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宫中的异动, 阿妧一点儿都不知道。
知道了她也不在意。
她管赵妃赵美人怎么窝里反呢。
靖王都来看望她了, 十姑娘哪儿有闲心去管别人家女人的事儿。
她就趴在靖王的手背上送了霍宁香回府休息,这才跟着靖王一块儿回了宁国公府上。因喜欢得眉开眼笑的, 因此阿妧也没有看见靖王望着霍宁香背影的一点小僵硬, 只心满意足地抱着靖王手臂认真地问道,“殿下今天都不去陪豫王殿下了是么?我都觉得殿下被抢走了。”
话说豫王也蛮不是个东西的, 得封太子之后就暴露了真面目,那使唤她家靖王殿下跟使唤驴似的。
明明之前还深情地说什么好兄弟,回头就插了兄弟两刀。
都不叫兄弟来看未来媳妇儿。
想叫靖王殿下一生孤咋地。
小姑娘就仰头认认真真地哼哼。
“看在他给我讨了亲王爵位,饶了他这一回。”靖王看起来也没啥兄弟情,特别无情地说道。
看这意思,要是没有亲王爵位, 那靖王还不管兄长死活了呢。
阿妧想了想,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她从未和男人亲近过,因此也不知正常的男女在一块儿了应该是什么样子, 只是随自己的本心, 依旧和靖王如从前一般相处。
靖王也觉得如此很自在,他揽着阿妧的肩膀进了宁国公府,就见宁国公正一个人默默地蹲在一个小花坛后头不知在干什么,阿妧探头看了,急忙松开靖王跑过去一块儿看, 却见花坛里,众多的奇花异草都被连根拔起,宁国公正往里吭哧吭哧埋土豆儿。
阿妧沉默了。
“父亲, 您这是做什么呢?”
“种田。”宁国公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仰头就对阿妧很高兴地说道,“再富贵的府里,也得节省得过日子不是?不然只怕坐吃山空。咱们往后自己种土豆儿吃,也叫府里的银钱使唤过得更松快些。回头咱们再养两只鸡,那就更美了。”他说得兴高采烈的,简直就是一副为了国公府的开销特别上心的样子,因此阿妧就嘴角抽搐地看着那些很值钱的奇花异草,又看了看宁国公面前的那几颗土豆。
她父亲也不知在哪儿又看什么戏本子了。
“多节省出来的银子,往后都给你当嫁妆。你放心,你的嫁妆一定厚厚的。”宁国公就对阿妧很慈爱地说道。
见他一心为自己着想,十姑娘就不要跟她爹说,她恍惚听人说过,这种土豆是不是得切成块儿啊?
“本王养得起她。”靖王就沉着脸看着这捣乱的国公爷。
宁国公仰头看着靖王。
这是打从靖王要叼走阿妧之后,宁国公第一次很近地打量他,一想到靖王一把年纪却肖想他花朵儿一样的小闺女,那从前对阿妧的种种疼爱,都在宁国公的眼里化作了图谋不轨。
于是宁国公土豆儿也不种了,把小铲子往地上一丢就起身,全是泥巴的爪子就握在靖王的手臂上很不高兴地说道,“殿下真是太过分了。我这样信任你,怎么反倒引狼入室?”他把他当好人,好人却叼走他闺女。
“不然你说个你喜欢的女婿,和我比比。”靖王就冷冷地说道。
他才不会说什么温柔客套的话儿,什么泪流满面求成全呢。
靖王殿下就来实际的。
宁国公果然就顿住了。
的确,无论他从前中意的是谁,靖王仿佛都略强出那么一等来。
“可是你年纪大啊。”阿妧又不缺爹。
“年纪大会疼人。”阿妧急忙帮自家殿下说道。
“那,那是不是寡人有疾啊。”宁国公最纠结的就是这件事儿了。他不知道素日里听阿妧说起的靖王府里没有姬妾是不是真的。若有,那他闺女嫁过去做什么?和别的女人一起分男人?这不是吃亏了么。可若是靖王当真老大不小的了还没个女人,宁国公又担心他这身上是不是有啥毛病,往后可别耽误了他闺女的终身幸福。只是他尚未纠结完,靖王就已经冷笑了。
“林珩可比本王年长。”
宁国公闭嘴了。
他长子屋儿里也没有女人,瞧着也还行。
“那殿下往后得多疼疼我家阿妧,当闺女疼啊。”他就试图和靖王讲道理。
靖王殿下一下子就想到讨厌的皇帝陛下关于“情同父女”这等言论了,脸色发黑,一手提着哀叫了一声无力反抗的宁国公到了面前,许久看着这路人甲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就沉声说道,“若阿妧来日嫁给本王,姨丈,你与阿妧在这京中就可以横着走。本王可是亲王!”他顿了顿,面无表情却很诚恳地说道,“日后姨丈出门,本王就是姨丈的靠山。”
往后宁国公可以高喊“我女婿是靖王!”
那指定没人儿敢动他了。
宁国公一下子就被镇住了,呆呆地和闺女头碰头一起仰头看着靖王。
听起来很令人心动的样子。
“真的可以么?”阿妧激动地问道。
这是“我老公是靖王”的节奏。
靖王矜持地点了点头。
国公爷和十姑娘父女对视了一眼,同时傻笑,觉得日后很快就可以在京中翻手为云,祸国殃民了。
“看在你诚心的份儿上,也罢了。”其实宁国公是找不着比靖王更好的女婿了,卫瑾有个讨厌的娘,六皇子娘倒是很慈爱,可是却据说只拿自家闺女当妹妹,国公爷虽然心里很担心靖王跑了,可是面上却要保持岳父的尊严!
闺女养大就是为了这时候在女婿面前摆威风的,他美滋滋地也不装模作样地种他的土豆儿了,迈着八字步儿就在府里乱晃,见靖王带着阿妧就跟守护神似的跟在自己的身后,顿时快活了,急忙跑去扒自家三弟的窗户。
他这回偷听八卦都不躲躲藏藏的了,光明正大地趴在窗子上往里探头探脑。
林三老爷面无表情地看着耀武扬威的大哥,猛地扣上了手中的书卷,目光如寒冰而来!
十姑娘拖着自家殿下撒腿就跑。
“喂,喂!”见闺女大难临头各自飞了,这竟然将老父亲一个人留在可怕的三老爷面前,国公爷终于明白啥叫靠山山倒了,只看见林三老爷冷冷地走到自己面前的窗口往外看自己,顿时吓得腿软,竟不敢跑,只一屁股坐在林三老爷窗下的抄手游廊上,仰头赔笑问候道,“三弟,看书呢?”
阿妧正带着靖王往这里探头探脑,见林三老爷并未抽打自家父亲,又神气活现地拉着靖王一块儿出来了,也问候道,“三叔,看书呢?”
林三老爷沉默地看了看这两父女,又看了看纵容地陪着阿妧胡闹却没有半分不耐不喜的靖王。
舍弃亲王之尊陪着阿妧耍宝……罢了,勉强认了这个大龄未婚男青年好了。
“嗯。”他看向靖王的目光比看自家倒霉大哥温和多了。
“对了,今儿我去南阳侯府了。”
阿妧见了林三老爷,一下子就想到那两位庶出的姐姐的婚事了,想到有阿妤那样的柔弱佳人那样无助可怜,楚楚动人,可是那两位姐夫却无动于衷,阿妧一瞬间都觉得阿妤是块儿试金石了,只要阿妤出马,就能简单地分辨一下男人是好是坏。她开心的小脸儿红扑扑的,就对林三老爷说了说那两位很好的姐夫,就感激地说道,“都是三叔为了两位姐姐这样费心。”
林三老爷见她开心,就淡淡地应了一声。
那两个青年自然是极好的。
那本是他想要再多看看的女婿。
只是他三个女儿,一女阿宁远在江东,每次书信往来提及婚事都说不急,林三老爷总觉得前些年自己亏欠了这个爱女,因此也不敢催逼她成亲,只希望谁阿宁的心意与快活。至于余下的两个,阿静是庶女,虽有个都成了也老妈子却试图争宠的姨娘,可是本人却并没有什么坏心眼儿。她的婚事林三老爷心里有谱儿了,倒是阿芝,这女孩儿的婚事,就叫林三老爷为难。
他还算对女儿有些良心,不忍太过随意凉薄害了女儿的终身。
可是见到那些优秀的青年,他心动之余,却又恐阿芝不贤祸害了人家满门。
这种纠结,就叫林三老爷到了如今都对阿芝的婚事举棋不定。
“这么说,七丫头又闹出了笑话?”林三老爷简直不能容忍阿妤了,这丫头次次在外头丢脸,简直就叫南阳侯府成了京中的笑话。
前两年在深山里都敢勾引七皇子为她出头,如今竟然跑到长公主府里来妄图跟容玉破镜重圆?昭容长公主不记恨南阳侯府才怪。他白净俊秀的脸上就露出几分不耐,淡淡地说道,“既然她动了春心,那就叫她嫁人,不必再叫她在府里苦熬。”
他的眼角带着几分凛冽,阿妧顿时打了一个寒战,往靖王的怀里蹭了蹭。
靖王就很满意地抱着这软乎乎的小丫头。
“要不把她送到百越去。二弟在那儿,她又是个孝女,叫她去孝顺她爹。婚事也叫她爹做主。”宁国公就给出主意。
林三老爷目视之。
他突然觉得自家兄长才是蛮凶残的。
不说阿妤羸弱,养尊处优能不能抗住百越的恶劣环境,只说若叫南阳侯在百越给阿妤结亲,那岂不是跟发配了一般,且嫁个百越土著,这是一辈子都不必回京中的节奏。
见宁国公无辜地看着自己,跟自家闺女一样儿,一副傻白甜的天真,林三老爷就觉得如今傻白甜们都蛮了不得的,比他这大理寺头子还心狠手辣,却仔细地想了想,觉得这话说得没错儿,微微颔首说道,“大哥说得不错,二哥也的确是要一家团聚了。”
宁国公的主意难得被郑重采纳,还是被一向精明干练的弟弟给承认,顿时抬首挺胸,觉得自己出息了。
“远远儿地送走也好,那往后她就算是在百越闹出笑话,也影响不到姐妹们,也不会给林家丢脸了。”阿妧也烦了阿妤这接二连三地闹事。
她知道阿妤是不愿认命。
她本是南阳侯最喜欢的女儿,可是到了如今却落得被嫡母辖制的地步,自然是想要往上爬的。
可是阿妧却不能认同阿妤那窝里横的做法。
要勾引人,去勾引容玉,勾引七皇子好了,为什么再三摆出一副妩媚样子,勾引的都是她的姐夫?
阿妧觉得阿妤恶心。
她对别的姐妹并没有许多的恶感,哪怕阿芝再讨厌,她不理会她也就算了,可是阿妤算是戳中了阿妧的底线了,她觉得阿妤恶心得无以复加,令她厌恶的不得了。想到想当初阿妤还勾引过靖王,阿妧就用力抱住靖王小声儿说道,“我真讨厌她。”她从未表露出这样的厌恶过,靖王垂头看着还会发小脾气了的阿妧,眼角露出淡淡的笑意,垂头和声说道,“你讨厌她,那就送走她。”
“那就说定了,回头三弟你跟二弟妹说一句。”宁国公就点头说道。
“叫大嫂去说。”林三老爷觉得自己一个小叔子去和南阳侯夫人这么个嫂子讨论庶女安置问题,怎么就那么不对劲儿呢?
“那不行。你嫂子心软善良,张不开这个嘴啊。”宁国公就急忙说道。
林三老爷沉默地想着怎么把他大哥给拖到大理寺去。
感情三老爷就心狠手辣,说这些话张得开嘴是不?
“二婶儿会愿意的。”今天南阳侯夫人都要叫阿妤给气得背过气儿去了,阿妧就觉得大概阿妧是要被收拾的节奏,就急忙对她三叔说道,“且三叔你就去说说。都是为了二叔的一片心,恐他在百越膝下凄凉。”她也会说漂亮话儿了,只是一边说一边笑嘻嘻地去看靖王。
靖王眼底带着柔软,看着对自己笑得花儿一样的小姑娘,突然明白那些传说中那些昏君为博红颜一笑,甚至愿意烽火戏诸侯了。
“送走她。”他就对嘴角抽搐的林三老爷吩咐道,“大人去说。”
宁国公父女背靠大靠山,翘着尾巴得意洋洋看着眼角都开始抽搐的林三老爷。
三老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力地将窗户甩上,表达自己心中隐忍的愤怒。
宁国公就突然发现女婿格外好使,越发地摇头摆尾地出去炫耀,阿妧这才有机会和靖王单独相处。
她和靖王腻腻歪歪地回了自己的闺房,若换了别的男子,女孩儿的闺房是进不的的。可是靖王从小儿就在阿妧的屋里出出进进,因此完全没有半点儿生疏。阿妧满心欢喜和靖王在一块儿,直到青梅忙着给她与靖王上了茶水点心,她的目光就一下子放在了青梅的身上。
她是自己这些年最亲近的丫鬟。
当年她在南阳侯府醒来,就是青梅在忠心照顾她,陪她一块儿来了宁国公府,将她用心地侍奉大。
如今青梅的年纪都不小了。
阿妧一下子就想到靖王府上的那位侍卫首领外加军医了。
那么英俊有为的青年,据说和自家殿下一样儿也娶不上媳妇儿,青梅虽然做了丫鬟,可是她的身契早就叫阿妧给烧了,阿妧还有很丰厚的嫁妆给青梅预备着。
她就心动了。
“你觉得怎么样?”青梅也陪着阿妧常常来往靖王府,靖王府里头的人都很熟悉,阿妧就很直接地问道。
靖王的目光酸酸地看来。
他觉得阿妧待这丫鬟也忒上心了。
青梅迎着阿妧期待的目光,却沉默了起来,许久,方才红了脸,拧了拧自己腰间的衣裳摇头。
“不愿意?为什么啊?”
“奴婢已有了心上人。”青梅迟疑地小声儿说道,“只是不知那人心意。我本想求姑娘去问问他,若他尚未娶亲,并无心上人,是不是愿意,愿意考虑奴婢。”
她的脸顿时就红了,露出几分羞涩的小儿女情态来。
阿妧就很好奇会叫美丽贤惠的青梅露出这副模样儿的是谁了。
“谁啊?”
青梅犹豫了一下,方才垂头红着脸小声儿说道。
“馒头叔。”
☆、第182章
“真, 真的?你喜欢馒头叔?”
