我插手,你倒是搬走啊。”阿妧就瞪圆了眼睛指着偌大的国公府说道。
“你说什么?!”
“够了。”阿芝的发疯令林三老爷十分厌烦。他觉得自己真的没法儿在明知道阿芝是这么个性子的时候对她有半分的疼爱。
目光凉薄地看着情绪激烈,衣裳都因愤怒变得有些凌乱的阿芝,他就垂目慢慢地说道,“若是结亲,就是你嫁给你表哥。不然,什么三表姐,日后不必再提。”他说完了这些,几乎不能正视自己的女儿,侧头对仰头看着自己十分讨好的阿妧说道,“我送你回大哥那去。”
“三叔。”
他不再理睬拼命尖叫的阿芝,带着阿妧慢悠悠地往宁国公的院子去了,阿妧就突然抬头唤了他一声。
林三老爷垂头看了看这个方才在自己面前狐胆包天,上蹿下跳的小姑娘。
“八姐姐可会使坏了。”阿妧一点儿都没有在人家亲爹面前告状的心虚感,她恍然之间仿佛觉得林三老爷勾唇笑了笑,揉了揉眼睛,却见她三叔还是一副有些冷淡的样子,就怯生生地说道,“咱们拒绝了她,可是她想必不会死心的。这个……我看多了话本子,有许多本子里都说,若是想将一个姑娘嫁给一个不愿娶她的男子,就跳个湖叫男子把她救上来,肌肤相亲……”
“你四哥惜命得很,一向见死不救。”林三老爷就平静地说道。
“或者下个药,生米煮成熟饭什么的……”阿妧就觉得自己的心里充满了担忧。
林三老爷突然停住了脚。
“你看的什么戏本子?”这么黄暴,这可不是普通的才子佳人的戏本子了好么?
大理寺卿眯着眼睛盯住了这小姑娘。
“忘,忘记了。”阿妧捂着自己的小嘴巴,哆哆嗦嗦地说道。
那个什么……这不是太关心她四哥了,因此把从前不知从哪儿看过的戏码都给提出来一下么。
得意忘形的下场,大多是被扒皮啊。
“忘记了?我看你记得很清楚。”林三老爷居高临下,看着这啥书都看的小姑娘,见她贼兮兮可怜巴巴地缩成一团,心虚的表情已经暴露了她的内心,显然只怕素日里《□□》啥的也没少研读,顿了顿就冷哼了一声说道,“带我去你的书房。”
见小姑娘张大了一双漂亮的眼睛,俊秀白皙的中年男子垂了垂眼,“嗯?!”
十姑娘什么都不敢说了,垂头丧气地带着她三叔来抄自己的家。
林三老爷留下了一只哭哭啼啼捧着小屁股躲在书房呜呜哭泣的小姑娘,左手提着一根长长的竹板,右手拿着几本书从书房里走了。
当然,三老爷也得与时俱进,把这些书本子拿去给儿子看看,免得如今女子这么彪悍,叫儿子一不小心着了道儿。
阿妧悲悲戚戚地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几个私人定制小本子都被抄走了,只庆幸她三叔没有把自己的屁股打开花儿,一时就垂头丧气的。只是那几个小被子都叫她可惜得不得了,因此她就厚着脸皮去跟本子的源头传播者七公主再去讨要一套儿。
待知道她的本子被林三林大人给抄走,七公主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后背发凉。她觉得自己都是要完的节奏,就心有余悸地问道,“你没有供出我来吧?”
林大人那么铁面无私,一定敢把公主殿下也拖大理寺去。
“讲义气!”阿妧就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儿,表示自己完全没有供出七公主。
七公主这才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笑嘻嘻地说道,“这算什么。回头我叫人抄一份再送给你。”
她顿了顿,又和阿妧挤在一块而窃窃私语地说道,“不过从前你跟我讲的那许多的故事当真精彩。有时间再给我讲几个,什么痴男怨女的没意思,不如说说你说的那叫什么……女尊是啥来的?”
她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儿,见阿妧看着自己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搓了搓手舔着自己的嘴角说道,“就是你说过的女子可以娶好几个丈夫,叫他们争宠一块儿服侍自己的?那一定是天上仙境啊!”
七公主想想自己被美男子环侍,觉得自己一颗少女心都满足了。
“是么。”一声笑嘻嘻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
七公主脸上的梦幻表情都僵硬了。
十姑娘抱头撒腿就跑,特别地大难临头各自飞。
她匆匆回头,却见得自己的身后,英俊逼人的青年含着一点杀气腾腾的笑意,将一向彪悍,拳打皇帝脚踹妃嫔宫门的霸王花给压在了小小的墙角。
“若有那一天,我是正室,还是得宠的小妾啊?”林琰笑眯眯地问道。
☆、第198章
虽然林琰依旧是笑眯眯的, 可是阿妧却跑得跟龙卷风一样。
她恨不能长出九条尾巴给自己转成风火轮!
“怎么跑得这么快?”这是在宫里, 皇帝今天没什么事儿干, 正到处溜达,就见一只小姑娘从一旁窜出来了,那炸毛儿的样子一下子就叫心情不怎么好的皇帝乐了。
他最近烦心的事儿多, 此刻见了阿妧心情就好了起来, 热情地邀请自己的小友外加未来儿媳妇儿来跟自己下棋。待痛痛快快地赢了一场, 就见不远处,赵妃婀娜美丽地走了过来。看见了赵妃, 皇帝就头疼地揉了揉眼角。
最近他这位爱妃对他重新爆发了盛大的热情,总是想把皇帝陛下往她的宫中拐。
还总是想叫皇帝陛下交公粮。
可是说句实话,发自肺腑的, 皇帝最近才忙完了倒霉太子的大事儿, 内中十分空虚, 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哇!
因此见了赵妃捧着一个小小的瓷盘窈窕而来,皇帝就呆滞了。
肯定是乌龟王八汤!
