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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

作者:飞翼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31章


    宁国公大人愤怒的咆哮在南阳侯府上空盘旋。


    靖王抱着阿妧, 冷着脸只觉得浑身恶寒,却只当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径直回了自家王府。


    胖嘟嘟的小团子惨遭靖王府上下围观。


    “殿下, 殿下不可以!”


    就在靖王府的侍卫团团将歪头一脸好奇, 实则是在欣赏银甲帅哥儿的阿妧给包围的时候,远远的靖王府的院子里,传来了悲怆的呐喊。


    一腆着肚子, 一看就是个贪污犯的中年胖子穿着被勒得紧紧的锦衣滚了过来。他急得眼里充满了晶莹的泪花儿, 扒拉开哄堂大笑,笑得越发叫阿妧眼里冒小星星的侍卫们一下子就扑到在靖王的脚下, 恨不能打滚儿, 恨不能血书, 总之特别痛苦地说道, “殿下!您不能诱拐别人家的团子啊!”


    作孽啊,这靖王是不是想团子想疯了?可就算是再想要一个团子,也不能去偷了别人家的吧?


    这中年男人一边哭着唯恐自家殿下回头就得上了京中世家罪恶仇视榜单, 一边拿眼睛去看阿妧。


    对上了圆滚滚好奇的胖团子, 胖子哽咽了一声,哭得更伤心了。


    穿得这样精致,首饰这样珍贵,一看就是豪门之女。


    这谁家的团子着了他家殿下的毒手啊?!


    真是冤孽。


    胖子已经觉得天地无光, 担心很快人家家里头就要打上门了。


    不过这小团子毛茸茸胖嘟嘟的,看起来还真的蛮招人喜欢的呢。


    “馒头。”靖王不理会在自己脚下撒泼打滚儿的中年胖子,对阿妧淡淡地说道。


    “不饿。”就算饿了也不能干吃馒头来的, 作为一个精致人儿,阿妧觉得起码得给个包子吧?


    靖王看着这小东西捂着小肚皮哼哼,在自己脸上乱蹭,摇了摇头,指着那急忙看过来的中年胖子轻声说道,“王府总管,你可以叫他馒头。”


    十姑娘惊呆了。


    原来馒头是个人名儿。


    只是王府总管,这是多么位高权重的活儿呀,遥想当年十姑娘也是博览群书的人来的,想到那些穿越文里王府总管都是需要和睦拉拢的,阿妧抖了抖脖子上的狐狸毛儿,怯生生地对正仰头看着自己的胖子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小声儿叫道,“馒头叔。”


    奶声奶气的声音叫了馒头一声,被靖王指定了的靖王府大总管只觉得浑身膝盖都软了,酥麻一片,趴在靖王面前仰头看团子。


    许久,他飞快地爬起来,往后院儿滚了。


    “怎么了?”阿妧歪头好奇地问道。


    她一偏头,胖腮鼓起,蹭了蹭靖王的脸,一干侍卫们默默地捂住了鼻子。


    靖王咳了一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手感极好不由十分满意地说道,“去给你收拾屋子留下来住。”


    “馒头叔方才哭什么呢?”团子还好奇地问道。


    “怕你回家。”靖王阴险地说道,“大家都很喜欢你。”


    侍卫大哥们纷纷捂着鼻子用力点头。


    “啊呀。”胖团子总算还知道害羞两个字,红了胖嘟嘟的小脸儿躲进了靖王的怀里,只是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却偷偷儿从靖王的衣摆下头往外偷看,见侍卫大哥们果然都看着自己露出荡漾的小脸,她都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急忙扭着小身子羞涩地往靖王的怀里钻。


    靖王就抱着这在怀里乱拱的小东西,顿了顿,就抱着他大步往后院儿去了。只是叫好奇想要参观靖王府的阿妧来看,那个什么……


    前院与后院儿完全没啥区别啊!


    就大大的空地,空荡荡的宅子,后院儿多了些树木花草,其中多了几个院子,别的啥的没了。


    连个美貌温柔的丫鬟姐姐都不见啊。


    十姑娘被靖王这粗糙简朴的直男审美都给惊呆了。


    “没有丫鬟呀?”她一边好奇地探头探脑,一边抱着靖王的脖子问道。


    “没用。”靖王这王府里除了侍卫就是自己,还觉得蛮清闲的,想到皇帝的后宫倒是女人多,只是女人多得叫自己看见女人生理性就想要拔刀,靖王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道,“碍眼,心思多。”


    他实在见多了女子的百般心机,虽也知道这世间女子更多的是心灵美的好姑娘,只是想要分辨女子到底是真善美还是给他装白莲花儿,这也浪费靖王殿下的精力不是?且靖王自幼就在军中粗糙惯了,没觉得自己还得要个丫鬟服侍的。


    阿妧动了动嘴角,看着对丫鬟都不感兴趣的靖王殿下。


    是病,得治。


    “我家青梅,就,就可好。”他还忍不住去跟靖王炫耀。


    靖王回头,见这团子依旧红着眼眶,脸上还有伤心的痕迹,可是却会跟自己玩笑,想了想,就问道,“那回头我把她抢过来服侍你?”


    青梅那丫鬟还在国公府里,靖王就觉得只怕现在国公府已经开始戒备森严,立志要跟他势不两立了。


    “不用。”团子羞涩地摇了摇头,蹭了蹭靖王的脸小声儿说道,“有殿下在就足够了。”


    她十分擅长甜言蜜语,靖王英俊的脸已经满意极了,颠了颠这胖嘟嘟的小东西,两个人就一块儿往馒头叔那忙忙碌碌穿穿进进的一个院子走过去,阿妧就见那院子比各处的都大,大门上还挂着刀剑,杀气腾腾的,仿佛是靖王的院子。


    馒头正满头大汗地拼命想要把那门上的刀剑给抬下来。


    “怎么了?”靖王见他动自己门上的刀剑,上前皱眉问道。


    胖胖的馒头叔一下子就僵硬了,回头,见阿妧正看着自己,顿时泪流满面。


    “您怎么能把她带来这儿!”


    团子们最怕这等凶器了,这小东西看见了还不害怕死啊?馒头只觉得靖王怀里这颗团子只怕保不住了。


    “放着挺好看,还安心。”谁知道这是一只不走寻常路的团子,就在馒头满心忧虑小东西大概要跟靖王拜拜的时候,却见阿妧十分满意地看着门上的刀剑,仿佛越凶越好的样子。


    锦衣胖子震惊地看了阿妧许久,见她完全没有一点勉强,胖嘟嘟的小脸儿仿佛还眉开眼笑的,一时不知怎么,竟觉得自家殿下很有苦尽甘来的感觉。这才叫绝配呢,他家殿下总算是等到了属于他的……


    团子。


    “您喜欢就好。您还喜欢什么?”馒头觉得这小东西与自家殿下有缘,决不能还给她家了。


    若真的上门讨要……哼哼,莫非以为靖王府的侍卫是吃干饭的不成?


    他心里打着抢走不还的坏主意,脸上却露出敦厚的属于馒头们那特有的笑容,见阿妧似乎对只很亲近,就越发温和地说道,“昨儿殿下将房中属于自己的重剑送人,莫非就是送给了姑娘?”


    见阿妧连连点头,还很感激地蹭了蹭靖王的脸,他愈发感到这小东西的宝贵,急忙和气地说道,“姑娘只管在王府住着,您不知道,殿下这王府之中,好东西特别多。赶明儿小的都给您拿来,喜欢什么有什么!”