阿妧被青梅的审美给震惊了。
一方面是英俊挺拔的王府侍卫首领, 另一个是每天眉开眼笑琢磨吃喝儿胖嘟嘟小鼻子小眼儿的王府总管。
嗯……
十姑娘仿佛也心动了一点点。
喜欢馒头叔看起来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馒头叔确实挺好的。”她就摸着下巴小声儿说道。
靖王沉默了。
他决定此后两年都叫馒头每天啃馒头吃。
“奴婢的身份……奴婢知道高攀了。姑娘只为奴婢问问,若他不愿意, 也就算了。”青梅就红着脸说道, “不过是奴婢在府中侍候,因此也见不到外头的男子, 方才觉得馒头好些。若他不喜欢奴婢这性情的女子,那奴婢就往外头嫁人去,这男婚女嫁,也并不是非要有个结果,也没有硬逼着人娶亲的。”
她目光里带着几分柔和地看着连连点头的阿妧,忍着没有说话。
她想要嫁给馒头, 也是因比起日后未必会带着妻子还厚着脸皮住在靖王府中的王府侍卫首领,还是馒头叔永远都会留在王府中。
那样前程远大的侍卫,靖王总是要放出去叫他们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王府总管却总是会在靖王府中侍候。
她……想留在阿妧的身边。
嫁给馒头, 她就跟着在靖王府中当差, 这一生都不会离开自己的主子了。
她也只剩下阿妧了。
自然,她很喜欢笑呵呵每天没有忧愁,唯一的忧愁就是很担心自己消瘦了的馒头叔的。
见阿妧拍着胸脯儿给自己保证说今儿去靖王府就去问馒头叔,青梅就急忙提醒道,“姑娘也不要逼着他。叫奴婢说, 若馒头叔多年都未娶亲,必定是因心里有些要娶亲的想法。成亲是过日子的,两情相悦才好。若他不喜欢奴婢, 也不要逼着他。”她也不是仗着主子就非要如何如何的那种丫鬟。
“你想多了。”靖王就冷冷地说道。
馒头叔多年娶不上媳妇儿,跟靖王殿下这种不想娶亲的不一样儿,实在是没人看得上。
这家伙天天腆着一个胖肚皮,见了好看的姑娘们讨好的手段就是给好吃的,谁看得上啊。
叫他说,这俩简直绝配。
只是一想到青梅日后若当真嫁给馒头,那就要留在王府中碍眼,靖王的脸越发地黑了。他心里不大高兴,上上下下打量年纪大了一些,越发美丽温婉的青梅片刻,用力冷哼了一声,只觉得这也是一只狐狸精,只是见阿妧兴致勃勃地要做媒,竟不忍心搅了阿妧的兴致,且也想要和阿妧在自己的王府单独相处,便一块儿出了宁国公府往靖王府上去了。
他带着阿妧到了靖王府上的时候,已经临近黄昏。
夕阳西下,格外美丽,馒头叔喜闻他家林姑娘来了,眉开眼笑地出来迎接,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前儿厨房做的点心,豆皮儿小烧麦,滋味儿不错,我正想给林姑娘送到国公府上去。您瞧瞧,还有桂花儿豆沙,甜滋滋的,林姑娘正好儿甜甜嘴儿。”
馒头叔表达自己喜爱的办法就是给人胡吃海喝了,不然当初阿妧一颗胖团子的时候这馒头也不能天天早上腆着肚皮跟胖地主似的使唤侍卫们去搜罗花露水儿送胖团子升天。
阿妧的眼睛顿时就亮了,急忙和馒头叔凑在一块儿,翻开食盒去看里头的点心。
三四样精致可爱的点心,色香味儿俱全,带着香喷喷的气儿,阿妧觉得心里可高兴了。
“从前没在王府吃过呀。”她好奇地说道。
“前头里豫王府里出来的奴才。豫王殿下封了太子,虽然带了不少人要去东宫,只是也有不少人被刷下来了。我蹲在那儿好几天,带回来好几个人才。”
馒头叔就得意地挺了挺自己的胖肚皮,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儿,简直是用慈祥的目光看着急忙夹了小烧麦和靖王分享的阿妧,赔笑道,“姑娘再多吃点儿,吃得多才能快点儿长大。”他就跟蹲守自家院子里的土豆儿似的。
就等长大了就给他家殿下当媳妇儿。
“还有两三个会修园子的,改明儿叫他们好好儿画几张图来,您喜欢什么样儿的园子,咱们王府里就修什么园子。”
阿妧来做未来靖王妃,馒头叔举双手赞成。
他觉得这世间再也没有比阿妧更可爱的小姑娘了。
“好。”阿妧应了,见馒头叔忙里忙外的,那使唤那些侍卫们的时候格外有气势,就觉得青梅的眼光当真不赖,且见侍卫们都跟任劳任怨的长工似的,在馒头叔手底下讨生活儿,她愈发弯起眼睛笑起来。
只是她累了,先和靖王坐在外头的一个石桌旁痛痛快快地吃了点心,扬起小脑袋来叫靖王给自己擦了嘴,这才见馒头叔志得意满地回来,就笑嘻嘻地问道,“馒头叔,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您说。”馒头叔就笑呵呵地说道。
“馒头叔娶媳妇儿了么?”阿妧就单刀直入地问道。
馒头叔却觉得自己的一颗胖嘟嘟的心灵都被戳破了,含泪摇了摇头,做捧心状。
他觉得林姑娘太坏了,馒头叔这多年深夜空虚寂寞的,做什么还要拿来戳一刀?
“那有心上人了么?”阿妧又急忙问道。
馒头叔咳了一声,不吭声儿了,一双小眯眯眼儿贼兮兮地四处乱看,馒头脸上露出点儿不好意思的表情。
“有了啊。”见他这副模样儿,阿妧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就有些失望了。
她也不是死缠烂打的性子,也断没有因青梅跟她亲近,就要坏了别的女子姻缘的人,因此就有些遗憾地小声儿对靖王说道,“那殿下,你多帮青梅留意些吧。若是你在外头看见有合适青梅的人,只要品貌相当,我就叫青梅去看看。你放心,青梅已经不是奴婢了,往后我也有厚厚的嫁妆给她。”
阿妧给两个从未和自己说过话儿的南阳侯的庶女都那样大方,就更不必提忠心耿耿一心为了自己的青梅。
靖王点了点头。
阿妧的要求,他自然都会应的。
他只庆幸阿妧一向十分乖巧懂事,不然若换了一个当真喜欢烽火戏诸侯的,说不得……靖王殿下不会去烽火台遛人玩儿,不过给自家王府放个火博红颜一笑还是没啥问题的。
馒头叔却突然竖起了耳朵。
“青梅?”他急忙凑过来问道,“她要嫁人了?她愿意嫁人啊?”他的小眼睛里突然放出了绿光,就跟从前看见了肉馅儿大馒头似的,阿妧被吓得够呛,呆呆地点了点头,却见馒头叔又很急切地问道,“她有心上人没有?”见阿妧呆呆地看着自己,胖嘟嘟的馒头叔就扭捏了一下,很羞涩地问道,“您觉得我怎么样?上无父母,下无……”他亲都没成呢还有啥下的,就继续说道,“六亲断绝……命特别硬。”
阿妧的嘴角抽搐了。
这是啥意思?吓跑姑娘的节奏是不?
“有一份特别稳定,往后还可以子承父业的差事。”这说的就是靖王府总管的活儿了,这次连靖王都眼角乱跳,断然没有想到馒头叔竟然都狗胆包天要父子一块儿垄断自家王府的总管之位了,只是兴致勃勃的馒头叔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巨大的危机,还在板着手指头跟阿妧说道,“还很有积蓄,已经在外头有宅子有地了。当然,若姑娘觉得我月银少,回头我找殿下涨工钱!”
靖王差点儿掀了眼前的桌子!
为了个女人,要来他面前讨月银?还要涨钱?
色胆包天了这是。
“哦哦,很好呀。”阿妧都惊呆了。
她没有想到馒头叔竟然是这样的馒头叔。
“所以,姑娘觉得我咋样?”馒头叔很殷勤地问道。
阿妧回头看了看自家气得脸色阴沉的靖王殿下,觉得馒头叔啥都好,就是怕命短。
“挺好的。”她都觉得馒头叔陡然爆发出的热情叫自己有点儿害怕了。
“那青梅……”馒头叔就羞答答地看着阿妧,小声儿说道,“也不知喜不喜欢我这样儿的,姑娘帮我问问。”
见阿妧仰头呆呆地看着自己,他就郑重地咳了一声说道,“早前我见她没有嫁人的心,因此就没提。只是心里总是惦记她。”不是馒头叔常常殷勤地在青梅的面前刷存在感,博取好感,人家姑娘哪里会发现他的好呢?感情自然不是没有根源的,青梅觉得自己对和气热心的馒头叔怀了喜欢的心意,却不知馒头叔早就图谋不轨了。
胖子们都特别有心机。
“这么说,你喜欢青梅呀。”阿妧好容易才回过味儿来,小声儿说道。
“自然,”馒头用力点头,且很讨好地说道,“若青梅愿意……我只担心配不上她。”他就嫉妒地回头去看了看那些英姿勃勃的王府侍卫,见这些侍卫们刷地都跑了,这才哼哼了一声,纠结地说道,“她花朵儿似的,那喜欢她的不知有多少。我也没啥出众的地方。只是姑娘回去跟她提提,若她不愿意,别勉强她。若她愿意,往后我一定好好儿待她。”至于上缴自己的家底儿,那都是必须地。
阿妧深沉地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看在馒头叔你诚心的份儿上,我就老实告诉你。青梅心里也喜欢你。”
馒头的眼睛亮了。
“既然两个人互相喜欢,那就成亲,开开心心地过日子。”阿妧没有吊着人家心意的作风,这既然彼此喜欢,那整那点儿虚头巴脑的多没有意思,这叫阿妧看来也都是多余的。既然彼此喜欢,那就该坦诚相待,不然岂不是蹉跎了大好的感情?
见馒头顿时一蹦三尺高,她就弯起眼睛笑了,对他说道,“回头我带青梅过来,你们说说成亲的事儿。你们好了,我就放心了。”
馒头叔觉得自己明天就能娶媳妇儿,恨不能再给他林姑娘两缸花露水儿。
只是过来几日,和阿妧红着脸上门的青梅亲自泼了兴高采烈的馒头叔一盆冷水。
“啥?林姑娘啥时候嫁过来,你啥时候嫁过来?”馒头叔最近的心情不错,因要娶媳妇儿了,因此也不嫉妒那些好英俊的侍卫们,不折腾人家去干活儿,这王府里最近气氛格外和谐。
然而乐呵呵的馒头叔此刻看了看小小一颗,要成亲起码还得两三年的小姑娘,又呆呆地看住了对自己露出一个歉意表情的美貌柔顺的漂亮丫鬟,许久,伤心得都要流泪了,贼兮兮地握住人家美丽丫鬟的小手儿很舍不得地点头。
“我等着!”
陪他家殿下一块儿等着!
馒头叔觉得自己的人生格外凄凉。
靖王却觉得心里熨帖了几分。
不然靖王殿下默默苦熬,然后看馒头叔风流快活,霸占王府啊?
前天才被气势汹汹的馒头叔要求涨工钱不涨工钱就曝光靖王殿下暗搓搓曾经跟宁国公说国公爷曾经中意的那些勋贵子弟坏话儿的靖王殿下很生气。
他不得不妥协了。
馒头叔如今月银五十两了。
“多谢你,是我任性,只是我不想离开我家姑娘。”青梅全然没有想到,自己喜欢的人竟然也和自己有着同样的心情,她抿嘴儿一笑,见馒头叔看着自己眉开眼笑,偷偷儿往自己的怀里塞银子塞首饰,还神神秘秘地说下回把自己的身家都拿来给她,不知怎么,突然就想到很多年前自己仓皇无助,抱着自家的姑娘近乎绝望的心情。
那时候她何曾想过有今日圆满的一天呢?
她觉得很欢喜,又觉得很感激。
她要感激的人太多,对阿妧好的,她都很感激。
最感激的,却并不是靖王,而是当年竟然点头愿意带着阿妧回了宁国公府,给了她另一段前程的林珩。
青梅觉得仿佛是从林世子抱着妹妹离开南阳侯府的那一刻,一切才都改变。
她不过是个丫鬟,无法回报世子什么,只求神佛保佑,令林珩与元秀郡主一生顺遂。
阿妧见她羞红了脸,却充满了欢喜与快活地和馒头叔在一块儿,自己的心里也很欢喜。她心满意足地靠在靖王的身边,小声儿说道,“都圆满了,这就太好了。殿下,”
她回头呆呆地看着靖王英俊冷硬的脸,软软的小爪子就不由自主地伏在了这青年棱角分明的脸颊上,小声儿说道,“你,你要等我长大。长大了我就嫁给你。”她怀着紧张的心情,鼓起勇气,在靖王沉静的注视下嘟起了自己水润的小嘴巴,飞快地压在了靖王的嘴角边一瞬。
感受到靖王一顿,身体都绷紧,浑身气势噬人,阿妧又慌张地退开。
只是天旋地转,她只觉自己被用力扣在了一个坚硬的怀抱里,英俊的男子的脸孔霍然压下,嘴唇微痛,灼热的嘴唇就咬了下来。
瞬间夺走了她的呼吸。
仿佛要将她吞吃入腹的激烈和灼热,顿时就叫阿妧软软地惊恐地软在了青年的怀里。
禽兽!
☆、第183章
十姑娘哪儿见过这么激烈的那啥啥啊, 一下子就被吓坏了。
她呜呜地缩在靖王的怀里, 团成一颗球儿,发出了可怜巴巴的求饶声。
靖王一顿, 更用力地咬住了这小姑娘的嘴唇。
仿佛感到她很害怕, 甚至都不能呼吸,他放过了她的嘴唇, 带着几分急切地往下啃咬。
“殿下,殿下你忍忍。”唉呀妈呀,突然变得热情如火的靖王殿下也把馒头叔给吓坏了,他也从未见过口口声声对女人没兴趣,想当年连环飞脚不知踹飞了多少美人儿,连爬到自己床上去宽衣解带的美人儿都能踹到井里去的自家殿下这一开荤简直就是惊呆人的节奏。
胖总管可怜地看着小小一只, 白白嫩嫩地被压在青年怀中的小姑娘,咳了一声,本想撒腿就跑顺便帮靖王殿下清个场。
这才符合狗腿子馒头叔的人设不是?
只是现在不行了。
心上人正在一旁看着呢。
一个不好, 容易鸡飞蛋打, 媳妇儿飞走。
因此,馒头叔正义地站了出来,对靖王很谴责地说道,“您怎么能辜负国公爷与国公夫人的信任?将林姑娘交给您,可不是叫您吃掉的。”他还胆大包天去扒拉靖王的肩膀, 显然色胆包天为了媳妇儿什么都顾不得了,倒是靖王突然停了下来,一双眼微微发红, 一边将吓得呆滞了的小姑娘给摁在自己的心口,一边急促地呼吸,顺便用冰冷的目光去看馒头叔。
“温柔点儿。”阿妧呆滞了半天,突然哼哼唧唧地抱住了靖王的脖子,小小声儿颤抖地说道,“慢慢儿来。”
其实靖王激烈的时候,她的确害怕,可是却忍不住心里生出几分莫名的战栗。
到了最后,她都不知道要不要叫他更激烈点儿。
反正她觉得挺好的,不过下回循序渐进些,给十姑娘点儿心理准备啊?
馒头叔看着这特别耿直不做作的林姑娘惊呆了,觉得自己枉做好人,回头看了看同样惊呆了的,也不知自家姑娘啥时候变得这样奔放的青梅,突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要不怎么说林姑娘跟咱们家殿下是天作之合呢?”
就这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显然是绝配来的。
且寻常小姑娘被这样对待不是应该羞涩么?怎么瞧着阿妧眉开眼笑的,还偷偷儿去咬他家殿下的下巴?
馒头叔深深地觉得自己发现了林姑娘的另一面。
“喜欢么?”靖王垂头看阿妧又作死来咬自己的下颚,差点儿没绷住,眯着眼睛问道,“害怕我么?”
“我更怕你禽兽不如。”阿妧就心满意足地抱着自家殿下的脖子小声儿说道。
她听谁说过来的?仿佛说是只有一个男人真正地喜欢这个女子,才会爆发这样激烈的热情,还有靖王殿下这么热情,还很强势很有力的样子,据说这才能叫女子幸福呢。
她就很害羞地往靖王的怀里拱了拱,偷偷儿地笑了。见她软软一团,仿佛自己做什么都愿意承受,予舍予求还乐在其中,靖王看着小姑娘雪白的耳尖儿,越发不能把她松开手,待好不容易想到她身子骨儿依旧稚嫩,不能太过折腾按捺心里的火儿,靖王突然发现了一件大事。
他婚还没赐呢!
虽然说皇后默许了靖王把阿妧给叼回自家王府,皇帝也都默认了,可是却没有赐婚。
一日没赐婚,靖王心里就不踏实。
他还没忘从前的那谁谁也说要娶他家小姑娘呢、
没有赐婚,哪天不小心被挖了墙角儿怎么整?
靖王殿下就迫切地需要一个名分。
合法抵御各路情敌的名分。
“明天跟我进宫去。”哪怕再要忍耐,免得现在就把这小姑娘给叼到床上去,可是靖王还是没忍住垂头,一口就叼住了小姑娘白生生的耳尖儿,见她轻轻地哼了一声,他下意识地舔了舔,这才含糊地说道,“咱们这婚事,明天得叫父皇赐婚。”他只觉得自己这一下子叫阿妧的小身子都软在自己的怀里,越发觉得心满意足。
想当初养团子的时候,他真心没想过给自己养出一只娇滴滴的王妃来。
不过也不坏。
至少靖王就发现,这世间只怕再没有一个女子,会如同阿妧一般,叫他忍不住想要得到她。
“那母亲也要进宫么?”阿妧忍着心尖儿的颤抖和耳尖儿的灼热,颤抖着问道。
她目光如水,眼底都是明媚潋滟的水意,侧头,却见馒头叔早就拉着青梅跑了。
“自然。”靖王就点头说道,“叫你父亲也入宫跟父皇说说话儿。”
他自然希望自己和阿妧赐婚的大事大家都在场的,因他今晚忍着心里的不舍将阿妧给送回宁国公府,就顺便和宁国公夫妻谈了谈赐婚之后关于名分的话题。
宁国公夫人是过来人,见小姑娘满面□□地回了家里,那雪白的耳后与脖颈上都是细细密密的红色痕迹,依赖靖王甚至不愿意离开他,哪里还不知道这俩发生了什么。她是真心觉得靖王是禽兽了,嗔怪地瞪了靖王一眼,到底认同了赐婚之事。
再不赐婚,还不定谁吃亏呢。
“怨不得你都进宫了。”第二日皇帝一下朝就到了御书房了。他知道宁国公夫人正在后宫之中和皇后讨论婚事,见阿妧红着脸躲在靖王的身后看自己,顿时就对一向不怎么熟悉的宁国公哈哈大笑说道,“不过朕早就中意阿妧,想叫她给朕做个儿媳妇儿。不管是哪个皇子,反正是朕的儿媳妇儿就行。”
这真是铁打的皇子妃流水的皇子啊,皇帝在心中深深地感慨了一下六皇子的没用和靖王的不要脸,这才豪爽地说道,“朕今日就赐婚!”