他都喝了好几天了!
“陛下。”赵妃柔情万种地走到皇帝的面前, 福了福, 却见阿妧正坐在一旁仰头呆呆地看着自己,美丽的脸上顿时一变。
她没有想到本可以和皇帝两人相处的时光,竟然冒出来了一个阿妧在搞破坏, 想到这必定是皇后的奸计,又想到七皇子被阿妧迷惑,如今失去了奋力一搏的心,躲在七皇子府上装死, 赵妃的眼睛都红了。她并不觉得自己已经输到无路可走了。
就算是封了太子又如何?
古往今来,被废了的太子还少了不成?
且听说太子不肯往东宫抬人笼络世家官宦,已经引来了许多的不满。
可是这个时候,七皇子却掉了链子。
美目微微一黯,赵妃下意识地垂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哪怕知道阿妧在这里,可是还是咬了咬牙笑着将瓷盘上的一碗汤水双手捧给了脸色发青的皇帝,柔声说道,“这是臣妾叫人给陛下熬的汤水,陛下最近忙碌辛苦,也该多补补。”
她笑靥如花,也十分温柔贴心,说起来,这本是皇帝最喜欢赵妃的地方,可是皇帝的眼底此刻却带了几分复杂,看着对自己柔柔微笑的赵妃,垂了垂大脑袋。
皇后最近都没给他炖汤水了。
前些时候还想叫他广纳后宫。
不知怎么,皇后贤惠宽和的笑容,与此刻赵妃柔媚温顺的笑容在皇帝面前闪烁。
他突然觉得更想得到皇后的关心。
皇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大概是立了太子之后,自己就很喜欢想到从前的很多事。
他想到自己刚刚登基意气风发,皇后就总是含笑在一旁看着他的雄心万丈,那个时候她是多么关心他啊?洗手作羹汤,还会对他嘘寒问暖,他南下打天下,她亲手给他系上了从寺庙之中求来的平安符。可是仿佛是赵妃入宫之后,有了赵妃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皇后就不再理睬他了。
做皇后的,非要和妃嫔去争抢对他的关心,闹的后宫不宁,这不好看,也叫皇帝难做。
皇后的解释,皇帝觉得很明白,可是如今却……
“你不要再给朕炖汤了。”皇帝就闷闷地对赵妃说道。
是不是因有赵妃的贤惠,因此皇后才觉得不必在他身上费心了?
他的话顿时就令赵妃的脸色微微一变。
“陛下你?”
“陛下不爱喝啊?”阿妧就好奇地问道。
从前皇帝可没有对赵妃这样耿直的时候。
“朕喝了她的汤,皇后就觉得朕没必要再去喝她的了。”说起来,赵妃这么多年当真是解语花儿,皇帝喜欢赵妃的温柔,可是时间久了,他就觉得温温柔柔也不过如此,甚至这种温柔,也不是是不是为了七皇子。
他还觉得赵妃因为七皇子不能继承太子之位,因此就大哭大闹,整个人都跟疯子一样。那样突变的人性,与一向都从未改变的皇后比起来,皇帝还是觉得皇后更好。
因此,他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纳几个妃嫔入宫。
有皇后不是就够了么?
可是皇后显然依旧贤良大度,因太子封完了,不需要皇帝装模作样给中宫体面了,皇后还劝皇帝去各宫走走。
皇帝……皇帝的心情真是可郁闷了。
“也是。这汤汤水水的喝点儿就行了。对了,一会儿我也去皇后娘娘那儿,陛下你先喝着赵妃娘娘的汤,回头我叫皇后娘娘不必给你做了。”
阿妧回应得很快,见皇帝郁闷地看着自己,她觉得有些茫然。这样的对话当初她也说过,皇帝也没有这么多的不对劲儿不是?她抓了抓小脑袋,见赵妃的脸色不知怎么就苍白如纸,就愈发茫然地起身说道,“我不打搅陛下的雅兴了。我先走了。”
“朕跟你一块儿去。”皇帝急忙扬声说道。
见他竟然撇下自己要走,赵妃只觉得痛彻心扉。
这是在后宫之中,众目睽睽之下,若是她就叫皇帝这么丢下走了,那她日后可怎么活?
她得宠这么多年,修下了不少的仇敌,那些妃嫔若是见她也有这样丢脸的一日,怎么会不嘲笑她?
“陛下,臣妾想你了。”如泣如诉的声音里,赵妃急忙将手上的炖盅塞进身后的宫女的手里头,一双纤细柔弱的手紧紧地攥住了皇帝的衣裳。她姣好的脸上带着几分伤心,仰头看着微微一愣的皇帝,眼底泛着晶莹的泪光,哽咽地说道,“陛下多久没有和臣妾在一处了?莫非如今,陛下也厌了臣妾吗?”
她一滴眼泪落下来,落在了皇帝翻开的掌中。皇帝就陷入了沉默与疑惑。
“朕两天前才去你的宫里坐了坐。”怎么能说他没有跟她在一处呢?
“可是陛下为什么不叫臣妾侍寝了?”赵妃就含泪问道。
阿妧就觉得可尴尬了。
侍寝不侍寝的,这么机密的话,是不是不要在她面前说啊?
皇帝也觉得很丢脸,他看了一眼仰头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的小姑娘,脸色一沉,有些不悦地说道,“爱妃,你有些逾矩了!”