    他恨不能眼里放光,都恨不能卖了自家王爷了。


    “有殿下就好。”阿妧就有些害羞地婉拒了馒头叔的热情。


    太热情了,叫她吃不消啊。


    “回头给姑娘多栽花种树,您喜欢狼么?殿下兽苑里还养着几只?”馒头叔殷勤地问道。


    十姑娘在这样的热情里默默地看了看自己白嫩嫩胖嘟嘟的小爪子,觉得自己大概就是个喂狼的料,默默地摇了摇小脑袋,对馒头叔羞涩地说道,“饿了。”


    馒头叔一声不吭地滚远了。


    “怎么了?”见他是往王府外头滚。阿妧一下子就惊呆了


    “去皇兄王府里去请厨子去。”靖王本身一向粗糙散养,吃什么都无所谓,因此王府之中的厨子饭菜也同样粗糙。他自己吃没什么,只是阿妧娇滴滴软乎乎的,吃那些饭菜可怎么行呢?


    若不是馒头主动往他大哥的王府中去了,他都想亲自去抢个厨子来给阿妧做饭了。此刻他抱着阿妧走到自己的院子,就见院子很大,正当中是一大片的平底,四周都是兵器,仿佛是个小小的校武场,扑面而来的铁血强悍的味道。


    阿妧最喜欢的就是这属于男子的硬朗铁血。


    她转头崇拜地看着靖王。


    靖王被这憧憬的小眼神儿看得十分得意,脸上却愈发露出沉着与冷静,不怒自威。


    “你现在这里休息。”正房的两侧都是空房间,里头东西少得可怜,几个侍卫去张罗收拾,靖王便先将阿妧在自己的房间休息。


    从前靖王并不觉得房中寒酸冷硬,只是见穿着精致的衣裳胖嘟嘟白嫩嫩的阿妧坐在贵重却没有半点儿雕花的平直的红木大床上,靖王突然发现了这屋子的冷硬与枯燥。


    阿妧在这个房间格格不入,似乎从锦绣绫罗堆儿里来到了一个简单无趣的地方。默默地看了阿妧片刻,靖王霍然转身就要离开。只是阿妧最怕自己一个人被丢下,从床上爬起来就抓住了靖王的衣摆。


    “殿下?”她叫了一声。


    “我去给你预备被褥。”靖王见她惴惴不安,小身子绷得紧紧的,大眼睛里都是惶恐,不由放低了声音。


    “够了。”阿妧急忙抓着他的衣摆,在这铺了薄薄的被褥的床上打了一个滚儿表示自己很满意。


    她恋恋不舍,一刻都不愿和自己分离,靖王就觉得这真是可爱乖巧极了,目光越发温和。


    “再去给你拿两件素色的衣裳换下来。”见阿妧这才迟疑着松开自己的手,靖王就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见她滚进了被子里表示自己乖乖的,这才走出了卧房,却见远远的两个侍卫为难地站着。


    靖王的心中微微一动,不动声色地走过去眉目冷峻地问道,“怎么了?”他的声音极低,仿佛恐惊扰了正在房里的阿妧,那两个侍卫的声音也急忙低沉了起来,不安地说道,“宁国公世子来了。”


    真是夭寿啊,人家大哥找上门来了!


    “若可以,殿下多留胖……林姑娘几日。”


    软乎乎一团,还会笑很讨喜的胖团子,谁不喜欢啊?


    靖王听见来的竟然是林珩,顿时就觉得有几分棘手了。


    只是不出动世子大人是不行的了。


    宁国公大人出门八卦了一圈儿,回头弄丢了自家团子,一路是哭着回了国公府的。他自知不是靖王的对手,因此好容易等林珩回了侯府方才哭着将团子被拐走的事件前前后后都说了,郑重地拜托了儿子一定要将闺女给带回来。


    这林珩哪里还坐得住呢?在国公府连口茶都没喝就径直上了靖王府的门,清俊清贵的青年坐在靖王府的客厅,就见门外窗外,总是有侍卫们似乎不经意路过的痕迹。


    见了这些侍卫们紧张警惕的样子,世子大人默默捏了捏眼角。


    他家团子只怕肉包子打那个什么……不大好讨还啊。


    没见胖狐狸把侍卫大哥们的心都征服了么。


    “殿下。”林珩头疼得要命,就听见外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一抬头就看见靖王大步走来,见靖王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就跟拐带了自家团子的罪魁祸首不是他一般,宁国公世子都要气笑了,清俊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方才沉声问道,“殿下这是何意?”


    喂!起码得给点心虚的表情吧?且叫林珩说,靖王这等干巴巴的破王府,那是娇养的阿妧能住的么?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来接十妹妹回府。”他轻声说道。


    “不还!”就有侍卫躲在门口,对靖王低低地怂恿道。


    林珩的眼角一跳!


    “你听见了?进了本王王府的团子,还没见被人抢回去的。”靖王冷峻着一张英俊的脸,说着非常邪恶的话。


    林珩眯着眼睛看着无耻的靖王。


    许久,他方才低声说道,“殿下,咱们讲讲道理,十妹妹是我家的。”


    “本王没说不是你家的。”


    靖王这打定主意耍无赖,林珩在心中忍不住大逆不道诅咒了一下,只是他虽然也习武,却远不是靖王的对手,更不是那些在外虎视眈眈的侍卫对手,一时就茫然了。


    话说都赖宁国公!


    若不是宁国公兴冲冲带着阿妧去看热闹八卦,能被抢走了自家软乎乎会叫大哥哥的小妹妹么?!


    “本王只是留她住几日,过些日子就会还给你。”见林珩眯着眼睛脸上带着几分不善,显然是要将拉入日后往来黑名单,靖王抬手亲自给林珩与自己倒了两杯茶,两人对视了一眼,尴尬的沉默过后,谁都没喝。


    靖王也不在意,修长的手指搭在简简单单的白瓷茶碗上,垂目说道,“你们府上这两日不太平。我清晨去国公府,听说寿安侯夫人上门……”见林珩一愣,靖王的眼底就带了几分厌恶地说道,“那女人既蠢又毒,心狠手辣,若见了阿妧,只怕要对她不利。”


    “殿下。”林珩的嘴角就抽搐了起来。


    寿安侯夫人乃是宁国公夫人的妹妹,自然也是靖王的亲姨妈。


    骂亲姨妈又蠢又毒,这真的好?


    “她不是还想把自己那个蠢蛋女儿嫁给你?据说最近要天天上门,那国公府简直是个狼窝,什么时候她走了,什么时候本王送阿妧回去。”


    靖王见林珩露出几分意动,越发正义关怀,充满了急公好义及时雨的英雄风范。


    “本王都是为了国公府!”


    作者有话要说:  心好累,林世子不想说话,对倒霉靖王丢出一票儿地雷哇咔咔~


    ☆、第32章


    “这么说, 我还得谢谢殿下?”


    林世子简直要被气笑了好么?


    这世上怎么能有这么无耻的人呐。


    “不必谢。你我表兄弟,为你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本就是应该的。”


    靖王的正义凛然, 简直连靖王府的侍卫都看不下去了。


    然而林珩的口中却溢出了一声轻叹, 俊逸的眉眼之间带着一丝厌倦,无奈地靠在椅子里无力地说道,“母亲与父亲都说了许多遍, 只是姨母就装作听不明白。殿下也知道, 姨母在寿安侯府过得本就艰难,若是母亲都不给她体面, 只怕她日子过得就更坏了。”


    宁国公夫妻关起门来过消停的日子, 那小日子过得挺美。只是这夫妻俩都性情比较温柔宽和, 总是心软一些。对阿妧这个被父不喜就愿意过继的小庶女是这样, 对寿安侯夫人也是这样。


    只是他的终身可不是心软就能解决的。


    奈何寿安侯夫人就当做听不明白人话。


    宁国公夫人已经出离地厌烦了,已经表示寿安侯夫人再敢带着闺女过来,就要在国公府的大门外写个牌子了。


    寿安侯夫人与狗不能入内。


    这虽然泰半是气话, 然而宁国公夫人是真心不想再看见这亲妹妹了。


    这哪里是妹妹, 简直跟催命的差不多。


    “不过是歪缠的小人,乱棍打出去就是。”靖王不以为然地说道。


    他倒是粗暴简单,林珩便皱眉低声说道,“哪里能这样做。如今皇后娘娘在宫中本就谨慎, 若是在外母家还有纷扰,娘娘岂不是更多了一份担心?”