“那就多谢陛下了!”宁国公美滋滋地说道。
他突然就发现给靖王做了岳父的好处。
不说宁国公府里,就是如今他走到大街上,从前对自己翻白眼儿面露不屑的,都垂头绕着自己走路了呢。
这女婿不错啊!
当然,那些背后儿非议他闺女勾引靖王的,国公爷觉得都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说葡萄酸。
有能耐,也叫自家闺女去勾引靖王试试呗?
还不是被踹飞的命。
“臣也很喜欢殿下,这门婚事极好,臣很感激陛下。”宁国公是很好收买的,只要给他当靠山,叫他可以狐假虎威,那就是大大的好人儿。
他半点儿没有嫌弃靖王年纪大了配不上娇滴滴的阿妧的意思,皇帝就觉得心里满意极了。此时此刻,看着下方英俊凛然的靖王,再看看娇滴滴软乎乎的阿妧,皇帝就很满意了。他就起身笑着对宁国公说道,“既然如此,咱们一块儿去见皇后,把赐婚给定下来。”
他才起身,外头就传来了内监的禀报声。
“陛下,赵妃娘娘就见。”
皇帝很快乐的脸差点儿没绷住,迎着宁国公茫然的目光,许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捏了捏眉心。
他如今觉得累得慌,不是因朝政,而是来自后宫。
当册封太子的时间在慢慢地靠近,赵妃整个人仿佛都变了样儿,之前哭着喊着要求见他,就叫皇帝觉得莫名其妙。这怎么就跟皇帝陛下辜负了她似的?
他从一开始,就从未说过要将太子之位给她的儿子,也没有对她许下过任何自己不能做到的承诺不是吗?这如今赵妃自己一副说话不算数的负心汉的样子,非要自己给她个说法,就叫皇帝觉得很震惊了。
他以为自己和赵妃是有默契的啊!
他给她庇护,她给他当解语花,还有他们有一个俊美多才的儿子,这多好啊?
怎么一下子赵妃仿佛变了?
虽然因七皇子出宫之后赵妃仿佛想明白了很多,最近情绪不是那么激动了,可是皇帝还是有点儿怕。
他真是怕赵妃突然给自己扣个“渣男”的帽子。
当然,皇帝陛下不知道自家的心灵棋友已经往自己头上扣了多少个“渣男”了。
只是想到赵妃这么多年对自己用心温柔的服侍,还有对自己的深情,皇帝想到赵妃才死了兄长,只怕她越发在后宫根基不稳。
她自己降位,儿子无爵出宫,在宫中日子不大能过得好。
想到这里,皇帝就迟疑了一下,还是叫内监叫赵妃进来,想着自己给她这个召见的体面,也能叫后宫那些是非人收敛一些。
怀着这样怜香惜玉的心情,皇帝就看见门口正婀娜地走进来一个穿着丁香色宫装的秀丽的美人,虽然美人儿上了年纪,可是一身温柔多情的气质还在,她鬓角簪着一朵玉兰花,抬头看了皇帝一眼眼眶就红了,盈盈下拜,哽咽地说道,“臣妾给陛下请安。”
她一滴眼泪落下来,落在皇帝面前的地面上。
她抬眼,将御书房众的旁人都视而不见,只怔怔地满怀伤心与期盼思念地看着皇帝。
皇帝就很尴尬了。
这有点儿不好意思。
“你来御书房做什么?”
“臣妾想念陛下了。”赵妃楚楚可怜,她眼角一滴一滴晶莹的眼泪滚落,那柔柔的风情婉转,连阿妧都觉得自己也该学着点儿,至少流泪的时候不能哭得满脸花儿,也得如赵妃这般,妆容都不乱,很精致地流眼泪。
然而阿妧看了赵妃一眼,哪怕知道自己越矩了,却还是大着胆子滚到皇帝的面前,拽了拽自己宿命的对手的衣带小声儿问道,“殿下还跟不跟我们去皇后娘娘宫里了?我等着赐婚,好急的。”
脉脉含情这戏码儿,回头去赵妃宫里慢慢儿看不好么?
“哦哦,对了。爱妃有何时?赶紧说,朕今日很急。”
赵妃一愣,眼睛里的眼泪落下,又看向立在皇帝身边对自己偷偷儿翻白眼儿的小姑娘,顿时恨意顿生。
她如今恨极了阿妧。
若不是这小狐狸精,七皇子怎么会借口养病躲在皇子府里不出来,连她这个做娘的都不管了?赵妃如今只觉得失望无比,她发现了七皇子有贪生怕死,不想再跟自己上贼船的意思,这对于她来说,这等同于被亲生儿子背叛,那痛彻心扉的感觉就不必说了。
想到七皇子的无能与懦弱,还有不知怎么就被阿妧迷惑之后不要亲娘的不孝,赵妃就恨不能眼底都流出血泪来。
她想不明白,阿妧要怎么狐媚,才能勾得七皇子竟然命人传话儿进宫,叫她“安分”的。
只是想到靖王竟然迫不及待地要娶这个小狐狸精,赵妃心里就冷笑了一声。
这等手段,她是不是得赞上一句,到底是南女所出?
“臣妾来见陛下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听说七皇子身上不好了。”
哪怕一夕之间对七皇子生出怨恨来,可是赵妃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是一个慈母的做派,见皇帝一愣,露出几分茫然,她就垂泪道,“求陛下多叫太医去看看七皇子。这孩子第一次离开臣妾,一个人在皇子府上无人照顾,我这做娘的心里怎么能安心呢?他是不是瘦了,有没有用药,都叫臣妾牵肠挂肚的。”
“这有什么啊。做儿子的都这样儿。豫王殿下与靖王殿下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想必皇后娘娘那时那很担心两位殿下,不过陛下您看看,如今殿下们不是很好么。”宁国公就耿直地说道。
他倒是没觉得赵妃有什么阴谋,就是有算计他也听不出来,不过是单纯地觉得赵妃这为了七皇子出宫就一副死了儿子似的很看不惯。
皇帝就陷入了沉思。
片刻,他就抓着头为难地说道,“你再担心也得叫小七学着独自生活,总是有这一天的不是?他也长大了,如今也该自己立起来了。想当初豫王靖王在他这么大的时候,都是朕不可或缺的臂膀了。”
见赵妃可怜楚楚地看着自己,他就说道,“正巧儿六皇子和他住得也不是很远,回头叫他六哥多照顾照顾他。六皇子别的寻常,单论照顾人倒是极分明的。”那把七公主和阿妧给照顾得油光水滑儿的。
然后叫人叼走了。
六皇子这倒霉催的。
皇帝就抽了抽嘴角。
“可是六皇子……”
“他们都是南朝血脉,如今处境也都差不多,六皇子会宽慰小七的。”皇帝就信任地说道。
他对六皇子的信任,令赵妃眼睛顿时就红了。
曾何几时,宫中的小透明儿都能踩在她的头上了!
“有陛下这句话,臣妾就放心了。”见阿妧偷偷儿地去扯皇帝的衣摆,没规矩没教养,可是皇帝却仿佛很吃她这一套,甚至抬手安抚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还用不耐的目光看着自己,赵妃只觉得心都凉了,终于发现,除了儿子不可靠之外,这位皇帝陛下也不是那么可靠。
她到底做了皇帝多年枕边人,知道皇帝喜欢的是温柔懂事的女子,咬了咬牙看着皇帝,充满了依赖地说道,“臣妾都听陛下的。”
柔弱顺从,是她得到皇帝宠爱的手段。
果然,皇帝的脸色就好看了许多。
赵妃就在皇帝满意的目光里微笑,下意识地拂过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
一个儿子不中用……她是不是得再生一个?
☆、第184章
不过赵妃娘娘岁数儿不小了, 也不是想生就生的。
当初她那么得宠, 日日得沐君恩,也不过是生下了一个体弱多病的七皇子罢了。
且如今七皇子都跟皇位拜拜了, 阿妧就更不必理会赵妃那忐忑不安的美人儿心。
跟她又没什么关系。
当她拉着皇帝吭哧吭哧走掉的时候, 皇帝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头对赵妃说道, “朕最近忙得很,难免冷落了爱妃。若觉得七皇子不在身边心里想念,你一个人在宫中寂寞,就叫恭侯夫人来宫里陪你。”
虽然如今的恭侯夫人得管赵妃喊一声姑母,疏远了一层,不过到底是一家人, 皇帝这样做也有安抚赵妃的意思。赵妃见他对自己尚有情分,心里一松,美眸顿时就亮了。
“臣妾多谢陛下。”
只是想到皇帝口口声声忙得很, 却有时间去见皇后, 赵妃的心里又有说不出的难受。
皇帝最近与皇后之间更亲近了几分。
“没事儿,没事儿。” 皇帝咳嗽了一声,夹着尾巴带着阿妧跑了。
他是怕了赵妃那突如其来的歇斯底里,总觉得一向宽厚平和的皇后才能叫自己的心里安稳一些,一路和阿妧来了皇后宫中, 却见今日林琰难得在皇后面前献宝,一旁七公主虎视眈眈地瞪着林二公子,就跟有千年冤仇似的。
林琰正不知和皇后说笑了什么, 转头就见了七公主瞪圆了眼睛垂涎地看着自己,一愣,之后露出了一个坏笑来对七公主笑问道,“公主不是忙得很么?怎么今日倒是空闲?”
听说七公主忙着相看驸马呢。
“你吃醋啊?”七公主就忙不迭地问道。
林琰看着这两眼放光的七公主,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觉得七公主这自我感觉蛮良好的。
“你过来。”七公主见这青年越发英俊,那夺目的光辉甚至压过了天光,心里顿时就痒痒起来。
委婉路线她走得不大习惯。
“做什么?”反正向着也是闲着,林琰就往七公主的面前来了,只见公主殿下顿时就跳到他的身上来了,众目睽睽之下伸出贼手就挠了挠这青年的下巴颏儿。
正笑嘻嘻走过来的林琰一下子就愣住了,之后,在刚进门的阿妧震惊的目光里眯起了眼睛哼哼了两声,还很配合地抬高了自己精致的下颚满意地说道,“再多挠两下儿。”这仿佛是猫儿似的性子,皇后一眼看见就揉了揉眼角。
就见这青年一双含笑的漂亮的眼睛风情横飞,还对卖力给他挠下巴的七公主飞了一个眼波。
他还笑嘻嘻地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要不我也挠挠你?”
这登徒子的样儿,顿时就叫七公主……
惊喜坏了啊!
“来吧!”她恨不能就在林琰面前躺平了随便儿挠。
林琰就笑了。
他觉得七公主还真的蛮有趣儿的。
他本就不是跟兄长一般严谨的性子,且平日里与七公主也有几分亲近,见七公主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阿妧神秘兮兮对自己说什么七公主要下嫁的话。
想到这里,他又垂头看了看七公主,一双漂亮的眼睛扫过七公主修长的身材,挠了挠下巴小声儿说道,“公主原来也长大了。”初见时气势汹汹来挠自己的小豆丁儿,原来在他在别处浪得飞起的时候,已经长成了漂亮可爱的小姑娘。
他就笑嘻嘻地打量了七公主一下。
七公主面色严峻,迎着林琰有一搭没一搭的打量,觊觎人家林二公子的这里那里。
“二哥哥你不知道,公主回头还要去锦乡侯府玩儿呢。”见林琰垂头看着自己,阿妧就很贴心地凑过来,在七公主同样目光濯濯之中狗腿儿地说道,“二哥哥你还不知道,锦乡侯府大公子生得跟花儿似的,可好看了!”
为了七公主这恋情,十姑娘也算是两肋插刀了,忍着心里要被天打雷劈的担心就夸了人家锦乡侯府的沈青一把。只是她再蹦跶,林琰也只是笑嘻嘻地对着妹妹吹了一口气儿。
“你就吹。这世上还有男子能比我更英俊?”
阿妧瞪着得意洋洋的她二哥说不出话来。
“且公主也不会喜欢他。”
“哈?”
“公主不是喜欢我么?”林琰偷偷儿压在七公主的耳边,露出几分坏笑。
他的眼底光芒璀璨,七公主本是要霸王硬上弓的,可是见到这青年坏笑地凑过来,顿时就跳了起来,窜出去不知去向了。
“你就坏吧。怎么反倒吓跑了七公主?”皇后看着林琰这突变的画风,顿时就觉得头疼极了。这早前也没看着外甥露出喜欢七公主的意思,怎么就突然把七公主给撩拨成了这样儿。
见林琰笑嘻嘻地坐回自己的身边,皇后到底喜欢这个外甥,不愿呵斥他,只慈爱地点了点他的额头无奈地说道,“你素日里在外头厮混也就罢了。七公主是什么身份,是你这样逗弄的不成?冒犯了她,你这越发不像话了。”
“我明明说的是实话,姨母怎么当我在胡说?”
“你从前……”
“从前她又没长大。”林琰就不以为然地说道,“且既然公主喜欢我,我也觉得她很好,那自然就可以发展一下儿,不比不知道根底儿的强些?”
他从前也没想过娶亲什么的,单身贵族挺好的,天天跟小伙伴儿们厮混的日子也不赖。只是如今小伙伴儿们都成亲生子去了,林琰就寂寞了几分。七公主在林琰的印象里感觉不坏,又和阿妧交好,林琰自然愿意试试与七公主有没有缘分。
不然换了别的女子,他压根儿没见过,也不知性情是不是和睦,还不及七公主。
他还是很喜欢七公主的性情的。
皇后看着林琰,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你是真喜欢她呢,还是觉得她合适呢?”皇帝都来了,皇后却没有时间理会皇帝,只看着林琰。她从林琰降生就格外偏疼这个外甥,自然是有缘故的。
想当年皇帝后宫尚且都是北朝女子的时候,皇后当真差点儿着了人的暗算,还是当年已经怀胎十月的宁国公夫人奋不顾身帮皇后挡了那一劫。只是也是因这样,宁国公夫人早产,生下林琰自幼就有些羸弱,皇后觉得自己对不住妹妹和外甥,一向待林琰格外优容,爱若亲子。
也是从那个时候皇后才发现,与其叫皇帝去宠爱那些会动摇自己帝位,会生出野心的北朝贵女,还不如叫皇帝宠爱出身有碍的南朝美人儿。
反正前朝重臣都防着她们呢。
“我是真的喜欢她。”林琰就急忙说道,“虽然并不是十分深爱,只是姨母,我也没说立刻就要尚主。只是既然喜欢她,我就和公主亲近亲近,若彼此觉得情投意合,那姨母,求您成全。”
他说的话比成妃的好使多了,皇后看着英俊逼人,微微一笑就满室生辉的外甥,只觉得这世间最英俊的人也就是这个样子了,哪里还想着叫别人家去喝口汤,微微颔首说道,“日子是你要过的,媳妇儿也是你要喜欢的,既然如此,你就去试试,没准儿七公主和你亲近久了,烦了你也说不定。”
“我既然认定了她,除非她不喜欢我了。不然我不会撒手。”林琰就笑着说道。
他若是先撒手,那就是坑死七公主了。
因此他才在之前不动声色,犹豫不决。
因下定决心要跟七公主有个结果,他才敢在皇后面前说这些话。
不然若只是玩玩儿,回头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那林琰是拒绝的。
虽然他外表轻佻,可是骨子里是不大喜欢风花雪月的。
不然凭他生得模样儿,早就红颜知己满天飞了。
“既然这样,那你就好好儿和七公主相处去。”皇后就决定给林琰想想办法。
她的眼里带着十分的疼爱,林琰就心满意足,见阿妧贼兮兮地凑在自己身边听八卦,没准儿还得当个小叛徒去告诉七公主自己的心思,林二公子就伸手揪了揪妹妹的小辫子,见她嗷呜嗷呜地叫,就越发地戳了戳妹妹的小脸蛋儿。
靖王就黑着脸一把将阿妧从他面前给抢走,冷哼了一声,拍开这贼爪子,方才对皇后说道,“父皇已经同意给我和阿妧赐婚。母后,快些赐婚。”
他急得够呛。
皇后就越发觉得这都是一群讨债鬼了。
“原来七公主喜欢阿琰。这倒是极好。”皇帝就没有皇后利益分配的那些心思,他心思更粗狂一些,觉得这婚事就很好。
在他的眼里,七公主是自己膝下最可爱的女儿之一,当然是不跟她爹对着干的时候。而林琰又是养在皇后面前,品貌性情无一不是最好的。且皇帝心中也有为七公主考虑的意思,毕竟七公主并无同母兄弟,虽然身为尊贵的公主,然而若没有兄弟撑腰,那世家里头磋磨人的还少了不成?