皇帝宠爱妃嫔,这虽然是大家都一目了然的事儿,可是公然怎么叫出来也太难听了。赵妃一向从容得体,此刻却说出这样的话,叫皇帝都觉得她有些不知分寸。看在七皇子的面子上,皇帝不愿在阿妧一个小辈的面前呵斥赵妃,却听见一旁传来了一道妩媚的声音。
“姑姑,陛下爱宠爱谁就宠爱谁,你可不能因陛下冷落了你,就心生怨恨呀。”
赵妃心中陡然一惊,一转头,却见脸色苍白带了几分病容的赵美人正含笑站在她的身后。
不知是不是被罚得太狠,赵美人脸上一贯的轻狂都不见了,反而多了几分沉静温顺。
“不行了陛下,我真的要走了。”阿妧见皇帝陛下这是被美人包围的节奏,终于明白啥叫最难消受美人恩了,哪里还管自家宿命对手的死活,吭哧吭哧地就要逃跑,皇帝一把拎住这小姑娘的后衣领,就扶额说道,“同去同去。”
最近赵美人不知怎么,仿佛转了性子似的,变得格外顺从温柔,简直就是年轻版的赵妃。只是皇帝最近对赵妃都敬谢不敏,更遑论一个升级版的。
不过看在赵美人老实了,皇帝又把赵美人给放出来了。
“你们姑侄好好儿说说话。”他就带着阿妧抬脚走了。
“陛下,陛下!”赵妃连唤几声,却见皇帝跑得比兔子还快,转眼就消失在了御花园层层叠叠的假山树木之后,只觉得失落无比。她自然是知道皇帝是去做什么去了。
这是去见皇后了。
巨大的失望与伤心几乎压得赵妃透不过气来,她想到皇帝对自己的冷落只怕是因宠爱皇后频繁的缘故,一颗心就跟被针扎了似的。此刻看着搅局的赵美人,她就埋怨说道,“你来做什么?陛下见你就走了,白费了我的心思。”
“姑姑能来,我就来不得?这是谁家的道理?都是陛下的嫔妃,谁又比谁高贵不成?我为什么要见姑姑在这儿,就要对陛下退避三舍?且我来之前陛下就要走了,也不知是躲着谁呢。”
赵美人看见赵妃这张脸就很不能将她给撕碎,她见皇帝走了,顿时就露出骄纵任性的本来面目,见赵妃诧异地看着自己,就冷笑说道,“姑姑,你自己失了宠,却也别将黑锅扣在我的头上!莫非当谁都是傻子呢?”
她讥笑地侧头看着那个寂寞地被皇帝留下的炖盅。
“哟,给陛下补身子的啊?”
她阴阳怪气的,赵妃就有些疑惑,又有十分的不满。
“你怎么……”突然对她仿佛充满了敌意?
赵美人一向不聪明,一向是亲近她的呀。
“我怎么了?难道我不能对姑姑这么说话不成?”赵美人踏前了一步,她的身上带着一丝十分令人熟悉的香气,见赵妃嗅到这香气的瞬间目光一缩,下意识地跟自己错开,她的心中恨意越深,突然回头看了身后的那个心腹宫女一眼,见她抬眼对自己笑了笑,眼珠子一转就笑嘻嘻地拉着赵妃往一旁的湖水边走,见她迟疑地跟着自己走到水边,就说道,“我和姑姑许久不见,失了尊卑体面,令姑姑恼了,我给姑姑赔罪。”
赵妃本能地感到不对。
见赵美人的眼里露出几分怨恨,她尚且不明白这怨恨是为了什么,想到前些时候赵美人被关了禁闭,自己对她不闻不问,就觉得自己想明白了。
“你懂事就好了。之前姑姑对你冷落了些,实在是……”她才说到这里,却只见赵美人对自己冷冷地一笑,纤弱的肩膀猛地感到被人一把推了来,竟立足不稳,一下子就摔进了冰冷的湖水里。
此刻已经是深秋了,湖水阴冷寒凉,赵妃本穿得单薄飘逸,落水的瞬间就只觉得浑身都被阴冷的气息包围,直直地往下沉了下去。她霍然惊醒过来,奋力地在湖中挣扎,尖声叫道,“救命!”
一干被她带来的宫女远远地站着,本不敢听她和赵美人之间说话,听见她求救,急忙惊慌地扑过来要将她从湖里捞出来。
“姑姑!”方才眼底还带了几分怒意的赵美人叫自己的宫女捅了一下,顿时就哭着也扑倒在了湖边尖声哭道,“你不要有事啊!你们这些奴婢,还不快把我姑姑救上来!”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急切与关心,仿佛真的在担心赵妃会不会有事。赵妃听到她的哭声,那一瞬间都僵硬了身体,不敢相信将自己推入水中的侄女儿是怎么摆出一副关心她的样子来的。直到乱七八糟许久,她才被湖里捞出来。
冰冷的寒意入骨,赵妃纤弱的身子怎么受得了,顿时就昏迷了过去。
赵美人就伏在她的身上痛苦,情真意切,担心得不得了。
甚至当皇帝一脸晦气地进门的时候,她依旧在哭。
“你们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皇帝当真是累了。
本今日厚着脸皮在皇后面前蹭了一碗汤,还没喝,就听见赵妃落水昏迷的消息,这真是要了皇帝的老命了。他将汤水一饮而尽,饿着肚皮就来了赵妃的宫里,且见榻上赵妃换了衣裳昏迷,楚楚可怜,脸色苍白,又看了看哭着在一旁服侍赵妃的赵美人,片刻方才不耐地说道,“素日里你们小小地闹,朕也容了你们。如今还跳湖?真是丢脸!”
哪儿有后宫妃嫔跳湖寻死的?
皇帝觉得自己很受伤。
“我也不知是怎么了。陛下走了,姑姑就不痛快,还呵斥我。我年纪小,跟姑姑分辨了两句,她就恼了。”赵美人就伏在皇帝的面前哭着说道,“只是我到底是晚辈,姑姑对我再坏,我也不该对姑姑反驳她。因此我就想着和姑姑在湖边散散心,随便说说话儿。谁知道我才跟姑姑赔罪,姑姑突然跟我说什么湖水冷,正是我们姑侄的机会,自己就跳了进去。我怕极了,因此才惊动了陛下。”
她说得可怜巴巴的,因她一向娇蛮没心眼儿,且还是赵妃的亲侄女儿,皇帝就信了。
就是因信了,皇帝才勃然大怒。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三个硕大无比的大字。
苦肉计!