    寿安侯夫人与宁国公夫人同是皇后的姐妹,若是在外不和, 会叫如今朝中的人怎么看?更何况,也会令本就与皇后不睦的寿安侯越发疏远。若不是因这些,宁国公夫人才不会捏着鼻子容忍寿安侯夫人。林珩想到母亲的这些隐忍,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敲打了片刻。


    “十妹妹留在殿下王府中几日也好。”


    林珩也担心骄横的寿安侯夫人会迁怒阿妧这个南女所出的庶女。


    因为寿安侯身边也有好几朵儿南朝的解语花儿呢。


    “行。”林珩一向是能做主的人,既然他点了头,自然宁国公就不敢说什么了。


    只是林珩顿了顿,便轻声说道,“我想去见见十妹妹。”


    “她睡了。”


    靖王虽拒绝,只是林珩却想念阿妧得很,到底两人一同往内室去了。


    见阿妧睡在靖王的大床上,那宽大的床铺之中一颗毛茸茸的小团子窝成一团,正乖乖地,起伏着自己的小肚皮,林珩的目光便温柔起来,也不敢走近唯恐叫阿妧被惊醒,远远地立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方才退了出去。他犹豫了一下,仔细端详靖王许久,见他光风霁月,这才斟酌地说道,“十妹妹就托殿下照顾了。”


    “呵……”靖王一眼看出他想了什么,都被林世子的龌蹉惊呆了。


    这家伙竟然还以为他能对团子做什么不可言喻之事不成?瞧瞧那打量探究的目光,当靖王殿下是个瞎子?


    “本王还不至禽兽到这个地步。”他眯着眼睛对露出几分羞愧的林珩说道。


    一个团子……他还能对只团子做什么?!


    “不过是……”不过是当看到靖王竟然愿意叫阿妧睡在自己床上的那一瞬间的异样罢了,见靖王冷冷地表示自己对团子没有非分之想,林珩便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和声说道,“是我想得多了些,只是殿下也知道,十妹妹虽记在母亲的名下,到底为难了一些。她往后的前程已经在我的心中。”


    他委婉地表示往后阿妧嫁人自己都已经想了很好的道路,显然靖王殿下不在这名单之中。


    靖王不想说话。


    他简直要被林珩这奇思妙想给震撼得人生都颠覆了。


    见他一脸不悦,林珩也不想多说什么,又见门外靖王府那位名字奇葩的馒头叔满头大汗地带着许多人捧着柔软的被子褥子地快步而来,林珩到底还要回宁国公府去处理家事,便对靖王告辞。


    只是他走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便轻声说道,“老太太去二叔府中这么一闹,只怕家中就要不大安宁。殿下也知道,二叔府中有那毒妇,老太太当真是恼了。我听父亲说,竟还给了二叔几鞭子,二叔脸上也带了伤……只怕大妹妹二妹妹,老太太是决不能叫她们继续住在侯府了。”


    乐阳郡主那样狠毒,太夫人很担心这毒妇祸害完了庶女就来祸害嫡女。


    因此,太夫人强烈要求两个嫡出的孙女儿来国公府住着。


    靖王想到阿萝在阿妧面前痛哭说出的话,想到乐阳郡主这回竟然给阿萝背了黑锅,脸色不变淡淡地应了一声。


    “乐阳确实是个蛇蝎毒妇。”靖王殿下还给人家背锅侠盖了个章。


    “不过,哪怕是旁人做的,也不过是被乐阳逼上梁山。若这女人在侯府之中从未作恶,怎会被人陷害?当初步步逼迫,非要去人家府中去做小妾,轻贱卑劣,抢了别人的丈夫,如今就算被人陷害,也不过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见林珩诧异地看着自己,仿佛不明白他口中为何会说出这样奇怪的话,靖王便冷淡地说道,“古来后宅纷争,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她祸害的人太多,如今倒了霉,实属活该。”


    林珩听得满头雾水,想了想就笑了。


    “殿下还在为十妹妹抱不平?”


    靖王倒是真的对阿妧十分上心,此刻能说出这些话,显然也是因见乐阳郡主欺负阿妧得狠了的缘故,因此林珩也不在意,告辞走了。


    见他修长优雅的身影消失在了自己眼前,靖王这才冷哼了一声,见馒头叔满头大汗地叫人抬了许多的被褥,上前摸了摸,只觉得松软温暖,这才满意地叫人去给隔壁厢房铺床。


    当阿妧被惊醒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软乎乎的小身子叫靖王面无表情地抱着,正走在有些微冷的廊下。她摸了摸身上披着的软乎乎的披风,伸手就抱住了靖王的脖子,小小地打了一个还带着几分奶味儿的小哈欠,探头,见他们的目的地是一旁的厢房,就急忙问道,“我住在这里么,殿下?”


    她见靖王点头,就蹭了蹭他的脸,见他沉默着看着自己,急忙露出一个讨喜的笑容来。


    靖王想到林珩对自己莫名其妙的那些猜疑,又见小团子干干净净地对自己笑,心里越发觉得林珩龌蹉了。


    都说宁国公世子是个特别文雅的人,其实那心里想的哟……


    简直不能提。


    “喜欢你看到的么?”


    靖王推开门,就见明亮跳跃的烛光将极大的厢房给照亮得分毫毕现,见小团子嗷地叫了一声,就有些得意地问道。


    厢房的风格可就跟靖王正房的风格完全不同,充满了柔软细腻,又简单又精致的女孩子的气氛。当阿妧对自己叫了一声谢就匆匆忙忙从他的怀里爬出来,在铺了许多层被褥的大床上打滚儿,圆滚滚的小身子都沉没在了松软的被子里,靖王的目光就温和了起来。


    他侧坐在床边,看着一颗毛茸茸的胖团子来来回回地滚动,最后趴在他的手边一动不动了。许久,方才听见小小声儿的道谢。


    “谢谢您,殿下。”


    小团子小心翼翼地拿胖嘟嘟的小胳膊抱住他修长有力的手臂。


    “在本王府中,你可以随意,不必有半点拘束。”他都看阿妧活得累。


    小团子抖了抖脖子上的狐狸围脖儿,怯生生地抖了抖,见靖王垂头看着自己,许久,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好。”


    “好好睡,过些天带你上街去玩。”靖王亲手给阿妧解了外头的衣裳,低声说道,“你先凑合着一晚上,明天我去给你拿新衣裳。”


    他把阿妧给揣进了软软的被子里,见她傻傻地依旧抱着自己的手臂,依恋得如同当年曾经在兽苑里见到的不能离开母兽的幼崽儿,目光越发温和了起来。直到小团子打着小呼呼睡了过去,方才起身离开。只是他却并未见到,当他离开的瞬间,阿妧默默张开了自己的眼睛。