显荣长公主那样彪悍,当初驸马还起了歪心呢。
不是显荣长公主自己就比男人强,只怕也要悲悲戚戚地过日子。
因此皇帝就很担心七公主。
可若是七公主能嫁到宁国公府上去,皇帝就是很安心的。
他觉得这门婚事十分不错。也很叫他放心。
“要不双喜临门,一块儿赐婚吧?”皇帝就兴致勃勃地问道。
皇后默默地捏着眉心。
好么,这双喜临门还不叫人家世家勋贵翻了天啊?
一子尚主,一女为王妃,咋地啊?皇家这是要姓林了是不?
“且等等。到底七公主女孩儿家,若赐婚之后难免羞涩不自在,往后与阿琰在不如如今这般亲近了。”皇后好容易劝住了兴冲冲的皇帝,这才和皇帝一块儿拟了赐婚的旨意。
直到宁国公府十姑娘赐婚给靖王为靖王妃的旨意盖了印,靖王将之揣在了怀里,这才感到一点点放心了。他刚刚放心,豫王就再次叫弟弟忙了起来,鞍前马后地忙碌太子之事。这宫中因册封太子的大典临近越发热闹,皇后面前日日有人逢迎的时候,恭侯夫人就悄无声息地进宫来了。
说起来,老恭侯才死,恭侯夫人做儿媳的正在服丧,本不该入宫。
然而有皇帝点头,她方才匆匆入宫。
她并未去给赵妃请安,而是先来了赵美人的宫中。
与如今升了一辈儿的恭侯太夫人不同,恭侯夫人打从嫁过来,虽然也入宫见过赵妃几面,可是跟这位姑母也没啥感情,还不及与她在侯府中有几分交好的赵美人来的亲近。
且恭侯夫人心中也有算计,赵妃这姑母再亲近,难道还能亲近过与如今恭侯为亲兄妹的赵美人儿。因前头死了的老恭侯是个很风流的人,那生下的儿子不知多少,也有出众的,恭侯能继承父亲的爵位纯属仰赖嫡长子的名分。
可是赵妃只怕只会重视能帮助她的侄儿,那未必会提携恭侯为臂膀。
毕竟,在赵妃眼中,老恭侯的儿子都是自己侄儿,也不必只在意一个恭侯。
这就叫人很不愉快了。
与其亲近赵妃,还不如亲近赵美人这嫡亲妹子不是?
“娘娘怎么憔悴成这样儿?莫非赵妃娘娘在宫中没有好好儿照顾你?!”恭侯夫人与赵美人当真有几分姑嫂情深的意思,见赵美人人都瘦了一圈儿,虽然越发地美貌动人,可是这瞧着纤瘦无力,叫人瞧着心里不好受,顿时眼眶就红了,上前扶住赵美人含泪说道,“娘娘这不是叫人担心么?这都成了这样儿了,怎么不叫人告知侯府一声?哪怕咱们鞭长莫及,可是也该叫赵妃娘娘护着你些啊。”
她就拿帕子压了压眼角。
“嫂子别说这个了。”赵美人浑浑噩噩,这些天都不知自己是怎么过的,只用力抓住了恭侯夫人的手臂,眼底露出几分阴沉的光。
“我叫嫂子从府里找来的当初熟知南朝宫中秘药的宫女可来了?”
“娘娘怎么突然好奇这个?”虽然恭侯夫人疑惑,可是还是命身后一个中年的嬷嬷上前说道,“这嬷嬷是从前宫中的老人儿,当初跟着父亲来了京中,一直在府中服侍,忠心耿耿的。”
她叫那嬷嬷上前,赵美人看了这低眉顺眼的嬷嬷一样,指尖儿颤抖片刻,就从袖子里丢出了一个不大的熏香盒子来说道,“你闻闻这个,听说是从前南朝中很珍贵稀罕的香料。我生得晚,没赶上咱们当年的繁华,如今也很好奇呢。”
那嬷嬷急忙应了,拿来轻嗅了一下,顿时脸色一变。
“这是谁给娘娘的?”她压抑不住脸上的惊惧问道。
“怎么了?”
见那嬷嬷迟疑,赵美人心中突然生出几分不安,厉声问道,“这到底是什么?!”
“这……”
“说!”
“是,是,是断子香。”那嬷嬷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
赵美人顿时往后一仰。
只听名字,就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
她哆哆嗦嗦地看着那个精致的熏香盒子,又忍不住想到当日赵妃带着疼爱温柔地将这盒子交给自己时的温煦微笑,陡然浑身一凉,继而心生恨毒。
她没有想到,断了她有孕的希望的不是旁人,正是她亲爱的姑母!
她断她子嗣。她和她不共戴天!
☆、第185章
然而想到如今的处境, 赵美人又虚弱地伏在了床上。
她要怎么和赵妃不共戴天?
哪怕如今赵妃降位, 七皇子出宫,已经不及从前那般盛宠,可是在赵美人这种早就失宠的后宫低位妃嫔来说, 赵妃的存在依旧如同不可攀登的高山一般令人仰望。
哪怕是如今知道赵妃对自己做了什么,可是赵美人又能对赵妃怎么样呢?且她心里尚怀着几分希冀, 就抓紧了身下的被褥, 看着那跪在自己面前的婆子舔了舔嘴唇期待地问道,“若我……若我细心调养,这身子日后还会不会有孕?”
她还是想着,赵妃大概会对她手下留情。
她们是姑侄, 是一家人不是么?
当年她在宫中, 赵妃也是那样用心地照拂着她。
只是, 赵美人想到曾经,就眯了眯眼睛。
或许赵妃对她的宽容,也是在利用她。
她得宠轻狂, 且愚蠢任性, 在这后宫之中凭着一点年轻貌美就得罪了不知多少的人去,甚至触怒了皇帝。可是赵妃却在她轻狂的时候越发地温柔如水, 得体规矩,叫皇帝就觉得赵妃的懂事是难得的,哪怕她再美貌年轻,可是论起在皇帝心中谁会令他感到轻松,也只会想到赵妃了。
一想到这里, 赵美人就怒从心头起,且见那嬷嬷犹豫了一下,还是微微摇头,竟不敢说出那令人绝望的话来。
哪怕是心中已经绝望,可是当那婆子摇头的时候,赵美人也眼前一黑。
她颤抖着靠在突然哭了出来的恭侯夫人的肩膀上,脸色苍白,眼底带着恨毒。
在这宫中的女人,谁不知道不能生代表着什么?
光有盛宠又有什么用?
待皇帝百年,或是当自己年老色衰,能依靠的也只有儿女。
可是赵妃明明知道一个女人最要紧的是什么,却依旧毫不犹豫地坏了她的身子,叫她后半辈子都要凄凉若浮萍。
“她怎么能这么狠心?你是她的亲侄女儿呀!”恭侯夫人简直都被赵妃的狠毒给吓住了,她一想到素日里自己低眉顺眼地跟着婆婆入宫请安,赵妃总是一副慈爱温柔的美丽模样儿,再想想她对赵美人做了什么,就含泪抓着赵美人的肩膀哭道,“我可怜的娘娘啊!这日后怎么办,怎么办啊?!”
如南朝皇族这种尴尬的地位,赵美人往后还没有子嗣,日后若豫王即位,还能有个好儿?
“得亏娘娘发现了她的真面目,不然咱们还把她当成好人!”恭侯夫人就哭道,“真是卖了咱们还给她数钱!”
“若不是我身边有忠心护主的奴婢,我也不知道她竟然早就在算计我。”赵美人就也落泪道,“蛇蝎毒妇!若母亲知道她竟然对我做这样的事,一定不会放过她!”
她口中的母亲自然是赵妃的嫂子,如今的恭侯太夫人。只是想到太夫人那为了家族可以牺牲一切的作风,哪怕是赵美人当年在家中也是得宠的女孩儿,也突然感到心头一凉。她一下子就想到,自己尚有一个亲妹妹如今还未成亲。
待字闺中,也是个名满京中的才女,美人。
想当年这个妹妹本是花期,却爱慕顺昌侯府三公子元英,她和赵妃都想着若能联姻北朝勋贵自然是极好的,谁知那元三公子却断然拒绝了这婚事,完全没有将宫中的赵贵妃和赵美人放在眼中。
因元英拒婚的缘故,她这妹子又有去哭求元英回心转意,因此京中颇有些流言蜚语。她的出身也为人忌惮,因此元英如今都娶了那南阳侯府的大姑娘,可是赵美人这妹子却依旧没嫁得出去。
她相中的人家看不上她,别人中意了她的,她又看不上人家,婚事就此蹉跎。
如今想到自己的妹妹,赵美人就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以她母亲的性子,知道她已经不中用了,还不能为皇帝生孩子,只怕转身就会将她的妹妹也送到宫里来争宠。
那是个活泼新鲜的美人儿,到时候皇帝面前,还有她家人的心目中,又哪里会再有她的立锥之地?
赵美人只觉得心头拔凉,到底与恭侯夫人有几分情分,就抓着她的手红着眼眶央求道,“嫂子千万不要回家对母亲说这样的事儿,不然我就当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若她妹妹进宫得宠,她就不会再为家族需要,到时候生死只怕都要由她自己去了。恭侯夫人见她仓皇不安,也想到了婆婆的性子。虽然她也遗憾赵美人不能生育,可是她还真的没想过把另一个小姑子给送到宫里来。
盖因都说远的香近的臭,家中的那个小姑子住在侯府和她日日相见,总有龃龉,远远不及她和赵美人之间的情分。
那丫头入宫得宠了也不会对恭候夫人有什么帮助,还不如应了赵美人呢。
“娘娘放心,此事我记得了。”恭候夫人顿了顿,就指着那跪在地上的嬷嬷说道,“这是旧年在宫中服侍的老嬷嬷了,就留给娘娘使唤。若那女人再想害娘娘,也有她做个防范,免得着了她的道儿。”
赵美人自然也知道凭赵妃的狠毒还不定有多少事儿等着害自己呢,就急忙点头谢过了恭候夫人,将这嬷嬷给留在了宫里。只是虽然信任这嬷嬷,赵美人更信任的却是那个先提醒自己小心赵妃的宫女儿。
那宫女见有嬷嬷入宫这才在赵美人的面前松了口气说道,“日后奴婢也算是放心了。”
“只是我的身子……”
“美人怕什么,不能生又如何?这宫中不能生的娘娘多了去了,有宠才是真的。”这宫女儿生得十分平凡,也是因生得平凡方才在任性善妒的赵美人身边立住了,她急忙给赵美人打了水来擦脸,口中就笑着说道,“只要美人得宠,往高位妃嫔上去。就算是日后……奴婢说一句打嘴的话,就没有皇子公主的,谁也不敢小看了美人去。且您若身居高位,日后一则新君不敢擅动您这样的太妃,另一则……”
她就笑了笑。
“怎样?”赵美人急忙问道。
“另一则,奴婢却有些挑拨的嫌疑了。”这宫女儿在明亮的烛火之下,微微一笑,柔声给赵美人捏腿,口中就说道,“赵妃娘娘害了美人,美人却拿她无计可施,因此连这样的仇恨都隐忍,不就是因赵妃娘娘有宠且为妃位还生了皇子。哪一日美人的盛宠超过了赵妃娘娘,位置也高过她,她万事都不及您。就是将她踩在脚底下。那往后赵妃娘娘的性命不就是握在了美人的手中?她叫美人失去了那么多,美人难道不想报仇么?”
这宫女柔和的声音慢慢地消融在了赵美人的心底。
这一刻,她有醍醐灌顶之感,一下子心中的烦乱分明。
“你说的没错。可是……陛下不喜欢我。”
“陛下怎么会不喜欢您这样年轻美貌的佳人?不过奴婢想着,您生得美貌无双,若是也学着赵妃娘娘一些,柔顺可人,想必陛下心里就不会再有赵妃娘娘了。”
说起来,赵妃就是老了。
皇帝喜欢善解人意的解语花,赵妃占了这巧宗儿如今有些圣眷,可是说实话,还是已经不及每年入宫的新人。
如今南朝宫妃式微,且宫中已经有了赵美人与赵妃姑侄两个,因此除了当年被南朝皇族送入宫中的那一批南朝美人,如六皇子生母李嫔之外,这些年进宫敢跟赵妃争宠的南朝美人并不多。
说起来,北朝贵女倒是进宫了几个,虽然皇帝不怎么宠爱,可是平日里也要在各宫坐坐说说话儿宠幸一下,免得这群妃嫔久旷之下闹出宫怨来给皇帝陛下扣个戴颜色的帽子什么的。这北朝美人经历得多了,皇帝就总得换换口味儿。
这也是赵美人再叫皇帝讨厌也没有彻底失宠的缘故。
“争宠这学问,美人比奴婢懂,只是奴婢一心为了美人,因此想了些不成熟的法子。”
这宫女儿就一脸忠诚地看着赵美人。
赵美人却觉得她说得十分有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微颔首,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脸上就露出几分坚决。
因此当阿妧知道宫里头皇帝开始宠爱赵美人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趴在靖王府的一处临水的小楼里,这是之前靖王安置皮影戏班子的地方,此刻她正撑着头百无聊赖地看着前头从前自己觉得很有趣儿,看得兴致勃勃,可是今日靖王不在竟叫她觉得没意思透了的皮影戏,眼前都暗淡了。
听到赵美人复宠,她呆了呆一时都没想出什么想法来。见她呆呆的样子,七公主就撇嘴点了点她的小脑袋说道,“王兄不在,你整个人魂儿都飞了似的,没用!不就是个男人么!真给女孩子丢人!”
“可不是看着我二哥哥羞涩跑掉的时候啦。”阿妧就哼哼着说道。
“那能一样儿么。我可以和你二哥是心灵上的……”
十姑娘趴在小楼的栏杆处,觉得自己都要吐了。
“只是王兄不在,你都要留在靖王府里,可见你还真的是可以嫁人了。”七公主一来靖王府就条件反射地想要放个火打个架什么的,此刻在座位里扭来扭去没有个消停的时候,见阿妧依旧无精打采,就笑嘻嘻地凑过来分享自己的经历对她说道,“你说得当真都有几分道理。你知道不?我问了阿琰,什么时候想要娶我的。”
见阿妧的一双眼睛八卦地看过来,精神抖擞起来,她就得意地笑了。
“他怎么跟你说的?”可别当着皇后和她们的面儿是一套,在七公主面前是一套。
“就是你试探他的时候。”
这倒是和林琰对皇后说的差不多,阿妧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你觉得他喜欢我比我喜欢他少得多,觉得我吃亏了不划算了,受了委屈是不是?”
见阿妧不安地看着自己,七公主就笑嘻嘻地捏了她的脸颊一把,这才很骄傲地说道,“不过我不在意!他人儿都是我的了,往后慢慢儿来。我有信心,哪怕如今是我更喜欢他。可是日后在一块儿了,一定是他更爱惜我。”
林琰如今选择她,是因为觉得她和他之间更合适,当然,也有几分他确实喜欢她。
七公主并不在意这个。
她只知道感情都是相处中努力换回来的,林琰总有一天,会爱惜她,会回报她的这份感情。
“那我跟公主说,我二哥哥其实是个好男子,可老实了。家里头一个通房都没有呢。”阿妧急忙把自家二哥的优点儿多告诉七公主点儿。
不然七公主这么好,若有一天不喜欢林琰甩走拜拜了,那就是林琰的损失了。
“我信任你二哥。他既然对我好了,就不会再跟别人好。”七公主虽然嘴上说得云淡风轻的,可是眼睛都笑眯眯地几乎看不见了。不过林琰说大概要跟她成亲这事儿,她含含糊糊地跟成妃说了。
成妃本觉得锦乡侯府的沈青极好,毕竟锦乡侯夫人温柔慈爱,对七公主的印象很好,且沈青比林琰可好拿捏多了,她觉得七公主喜欢林琰有些辛苦。可看着七公主那欢喜的模样儿,成妃也就丢开手去,只等着锦乡侯夫人下一回入宫就跟她嫂子说个明白。
“我可等不及了。一会儿我就去锦乡侯府,跟舅母说,我已经有喜欢的男人了。也别耽误了她家里头的宝贝。”
“公主仿佛不怎么喜欢沈青啊?”阿妧就好奇地问道。
七公主虽然看不顺眼很多人,可是对亲近的人家的小辈却都很不错,哪怕母家的几个表哥都被揍得哭爹喊娘的,可是若是有外人来欺负他们,七公主也会为几个表哥出头。
阿妧难得见到七公主会不喜欢母家的表兄,想到那沈青很软弱的脾气,就抓着头小声儿说道,“若不是有我家二哥哥珠玉在前,那沈青其实也还算不错了。脾气那么软乎,往后公主还怕他咸鱼翻身啊?”