赵妃这是自己跳下湖,想要博取他的怜爱和愧疚,只可惜赵美人是个蠢货,竟然不自觉地揭穿了她的算计。
他对她那样爱惜,可是她耍心眼儿来骗他!
“叫她好好儿养着!”皇帝气得半死,看了一眼尚且昏迷的赵妃,想到自己这匆匆而来喝了一肚子冷风,甚至又把皇后给撇下了,只怕回了皇后宫里人家饭都吃完只给自己留个盘底,就越发气急败坏地大步流星走了。只是他又有些担忧,只担心自己走得慢了,皇后连个盘子底儿都赏给下头的奴婢了。
他走得飞快,见他满目怒色地离开,赵美人这才抹了一把眼泪,冷笑着起身。
“美人,赵妃娘娘的药。”她的宫女毕恭毕敬地将一碗黑漆漆的汤药交到赵美人的手中。
她垂头看了看这叫小厨房给熬的汤药,冷笑了一声,从袖子里摸出一包细白的粉末,一股脑地倒进了药碗里,转身走到了昏迷的赵妃的身边,将这一碗热气腾腾的药都灌进赵妃的嘴里。
她害她不能有孕,如今,她都还给她!
☆、第199章
皇帝陛下败兴而回。
自然是回了皇后的宫中。
“赵妃没事吧?”皇后本以为赵妃今天能将皇帝给留在她的宫里, 毕竟皇帝之前对赵妃充满了喜爱, 赵妃使出浑身解数, 也是能将皇帝的心给勾住的。
因此皇后娘娘此刻正和七公主与林琰闲话家常,连阿妧都在凑趣儿的时候,却见皇帝怒气冲冲地回来了, 她微微一怔, 觉得赵妃这是难得的败笔, 这还是笑着问道,“陛下怎么不留下照顾赵妃?她怕是要心里头难过了。”
七公主就小小地哼了一声。
赵妃一向擅长矫揉造作, 拿肉麻当有趣,去迷惑皇帝。
那真是狐狸精里的狐狸精。
“你还说呢,简直气死朕。竟在宫里寻死跳湖!”皇帝就觉得赵妃跟从前不一样儿了。
打从前, 那是多么娇滴滴的一朵解语花儿?
将皇帝陛下一颗沧桑的心给抚慰得多么的柔软。
从不做叫皇帝不高兴的事儿。
只是怎么一转眼, 就成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泼妇?
这还是他记忆里那个十分羞涩柔弱的娇怯美人儿么。
心里的形象给打出了裂痕, 皇帝的心里就充满了不痛快,见皇后笑了笑并不说话, 只觉得自己的怒意在皇后这温煦的表情里都慢慢地沉淀。
他几步走到皇后的身边, 厚着脸皮往皇后的方向挤了挤,却见一只十姑娘趴在皇后的膝盖上,仰头呆呆地看着自己。皇帝抽了抽嘴角, 对自己的心灵棋友使出了心之眼,却见这小姑娘完全没明白,还很舒服地拿小脑袋在皇后的腿上蹭了蹭。
“阿妧你坐开些,朕觉得很挤啊。”皇帝不得不开口明示。
阿妧左右看看, 咬着自己雪白的手指想了想,这才茫然地问道,“不挤。”
“朕说挤了。”皇帝要被自己的小友给气哭了。
“那陛下坐过去些。”皇后就对皇帝卸磨杀驴地说道。
太子都封了,自然就不必对皇帝很客气了。
皇帝看着自家皇后娘娘那张很温和却很无情的笑脸,呆滞了一下,许久,默默地往一旁坐着去了,黯然神伤。
“戏精。”七公主觉得看不下去她亲爹的蠢样儿了,就趴在林琰的肩膀上小声儿说道。
林琰咳了一声,压低了声音呵斥道,“说什么大实话!”
这两个人窃窃私语,其实皇帝都抖着耳朵在偷听,待听到这两只竟然对自己做出这样的评价,顿时就越发伤心了。只是七公主本来就是个霸道的天天跟他打仗的人,林琰,说句实话,当年皇后将林琰放在身边养,皇帝看着林琰长大,将林琰当做半个儿子。如今他和七公主在一块儿了,自然就当真是半个儿子了。
因此皇帝伤心越绝地看着这两个破孩子。
他还舍不得抽他们。
“哼!”七公主哼了一声,见皇帝一副很伤心的样子,就老实不客气地说道,“父皇是叫赵妃给伤了心,因此来我们这儿找藉慰来了?我早就说赵妃不是个好货,当初父皇你竟然还觉得我说错了骂我。如今看来如何?她就是这么一个心机妇人,亏父皇将她当成掌中宝。”
七公主想了想,扭鄙夷地说道,“当年她还好意思说别人人老珠黄,叫我说,她才是老茄子!”
阿妧呆呆地趴在皇后的怀里。
她觉得蔬菜们真的蛮无辜的。
在老菜帮,干白菜之后,茄子都要被鄙夷了。
难道安安静静地当一只茄子,如今都成了罪过不成?