    她看着靖王宽阔的背影消失,给自己关上了门,直到看到上房起了火光,这才又安心地睡了。


    她一夜睡得香甜极了,第二日,就见靖王正面无表情地坐在自己的床边。


    “穿上。”靖王殿下就丢来了一套颜色十分素净的小褂子,不仅颜色素净,上头虽然有些银线暗纹,却并没有奢侈得叫人不舒坦。


    “一晚上就做好了呀?”阿妧震惊了。


    一晚上做一套衣裳,靖王府的绣娘们也是拼了。


    她急忙去穿这小褂子,虽觉得有些大了些,然而因她本生得圆滚滚一只,因此倒还算合适。此刻穿了这件颜色清淡的小褂子,阿妧心里的负罪感就少了许多。


    她感激地蹭了蹭靖王的手臂,又拿一旁的两段丝线给自己缠了两个简单的包包头,首饰也不用了,就裹了一件雪白的白狐披风滚到了床下。外头正是清晨,她叫靖王拉着走出厢房,就见正院空地之中正摆着许多的兵器。


    “殿下要晨练么?”她好奇地问道。


    “嗯。”靖王简单地应了,无视了一旁馒头叔杀鸡抹脖的暗示。


    “姑娘先喝口水。”馒头叔老上火了,看着自家这没有什么亲近团子们天赋的王爷。


    这年头儿小团子就应该娇滴滴地陪着她玩秋千啥的是不是?


    在团子面前耍大刀到底是几个意思?


    这能不吓得团子们嚎啕大哭从此听见靖王殿下就嗷嗷叫么?


    馒头叔见靖王还当真往场中去了,还拎了那最重的□□在那儿舞得虎虎生风,特别的霸道肃杀,唯恐将阿妧给吓破胆,馒头叔急忙拿出一旁的一只小小的琉璃盏来。


    阿妧见里头浅浅的一汪儿清水,又见馒头叔目光殷切,急忙软软道谢,一口就给喝了。


    “好喝么?”馒头叔被团子们特有的奶音儿征服了,声音发飘地问道。


    甘甜清冽,只是凭着十姑娘那粗糙的感觉,也没觉得跟白开水有啥分别,只是十姑娘如今也是有身份的人了,摇头晃脑地问道,“这是山上的清泉么?”


    “不是,清早儿给您特意收集的花露水儿。”一帮五大三粗的侍卫们在花园子里专门儿逮大清早的露珠儿,容易么?


    馒头叔的眼睛都发亮了。


    “若姑娘觉得好,明儿再叫他们多收集些。”


    胖团子的胖腮慢慢儿地青了。


    那个什么……花露水儿什么的,她又不是神仙姐姐,听了仿佛觉得有点儿肚子疼。


    “大家喝什么,我就喝什么,不要叫侍卫大哥们忙碌呀。”请恕胖团子半点儿都没有感觉到花露水的清雅和美,只觉得这个实在有点儿不卫生来的,且阿妧又觉得十分劳烦别人,她总是十分贴心的,见馒头露出几分诧异,虽然觉得这位馒头叔生得跟馒头似的,名字也怪,只是却是一个大大的好人,就红着胖嘟嘟的小脸儿小声儿说道,“我不挑,真的不挑的。”


    她还是……更草根儿些。


    “只是委屈姑娘了!”馒头叔哪里见过这样懂事乖巧,为人着想的小团子呢?心里越发亲近了几分。


    阿妧红着脸笑了一会儿,目光却忍不住追着院子里杀气腾腾,哪怕穿着一件单薄的玄衣,却仿佛浑身的力量与强悍都透出了衣裳扑面而来的靖王说不出话。


    她只觉得靖王是自己见过的最强悍英朗的英雄,捧着小胖脸儿,虽然不懂那些武艺,还是嗷嗷叫好,见靖王停了下来随手将那巨大的□□给丢在地上,她两眼放光,急忙从一旁的架子上费力地取了一件手巾,撇开小短腿儿吧嗒吧嗒捧着给靖王送到了手里。


    见靖王垂头接过手巾,阿妧兴奋得小脸儿红扑扑的。


    “英雄!”


    “多么合适我家殿下的团子啊!”馒头叔见这团子竟然还往自家王爷身边儿凑,顿时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喜欢?”靖王沐浴在团子崇拜的目光里,只觉得比指挥千军万马还要来的得意。


    “喜欢!”阿妧点了点头,又团团地围在靖王的身边打转,又是递水又是给拍衣裳的,殷勤又可爱。


    靖王嘴角勾起,也不必侍卫们上前,只看着这圆滚滚的小东西在自己身边滚来滚去,累得满头是汗。他正要俯身将这满是大汗却两只眼睛明亮得耀眼的小东西给抱进屋里去,却只听得一声愤怒的怒斥,之后,一道银枪破空而来,擦着飞快抱着阿妧避开的晋王的手臂而过,之后又是一声暴喝。


    “好贼子!竟敢抢诚王府的衣裳!”


    阿妧只觉得这声音清朗,不由忍着心里的小害怕,搭在靖王的肩膀上看去。


    就见凌乱的武场之中,一身银甲威风凛凛,手提银枪,面若桃花的少女,正横眉立目地指着霍然转身的靖王。


    “卫玄!团子的衣裳你都抢,你还是不是人?!”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靖王卫玄强抢团子的衣裳,究竟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作者有话要说:  中午一更提前发出来啦,只有这一天哟,明天开始依旧更新固定在6点和12点(づ ̄ 3 ̄)づ~


    ☆、第33章


    “啊!”阿妧一下子就抓住了自己的小褂子。


    原来靖王府的绣娘们还没拼到能给她一晚上做出一件小衣裳的份儿上, 这小褂子原来是抢来的。


    虽然这么说不大好,可是……


    靖王给她抢衣裳, 叫人心里很开心呀。


    她捂着嘴小小声儿趴在在靖王的耳边笑了起来。


    靖王本浑身紧绷, 唯恐阿妧会厌恶自己的做法, 却见她趴在自己的肩膀笑了,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抬手摸了摸团子毛茸茸的小脑袋。


    “抢了就抢了, 又怎么样?”他一边说, 一边把自家团子往怀里揣了揣。


    “受死!……嗯?!”


    那银甲少女姿容艳丽非凡,见靖王竟然是这么一副恬不知耻的滚刀肉样子, 顿时勃然大怒。她似乎脾气十分火爆, 抬起银枪, 挥舞出了八方的银华就要往靖王的身上捅, 却冷不丁见一颗圆滚滚的小东西,看不清面目地缩在晋王的怀里。


    她微微一愣,手中杀气腾腾的银枪就捅不下去了, 皱着眉不甘不愿地收手指着靖王不悦地说道, “你怎么能拿个孩子当你的挡箭牌?!”


    她话音才落,阿妧一下子就得到灵感了,急忙从靖王的怀里探出圆滚滚的小身子,费力地张开了自己的小手臂来护着靖王。


    她一脸认真, 仿佛护住靖王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这少女顿时就看清了她身上的小衣裳,还有那胖嘟嘟的小脸蛋儿。


    “还真是个孩子啊?”她用震惊的目光看向靖王。


    说好的吓哭团子们的杀手呢?


    怎么有颗团子和靖王这么亲近?


    这不科学啊?!


    已经拿靖王殿下不招人喜欢这个梗儿嘲笑了靖王许多年的银甲少女一下子就惆怅了。


    更叫她惆怅的是……吓哭团子联盟里,仿佛就剩下她了啊。


    作为一位素日里也吓哭过许多团子的人, 这银甲少女拧住了一双飞入鬓角的长眉,上前看了看紧张得吞口水,却还是不肯放下胖嘟嘟小胳膊,就是要保护靖王,都没看见那坏蛋在她的背后对自己露出得意洋洋表情的小团子。


    见阿妧圆滚滚一团,白皙软软的,明明紧张得不行,却扭着小身子不肯躲到靖王的怀里去,努力想了想,方才颔首说道,“这是一颗好团子。”


    说完,她就不快地问道,“你就是为了她,抢了我家大哥儿的衣裳啊?”