“你见的人少,不明白,越是这种蔫儿了吧唧的人,心里越有自己的主意,犯起糊涂来,九条牛都拉不转呢。”七公主就摇头说道。
她想了想,就皱眉说道,“就比如我那时在宫中轻薄了他,换了爽快的人,要么恼怒,要么如你二哥似的登徒子。可是他却只躲着藏着,眼睛都躲躲闪闪不敢跟我接触,我瞧着不大好。”
她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阿妧呆呆地听了,就觉得七公主仿佛比自己更会看一个人的真实面目,就急忙点头听着。且见七公主一定要去和锦乡侯府说明白了,她就犹豫了一下,看着七公主不吭声。
“怎么了?”
“我还跟着去么?”阿妧就怯生生地问道。
“去啊。咱们这样好,你自然是要跟我在一块儿的。”
见阿妧欲言又止,七公主就凑过来笑嘻嘻地问道,“怎么,想起你二哥挖了锦乡侯府的墙角儿,怕人家仇杀你啊?”
她这一脸坏笑的样儿,还真跟林琰有了几分夫妻相。
“你们真是绝配啊。”阿妧一噎,就对这好讨厌的七公主深深地感慨道。
坏一块儿去了。
☆、第186章
“是不是?我也是这样想。”
七公主都美上天了, 觉得阿妧就是在夸她。
夸她还不行, 还得夸她心上人。
这么厚的脸皮,阿妧算是败了,她一下子就惊恐地想到若来日七公主嫁给林琰了, 这俩双剑合璧一块儿欺负十姑娘,那她还有活路么?
巨大的惊恐就叫阿妧有点儿惊慌了。她哼哼了几声, 决定赶在七公主嫁给林琰之前就赶紧先嫁人, 往后有了靖王给自己当靠山,就再也不怕七公主了。因想得挺美,阿妧捧着雪白的小脸儿嘿嘿地笑了两声,憧憬着往后自家殿下再多做点儿禽兽的事儿。
论起来, 她和靖王也蛮绝配的。
“你跟我去看看, 不然我一个人也没意思。”七公主就拉着阿妧笑嘻嘻地说道。
“那先送个拜帖吧。”阿妧是个守礼的人, 不告上门这种事总是会叫人嫌弃没规矩。
打从这京中开始流传林家十姑娘勾引靖王的传说之后,阿妧就格外重视规矩一些。
她觉得自己被黑惨了。
哪里是她狐媚勾引呢?分明是靖王心怀叵测。
“也好。”七公主叫阿妧写了拜帖,又说笑看了一会儿皮影戏, 见阿妧虽然和自己说话, 可是一颗心却都没有在自己的身上,七公主就撇了撇嘴, 等了一会儿就拉着阿妧往锦乡侯府去了。
锦乡侯府此刻正有些热闹,本一向慈爱温煦的锦乡侯夫人正铁青着脸端坐在上房的上首的椅子里,她的面前正跪着一个垂头不语,带着几分可怜的俊秀青年。锦乡侯夫人看见儿子这么一副无声的样子就来气。
“你,你是不是疯了?!”她看了跪在沈青身边低声哭泣的丫鬟一眼, 猛地拍案骂道,“不过是一个丫鬟,怎么她是你的祖宗不成?叫她去打扫后头的院子,我亏了她了?她是千金小姐,都不能动个手儿了?难道这锦乡侯府里头,我还得看她的脸色过日子不成?!”
她只觉得气都冲到天灵盖上去了,盖因今日一早,她就叫儿子房里这丫鬟去后头打扫院子,谁知道儿子一下子就冲出来了,语无伦次地不许叫这丫鬟去干活儿,跟她要害了这丫鬟性命似的。
锦乡侯夫人都懵了。
因心里念着尚主的想头儿,因此这些年沈青身边的丫鬟,她一向都不敢挑选那些美貌淘气的,只选了个容色寻常,瞧着笨笨的不大机灵的,就是恐儿子被这些心思大了的丫鬟给勾搭坏了去。
更何况,锦乡侯夫人与成妃姑嫂情深,心里想要迎娶七公主,那就不是嘴上说得好听,而是当真要把七公主当闺女待的。她就防着儿子在大婚之前闹出和丫鬟的不好看的事儿来,叫七公主伤心。
她想得挺美。
可是千防万防,竟没有防住竟然有人钻了空子。
看了看跪在地上那丫鬟,哪里有七公主的端贵美貌,锦乡侯夫人一瞬间都怀疑儿子瞎了眼。
“兰心,兰心才病着,她身子弱,哪里能干那样的粗活。母亲饶了她,叫她就在儿子房里笔墨侍候吧。”
沈青迎着锦乡侯夫人的怒气,就伏在地上低声央求道,“她,她本服侍儿子很好,母亲,她也不是能做粗活的人。”他虽然反驳了锦乡侯夫人,可是却因畏惧母亲而微微颤抖,此刻就霍然抬着脸央求道,“咱们侯府里的粗使丫鬟婆子还少了不成?做什么一定要折腾兰心呢?”
说起兰心二字,他的脸上就多了几分柔情。
“呸!她是个什么东西,一个丫鬟,还做不了粗活,我买她来做什么?别人能干的活儿,她偏偏干不得,这是谁给她的体面底气?我折腾她?她一个小丫鬟,也配叫我这个当家主母折腾她?你也得看看她能不能配得上!”
见儿子瑟缩了一下,却咬着牙不吭声地将那个歪跪在地上的丫鬟给护住,锦乡侯夫人看着他这蔫巴巴却还主意很正的样子就来气,突然心中生出几分不祥的感觉,眯着眼睛问道,“你们之间没什么吧?”
沈青抿唇不语,越发不吭声了。
锦乡侯夫人顿时心中一凛,哪里还顾得上这什么丫鬟,立刻就探身用力握住了儿子的肩膀。
“你,你和她?!”
“本是想着日后再跟母亲禀告的。兰心已经服侍了儿子起居,日后,日后……”沈青就吭哧吭哧起来。
听了这话,锦乡侯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黑
这话还有什么听不明白的?
她儿子有了屋里人!
只觉得多年的心血与警惕防范都一朝完了,锦乡侯夫人好容易缓过一口气儿来,见沈青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顿时就尖声质问道,“我当初跟你说什么来着?!叫你不许沾染府里的丫鬟,你是不是跟我保证得好好儿的?!孽障,我的话你都当耳边风不成?你,你做下这样的事来,我怎么和成妃娘娘交代?!”
成妃之所以愿意这门婚事,乃是因锦乡侯夫人这个做婆婆的明理慈爱,另一则就是她保证说沈青并没有姬妾通房,日后也不会沾染二色叫七公主碍眼。
如今没有,往后也不会有,会待七公主一心一意。
因此成妃才点头。
不然这京中世家豪门林立,不知多少的勋贵子弟,凭什么皇帝最宠爱的七公主就要下嫁锦乡侯府?
真以为是仁者无敌啊?!
听见锦乡侯夫人要尚主的话,沈青的眼底带了几分痛苦。
他一想到霸道跋扈的七公主,想到这最近在帝都的种种关于七公主横行的传闻,就觉得满心的苦闷。
他不喜欢七公主这般霸道的性子。
只是他却不敢说,也不敢反驳母亲的热乎劲儿,因此只能默默地跪在母亲的面前。
反正兰心已经是他的通房,木已成舟,事已至此,哪怕七公主要下嫁,他既然对兰心做下事来,也必须要负责任的。
见儿子不吭声,锦乡侯夫人越发地恼怒道,“你是不是疯了?我对你说的话你都忘进狗肚子里去了?公主千金之躯下嫁,那是阖府的荣耀,你当勉励侍奉于公主驾前,不能有一日的懈怠。”
她努力地摁着胸口喘了一口气儿就冷冷地质问道,“难道你心里不愿意?公主那样的风姿,你竟然还不愿意?宁愿要一个这么卑贱的种子?”这名为兰心的丫鬟何止差了七公主十倍百倍,简直一个十天一个是地。
更令锦乡侯夫人气愤的是,她大话都说出口了,回头七公主发现她说了谎,那得怎么想她?
会不会以为她是个骗婚的?
“你,你当日我在娘娘面前提及通房之事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实话?!”
若沈青那时说实话,还算是有些承担勇气。
哪怕成妃不喜,可是锦乡侯夫人也能回转回来。
如今她都在等着成妃的决断了,这胆小懦弱,却翩翩要做下一些叫人为难的事的小子,却闹出了这个。
锦乡侯夫人给成妃负荆请罪的心都有了。
“母亲,兰心服侍儿子多年,一向温柔体贴,儿子离不得她。若是母亲要送走她,那儿子不能允许。”
见锦乡侯夫人眼底带着几分阴沉地看着瑟缩在自己身后的兰心,沈青聚秀的脸上就露出十分的难过来,他膝行几步抱住了锦乡侯夫人的腿央求道,“儿子愿意听母亲的话尚七公主。可是兰心是无辜的,儿子喜欢她。求母亲网开一面,饶了兰心吧!”他顿了顿,就抿唇说道,“她服侍儿子日久,许已经有了儿子的骨肉。儿子会对公主好的,也求母亲容了她……”
他才说到这里,迎面就叫锦乡侯夫人唾了一口。
“你说的这是什么无耻的话?!尚主委屈你了?还用得着你来那尚主来做交换?还愿意听我的话尚主?宫里头娘娘公主看没看上你都是两说,你倒是自己封了自己是驸马了!”
锦乡侯夫人声音尖锐,哪里还有素日里的温柔宁和,一把就将看着自己呆滞了的沈青给用力推倒在面前,看着那兰心“大爷”“大爷”地叫着扑过去扶住了他,就冷笑道,“好一对儿同命鸳鸯,勾引了主子,还说自己是无辜的?若你当真自己不愿意,难道他强迫了你不成?!”
两个都不是什么好货。
锦乡侯夫人一下子就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说不出话来了。
这么两个东西,若是日后锦乡侯府尚主,只怕就是倾门之祸。
七公主若受了委屈,皇帝哪有不为爱女出头的道理?
沈青这么愚蠢,到时候只怕跟显荣长公主那驸马一个倒霉下场。
那没准儿还是轻的呢。
“母亲,公主……”
“尚主的事儿,你别再想了。这京中多少的好人儿,七公主非要下嫁你这么一个不干净的?睡了个心爱的丫鬟宠着护着来碍她的眼的?你当公主都是贱得慌是么?”
锦乡侯夫人一开始的惊怒,再慢慢想到这里之后就变得沉稳了起来。她想到干脆爽快,十分硬朗的七公主,心中暗叹了一声无缘,就垂目淡淡地说道,“回头我进宫就跟娘娘说,尚主之事是我家不堪,就此一笔勾销,就当做我什么都没有说过。”
她苦笑着看着面前依旧十分温润的儿子。
“今日你做了这糊涂事,断了这姻缘,往后你也不要后悔。”
若她不是成妃的亲嫂子,成妃怎么会考虑将爱女下嫁给这么一个文武都不成的废物点心。
成妃下嫁七公主,其实也有补贴娘家的意思。
只要七公主在,锦乡侯府五十年内都不会衰落。
就连皇帝也会看在七公主的情分上,对沈青另眼相看。
可是沈青却都不愿意。
她更担心的是,沈青是这样一个性子,日后锦乡侯府总是要落在沈青的手上,那时锦乡侯府只怕要完。
锦乡侯夫人心底充满了悲凉之意。她觉得自己太累了,虽然都说她嫁入锦乡侯府,进门就是侯夫人,是一等一的外命妇羡慕她,可是内里的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丈夫就不是一个成器的,偏却没有自知之明,明明是个废物点心,却始终觉得自己的才华没有被人用到点子上,辗转地方为官不知干了多少缺心眼儿的破事儿,走一个地方得罪一群同僚上官,这灰溜溜地回京之后,又削尖了脑袋往朝中专营。
锦乡侯夫人就在锦乡侯身后收拾乱摊子就已经累得白了头,难免忽略了儿子,可是她却想不到一向安静本分,不过是有些优柔寡断的儿子,竟然变成了这样。
她觉得这一生算是白活了一般。
疲惫得什么都不想再管,爱怎么着就怎么着罢。
“母亲,真的可以不尚主么?“沈青难以压制眼中的喜悦,突然开口问道。
锦乡侯夫人揉着眉心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
她虽然不说话了,可是沈青的脸上就难以压制地露出喜色。他回头看了正对自己露出一个安心笑容的丫鬟,伏在地上轻轻松了一口气。
他自然也知道母亲为他筹谋七公主是为了锦乡侯府,可是七公主的脾气,他实在是不喜欢极了。且如七公主那般霸道,若当真成亲,又怎么可能饶得了与自己感情深厚的兰心呢?他既然宠了兰心,就不能做一个睡过就算,不将兰心当人看的那种不负责任的男子。
不然,他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既然这样,母亲,求母亲给兰心一个名分。”见锦乡侯夫人呼吸一窒,这俊秀的青年压低了身子轻声央求道,“兰心的身份到底与别的丫鬟不同,若她没名没分,那些个丫鬟不知如何在背后嘲笑她。儿子知道母亲为难,可是母亲一向是菩萨心肠,就允了儿子这一次吧!”他顿时就给锦乡侯夫人给磕了三个响头,抿了抿嘴角,这才沉声说道,“儿子只任性这一次!只要母亲认了兰心,日后……儿子愿意娶任何一个母亲要儿子娶的贵女。”
他只能以兰心为妾。
他用正室之位,来换取锦乡侯夫人对兰心的宽待。
锦乡侯夫人却看着他一副绝世情种好男人的模样,简直就要破口大骂了。
这蠢货在说什么?!
给兰心名分,叫她现在就开脸儿?
无论是做妾室还是做通房,这明晃晃地摆个屋里人在房里,往后儿子还怎么说亲?
他还想娶个贵女来做正妻?
哪里贵女愿意嫁给这么一个货色?!
锦乡侯夫人瞪着这个人头猪脑的儿子,许久,只觉得后槽牙都痒痒到了极点,憋着心中的怒火,突然开口说道,“正室之事,先不急。”
不然这糊涂东西再在人家面前说出这么一通蠢话,这哪里是结亲,分明就是要结仇。
因此,锦乡侯夫人这一刻,不知怎么,竟忍不住看了看那名为兰心的丫鬟的肚子。
丈夫儿子都不中用,她往后是懒得管他们的死活了,那么孙子呢?
她亲自教养,绝不会叫孙子也长歪了。
只是又不能祸害人家好女子,又要有一个身份体面些的孙子,很困难啊。
☆、第187章
锦乡侯夫人头疼死了。
只是她已经不准备叫儿子尚主了。
若是七公主在锦乡侯府出了半点儿差错, 那日后她跟成妃的关系就算是完了。
还会触怒皇家。
因心中有了这样的忌惮, 锦乡侯夫人拿到来自宁国公府的拜帖的时候,心中就一醒,抓着这帖子就对儿子冷冷地说道, “你不必担心日后,尚主之事就此作罢。一会儿七公主过来, 你不要说什么蠢话令公主对你不快。”
她的目光落在那丫鬟的脸上, 见她听见沈青不会尚主之后明显松了一口气,心里一时都不知该对这个有眼无珠的儿子说什么好了,摆手说道,“你带她下去。”
这丫鬟她抬抬手就能给灭了。
只是灭了之后呢?
她儿子只怕还得上别的女人的当。
还不如叫她儿子就在这兰心的身上糊涂着, 日后若能回转, 发现这丫鬟的真面目就此多长几个心眼儿呢。
“多谢母亲!”沈青俊秀的脸上满满的都是感激。
他听到自己不必尚主, 只觉得天都亮堂了。
七公主那么骄横,那么无礼,日后她下嫁过来, 那沈青这当驸马的还有什么好日子过不成?且不仅是兰心死无葬身之地, 就是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奴才。
他猛地打了一个寒战,想到了被宗室公主幽禁了一生的那位显荣长公主的驸马。
尚公主有什么好的。
见沈青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锦乡侯夫人什么都不想说了,叫儿子滚蛋,这等了些时候,果然就见七公主与阿妧联袂而来。
如今阿妧已经赐婚给了靖王,日后板上钉钉儿的靖王妃, 锦乡侯夫人一面感慨这小姑娘的好运气,一面就越发亲近慈爱,待七公主含糊地说起了婚事的问题,锦乡侯夫人就十分愧疚地对七公主说道,“早前,咱们不自量力,本想高攀公主。只是如今我回头想来,阿青那性子豆腐似的,提不起放不下,没的给殿下丢人。若殿下愿意,往后就护着您表哥一些。别的……”
她就叹气说道,“他如何配得上公主呢?”