“你可叫朕省省心吧。”皇帝今天真是叫突然变得很不温柔懂事的赵妃给气着了。当初他喜爱赵妃的好处,如今一件件地剥离。
且皇帝陛下是阿妧亲自盖章过的渣男,这渣男们自然会在突然发现白月光成了白米粒儿之后就翻脸无情。他倒是还没有说翻脸无情叫赵妃失宠从此不问她的生死,只是皇帝短时间是不愿再看见赵妃一眼了。他觉得赵妃叫自己伤了心,因此就抑郁了几分。
皇后看着他就笑了。
“我听说赵美人最近懂事许多,陛下不如多去赵美人宫中走动走动,一则是给赵妃与恭侯府面子,一则是叫陛下散散心。“
“皇后你不留朕啊?”皇帝就小声儿说道。
“我如今精神短了,陛下在我这儿,我竟都不能知陛下的心意心情。”见皇帝张口欲言,皇后就温煦地说道,“且陛下在前朝就已经十分疲倦,莫非在后宫之中还不能放松些?我不及赵美人年少活泼,青春跳脱,如今她又改好了些,陛下也开多眷顾她。”
说起来,叫皇后最糟心的就是之前皇帝天天留在她的宫中那段时间。
这男人她其实也不大想要了,太子封完了,就算日后她不再得宠,可是太子的地位也很稳固。
废太子都是伤筋动骨的大事,除非皇帝失心疯,不然不会轻易废太子。
她还和皇帝继续纠缠做什么呢?
宠爱过别的女人,之后又想回头的男人,她也不怎么想要。
有这世间还不如和显荣长公主互相多写几分书信呢。
皇后的嘴角带着温柔贤惠的笑容,皇帝觉得这笑容暖心,可是又莫名地感到一点失落,仿佛缺失了什么。
他听见皇后提及赵美人,犹豫了一下,方才垂头含糊地说道,“既然是皇后举荐,那朕就多去她宫里看看去。”他顿了顿,目光就落在在自己面前还双手交握有恃无恐的七公主与林琰的身上,见这两个恨不能黏在一块儿,就揉着眼角叹气说道,“真是叫朕没眼看了。你是公主,怎么这么恨嫁?!”
“阿琰生得这么英俊,那不得赶紧抢过来唯恐夜长梦多啊。”七公主也不知是怎么将“女尊”这事儿给抹平了,阿妧偷眼见她二哥又笑嘻嘻的了,这就在心底小小地松了一口气怂恿皇帝说道,“可不是夜长梦多么。公主那么好,陛下,我想叫公主早点儿做我的二嫂。”
她揪了揪皇帝的衣摆,摇了摇,一副小儿女的情态,皇帝就觉得这才是自家闺女才该有的娇气柔软,急忙点头说道,“回头就给他们赐婚,你放心!”
他这都松了口,七公主脸上就充满了笑容。
只是七公主殿下心里是快活了,却还是有不快活的人的。
锦乡侯夫人就愁得厉害。
当初她一门心地看中了七公主,只觉得七公主是天下最好的儿媳妇儿,恨不能将七公主给捧到天上去。只是亲儿子不给力,非和个有心机的丫鬟纠缠不休,因此锦乡侯夫人不得不忍痛不敢再想七公主的婚事了。
她也从成妃的嘴里得了准信儿,知道七公主只怕是要联姻宁国公府二公子。一想到那位林二公子据说生得是容色出众,英俊逼人,锦乡侯夫人回头再看看自家倒霉儿子,就认命了。
七公主相中的是那样杰出的俊杰,这不比沈青强出百倍千倍?
最后的一点希望算是完了,锦乡侯夫人见丈夫儿子都完蛋,就急着寻个好儿媳妇儿,给自己生个好孙子,回头只守着孙子过活儿。
她想得挺美。
只是这京中但凡优秀些的女孩子,前些天都往江东去给显荣长公主出力去了,余下的就各有庸碌之处,就算为人都很好,可是却大多是柔弱女子,不大得锦乡侯夫人的喜欢。
她本心更喜欢爽朗的女孩子,可是如今哪里还有呢?她本想到了魏阳侯府的七小姐,听说是个爽利的性子,可是还未待去相看,就爆出了这爽利的姑娘背后是个长舌妇,还诽谤的是宁国公府的阿妧。
锦乡侯夫人是见过阿妧的,记得那是一个十分可爱乖巧的小姑娘。
魏阳侯府的姑娘既然连这样的小姑娘都能编排,只怕善心有限。
锦乡侯夫人默默地将这个心思给打住,之后就几乎要愁白了头发。
她自然也知道儿子不中用,还是个容易被糊弄的,若是娶了人家好人家的女孩子是害了人家好姑娘。可是锦乡侯夫人却心里多少还有一点的信心,哪怕觉得自己伤天害理,也觉得自己的儿子总有一天能回头的。
她想了很久,在侯府之中坐困愁城愁得不得了,却见此刻锦乡侯大步进来,见了锦乡侯夫人发愁的样子,就带着几分喜色地说道,“你这是在做什么?莫非家里还发愁什么不成?”
“你儿子的婚事,怎么可能不发愁。”锦乡侯夫人就不悦地说道。
她看着这个多日不着家,天天在外拿着名帖在各家府中走动,妄图在京中得个好差事的丈夫。
功名利禄之心人皆有之,可若是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是不是就消停些为好?
在哪儿当官儿哪儿倒霉的货色,竟然还想混到六部去做主官,锦乡侯夫人都觉得若是皇帝同意了,这天下只怕是要完。
“他的婚事,我倒是有个主意。”锦乡侯就神神秘秘地凑近了妻子,见老妻圆润的脸上露出几分怀疑,急忙就笑着说道,“这婚事,你听了必然是觉得好的!”
他搓了搓手,喜上眉梢儿地说道,“这婚事还是魏阳侯给我诉苦的时候叫我听到的,说不得这才是阿青的好姻缘。”他咳了一声,见锦乡侯夫人面露疑惑,就急忙笑着说道,“我说的,就是南阳侯府林家。”
“林家?”锦乡侯夫人一愣,想了想,就皱眉道,“南阳侯府?我记得南阳侯府只有两个嫡女,都已经成亲多年。”
她虽然和南阳侯夫人没什么交情,可是这为了儿子的婚事在京中走动,自然也询问过与自己相同的侯门府邸,也知道南阳侯府嫡女都嫁人了。
“什么嫡嫡庶庶的,你怎么竟也这么俗气。”锦乡侯就高深莫测地看着愈发茫然的妻子,傲然地说道,“魏阳侯那老东西前些时候跟我说,他儿子爱慕一个姑娘,想要娶那姑娘,谁知道人家姑娘压根儿没看上他,如今他天天往人家姑娘家里去当孝子贤孙,孝顺人家的大伯父,比孝顺亲爹还亲!”