    诚王府今早惨遭靖王破门而入,诚王世子家的小儿子被抢走了好几件小衣裳,作为姑母,这少女自然是要为侄儿出头的。


    特别是还能仗着这个借口,跟靖王打起来。


    “收起来,不要吓坏了她。”靖王伸手盖在阿妧的脸上,不叫她去看这银甲少女。


    胖团子眼睛里除了恐惧,那仰慕的星星都要飘出来了好么?


    “美人。”阿妧小小声儿地抱着眼睛上靖王的大手小声儿说道。


    她从未见过这样英姿飒爽,完全没有一点扭捏与装模作样的女孩子。这少女与她的堂姐阿宁有几分仿佛,可大概是阿宁素日里的日子还有几分不美满,因此多了几分沉稳成熟。


    可是这少女却仿佛明珠生辉,仿佛骄阳一般肆意飞扬,那顾盼间的恣意与风采都叫阿妧觉得,仿佛在她的面前,世间一切的女孩子都要黯然失色了。她也终于明白,为何宁国公太夫人提起北朝贵女的时候那么骄傲。


    这就是北朝贵女么?


    那么张扬热烈,是与江南水乡的温柔缠绵完全不同的模样。


    “小东西还蛮有眼光。”那银甲少女就挑眉说道。


    她不过是多看了阿妧几眼便收回目光,此刻见靖王抱着个孩子,自然不好大咧咧地跟他打架,也不在意灰尘转身就坐在了一旁的台阶上,将银枪往一旁一放这才抬着下颚漫不经心地问道,“这谁家的啊?”


    她也绝口不提靖王抢走自家侄儿小衣裳的事儿了,显然默认了此事。见她大马金刀地坐在台阶上,豪迈之中又透出几分秀美,阿妧怯生生探出小脑袋,往下看着这不大在意自己形象的女子。


    “宁国公府长房的。”


    “开什么玩笑!”


    “前两天才过继,因此你不知道。”


    见那银甲少女好奇地看向阿妧,靖王指了指她,对阿妧说道,“诚王府的元秀。”


    他虽然并未提起她更多的身份,然而阿妧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元秀郡主。


    那不是前儿林三太太非要把自家闺女往人家面前塞的那位诚王府的元秀郡主么?


    想到元秀郡主和她堂姐阿宁的关系不错,阿妧还听阿宁房中的丫鬟骄傲地说过,元秀郡主经常住在阿宁的客房中,她想到元秀郡主方才见到自己就收手不再动武,就感到这真是一位十分善良的好郡主,急忙直起小身子来想要给元秀郡主请安,叫靖王镇压了,也还是扭着小身子感激地说道,“多谢,多谢郡主给衣裳。”


    她顿了顿,不安地垂着小脑袋小声儿说道,“都是为了我,不要生殿下的气。”


    她第一次将话说得十分顺溜儿,还带着几分急切。


    “这小东西。只是你只说来借衣裳就算了,抢走算是个怎么回事儿啊。”


    元秀郡主见阿妧怯生生的,霍然起身,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儿,才捏了一下儿,就叫靖王拍走。


    “阿宁还真的没和我说过。……对了,昨儿我与阿宁围猎去,仿佛还真听说过一嘴,仿佛是……堂妹?”


    “嗯。”靖王跟元秀郡主除了往死里掐还当真没啥共同语言了,且大清早儿的叫元秀郡主差点儿给一枪给挑了,这没准儿对阿妧得造成多大的心理伤害啊。


    靖王就很不高兴,目视元秀郡主快滚。


    只是元秀郡主是那么会叫靖王如愿以偿的人么?她只是冷笑了一声,翻身跨坐在一旁的游廊下,看了阿妧许久方才开口问道,“我想得没错儿,这是南阳侯大人的哪个爱女?”


    说起爱女的时候,她言语之中带着几分讥讽,之后又看了阿妧片刻,方才缓缓地说道,“这小东西生得漂亮乖巧,想必在宁国公府会很得宠。”谁不喜欢软乎乎的小孩子呢?只是元秀郡主皱眉说道,“阿宁……”


    “三姐姐可好,还一起睡。”阿妧小声儿说道。


    “这么说,阿宁很喜欢你?”元秀郡主看着阿妧问道。


    “三姐姐对我好。”阿妧不大明白元秀郡主的意思,小声儿羞涩地说道。


    “那你想必也喜欢她的妹妹阿芝吧?”元秀郡主就挑眉问道。


    这回胖团子闭嘴了。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她讨厌那个林三太太所出的八姑娘阿芝,只是再不喜欢阿芝,也不能跟元秀郡主这么外人说不是?


    只是叫她违心地说喜欢阿芝,那就太难为人了。


    她憋着小嘴儿专心致志地不肯回答这个犀利的问题,却不见元秀郡主也在眯着眼睛看着她,见她不肯说阿芝的坏话,又不肯虚头巴脑地粉饰太平,元秀郡主一张艳丽的脸上这才露出几分满意来。


    她倒提着银枪走到阿妧的面前,细细地看了她许久,方才对靖王说道,“我和阿宁今儿约好了一同去踏青。怎么样,你要不要也去?”她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头一回邀请靖王。


    靖王审视地看了元秀郡主片刻,摸了摸怀里的小团子。


    “你想不想去?”


    “怎么,她倒是能做你的主了?”元秀郡主都觉得自己今天见到的一定是只假靖王。


    靖王也不理睬她,专心致志地看着阿妧,仿佛只要阿妧摇头,他就会断然拒绝。


    “想去。只是还没有吃饭。”阿妧是憧憬外面的世界的,她一清醒就被关在这样一个接着一个的憋闷的院子里,哪里不想看看外面到底是什么样呢?只是她摸着咕咕叫的小肚皮,羞涩地蹭了蹭靖王的脸。


    这个举动都叫元秀郡主的嘴张大了,她呆滞地看着靖王垂头由着阿妧和他蹭来蹭去,唯恐团子蹭不着他,还垂头去接应阿妧,就低声喃喃地说道,“真该叫那些爱慕你的姑娘们瞧瞧。”


    这靖王面对姑娘们若有对待怀里这团子哪怕万分之一的温柔,那早就成亲了。


    “你也有脸说我?”


    “我怎么了?”元秀郡主顿时就不服气了。


    “呵……”这是靖王面对一个十七八了还没嫁出去的姑娘的发自肺腑的嘲讽。


    元秀郡主被气得恨不能咬碎一口银牙,就知道靖王这王八羔子定然会嘲笑自己的。只是她想到自己的行情确实不怎么样,这年头儿的男人都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看见她就趴在地上喊“郡主饶命!”?


    她除了靖王之外,也没说走大街上突然给谁一刀不是?


    郡主殿下只恨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败坏自己的一世英名,磨牙很久,方才冷哼了一声缓缓地说道,“本郡主对男人没有兴趣。”


    “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罢了。”靖王这张嘴,不开口则以,一开口很是……


    阿妧总算知道为啥元秀郡主总是想跟他同归于尽了。


    “喜欢。”只是她倒是觉得,自己很喜欢元秀郡主。


    虽然她有那么一点儿傻,一开始不大分明元秀郡主问自己话的意思,只是这么久想了想去,总是想明白了很多。


    元秀郡主乃是为了阿宁在试探她,看看她到底值不值得被阿宁喜爱。


    这明明是宗室贵女,却愿意为好友筹谋的元秀郡主,叫阿妧觉得可爱极了。


    且元秀郡主生得英姿勃勃的,叫阿妧有些不害臊地说,叫阿妧嫁给元秀郡主,她其实也满愿意的。


    “你喜欢她?!”靖王的脸色顿时一黑,见胖团子点了点小脑袋,就觉得自己很重要的东西被抢走了一般开口问道,“那我呢?”