七公主眨巴了一下眼睛,回头和阿妧对视了一眼。
怎么听起来是婚事作罢的意思。
“都听舅母的。”她本想说自己有了心上人,只是再想想,却没有多生事端,见锦乡侯夫人面上难免疲倦,七公主就笑着说道,“舅母瞧着精神不好,可是这段时间刚回京中累着了?且歇一歇。舅母来往的这些人家都是亲戚,最亲近不过的,难道还能挑舅母的不是不成?只有心疼你的。”
因这婚事锦乡侯夫人很识趣,七公主也不吝啬对锦乡侯夫人这位舅母亲近些。
到底是成妃的娘家,七公主格外给面子。
见她明理,且还十分尊重自己,锦乡侯夫人心中越发后悔。
她只后悔没有教好儿子,不然若能尚七公主,这门婚事该是多么的令人喜爱呢?
然而心中虽然难过,锦乡侯夫人的面上却越发温煦,和七公主说笑的时候不动声色。她一边与七公主说话,一边也并未冷落阿妧,见她小小的女孩儿坐在七公主的身边,虽然妆容简单,可是却年少美貌,容色濯濯。
这样美貌的年少的女孩儿,嘴角含笑如同春风,目光清透见底,又进退有据,也叫锦乡侯夫人就觉得阿妧这能成为靖王妃,叫一向对女子都不大在意的靖王相中,也不是没有道理。
“前些时候你赐婚给靖王殿下,我都没有来得及贺你。”锦乡侯夫人就对阿妧说道。
七公主就低低地哼了一声。
叫她说,还不如赐婚给六皇子呢。
她已经将自己的公主府的地方给找好了,犹豫了许久,未免和靖王住隔壁回头恶向胆边生放火烧了靖王府,因此还是和六皇子的皇子府放在一块儿。
然而想到六皇子今日得皇帝的吩咐去看望七皇子去了,七公主难免心里骂皇帝偏心。想当初六皇子生病的时候,皇帝不过是叫太医给好好儿看,可这七皇子一病,那就跟捅了皇帝的心窝子似的,明明六皇子还是做兄长的呢,却要去服侍宽慰弟弟。
“这有什么。都是一家人,您为我欢喜的心,我都明白。”阿妧就笑嘻嘻地说道。
因有了多年的八卦经验,她总觉得锦乡侯夫人这是有点儿强颜欢笑的意思。
且前一次锦乡侯夫人在成妃面前那样热情地想要尚主,可是一转眼,这就缩了头,叫阿妧冷眼瞧着,不定沈青是犯了什么事儿呢。
一个男人,又能犯什么事儿,竟叫锦乡侯夫人都不敢尚主了?
十姑娘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转了转,跟七公主交换了一个只有彼此才明白的眼神,才和锦乡侯夫人说说话儿。
正说到这京中的几家贵女前些时候请愿于皇帝,说自己长大了,也该去侍奉显荣长公主,把从前的那几位年纪已到了嫁人年纪的女孩儿给换回来,锦乡侯夫人就十分感慨地对阿妧说道,“我只恨膝下没有个女孩儿,不能为陛下与长公主尽忠。只是这为家国往南边儿去,倒是满身忠贞……我记得你有两个姐姐也在江东?”
“我家三姐姐阿宁与我姐姐阿萝。”阿妧就很得意地炫耀道,“听说如今在长公主麾下也很受重用。”
“巾帼英雄。”锦乡侯夫人就笑着说道。
她见阿妧生得美貌娇俏,娇滴滴的漂亮,就知道,她的两位姐姐该也是美人儿。
说起这个,锦乡侯夫人就忍不住想到曾经京中有传闻,说是南阳侯的一个庶女生得倾国色,仿佛连皇帝都一见钟情,爱慕非常。
还听说这庶女虽然在江东,可是最近两年京中要娶她的人家把宁国公府的门槛儿都给踏破了。
锦乡侯夫人一点儿都想不明白,这要娶南阳侯的庶女,踩人家宁国公府的门槛儿做什么。南阳侯夫人不才该是那姑娘的嫡母么?
只是她想到这里,又想到阿妧方才的话,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得很。然而她到底不知阿妧的来历,不过是面子情,因此就笑道,“这样的女孩儿叫我说,比如今那些只知道学什么琴棋书画,柔柔弱弱捏着嗓子说话的女孩儿可爱得多。可惜了的。”
好姑娘那么多,她一个都不敢给儿子娶回来。
不然岂不是作孽?
可是不娶好姑娘,那好孙子又该怎么来?
“舅母怎么今日格外不舒坦的样子?”七公主就关切地问道。
“还不是阿青,这孩子的婚事真是叫人操碎了心。”见七公主微微颔首,显然对沈青没啥兴趣,锦乡侯夫人多少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对七公主低声抱怨道,“论理,我本不该说这些令公主烦心。只是阿青这个孩子天真单纯,容易被人蒙蔽。又优柔寡断,不是个自立家门的性子,我真是不知道这孩子日后该娶个什么样儿的媳妇儿。”
她为沈青的婚事头疼,七公主一点儿都不觉得心疼啥的,就很没有诚意地说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没准儿什么时候,表哥自个儿就给舅母相回来个姑娘呢?”
她这话竟是一语成谶。
只是此刻锦乡侯夫人还不知儿子能糟心到什么程度,揉着眼角就叹气道,“借公主吉言吧。”
七公主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这话当真不是祝福来的。
就沈青那倒霉样儿,自己相中的媳妇儿不定怎么令人操心呢。
然而她对沈青没多少感情,也没有兴趣,不过是简单地宽慰了锦乡侯夫人也就算了。然而这一回最令她感到安慰的,就是锦乡侯夫人自己就提出婚事的问题。她得了锦乡侯夫人的准话儿,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一头就往宫中去了,去告诉成妃这个好消息。
阿妧不愿意在外头闲着无聊,也想着入宫没准儿还能偶遇一下自家靖王,就跟着进了宫。到了成妃宫中,成妃知道了这婚事锦乡侯夫人推拒了,想了想就叹气说道,“也该是你们的缘分。”
这大概就是七公主和林琰之间的缘分了。
不然七公主跟别人的婚事怎么总是不成?
容玉,沈青,这成妃娘娘给相看的,或是上杆子来求娶的,七公主都没有什么缘分。
“只是我瞧着舅母有憔悴之色,母亲若当真与舅母好,就记得多请进宫来宽慰宽慰。”因锦乡侯夫人不觊觎自己了,因此七公主对锦乡侯夫人又有了几分好感,见阿妧在一旁对自己眨眼睛,就急忙说道,“大概是因沈青表哥的缘故。不过母妃你说,这至于么?不过是个儿子,不好了,打打骂骂,实在不行就叫他滚蛋就是了,何必为他费心。”
“你知道什么?你舅母只他一个儿子,自然爱若珍宝。”成妃嗔怪地瞪了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七公主一眼,又将此事记在心中。
她心里也明白,这婚事上只怕当真是沈青出了差错,然而锦乡侯夫人如此明理,并没有说瞒住沈青之事非要尚主,就叫成妃对着嫂子更多了几分好感。这外头天气真好,闺女的婚事又有了着落,因此成妃就带着七公主与阿妧一块儿往御花园里来了。
她更喜欢和阿妧在一块儿说笑,见七公主眨巴眨巴眼睛就没影儿了,就拉着阿妧坐在了一处临湖的亭子里。
“看什么呢?”见阿妧眼巴巴地四处东看看西看看的,成妃就笑着问道。
“我想看看我家殿下会不会突然出现。”阿妧虽然平日里怯生生很乖巧,可是论起表达自己的思念和爱慕,那是相当彪悍。
她一点儿都不介意叫别人知道自己对靖王的想念,大大方方地对成妃说道,“我都好几天没有看见殿下了。娘娘不知道,这天天在一块儿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快活。可是殿下不在我的身边,我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还不踏实。”杀千刀的豫王殿下,简直把靖王当骡子使。
前些天靖王再忙也好歹能在晚上抽空看阿妧一眼。
可是如今忙得据说都睡在东宫里了。
因太子封得太迅速,从前朝臣都没想过皇帝如此干脆,也没说个叫群臣商议,一块儿议论个半年一年的才众望所归推举出一位太子来,因此虽然东宫从前就有,可是里头破破烂烂简直完全不能住人,短时间的修缮整理,还有各个宫室的处置修复,简直叫人忙得飞起。
豫王可算是知道什么叫插兄弟两刀了,使唤起弟弟来完全没有半点儿愧疚心里。阿妧心疼坏了,就小声儿说道,“起码也见一面,我好好儿给殿下松松筋骨啊。”
她给靖王捏捏腿儿什么的也好不是?
成妃见她一副喜欢靖王喜欢得不得了的样子,就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只是这个时候年少清纯的女孩子的心中的爱恋,是最美好真诚的,她想了想就笑道,“不然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叫七公主带你去东宫瞧瞧。”
“那不是添乱么?”听说东宫如今人仰马翻的。
“这叫什么添乱?若靖王当真是觉得你去添乱了的,那才是没良心透了。”见阿妧看着自己懵懂地点头,成妃就温声说道,“男人都是不能惯着的。你一心为了他什么都柔顺懂事,他又要觉得不必在意你的心思想法,因为你不是很柔顺很懂事,一定会明白他的不得已么?何必还费心哄着?”
见阿妧点了点小脑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成妃就拧了拧她的小脸蛋儿笑道,“你得叫他知道,你虽然懂事,不会令他为难,可是你的心里是难过的,是想念他需要安慰的。这样他日后才会将你的心情放在心上。”
这有点儿高深,阿妧就艰难地理解着。
得叫男人知道自己懂事乖巧,还得叫他知道自己不那么懂事乖巧。
“懂了么?”
阿妧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看着成妃无奈的表情,觉得自己大概一辈子都当不成狐狸精了。
只是十姑娘觉得自己不是一只狐狸精,可是在外头,沸沸扬扬的,暗地里倒也有人将狐狸精这帽子给扣在了无辜的十姑娘的头上。
特别是这些话,还叫阿妧都给听见了。
“我就说,靖王殿下一向不近女色,为人刚正,怎么偏叫她得了这好处去。”昭容长公主又设宴了,又宴请了七公主和阿妧,不过这一回显然长公主殿下顾不得要顾忌七公主与阿妧的心情,也早就叫儿子给气糊涂忘记谁是这俩小姑娘的大仇人了,将满京的贵女,年纪差不多跟幼子容玉匹配的请来了不少。
要不咋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呢,人一多,自然就有各种的拉帮结派,有亲近阿妧的,自然也就有讨厌阿妧的。
如今这一圈儿就是看不惯阿妧的了。
十姑娘就抓着头站在一处园子花草的后头,听着前方几个女孩儿在低低地说笑。
其中一个就冷笑说道,“你们不常见她,自然不知道,这丫头惯会狐媚的,手段厉害着呢。不说靖王殿下,就是,就是……”
“总之,她就是一只狐狸精!”她顿足恨说道,“都赐婚了,还叫别人丢不开手去,心里想着她。当真祸害极了!”
☆、第188章
阿妧就默默地听着。
她对这种流言蜚语, 其实不怎么放在心上。
嘴长在别人的身上, 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呗,反正她也左右不了人心。
更何况她都得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叫人家说两句酸话又算得了什么?
靖王才是最重要的。
这世间女子谁不想要成为尊贵体面的靖王妃呢?偏偏叫她这么一个小姑娘抢了好处, 那心里的羡慕嫉妒恨的,她都可明白了。
因此, 她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怎么生气, 反而有点儿兴致勃勃的。毕竟,十姑娘是只狐狸精什么的,这是对她的认可。当这世间人都能成为狐狸精呢?唯一叫阿妧觉得有些疑惑的,却是说自己坏话儿的这位, 这不是魏阳侯府的周玉么。
这姑娘从前因为对自己口出恶言打了一架因此闹得满城风雨, 卫瑾因这件事都不爱见她了, 如今还没完?
嘴巴总是这么坏,还喜欢说她的坏话儿,卫瑾日后还能对周玉有半边儿喜欢?
“你是不知道她。”周玉哪里知道后头还躲着一个宁国公府十姑娘, 她心中恨极了阿妧, 见几个手帕交都听得兴致勃勃的,就仰头说道, “打小儿我就看出来她是个不安分的性子!才多大啊,就知道勾引这个勾引那个的!表哥……”
她想到卫瑾对自己的冷淡,眼眶一红,声音有些哽咽却带着几分倔强地说道,“叫她给迷惑得晕头转向的, 眼里心里都没有别人,为了她,还和我姨母母子之间都生分了!”
“姑娘,这是在长公主府里,隔墙有耳,别再说这样的话吧。”一旁一个丫鬟听着有些不像,急忙低声劝道。
“怕什么,难道她还说不得了不成?长公主在前头和人说话儿呢,这儿只有咱们几个,莫非还能叫别人听了去?更何况她既然都做出来这不要脸的事儿了,难道我还不能说了不成?”
周玉早年因阿妧吃足了苦头,不说因她与阿妧打架,如今诚王世子妃都被皇后厌弃不许入宫给皇后请安,只说魏阳侯府,那魏阳侯叫庆阳伯几下子就打断了肋骨,回头差点儿就没打断周玉这败家闺女的腿。
她这些年在京中过得不好,因七公主一心护着阿妧,常常在外呵斥周玉,因此她在贵女之中的人缘儿也不怎么样。
毕竟,不是谁都会顶着七公主的厌恶,来跟一个得罪了皇后与宁国公府的周玉交好的。
不过都说秦桧儿还有两三个好朋友呢,看阿妧不顺眼的,这京中也有不少,因此周玉也蛮和人有共同语言的。
听见周玉这么说,就有人在一旁压低了声音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姑娘,回头咱们太太与侯爷……”
“你别说了。母亲和父亲怕宁国公府,我却不怕。难道还能杀了我不成?养出那么一个狐狸精来,莫非还不许人说了?”
周玉从前只以为阿阮是想跟自己争夺卫瑾,可是她没有想到,阿妧竟然连卫瑾都没看上,直接奔着靖王去了。
哪怕是心里喜欢卫瑾喜欢了这么多年,可是周玉也得承认,比起来还是靖王的权势与地位更高一些。毕竟卫瑾再如何显赫金贵,不过是个诚王府的长孙,上头还有父亲,还有祖父,想要继承这王位,还得有了几十年。
可是靖王却不同,他已经是亲王,如今大权在握,在前朝之中都很被人尊重,阿妧这嫁给了靖王,就会被人称一声尊贵的靖王妃,而不是什么见了鬼的长孙妃。
这世道,哪里还有长孙妃这玩意儿呢?
“早前小小年纪就在靖王殿下谄媚,你们是没看见,才多大,就知道和靖王殿下挨挨蹭蹭的,天天往男人的怀里钻!”
周玉真是想不到阿妧竟然还有这样的造化,一想到阿妧日后必定比自己强了,又想到自己苦恋卫瑾多年没有结果,诚王府压根儿都不理会她,无论她怎么孝顺懂事,可是诚王提起她就摇头,就越发恨在了心上,对那几个听着自己说话的手帕交就冷笑说道,“那时我就知道她不是个好东西!果然,你们看看,靖王殿下可不就叫她给狐媚了?叫我说,她也不知背后使出了什么手段了。”
这后头一句话就带了几分意味深长,几个女孩儿都羞红了脸吃吃地笑了。
“不然,靖王还能看上她?”周玉越发不屑地说道。
阿妧就抓了抓自己的小脑袋。
原来她是这么有心机的姑娘。
挺好的。
不过她不高兴这些话是从周玉的嘴里说出来。
周玉的恶意叫她觉得,若是她再往外这么胡说八道,那自己的清誉不算什么,靖王的清誉就完了。
莫非靖王就是一个叫团子挨挨蹭蹭就起了坏心的禽兽不成?!
她觉得不能忍了,抬脚就走出来,看着脸色微微一变的周玉抬了抬下颚,慢吞吞地说道,“我都不知道我使了什么手段,倒是你知道的不少,来跟我说说,回头我也在别人面前学学啊?”她还未等周玉开口,一步上前一把就将周玉给推倒在了地上。
她本是一个软乎乎没啥力气的小姑娘,可是却没有想到为了靖王,自己的力气一下子竟然把周玉给推翻了,自己也是愣了一下。
下一刻,十姑娘就抬脚把要起身的周玉给踹得爬不起来了。
她动了脚,自己也呆了呆,似乎不能相信,竟然会踹人的竟然是自己。
“你!”周玉被一脚踹在心口,只觉得心口剧痛,看着歪头看着自己的阿妧尖声喝道,“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她不提,阿妧就算是忘了,可是周玉一尖叫,十姑娘顿时趁着这个大好机会使出了连环脚来,一脚一脚踹在周玉的身上,她用力一指一旁一个急忙上前要护住周玉的丫鬟,冷笑说道,“你家主子不要命,你也不要命了?!我可是赐婚过的未来靖王妃!”