这就把魏阳侯给气的,魏阳侯府大公子这回了京,因差事还没有下来,如今就自己封了自己做宁国公的侍卫了,天天宁国公走哪儿,他就在背后鞍前马后地服侍。
大公子早就把亲爹给忘天边儿去了。
更把魏阳侯气了个死的是,当他质问儿子是不是对人家阿萝贼心不死的时候,儿子表示,迎娶阿萝是肯定没戏了,他也不敢奢望,如今就求林六姑娘千万别放弃他,多揍他两回就好。
这不是贱的么?
魏阳侯觉得日子没法儿过了。
他在锦乡侯面前抱怨儿子如今不中用,可是锦乡侯却听到了心里去,他心里也活泛起来,此刻就兴致勃勃地对妻子说道,“那个林家的阿萝,最近我在京中也打听了,听说当年在御前走了一遭,叫陛下念念不忘至今。生得很漂亮不说,在长公主麾下也有体面,如今封了伯爵,越发显赫。若咱们的儿子娶了她,那往后还担心撑不住家门?不说别的,只说她在御前那么得陛下惦记,陛下日后难道还能委屈了她的夫君?”
锦乡侯夫人本连连点头,待听到了这里,陡然脸色一变。
这话怎么说得这么无耻?
这怎么跟卖儿媳妇儿似的?
“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既然愿意往长公主麾下去,那必定是个刚烈有志气的姑娘,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反倒跟陛下纠缠不清?若她当真是与陛下有首尾的,早就进了宫做她的富贵娘娘去了,还用去江东拼命?你这话叫人听着不痛快,也别说了。”
锦乡侯夫人为人正直,见了丈夫那双发亮的眼睛就恨不能把这张脸往死里打,正容说道,“且这姑娘的确是好。只是你儿子能不能配得上?人家连魏阳侯府大公子都看不上,还能看上你儿子?你做梦呢!”
“她到底是个庶女。”锦乡侯就狡辩道。
“方才是谁说不在意嫡庶的?”锦乡侯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说道,“这婚事不成。那姑娘既然自己封了伯,为什么还要去嫁一个空有爵位却一无是处的男人?阿青只怕配不上她。”
“你也不想想,娶了她,往后你孙子还能白得个爵位!”
锦乡侯夫人叫这话彻底给恶心了,觉得自己的心需要佛法好生熏陶一下,免得哪一天失手弄死这个恶心的丈夫。
她这一日就往京外的寺庙之中去上香祈福,心事重重,本正稳稳当当地坐在车中,却陡然感到前方传来了下人们的尖叫声,就觉得车厢猛地晃动,之后这车厢就疯狂地颠簸奔驰起来。这是惊马了,锦乡侯夫人惊慌失措地趴在车里,唯恐这急奔之中,车厢都翻过来叫她死个不明不白,却听到此刻外头一声女子的呵斥,剧烈的颤动晃动之后,车厢慢慢地稳了下来。
她战战兢兢地白着脸从车厢中爬出来,却见狭窄的林间小道,两侧树木碧绿,一个一身红衣如火的年轻女子,一手握住惊马的缰绳,一边带着几分关切,逆着天光看来。
锦乡侯夫人只叫这神采飞扬的女孩子给晃疼了自己的眼睛,只觉得自己从未见过这样朗朗如天光的姑娘。
“夫人没事吧?”这红衣女子抬头,笑着问道。
锦乡侯夫人看着她说不出话来,才要开口问她的来历,却听到更远的身后,另有几匹烈马奔驰而来。
其中一个一身薄甲的女子高声唤道,“阿宁!”
☆、第200章
转眼之间, 奔马立至。
几个同样年轻的女子都翻身下马, 落在了锦乡侯夫人的面前。
一般的气势, 一般的神采,那充满了自信与明朗,令锦乡侯夫人都微微失神。
她已经许久都不曾见过这样令人眼前一亮的女孩子们了。
“这位姑娘……”她顿了顿, 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了那红衣名为阿宁的女孩子的身上, 见她一双手套着一双皮质的手套, 微微用力竟然能将惊马给拉住,强悍明丽, 顿时就觉得这姑娘更合自己的心意,脸上就露出几分温煦的笑容和声谢道,“多谢姑娘出手。不然, 我这把老身子骨儿, 只怕是要被颠簸坏了。”
她犹豫了一下就继续说道, “大恩不言谢,这位姑娘, 你对我的恩情无以为报。不知姑娘是谁家府上, 改日,我再去府上拜谢。”
“不过是些许小事罢了,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这红衣女子正是阿宁。
京中贵女又有一波儿往江东去了, 因此她就从江东换了回来,也想着如今自己年纪也不小了,也不该久居江东,令父亲长辈悬心。
与一门心思争前程, 生死都顾不得的阿萝不同,阿宁在意的人太多,舍不得叫长辈们日夜担心自己的安危,还操心自己的婚姻大事。她也不是想要孑然一身的女子,也想嫁给一个好男子,日后生活美满喜乐。
阿萝却不同。
她此生在意的只有阿妧一个,为了阿妧往后的荣华安稳,阿萝能豁出命去,待知道阿妧赐婚靖王,阿萝就恨不能睡在军前了。