    “最喜欢殿下。”胖团子短短时间领悟了甜言蜜语初级版,正在卖力地刷着靖王殿下妄图升级。


    只是虽然这讨好的方式单调了一些,重复率也蛮高的,奈何靖王却只吃这一套,一张冷峻的脸都缓和了,亲自带着阿妧,完全没有理睬元秀郡主地一同去用了早膳。这早膳看起来精致极了,什么银丝小馒头,什么梅菜小酥饼,还有暖暖的软软的皮蛋瘦肉粥,十几样儿小点精致丰盛。


    阿妧一边小口小口地啃一个羊眼包子,一边默默地给不知谁家遭了毒手被抢走了大厨的倒霉蛋儿点了一根蜡。


    想必从前靖王府里没有这么擅长做饭的大厨。


    她吃了早点,又叫靖王好好儿地耳提面命,再三答应往后不会被元秀郡主迷惑,方才叫靖王给她裹了一件很合身,应该也是从诚王府抢来的白狐裘一同往外头去了。与元秀郡主一同坐着朱轮马车,阿妧就见元秀郡主似乎不大喜欢在车里,跑出去骑在一匹高大的白马之上,那白马银甲银枪熠熠生辉,又俊俏又美貌,只觉得眼睛里都是元秀郡主的影子。


    她回头看了看一身玄衣恨不能穿八百年的靖王。


    她觉得还是靖王最英俊了。


    靖王本也喜欢骑马,只是恐阿妧一个人在车中闷却愿意留在车中耐着性子陪着她,叫阿妧想一想就忍不住抓住了靖王的衣襟。


    她亲近依赖的样子,也叫靖王感到满意,只是靖王殿下的嘴角才勾起一瞬,就猛地落下来了。


    “大哥哥!”车此刻停在一处带着八分绿意的郊外,此地正立着几个年轻人,阿妧往外看了一眼,顿时就伸出一双小爪子。


    “十妹妹也来了?”正立在众人中间,明明不过是寻常的锦衣,可是却卓然不同的俊秀青年自然就是林珩了。他的嘴角正带着温和的笑意,听见这呼唤下意识地看去,见一颗小团子正在靖王府的车中扑腾想要从车窗爬出来,她的身后靖王一脸咬牙切齿地拎着这没良心的小混蛋的后衣领不叫她往外跑。


    林珩看得有趣儿极了,不由上前将阿妧从靖王的手上救下来,托着阿妧的小身子笑问道,“想我了没有?”


    一个晚上而已,竟然还问这样矫情的话!


    靖王冷冷地哼了一声。


    “可想可想。”阿妧一生的改变,都是在林珩的不忍与决断之下,说一句林珩改变了她的一生都不为过。她最在意的就是这个兄长,此刻急忙抱住了林珩的脖子。


    “你怎么也来了?”元秀郡主银枪拄在地上,斜着眼睛看着笑容温柔的林珩。


    “郡主也在。”林珩脸上的笑容不变,对元秀郡主微微颔首。


    他面对对自己露出几分挑衅的元秀郡主时,哪怕温和,却没有被元秀郡主的气势压倒。


    不知怎么,元秀郡主就看着林珩磨了磨牙。


    “早知道你在,那我就不来了。”她仰头冷哼了一声,弹了弹身上精致的银甲,抬头四十五度角傲然地说道。


    只是她停了停,还不等林珩开口,又开恩一般地摆了摆手说道,“不过既然来了,留下来别碍眼就行。”


    “你说是吧?”她拄着银枪换了个姿势,开口问道。


    林珩顿了顿,清隽温柔的脸上露出几分无奈来,见对面娇俏娇艳的银甲少女眯着眼睛看着自己,摸了摸怀里乖乖的小团子。


    “郡主,我只是护送妹妹们前来,而已。”


    他就跟打酱油的一般无辜。


    元秀郡主美艳的脸上顿时用力一抽。


    ☆、第34章


    她慢慢地抬起了手中的银枪。


    阿妧真是……


    真是泪流满面啊。


    这怎么自己钻到谁的怀里, 元秀郡主就想要捅谁呢?


    她也好无辜的好么?


    见林珩清俊优雅而立,半点儿没有被元秀郡主威胁的样子, 胖团子默默地, 默默地再一次伸出了自己胖嘟嘟的小胳膊来, 用可怜巴巴的目光看着对面咬牙切齿的银甲美人。


    她就觉得元秀郡主大概和靖王与林珩都犯冲,虽有些自不量力,可还是鼓起勇气小声儿说道, “不要, 不要伤害大哥哥。给你蹭蹭。”她可怜巴巴地看着微微一愣的元秀郡主,嘟着嘴凌空给了一个飞吻。


    当初十姑娘就是一个飞吻倾倒了新爹宁国公的。


    圆滚滚裹在白狐披风里的小团子叫靖王下意识地动了动自己的大手。


    “十妹妹是护着我的意思?”林珩见阿妧今日被靖王照料得很好, 眼底就露出几分笑意。


    他很欣慰当元秀郡主杀气腾腾的时候, 有软乎乎的小妹妹还知道护住自己。


    不过作为兄长, 林世子怎么能叫胖团子受到伤害呢?他将阿妧给护在怀里, 对元秀郡主微微一笑。


    “既然郡主到了,那我就走了。”


    “喂!本郡主一来你就走,你是故意的吧?”元秀郡主这一枪就捅不下去了, 见林珩这脚底抹油的样子, 顿时冷哼了一声,美艳光彩的脸上露出几分不悦。


    “郡主?”就在林珩哭笑不得,不知该如何给元秀郡主解释自己真的很无辜,真的不过是送妹妹们来外头玩耍, 就听见后头传来一道少女清越的声音。


    这声音阿妧熟啊,急忙扭着小身子在林珩的怀里动了动,回头就看见堂姐阿宁脸上带着笑意快步而来。阿宁今日依旧金环束发, 神采飞扬,见了元秀郡主就上前笑道,“我等了郡主好久。大哥哥,你快忙去吧?”


    她飞快地对林珩眨了眨眼睛,显然是给林珩一个台阶儿下。


    “你到底向着谁啊?”元秀郡主见阿宁与林珩鬼鬼祟祟的,嘴角就抽搐了。


    她与阿宁站在一起,各有各的矫健的风姿,阿妧咬着自己的手指,都不知该崇拜哪一个。


    “我自然是向着郡主的,你说是不是?”阿宁似乎与元秀郡主是真的要好,并没有面对王府贵女的谦卑讨好,反而带了几分亲近。


    见元秀郡主张口结舌看着自己不说话了,她就弯起眼睛笑了起来,上前先将阿妧从林珩的怀里抱出来,低声说道,“大哥哥还是快些走吧?府里头想必还有许多的事儿,大哥哥若不放心大姐姐二姐姐,左右还有我。我定会把姐姐们照顾得好好儿的。”


    她虽然年纪小,可是却多了几分懂事与稳重。


    “你知道今日是来做什么的,对不对?”林珩轻声说道。


    “大哥哥放心。”阿宁就笑着说道,“绝不敢辜负伯娘与老太太的用心的。”


    这两位你眨眼我挤眉的,胖团子被托在半空左看看右看看,只觉得心里抓心挠肝儿似的痒痒啊。


    这到底说的是什么事儿啊?