见那丫鬟一下子就给自己跪下了,阿妧的眼前却出现了的是很从前的时候,自己和周玉第一次打架,所有的奴婢还有世子妃的目光都关注在周玉的身上。
她们把她一个人丢在一旁,没有人理睬她。
阿妧不得不承认,那时自己的心情是无比的害怕和委屈。
可是如今,她却觉得不害怕了。
有靖王做靠山,她们再也不敢不将她放在眼里。
“你说我是狐狸精,我只当成是赞美,反正我的确能嫁给我家殿下了,素日里你随口说说,我也由着你。可是你凭什么议论靖王?皇子也是你能动嘴的?你的家教,就是在背后非议皇子的言行?我是挨挨蹭蹭了,可是你也没好到哪儿去呀。当年才多大,哭着喊着要嫁给阿瑾的难道不是你么?”
阿妧见周玉伏在地上不敢爬起来看自己,就撇了撇嘴角认真地垂头问道,“殿下喜欢我,是因我如今生得好看,漂亮,还懂事乖巧,和我当年有什么关系?当年殿下还说要给我找婆家呢。你用这样龌蹉的心思想想也就算了,你还敢在外头说出来,想必魏阳侯大人把你给放出来,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你说什么?!”
“我说的是人话,你听不懂,就是你的过错了。”阿妧脸色一冷,看着用一双怨恨的眼看着自己的周玉,突然嗤笑了一声。
“我欠你什么了,你要在后头说我的坏话儿?你非议别人的时候,难道你自己就清白干净了?我且跟你说一句金玉良言,你觉得你说得痛快了,却不知旁人听了一个热闹,回头也一样儿看不起你。这世家里谁会要娶一个长舌妇,还是敢非议皇子招惹大祸的长舌妇?往后你也就是这么个形象了。”
阿妧的目光扫过那几个方才笑嘻嘻听着的女孩儿,也不去在意这都是谁家小姐,淡淡地说道,“这事儿没完。回头我就告诉我家殿下去,到时候叫他去跟你们家里的长辈说道说道。”
“你自己干了不要脸的事儿,难道还不许我说了不成?!”周玉几乎是破釜沉舟地说道,“靖王殿下一向对女子不喜,怎么就看上了你?你上杆子……”
她才说到这里,就见一旁突然一道人影如旋风一般卷了过来,俯身,劈手就是一个耳光!
“非议皇族,这是大不敬!本公主看阿妧真是待你太温柔了!”七公主不知何时过来,听见周玉这样大叫,脸上气得发青。她几乎是顾不得了,转头就对身后姿态万千而来的昭容长公主大声问道,“这就是姑母请来的女孩儿?莫非是冲着我和阿妧来的?!”
见长公主气得不轻,七公主就回头看着叫自己一耳光抽得喘不过气的周玉冷笑道,“我跟你们说,为什么王兄别人不喜欢就喜欢阿妧,那是因为阿妧招人喜欢。你们一个个儿的觊觎王兄这么多年,还赶不上一个小丫头,废物!”
“还有脸笑话阿妧,只看看你们这不中用,连个小丫头都比不上,莫非还有脸笑话别人?不如先反省自己没用无能。”七公主就冷笑说道,“原来幼年时挨挨蹭蹭就是龌蹉?既然如此,你们小时候谁没有在父兄的怀里打过滚儿?原来你们都不是清白干净的呢。”
见那几个女孩儿都给自己跪下了,七公主一把将阿妧给扣在自己的身边,眯着眼睛冷冷地说道,“早前,阿妧心宽,也仁厚,从不因你们冒犯她又什么不快。如今我倒是觉得这些规矩很应该立起来!不然,这简直要翻了天了。堂堂亲王妃也是你们能在背后非议的?你们就都该送到天牢里去,才知道皇族不容冒犯!”
“公主,我们再不敢了。”一旁一个女孩儿就知道这是给家中招惹了祸事了。
靖王无论和阿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可是他能爱听外头的传闻?
他们非议靖王,那靖王日后怎么可能放过她们的家族?
如今豫王已经要做太子了,靖王的地位越发水涨船高……
且无论是皇帝还是皇后,也决不能容忍臣下非议宗室。
“再不敢了?你们之前不是挺敢的么?不过是欺负阿妧和气罢了。”七公主就冷笑说道。
阿妧一向柔和,也不怎么爱计较,因此都拿她当个软柿子。
若不是今日她一脚踹翻了周玉,这别人还当阿妧是谁都能说道的。
“一个一个儿的,你们都别想跑得了。”七公主一指这几个女孩儿,回头扫过已经气得浑身发抖的昭容长公主,声音变得冷酷了起来,冷冷地说道,“这件事儿,我会去和父皇说。无论父皇如何处置你们家里头,只说我。”
她顿了顿,目光慢慢地变得充满了威势,沉声说道,“日后有我的地方,就不能有你们。你们可明白?”日后,选择七公主,就代表拒绝了这几个女孩儿在世家之中走动的资格。
“公主饶了我们吧。”那几个女孩儿又去央求阿妧道,“求十姑娘给我们一个机会。”
“不要。”阿妧就摇了摇小脑袋。
杀鸡儆猴,一劳永逸,她觉得自己从前都想错了。
一再的宽容,原来不过是叫人得寸进尺罢了。
雷霆手段之后,有了这几个倒霉蛋儿,往后才不会有人再来说靖王如何如何对她一个小丫头下手的话。
“既然如此,捆了她们送回府上去,也把今天这事儿好好儿跟她们家里说明白了。总得叫人当个明白鬼。”
七公主出宫带的人自然不少,见十几个宫女将那几个女孩儿给捆起来了,这才眯着眼冷笑说道,“当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想什么呢?只听着这丫头说人是非,你们听着却不吭声不出言附和,就以为跟自己没有关系?在我眼里,你们这样的人更可恶!”她们的态度,其实激励了周玉这样喜欢说人坏话的人,本也不怎么清白。
见那几个女孩儿已经吓得哭了起来,七公主却无动于衷。
“谣言猛于虎,你们不是不知道谣言逼死人,却一再纵容她。”若阿妧心里过不去,因这些污言秽语的揣测不定怎么难过呢。
“至于你……”摆了摆手,叫宫女押着那几个女孩儿走了,七公主才走到了畏惧地看着自己的周玉面前,冷笑道,“你有什么资格来构陷阿妧?你凭的是什么?”
她蹲下了身子,看着周玉那张十分美艳的脸孔,伸手就掐住了她尖尖的下颚,眯着眼睛森然道,“打量我不知道你这种人呢?无论说了什么,一句‘心直口快’‘无心’的,就想遮掩过去?摆出一副直爽的样子,你把恶心的话都说了,反倒成了你无辜?”
见周玉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自己的手背上,七公主就挑眉笑了笑。
“你知道处置你这样‘心直口快没有恶意不过是看不顺眼随口说说’的姑娘,应该怎么做么?”论起来,周玉不过是传播了一些是非,罪不至死。
这才是最恶心人的。
处置重了反倒会叫周玉被人同情。
毕竟,不过是些口舌官司。
于是七公主决定换个方式。
“我不打你,我也不骂你,我送你去诚王府,叫卫瑾知道知道你干了什么。你不是喜欢他么?”在周玉惊恐的目光里,七公主微微一笑。
“我给他一个了解你的机会啊?”
☆、第189章
周玉一下子就知道七公主要干什么了。
她是要断了她和卫瑾之间那本就十分渺茫的希望。
若卫瑾知道她是一个这样喜欢在外面说人是非, 非议的还是阿妧的女子, 不必七公主将她如何定罪,可卫瑾日后是绝不会再理睬她了。
“你不能这样做!”
“你能说阿妧的坏话,嘴里不干不净, 我就能做我想做的事儿。”七公主抬头,看了一眼正因此地争执因此纷纷看过来的那些世家贵女, 突然冷笑了一声, 起身扬声说道,“我也告诉你,我爱慕宁国公府二公子,往后是要做阿妧二嫂的!当着我的面儿你欺负我的小姑子, 还想叫我饶了你, 做梦呢你!”
她的这句话放出来, 顿时令人震惊到了极点,也不知是该震惊七公主心狠手辣,还是该震惊宁国公府这是要上天啊!
怎么七公主都要下嫁宁国公府?
还给不给人喝口汤啊?
“阿妧和我王兄论起来是表兄妹, 虽然年纪差了些, 可是到底也算是青梅竹马。”七公主就扫过众人慢慢地说道,“谁家表兄妹不是亲近几分, 这世家豪门,表兄妹成亲的还少了不成?亲上做亲罢了,怎么,若阿妧嫁给王兄不对,只勾引人, 那你们一个个儿的,是不是也不清白?只要跟表兄成亲就是有了苟且?!”
见围观的人脸都黑了,七公主就嗤笑了一声,侧身对一个宫女吩咐道,“去,去告诉王兄去。他干的破事儿,凭什么叫阿妧给他背黑锅?!”
嗷嗷叫着非要娶阿妧的不是靖王么?
怎么外头都是阿妧不堪的传言?
所以她早就说过,嫁给靖王还不如嫁给六皇子呢。
若嫁给六皇子,阿妧这哪里会被人说道成这样儿。
“公主。”阿妧就揪着七公主的衣摆不撒手。
她觉得在七公主身边格外满足。
见她一副矫揉造作的样子,周玉的眼睛都红了。
阿妧这么一副柔柔弱弱,离了别人就不能活的样子,和那些令人厌恶的南朝女子有什么分别?
那些女子不也都是一个眼波,几滴眼泪,怯生生地躲在别人的后头就把别人的心给拉走了么?她从前最得意的就是自己这副痛快干脆的脾气,因在魏阳侯府里,魏阳侯也有几个南朝妾室,都是这样一幅小白花儿的样子,如今见了阿妧,她心中恨意顿生。
她就是用这个样子,抢走了她的心上人。
她不明白,为什么卫瑾那么聪明的人,却看不清楚眼前这个有心机有手段的丫头。
她虚情假意,捡高枝儿飞,有了更好的就把卫瑾给撇下了。
“别怕。闹出来也好。今日说开了,往后也不会再有人在背后对你指指点点。”
七公主揽了揽阿妧的肩膀轻声说道。
阿妧的确软乎乎的,可是她却有勇气在方才跑出来不顾自己的名声给了周玉几脚。
她也从未想过还害人。
对于七公主来说,这就是很好的姑娘了。
“姑母,扰了姑母的雅兴,是我的不是。”七公主咆哮完了,这才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回身走到闭目不语的昭容长公主的面前赔罪道,“小七给姑母赔不是。过些日子,我请姑母来我的公主府里,好好儿给姑母赔罪。”
她的目光落在匆匆赶来的容玉的身上,见这青年俊俏的脸上露出几分愕然,撇了撇嘴,这才对微微颔首的长公主说道,“姑母也别生阿妧的气,这事儿,阿妧更无辜些。都说先侮辱人的更混账,这几个就是了。总不能叫阿妧委委屈屈地听着不反驳,是不是?”
“早知道她是这样的丫头,我就不叫她来了。”昭容长公主就张眼含恨看着周玉说道。
都说了,周玉这两年在京中的风评不错,都说是个有什么说什么没心机的爽利姑娘。
昭容长公主从前不大在意过,这为了儿子娶亲挑挑拣拣的,突然就发现周玉的条件其实很不错。
她是魏阳侯嫡女,也是世家贵女,性子据说也很不错,不是如从前那阿妤一般矫揉造作的白莲花儿,而是长公主更喜欢的泼辣些的。
更何况魏阳侯虽然这两年不大得皇帝喜欢,可是根基还在,这世家的架子没倒,自然也算是门当户对。如今周玉长大了,已经是嫁娶之龄,昭容长公主冷眼看了两三回,就觉得周玉花容月貌,举止也还算有度,与容玉也很相配。
她已经从成妃的态度看出来成妃是不愿将七公主下嫁给容玉的。
因此她觉得周玉人还不错。
至少比那些穷门小户儿的女孩儿强多了。
因打算着相看的目的,她这回就请了周玉过府,想着叫儿子看一眼。
容玉如今对女子有些心结,甚至都说出来往后不想成亲的话了,长公主就想叫他看一看这世上也还有心思单纯,直来直去的姑娘。
且一个容玉,一个周玉,若当着能有缘分,这也是天作之合不是?
如今……她儿子是看见周玉了。
可这传说中心直口快的单纯女孩儿,一转眼就成了个包藏祸心的长舌妇,这叫长公主情何以堪?!
她急忙回头去看自己的儿子,却见因知道她的一点心思因此知道周玉是何方神圣的儿子,那张俊俏的脸已经苍白了,这青年捂着嘴一副被恶心到了极点的样子,甚至连看身边的女子都带了几分惊恐,显然这遭遇到的几个女孩儿那人前人后不同的面目叫容玉给吓坏了。
他想到曾经温柔柔情的阿妤是个心机女,又看到眼前这爽快明丽的周玉竟然是个背后论人是非的恶毒女子,一时就觉得茫然起来。
他一瞬间都有看破红尘的意思了。
“母亲,我先回去了。”容玉喃喃地说道。
“阿玉……”长公主就唤了一声。
阿妧看着容玉摇摇晃晃地走了,仿佛被打击得不轻,其实觉得这养尊处优的小公子就是闲的。
受到万般宠爱,因此什么事儿都经不起。
这样的家伙,就该塞到显荣长公主的账下,天天打顿顿打,然后往战火连绵的地方一塞,到时候什么都顾不得了,也就好了。
容玉这就叫富贵病。
若长公主还是这样宠着护着,这病只怕没得好儿。
“瞧他那样儿。”七公主是看不上容玉这副样子的,
容玉也已经是弱冠之年,却这么不中用,简直叫七公主不能说他别的了。更何况七公主如今也顾不得容玉,见昭容长公主担忧地频频看向容玉的方向,就拱手说道,“我还要为阿妧去做主,姑母,我和阿妧就先告辞了。”
她痛快地叫人拖了周玉就走,走到了外头,叫人都上了车,这才对阿妧不屑地说道,“慈母多败儿。若姑母还是这样宠着容玉,他日后不能立业,谁会嫁给他。”
若昭容长公主薨逝,容玉失去依靠,他可怎么过日子。
“若长公主狠狠心,将他丢到军中去……”
“姑母舍不得。那可是她的心肝儿。”叫七公主也说,这一回听说又有贵女要出京去补充昭容长公主麾下的空缺,还要换回来些年纪大了该成亲的女将。
若当真是为了容玉着想,叫他一块儿跟着去,几年时间就能磨砺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来。她还好心跟皇帝提了一嘴,想着若容玉改好了也能治好长公主的心病。然而昭容长公主如今还没有回应,显然是舍不得的。一想到这,七公主就摇头说道,“且见了容玉我就来气。当初他是不是喝骂过你的姐姐?”
见阿妧点头,她就不屑地笑了。
“那你说说,他和周玉又有什么不同?周玉造谣,可他指责你姐姐们,不也是因他‘心直口快’?我都快不认识心直口快仗义执言这八个字了。”
见阿妧看着自己笑了,软软地靠过来靠着自己,七公主就顺手一揽她柔润的肩膀,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都是因为你!你若是嫁给六皇兄,哪里会有这么多的事端?王兄本就是个香饽饽,你嫁给他,不知多少人恨你。”
靖王这些年不近女色,可是哪怕知道他性子乖僻,想要嫁给他的也不少。
要不靖王殿下怎么不大入宫了呢?
这一入宫,就有许多贵女想要各种在皇后宫中,在御花园,在各处偶遇他什么的。
如今阿妧一个小丫头片子把靖王给抢走了,谁心里不骂她啊?