她想要成为妹妹的依靠,可是靖王的地位太高,若阿萝想成为能有能力为妹妹做主的人,那就要越发地往上爬。
且阿萝又不想嫁人,也对嫁人没有什么兴趣。
阿宁不及阿萝偏执,对嫁人还是充满了期待的。
这世间如阿萝一般连姻缘都舍弃,只想要功名利禄的姑娘家,当真是不多的。
她匆匆与几个同僚一块儿回京,昨日才通知了家中,却没有想到在路上竟然看到有惊马拉着一个歪歪斜斜随时可能倾倒的车厢在林间的小路上飞奔。
阿宁一向是个热心肠,也并不是在意什么危险,上前就将惊马给拉住了。这在她的眼中是一件小事,因此她就对锦乡侯夫人笑了笑,爽快地说道,“路见不平,谁看了都会这么做。夫人不必放在心上,也不必再三道谢。”
她放开了惊马的缰绳,安抚了那有些不安的马儿一会儿,这才说道,“我瞧这马仿佛是伤着了,夫人,若是夫人没有急事儿,还是不要再坐车马车了。”
她蹲下了身子,翻看了那马的脚掌,几个女孩子都簇拥过来,不大一会儿,就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儿从马掌里夹出了一个长长的铁刺来看了看丢在一旁说道,“谁这么缺德,往路上丢这些东西。”这铁刺从马掌里拔了出来,那马果然更加安分。
只是看着也不大能够拉车了。
“无妨。”锦乡侯夫人就笑着叫丫鬟们从车上扶下来。
她后面还跟着几个下人坐的车子,因此也不必担心没有回去的办法。
然而她越看一身红衣的阿宁越爱,只看着眼睛里都带着笑意。
阿宁叫这位夫人看得后背心儿发凉。
“三姐姐!”她正觉得这夫人的目光有些毛骨悚然,却听见远远的又有急切的声音传来,她心中一动抬眼看去,就见一转眼,已经有一马一车卷到自己的面前。
马上端坐着一个俊俏漂亮的青年,此刻翻身跳下了马,与阿宁容貌有几分相似的脸上露出惊喜与快活。他的身后,正有只白白软软的小姑娘从车里爬出来,仰头如小狗儿一样趴在车辕上看了阿宁一会儿,突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叫道,“三姐姐!”
“你是……阿妧?”阿宁几乎都不敢认这一下子就扑到自己怀里的小姑娘了。
当年一颗圆滚滚油光水滑儿的胖团子,如今却变成了娇憨昳丽的小美人儿。
且阿妧生得很美,娇艳之中带着几分与阿萝相似的妩媚,明明不过是寻常的表情,可是却从眼角无端地绮丽出几分风情。
只有熟悉的趴在她的怀里拱来拱去,才叫阿宁从这小美人的身上找回了从前的几分熟悉来。
她忍不住垂头看着这漂亮的小丫头,见她哼哼唧唧地在自己怀里蹭,娇软一团,想到阿萝每每看了从京里来的书信就跟自己炫耀自己的妹妹越发可爱漂亮,阿宁的眼底就露出几分真心的笑意。她一向力气不小,竟一下子将已经长大的妹妹掐着腰肢给举了起来,就听见小姑娘捂着眼睛叫了起来。
三姑娘大概忘记了,她十妹妹最怕的就是举高高了。
“哟,这是阿萝和你的小妹子?”见阿妧软软一团,怯生生地捂着眼睛,仿若初生的幼崽儿,几个女孩子都围了过来。
她们在南边儿一向都抱团,自然对阿萝的妹妹充满了陌生的熟悉。
说陌生,是因她们并未见过阿妧,或是从前见过,也没什么印象。若说熟悉,自然就是欣荣伯大人天天在营中吹嘘自家妹妹可爱乖巧,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小姑娘。这个就比较叫人生气了啊。谁家还没有个妹妹咋地,怎么就偏偏阿萝的妹妹最可爱?
最开始的时候,也有人对阿萝一介庶女却与她们平起平坐不满,也不满阿萝把阿妧吹得都要上天了。
可是这么多年下来,她们也不得不承认,阿妧很难得。
哪怕是亲生的爹娘,这分离的时候久了,也对她们少了几分惦记。
初来南边儿的时候,家书勤奋,天天都有人在军中得到家书。
然而不过半年,家书就渐少,唯一还能很规律地得到厚厚的,厚厚的,恨不能一天吃几个小包子都说清楚的,就只有一个阿妧。
她这么多年,从未将自己的姐姐有一刻忘怀。
时间久了,自然也叫人羡慕阿萝与阿宁。
“跟姐姐们打个招呼。”阿宁就笑眯眯地将阿妧放在地上,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来,见小东西紧紧地拿小爪子抓着自己的红衣,怯生生地跟几个同僚问好,就笑着垂头说道,“这几个姐姐也是你姐姐在军中的好友,日后都当亲姐姐就是。”
她顿了顿就在阿妧期待的目光里温声说道,“长公主处离不得阿萝,她这回不回来,说叫你再等等她。”阿萝的心事,她都明白。
阿萝只担心回了京中,看见了妹妹,她就再也狠不下心离开阿妧了。
“我会一直等她的。”阿妧扭了扭自己的衣裳,失落了片刻,又急忙叫一旁含笑看着的林羽往车里去拿自己给阿宁预备的水囊,抬头说道,“几位姐姐们一路奔波,想必必然是渴了饿了。我带了点心和水,姐姐们用一些,再一块儿回京吧?”