    见圆滚滚的团子抓耳挠腮急得跟烧心的小老鼠似的,那样子简直跟宁国公有异曲同工之妙,林珩嘴角的笑容都要飞入鬓角了,用力地揉了揉这小东西的头,又对元秀郡主微微颔首,这才抬脚就要往回城的方向走。


    只是他才抬脚,元秀郡主就抬起了银枪拦住了他,沉默了许久,眼睛里明亮得如同星辰坠落,认真地问道,“你当真不和我们去游玩儿?今日踏青的贵女不少,本郡主听说你家里正给你挑媳妇儿,难道你不想……”


    “多谢郡主。只是我还不急。”


    “不急是什么意思?”元秀郡主咳了一声问道。


    “目前不感兴趣的意思。”


    “没有个倾心的姑娘啥的啊?你可都不小了。”


    “没有!”林珩笑容温和,可是语气却斩钉截铁极了。


    元秀郡主木着脸看着这个年纪一把还竟然没有个暗恋的姑娘的林世子,许久,慢吞吞地放开了银枪,示意世子大人可以走了。


    胖团子正在阿宁的怀里扑腾。虽然她很依恋别人温暖可靠的怀抱,只是平日里在府里被抱来抱去也就算了,这在外头若是叫人看见了得多丢人?


    她扭着小身子好容易从阿宁的怀里跳下来,见阿宁顺势就握住了自己的小爪子,她仰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又偷偷儿拿手去抓住了靖王的衣摆。当堂姐与靖王都在,阿妧方才感到有一些安全和满足,此刻十姑娘有了安全感,顿时就有了心情去关注一些八卦。


    元秀郡主跟林珩之间,就有那么点儿意思了。


    她张着一双大眼睛,躲在阿宁的身后探头探脑地去看。


    “郡主是不是……”


    “嘘。”阿宁将食指压在优美的红唇边,对阿妧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笑容,见堂姐对自己这样笑了,阿妧忍不住捂着小嘴巴偷偷儿笑了两声,又贼兮兮地去看林珩与元秀郡主的方向。


    她美滋滋地看了一会儿,只觉得元秀郡主美艳鲜艳,英姿勃勃,林珩生得清俊温文,和煦优雅,只觉得这是自己见过的最美好的画面。可是看着看着,阿妧就又垂了垂小脑袋。


    当元秀郡主濯濯的目光落在林珩的脸上,阿妧觉得很开心,又觉得很失落。


    明明林珩才做了她一日亲近的兄长,可是看着看着,胖团子就觉得自己很重要的人,或许会被抢走了。


    那种失落,叫人怪难过的。


    “看见没有?”见小团子垂头丧气地垂着毛茸茸的小脑袋唉声叹气,靖王眯着眼睛看元秀郡主充当登徒子,就是磨磨唧唧不叫人家林世子回家,口中不屑地哼了一声,他俯身先将阿妧给抱了起来,淡淡地说道,“靠山山倒。你亲近你大哥,只是待你大哥成亲之后,他有了自己的家,就不会与你再如如今亲近。”见阿妧茫然委屈地看着自己,靖王便脸色不变地说道,“我却不同。你可以日后放心地亲近我……在靖王府多住些年月也没有关系。”


    后宫里争宠怎么来着?


    在皇帝面前说彼此坏话,挑拨彼此之间的感情,待皇帝与妃子之间存了猜忌疏远,那皇帝陛下不就可以有机会被撬走了么?


    别看靖王殿下在军中混大的,后宫那一套门儿清。


    阿妧在靖王冷峻的目光里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可是……殿下也是要大婚的呀。”


    “我不急,你不必担心。”见阿妧忧愁地看着自己,唯恐失宠的样子,靖王心里就十分满意了。


    他本就对成亲生子没有兴趣,且在他而言,成亲这实在是件很麻烦的事情,若一不小心娶了个元秀郡主这德行的,那靖王府还不得给拆了啊?只是若不娶元秀郡主这类型的母老虎,去娶那些妩媚柔弱的南朝秀女,靖王又觉得那软绵绵的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菜。


    他冷着脸想来片刻,觉得自己大概短时间不会成亲,有这时间还不如和团子玩耍,便越发地许下了个誓言。


    林珩本头疼地被元秀郡主给拦住,见靖王抱着自家妹妹不知在蛊惑些什么,越发地头疼了。


    “郡主?”他对元秀郡主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今日是去给阿姣相看婚事,你做堂兄的,若不在一旁压场子,莫非还真的都托付给阿宁不成?阿宁虽好,只是年纪还小,你还真是有心,叫阿宁应付这么多的事儿。”


    元秀郡主见林珩微微一愣,便摆手说道,“虽然是彼此相看,有你这堂兄在侧太过郑重,只是……做兄长的,还是慎重些是不是?”她的脸紧绷的时候,露出几分威仪认真,叫林珩想了想,低声谢道,“多谢郡主想得周全。”


    “不过是为阿宁抱不平罢了。”


    阿宁出身三房,又不是长姐,可是素日里为姐妹们出头,却都是阿宁。


    不是元秀郡主计较些什么,她虽然与南阳侯夫人所出的长女阿姣与次女阿馨都有几分交情,可是说起来,阿姣与阿馨却都没有继承南阳侯夫人的那股子威势,反而多了几分温和。


    虽然如花的美貌少女温和懂事也很招人喜欢,可是阿宁多累呢?就比如今日,明明是阿姣相看对方家的小公子,可是却是阿宁领头陪着姐姐们出来,元秀郡主虽嘴上不说,心里是为阿宁有些不快的。


    南阳侯府的确艰难,可是阿宁素日里跟着继母讨生活,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好么?


    阿宁又有谁护着她了?


    只是见阿宁自己愿意护着姐姐们,她也就随这好友去了。


    “都是自家姐妹,本就是应该做的。不过,我知道郡主是为了我好。”阿宁心胸本不狭窄,听见元秀郡主为自己不快,便一笑,也不放在心上,反而笑着去看不远处正翩然而来的一双美貌少女。


    阿妧探头就见今日这一对儿姐妹花儿都穿了湖水绿的裙子,脚下潋滟,浑身透着青翠的绿意,生机勃勃,外头披着长长的披风,窈窕美丽,格外的叫人打心眼儿里喜欢。


    她和阿姣与阿馨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只是阿姣与阿馨乃是南阳侯夫人嫡出,自己这个小庶女就觉得,还是不要去碍眼了。


    不过看着这两位姐姐的温柔和顺的样子,想到南阳侯夫人的冷傲与强硬,还有那破釜沉舟一般的决绝,阿妧就小小声儿地叹了一口气。


    她当然看得出来,南阳侯夫人是将两个姐姐教导得多了几分温和懂事,并没有她自己的那股子傲慢,显然南阳侯夫人自己也明白,如今世间的男子,还是更喜女子柔弱的。她从自己与南阳侯的婚姻之中发现了这个问题,自己不肯改变,却叫两个女儿都变得更招人喜欢一些。


    想到南阳侯夫人的慈母心肠,阿妧就觉得唏嘘。


    再倔强的女子,也不过是一心为女儿着想的母亲罢了。


    “见过郡主,见过殿下。”阿馨乃是南阳侯次女,今日相看本就是陪绑的,因此笑嘻嘻带着几分活泼地扮了个小小的鬼脸儿,就往一旁去了。她神色一动,脸上嬉笑起来,多了几分跳脱活泼,就与方才的那低眉垂目的淑女样子完全不同了。阿妧看着这位二姐姐瞠目结舌,顿时心疼了南阳侯夫人几分。


    这是没教好啊。


    不过想必南阳侯夫人会欣慰长女阿姣。这倒是一位当真十分温柔可亲的女孩子,她不及妹妹活泼,不过是抿嘴红着脸一笑,给元秀郡主与靖王福了福,见林珩没有走,仿佛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脸上的红晕越发地往耳后去了。


    见了她这样儿羞涩,元秀郡主就撑着银枪大咧咧地说道,“怎么还害臊上了?不过是个男人,你去看一眼,说两句话,若好,就等着往后嫁给他。若不好,谁知道他往后是谁!”