“我其实随便儿别人怎么说的,反正她们的话也伤害不到我。便宜我捡了,人我得到了,随她们说去呗。只是她不该攀扯靖王殿下,说他的不堪。我觉得可生气了。”
阿妧就趴在七公主的肩膀上含着一点点笑意低声说道,“明明殿下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因为我的缘故叫他蒙羞呢?”她拱了拱七公主的肩膀,见她哼了一声垂目不语,就低声说道,“公主今天为我出头,还说是我的嫂子,我很开心。”
“我护着你,可不是因你哥啊。”七公主就急忙说道。
“我知道。因为公主都是为了我。”阿妧就点了点小脑袋。
见她对自己很温顺地笑起来,七公主也忍不住在嘴角勾起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她抬手摸了摸阿妧的头轻声说道,“你心宽是好事儿。只是叫我看,别人不能非议王兄,却也不能拿你做话柄。”
她养在深宫之中,一向欺行霸市的,因此后宫之中也没有交心的姐妹,虽然有个六皇子,只是六皇子一向习惯照顾这个妹妹,哪里如阿妧一般依赖她呢?七公主不得不承认,南朝女子的柔顺与温柔,的确会令人的心中生出想要守护的责任感来。
她也觉得保护阿妧,这是她的责任。
“日后再听到这话,你就大耳瓜子抽过去。宁国公府不是软柿子,你不必担心为家中结仇。”七公主叮嘱了两声,见阿妧软软地应了,这才心满意足。
见她仿佛若有所思,阿妧也不吵闹她,一块儿来了诚王府里。对于诚王府,阿妧本是不大愿意多来的,毕竟前一回诚王世子妃给她的打击太大了,叫阿妧总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诚王府上下。只是她今日来,是因她知道,七公主闹得鸡犬不宁,也都是为了她。
只有露出对她的重视,那些心怀叵测的人才会明白阿妧是有人护着的,才不敢对她那样轻视。
“你怎么来了?”诚王妃今日在家,见七公主和阿妧来了顿时就笑了。
只是看见从后头扯下来捆得结实,已经哭得满脸是泪的周玉,诚王妃的脸就抽搐了一下儿。
她觉得准没有好事儿。
“王婶。”七公主对诚王妃还是十分尊敬的,这位曾经十分彪悍的女子是七公主的偶像来的,且这事儿其实诚王府十分无辜,七公主再霸道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急忙笑着说道,“我来叨扰王婶了,实在是今日遇到了事儿叫人气不过,我又是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暴躁脾气,忍不得。因此上门。阿瑾可在?”
她一进门就要找卫瑾,诚王妃虽然也是个强势的女人,也也很聪明,一下子就想到了什么。
“自然是在的。阿瑾的性子一向不大外向,你且等等,我叫他过来。”
诚王妃看都不看周玉一眼。
她很早之前就被周玉给弄得很烦。
接二连三地给她送什么荷包衣裳帕子的,诚王妃当真是不想要,因此拒了很多次了。
周玉的心,她很明白。可是她却从未想过叫周玉给自己做孙媳妇儿。
她也早就不能容忍世子妃因自己的一己之私,就非要联姻魏阳侯府,拿自己爱孙的一生来成全她的那点心机。
因此,诚王妃就当没看见周玉被捆了起来似的,拉着七公主与阿妧就进了门,叫人上茶之后就侧身问阿妧道,“你嫂子最近待你可好?她在军中久了,总有些丘八的脾气,若是伤了你,你只管来跟我说,回头我骂她。”
她这问的就是元秀郡主了,显然在诚王妃的心里头,元秀郡主比周玉要紧多了。阿妧也不是个爱跟人结仇的性子,就也笑嘻嘻地说道,“嫂嫂挺好的。在家孝顺母亲,对大哥也很体贴,有一天大哥哥出门忘记穿厚衣裳,还是嫂嫂给送去了东宫。”
林珩作为豫王的好表弟,也在天天干活儿。
从这儿就能看出豫王殿下的偏心眼儿了。
林珩就有空儿回家跟媳妇儿恩恩爱爱,靖王殿下却被当骡子使唤,天天儿不着家。
阿妧都恨不能去给东宫贴豫王偏心的大字报儿了。
靖王可是他亲弟弟呀。
“这叫什么体贴,这是本应该的。”诚王妃就笑了。
她含笑看着阿妧,见她笑容纯美干净,一点小小的好处就能感激得不得了,心里只叹了一声。
这本是她先相中的孙媳妇儿,本以为两个孩子小,不必说破反倒叫他们不自在,左右青梅竹马地长大,除了卫瑾,阿妧还能嫁给谁?
可谁知道却冒出来个靖王。
都能给阿妧当爹了。
这禽兽。
☆、第190章
诚王妃就在心里默默地郁闷了一下。
她大好的水灵灵的孙子, 竟然败给了靖王这老菜帮。
“这到底是怎么了?”虽然一开始没有理会周玉, 可是此刻周玉的样子格外狼狈,诚王妃就对阿妧皱眉问道,“她又冒犯你了?”
因阿妧要嫁给靖王, 因此诚王妃对阿妧都多了几分看重。
“她在外头说阿妧的坏话儿,叫我给抓了个正着。”七公主见她问了这个问题, 就在一旁有些不悦地说道, “王婶,我倒是不知道,咱们皇族的事儿,竟然有人敢在外头随意地评说了。这不是看不起咱们吗?”
见诚王妃犹豫地看着周玉, 七公主将今日发生的事儿原原本本地说了, 见诚王妃勃然变色, 这才慢慢地说道,“若是我送这丫头回了魏阳侯府,想来魏阳侯府不过是小小地骂骂她, 叫她赔罪也就完了。”
谁能对亲闺女下得了重手呢?
“你说得也对, 不过你叫阿瑾过来是为了什么?”
诚王妃问完一顿,就什么都明白了。
“也好, 就在这儿做个了断。”叫卫瑾跟周玉说明白,往后不要再妄图攀附她家的爱孙。
诚王妃是真的不大喜欢周玉,也不喜欢周玉这教养。
无论阿妧这赐婚是怎么来的,可是周玉也不过是尚在闺中的一个小姑娘,怎么能说出这样龌蹉的话来?
她简直就是在毁阿妧的清白。
日后阿妧顶着这样的名声嫁给靖王, 只怕也会被人轻视,可是周玉这种所谓的随口说说,害了的或许是阿妧的一辈子。
到时候,莫非这是周玉一个无辜的眼神,或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道歉就能弥补的么?
诚王妃也能想得明白周玉心里的想法,只是因越发知道,所以才会十分不悦,乃至对周玉的人品生出几分厌恶来。她也不吝啬叫卫瑾看清楚周玉的真面目,省得卫瑾心软,日后叫周玉给拿捏住,追悔莫及。
只是见阿妧并未十分恼怒,反而带着几分平和,诚王妃就在心底暗暗地赞了一声,目光落在瑟瑟发抖,看着自己流泪的周玉的身上,淡淡地说道,“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性子。”
“王妃,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莫非逼死了阿妧,你才是故意的?!”七公主就不屑地问道。
“那又怎么样?我是为阿瑾抱不平呀!”周玉见诚王妃都用漠然的目光看着自己,到底也觉得十分委屈。
她出身高贵,生来就是侯府嫡女,因是幼女,因此受尽万般宠爱长大,本身也生得漂亮明艳,因此一直都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她习惯了什么都得到最好的,什么都可以占据上风,因此当阿妧出现的时候,当她轻轻松松就夺走了卫瑾的目光的时候,周玉才会那么厌恶阿妧。
凭什么呢?
阿妧又不是宁国公夫人的亲生女儿。
说起来,不过是小猫小狗儿似的,叫宁国公世子带回家给宁国公夫人解闷儿的小庶女,可是为什么这世间的荣光都汇聚在了她的身上?
她不过是个矫揉造作的丫头罢了。
“这么说,我还得感激你?”诚王妃脸色顿时一变。
阿妧既然已经赐婚,那她就再也不希望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卫瑾和阿妧有所牵扯。
这不是往她孙子头上扣屎盆子么?
且日后靖王对卫瑾存了心结,对卫瑾来说也不是好事。
“难道不是么王妃?当年她那样勾引阿瑾,王妃都是亲眼看见过的呀!”见诚王妃皱眉看来,周玉忍不住哭着质问道,“难道就因为阿瑾喜欢她,所以她做什么都是对的么?我为阿瑾委屈极了。”
她挣扎着滚到诚王妃的面前,努力抬起头来看着诚王妃流泪说道,“我从小儿就喜欢阿瑾,想要嫁给他。我想看见阿瑾快乐,可是她却叫阿瑾那么伤心!她凭的是什么,怎么可以辜负了阿瑾,自己反倒转身去嫁别人了?”
周玉这些话都是肺腑之言,也都是心机之言。
她从七公主的态度就知道,七公主绝不肯将此事善了。
既然已经闹到了诚王妃的面前,她就只能抓住她是为了卫瑾才这样做的这句话。
诚王妃再如何,总不会还向着阿妧,而来斥责一心一意为了卫瑾的自己吧?
卫瑾也要念她的好吧?
果然,诚王妃一向神采飞扬的脸上,就露出了几分疲倦。
她的嘴角勾起了一个淡淡的苦笑。
周玉还口口声声是为了卫瑾,那么周玉又是不是知道,就是因她和世子妃的缘故,因此卫瑾不能得到自己喜欢的阿妧?其实她们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算计在里头,可是她们却只当做不知道,然后在她的面前振振有词。
在京中生活了多么多年,诚王妃什么人没有见过,周玉这样的心机在她的面前完全不够看、她只是垂目揉了揉疲惫的眉心,这才淡淡地说道,“你不是诚王府的姑娘,我不能处置了你。”
见周玉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诚王妃的脸色就越发冷淡。
“只是日后,你不要再来王府了。”
“王妃?”
“无论你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我都不会许你进门。死了心,另嫁他人吧。”诚王妃冰冷地说道。
“不,王妃!”周玉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竟然都不能感动诚王妃。
“我只恨当年,为什么没有早把你给拒绝在外头,生生地害了我家的阿瑾。”周玉这种激烈的脾气也叫诚王妃敬谢不敏了。
她抬眼见卫瑾无声地进门,只觉得为爱孙心酸,抬手叫卫瑾走到自己的身边,将方才的事儿说了,这才对脸色平静的卫瑾问道,“阿瑾觉得如何处置?”她见卫瑾怀里抱着白兔,正把白兔毛茸茸胖嘟嘟的小身子塞进阿妧的怀里,见阿妧抱住白兔清秀的脸上露出笑容,越发在心里难过。
多么般配的两个孩子。
“她不是王府的人,如何处置与咱们无关。”卫瑾看着阿妧逗弄白兔,目光落在周玉的身上一瞬,就偏开了目光。
“只是她非议靖王叔,非议皇族,又叫咱们都听见了,且送到大理寺去关着。”
“阿瑾,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周玉没有想到卫瑾竟然一张嘴就要把自己送去大理寺,整个人都懵了。
她艳丽的脸上全是眼泪,伤心地说道,“我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无情?”
“你若是当真喜欢我,就该知道,我和阿妧青梅竹马长大不假,却清清白白,从无不可告人之事。”
卫瑾垂目,一双清透的眼睛看住了周玉,后者只觉得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之下自己的私心无所遁形,他声音清淡地说道,“你不喜欢阿妧,又多少是因喜欢我,又有多少是因嫉妒阿妧压过了你的风头,你自己心里明白。你明明知道我看重阿妧,偏偏在外头用流言蜚语诋毁她,那个时候你又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
“将你的自私隐藏在你口中对我的喜欢上,我觉得不合适。”卫瑾客气地说道。
周玉却只觉得自己的一切都被卫瑾刨开袒露在众人的面前。
“可是我喜欢你啊。这种心情是真的。”周玉带着哭声控诉道。
“喜欢我的人很多,可那都和我没有关系。”卫瑾坐在阿妧的身边,见她只垂头摸那翻白眼的兔子,仿佛不知该用什么面孔来面对自己,就平静地说道,“我才多大?为什么这个时候就要有喜欢的女子?喜欢一个人需要缘分,需要时间,且……”
他顿了顿,声音轻轻地说道,“我也不会喜欢一个心思这样狠毒却偏偏要装作自己光风霁月的女孩子。”他叹了一口气,看着周玉。
“你为家里闯了祸,却只是在我的面前哭你的私情,全然没有想过害了你的全家,魏阳侯府阖府该如何自处。”他的脸上十分安静,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映照出来的是周玉那张扭曲的脸。
“阿玉,你觉得我对你处置狠毒,可是你却不明白,害人清白令人百口莫辩,才是真正的恶毒。种什么因得什么果,送你去大理寺,难道你是无辜的么?”
他的声音并不激烈,可是周玉却只是看着他流泪,许久,卫瑾方才带着几分温和地说道,“当初你和阿妧打架,我命人送你回家的时候就与姨母说过,一定不能宽纵了你,就是恐你得不到教训,日后越发逾越自己的身份,祸及家门。”
只是显然魏阳侯夫人完全没有将他的劝告当做一回事儿,依旧宠着周玉,并未舍得呵斥责罚她。
这就叫周玉觉得,无论做什么坏事,都会被家人庇护,越发地有恃无恐。
她被娇宠得过了头,因此如今变成了这副样子。
“你说了这么多,不过是要将我置于死地罢了。”周玉仰头看着自己喜欢的这个少年,他生得那样俊俏漂亮,端贵翩翩,哪怕只是就这样坐着,却依旧叫人觉得打心眼儿里生出爱慕来。
她一滴眼泪就落下来,抽噎地说道,“若是我今日嘲笑的不是她,你也会将我送到大理寺去?阿瑾,你真的好偏心啊。”微微一顿,周玉就怨恨地看住了阿妧,冷笑着说道,“今日我输了,却并不是我犯了错。而是你……”
“对,我是狐狸精。”阿妧就无趣地说道。
她都自己认了,可以放过她了么?
她不喜欢自己为了这些事就和周玉这样争执,仿佛自己当真是个心机深沉的女孩子。
“以退为进,你的手段真的很高明。你吃了委屈,却自己不出头,自然就会有许多人觉得你受了委屈怜惜你。”
周玉一双赤红的眼睛落在阿妧那张美貌娇艳的脸上,突兀地冷笑说道,“你又好到哪里去?听见我羞辱你,你明明可以跳出来和我对持,可你偏不。摆出一副忍气吞声的样子,叫七公主来为你出头,你以为我当真不知道你的心机?只是你也要记得,既然心机深沉,你总有被人揭穿的一日!到时候大家都看到你的真面目,就绝不会再爱惜你!”
“哦。”阿妧就简单地应了。
她顿了顿,方才叹了一口气。
“我不和你计较,并不是因我以退为进,而是觉得我不爱搭理你。我是未来靖王妃呢,难道还为了你,就降低身份跟你说个明白?那才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见周玉用一种切齿的仇恨的目光看着自己,阿妧犹豫了一下,这才诚恳地看着周玉说道,“我是很讨厌你,这点我从未隐瞒过。你讨厌我,说我的坏话儿,顶多我再和你打一架,可是你不应该去抹黑我家殿下。他很好,我也想用我自己的力量来维护他。”
靖王一直在保护她,因此,她也想保护靖王的清誉。
靖王要娶一个小姑娘做王妃,她也知道外头有人是怎么说道靖王的。
可是阿妧觉得很无聊。
彼此喜欢,年纪身份地位,这些都不应该是问题。
她和靖王之间的感情,那些说笑轻视的人什么都不明白,甚至平常都跟他们没有接触,为什么要随意地评说呢?
他们不过是喜欢彼此,仅此而已。
“你的确不是唯一一个说坏话儿的人,只是谁叫你叫我撞上了呢?算你倒霉。”阿妧就决定自己恶毒一点儿,就看着周玉眨着眼睛说道,“大理寺卿是我家三叔,你放心,回头我一定叫我三叔好好儿收拾你。”
她对周玉笑了笑,就把雪白的小脸儿埋进了白兔毛茸茸的绒毛里。卫瑾侧头安静地看着阿妧,许久,方才低声说道,“你还是难过了。”他抬手,迟疑了一下方才摸了摸阿妧的头。
“别哭。”他轻声说道。
“我没哭。”阿妧小小声儿地说道。
卫瑾抿了抿嘴角,想说他听见她的心里在哭,却始终不能开口。
说了,就逾越了他和阿妧之间那青梅竹马的关系。
“我明白,你喜欢王叔,王叔也喜欢你,简简单单,并没有其他。我觉得很好。”卫瑾就低声劝慰道。
“我不过是想嫁给喜欢的人,为什么要听到别人的嘲笑呢?”阿妧就有些不明白。
“因为他们嫉妒你。”卫瑾看着今日格外安分,哪怕被阿妧埋绒毛都没有大怒的白兔,伸手奖励地捏了捏它的耳朵,这才对阿妧轻声说道,“你得到了她们求而不得的人,因此才会有人嫉妒。别怕,我……王叔会保护你。”
他见阿妧从白兔的背上偏头,对自己怯生生地笑了一笑,只觉得时光流转,还是当年那颗胖团子从父兄的衣摆后头,偷偷儿呆呆地看过来的样子。
一点儿都没变。
“多谢你开解我,阿瑾。”阿妧就感激地说道。
卫瑾安静地看着她对自己笑得格外信任亲近,许久,也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当真什么都放下了。
“王叔也会为你做主的。”他轻声说道。
诚王长孙说中了,因不过是片刻之后,周玉还没有被押到大理寺去,就听到了一个格外令人震惊的消息,
靖王带着王府侍卫,公然围了魏阳侯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