她见林羽将一下子婴儿巴掌大小的薄饼与果子汁拿来,这才弯起眼睛笑了起来,看着阿宁急忙说道,“三姐姐也一定尝尝。这是你从前最喜欢的薄酥饼,老太太特意叫人给足做了来的。”
她还记得自己喜欢什么,阿宁就忍不住笑了。
“知道这都是你的心。”
“一点点儿,其实都是老太太想着三姐姐。”阿妧就急忙给几个女孩儿都分了这薄饼,听见她们交口称赞,就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却一下子就见一旁锦乡侯夫人正露出几分诧异地看着自己。
这位侯夫人是七公主的舅母,阿妧也一向觉得锦乡侯夫人人不错,打从回京之后,哪怕与七公主的婚事不成,却也没有冷落过成妃,常常入宫说些外头有趣的事儿给成妃说笑解闷儿,却从不提及什么糟心事儿。
就连七公主都觉得这位舅母招人喜欢。
当然也蛮倒霉的。
公主殿下已经知道了,侯夫人那个生得很俊秀的独子沈青,如今和个丫鬟正蜜里调油呢。
七公主知道了,那十姑娘自然也知道了,她还知道得更多,据最近与时俱进,将八卦业务从国公府蔓延到了国公府外的知名不具的某国公表示,侯夫人的夫君锦乡侯大人曾经买了个价值万金的花魁送给了吏部尚书,叫尚书的老妻堵在门口骂了三天,最后花魁原路奉还,吏部尚书大人在家被抽成了猪头,连续四五天都没好意思上朝,如今提及坑害自己的锦乡侯简直恨到了天上去。
还想要差事?
做梦呢?
当然,阿妧更知道的是,那花魁既然和尚书老大人无缘,锦乡侯就默默地自己愧受了。
一想到这些,阿妧就觉得锦乡侯夫人当真得多熏陶熏陶佛法了。
不然都得给憋死。
“您这是去礼佛啊?”见锦乡侯夫人身后的几个侍女手中都捧着供奉之物,阿妧不敢失礼,急忙上前几步就走到了锦乡侯夫人的面前福了福方才关切地问道,“这马看起来怎么不大好?您没事儿吧?”
她带着几分关心与贴心,锦乡侯夫人就很喜欢阿妧的这份关切,笑着说道,“无事。”见阿妧方才与自己中意的红衣小姑娘那么亲近,她想了想就笑问道。“这位阿宁,是你的姐姐?”
她对阿妧带着几分亲近。
毕竟,这是未来的靖王妃。
她也更想要知道那红衣美人的身份。
“是我家三姐姐,她父亲是我三叔,如今正是大理寺卿。”阿妧觉得这些事都没有不能对人说起的,就回头看了阿宁一眼,见阿宁与林羽正靠在一匹马的身侧低声说话,就急忙继续说道,“她和我四哥哥……”
她指了指林羽就说道,“是亲兄妹,龙凤胎。侯夫人,您是不是也觉得很像?”见锦乡侯夫人微微笑着点头,阿妧的狐狸尾巴都要翘起来了,愈发红光满面地说道,“三姐姐早年在江东,也是长公主麾下信重的女将。我,我可喜欢三姐姐了。”
她刚刚来到宁国公府,阿宁就给了她一份最美好的温情。
她处处照顾阿妧这个小妹妹,甚至不吝啬将自己的东西送给阿妧。
全然没有故作慷慨的小心机,只是充满了大方与宽和。
虽然阿妧最爱阿萝,可是她也很喜欢阿宁。
甚至可以说,几个姐妹里头,除了阿萝,连南阳侯夫人的一双嫡女阿姣阿馨在阿妧的心中,都不及阿宁。
她一说起自己喜欢的姐姐,就开心得眉飞色舞。
自然也想不到锦乡侯夫人竟然会打阿宁的主意。
“果然是个好姑娘。”锦乡侯夫人对林三老爷是做什么的不感兴趣,只单单喜欢阿宁的人品性情。她打从方才第一眼探身看见阿宁之后就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
此刻看着阿宁与兄长同僚神采飞扬地说话,那上挑的眉梢儿,修长柔韧的身材,都叫锦乡侯夫人越发满意。只是她想到儿子沈青的不省心,又忍不住垂了垂眼睛,觉得自己若是自私地非要阿宁给自己做儿媳妇儿,或许反倒是祸害了这好姑娘。
这做人父母的,都是操心的命。
林三老爷曾担心阿芝心性不好害了婆家,不敢放女儿去嫁给好人家儿。
如今锦乡侯夫人同样担心儿子不是个东西,辜负了好女子。
只是她虽然不过是一眼,却实在是喜欢极了阿宁,无论心里怎么压制,却还是忍不住看着阿宁露出几分想往来说道,“这样的姑娘,日后也不知便宜了哪个臭小子。”
阿妧心里不知怎么生出几分怪异,抬头呆呆地看了锦乡侯夫人一眼。
“我三叔自然是要为三姐姐千挑万选的。”她不知锦乡侯夫人是不是看中了自己的堂姐,可是锦乡侯夫人膝下只有一个儿子,一想到沈青那样儿,阿妧就撇嘴角。
这位可是七公主亲自鉴定过的不是良人,因此阿妧就觉得得给自家堂姐推一推烂桃花,仰头就说道,“三姐姐心胸宽阔,对男女之情不上心。可是我三叔却十分挑剔。您知道我三叔是做什么的哈?若日后女婿敢辜负三姐姐,只怕立刻就要抽筋扒皮呢。”
都被个丫鬟睡过了的东西,也敢来肖想她姐姐?
清白都没了,还是跟自家真爱的丫鬟混去吧。
锦乡侯夫人被阿妧的威胁给惊住了。
许久,她看着一脸正经的阿妧抽了抽嘴角。
她显然也发现阿妧对她家中事儿门儿清。这大概是成妃跟阿妧说的,毕竟锦乡侯夫人曾经对成飞说起过沈青这个倒霉儿子。
只是她却没有想到当初的一点小小的抱怨简直害人害己,反倒成了阿妧隐隐抗拒她的根由。一时心里想要阿宁这可爱的女孩子承欢膝下,一时又觉得,如阿宁这般朗朗明丽的女子,若是当真给她生个孙子,那必定是这世上最可爱的孩子。
她犹豫了许久,方才在心里叹了一声。
也罢了。
就算被拒,她也想上门提亲一次,将沈青如今身边的事儿给交代清楚。
那名为兰心的丫鬟,她也会诚实地告诉给林家,将选择权交给林家。
哪怕是一点希望都没有,可是她也希望能争取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