    “有劳郡主费心了。”阿姣温柔地谢了。


    她目光落在靖王怀中正连连点头,仿佛元秀郡主说得话很赞同的胖团子,微微一愣,犹豫了许久,方才对阿妧笑了笑。


    阿妧简直受宠若惊!


    这个……不经历过的都不会明白,哪怕这世道三妻四妾都是寻常小事,只是阿妧这做庶女的,面对嫡女,总是会心虚。


    总是会感觉,乃是南阳侯背叛了妻子,才会有了她。


    因此,见阿姣对自己露出几分善意,胖团子简直都要紧张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她急忙对阿姣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又唯恐自己会被讨厌,不敢更巴巴儿地扒着人家。倒是阿姣,见阿妧这垂着小脑袋懂事又乖巧,虽眼底到底还有几分犹豫,却已经柔和了脸色。


    她尚是年少的花期,此刻一双潋滟的美眸之中水光流转,虽阿妧见过自家亲姐姐阿萝的美色之后,都觉得世间不会再有谁比阿萝更美,可这怀春的少女却依旧令人倾心。


    她看着对未来夫君生出几分期待的阿姣,由衷地希望这位姐姐可以得到幸福。


    并不是因她对自己露出善意,而是世上所有美好的女孩子,不都应该有一份美好的姻缘么?


    她看着阿姣,就偷偷儿地傻笑了一声。


    “怎么,你喜欢她?”靖王突然觉得后悔极了。


    且这胖团子也太没有良心了些。


    这见一个爱一个的……还能不能想起来现在自己坐在谁的怀里?!


    从来威风八面,威风凛凛不屑那些小嫉妒的靖王殿下,一下子就感受到了当平日里见过的那些后宫妃嫔,看到有新鲜的美人坐在皇帝怀中说笑,皇帝陛下的一根毫毛都没有自己份儿的时候那咬牙切齿的心情。他曾经多唾弃那些女人呐,只是如今,靖王殿下深深地理解了这种心情。


    简直不能忍!


    “我最喜欢殿下!”胖团子只觉得后背一凛,急忙回头讨好地蹭了蹭靖王殿下的脸。


    靖王沉默着接受了这份沉甸甸的爱。


    他又开始理解,怎么自家父皇一句甜言蜜语,那帮很傻很天真的妃嫔们就都觉得……


    自家是皇帝陛下的真爱了。


    都是套路!


    ☆、第35章


    靖王心里冷哼了一声, 用力地抱着怀里软乎乎暖烘烘的小团子。


    十姑娘一口气儿没上来,差点儿去见了祖宗。


    只是靖王一向对她很好, 她觉得自己应该对靖王宽容点儿, 因此用自己博大的胸怀原谅了靖王这小小的莽撞。


    她看起来呆呆的, 阿姣见她偷偷儿拿小爪子抓住靖王的衣襟往靖王的怀里拱,不由想到侯府中的那个庶妹阿萝。


    阿萝在侯府中一向轻狂,总是仗着自己生得美掐尖儿要强, 别人有的自己必然也要有, 是与阿妧完全不同的性子。且叫阿姣说,与和乐阳郡主一个鼻孔出气的阿萝比起来, 还是阿妧更没有攻击性。若不是霍然府中有传言长房过继了二房的庶女, 阿姣甚至对这个妹妹没有什么印象。


    这小东西仿佛隐藏在阿萝那绝丽的光辉里, 仿佛是个透明人。


    她甚至都不大能想得起来, 阿妧从前生得如何了。


    这真是奇怪。


    她收回目光,见元秀郡主正斜眼看着林珩,又觉得有几分奇异。


    “快走吧, 墨迹什么呢?”元秀郡主就摆手说道。


    见阿姣的脸又红了, 元秀郡主就笑着说道,“莫非你还当真害臊不成?”想当年北朝贵女大婚之前相看人家儿,是多么寻常的事儿啊?


    也就南朝更多些盲婚哑嫁,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据说女人跳河里头去若是叫男人给救了,就一定要嫁给这个男人不然就得去死什么的。她觉得阿姣的羞涩有些有趣,努力地想了想, 捅着身边阿宁低声问道,“侯夫人相看的是谁家?”


    “是顺昌侯府的三公子元英。”阿宁就轻声说道。


    “怎么是他?”


    “怎么了?”见元秀郡主露出几分诧异,阿宁心里咯噔一声,见阿姣携着妹妹在前头踏青,轻快地走过那碧绿的小草和微微化冻的雪水,就急忙飞快地问道,“难道元英有什么不妥?”


    不能够啊!南阳侯夫人因与南阳侯夫妻反目,因此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儿女,更不要提长女阿姣了,简直是将京中世家子弟给翻过来搜罗了一遍,方才相中了顺昌侯府的三公子。


    这三公子元英虽然不是嫡长,不能袭爵,可是为人据说是与林珩一般的品格。


    还年纪轻轻就以勋贵子弟的身份禁卫御前,十分体面,前程似锦的好么?


    换了别人阿宁也就不说什么,可若是与林珩一般仿佛,那定然是极好的男子了。


    阿妧默默地抖着耳朵听着,心里正听得好八卦的样子,却见靖王慢慢地走到了元秀郡主的身边。


    她听得更清楚了,不由感激地蹭了蹭靖王的脸。


    只是元秀郡主就不乐意了。她跟靖王简直就是天生的冤家,见这王八蛋竟然走在自己的身边,顿时横眉立目,只叫哭笑不得的阿宁给拉回来,这才一边看着靖王露出杀气腾腾的表情,一边继续飞快地说道,“你不知道?这小子前几天禁卫宫中的时候,不知怎么就冲撞了宫里的那狐狸精,被陛下杖责了好几棍,如今正命在家反省,只怕陛下心里对他有几分不喜,往后他的前程……”


    “冲撞?”阿宁不由飞快地看向靖王的方向。


    若说宫中哪只狐狸精最引人注目,能叫皇帝都责罚勋贵子弟了,那必定是皇帝从南朝救回来的那位真爱公主了。


    “只是怎么冲撞了她?”


    “谁知道!虽母妃与父王说起的时候,都说元英颇有风骨,只是叫我说,只怕往后他的前程就要说不准了。能叫陛下责罚,想必不会是小事,宫里那狐狸精最小心眼儿了,往后只要在陛下耳边吹些枕头风,他还想要什么前程,不如回家吃自己!阿姣到底是侯门嫡女,若是嫁给他,只怕……”元秀郡主就不多说什么了。她虽然英姿勃勃的,只是也不是没有脑子的傻瓜,当然知道元英的前程只怕有波折。


    “既然是最近发生之事,只怕二伯娘还不知道。”阿宁就低声说道。


    “且元英因何事被责罚,现在还没有个敞亮的话儿,我担心他人品有瑕。”元秀郡主就皱眉说道。


    “没有。”靖王突然开口了。


    “你又知道了?”


    “他被打那日,我在宫中。”靖王见元秀郡主惊讶地挑起了一双长眉,便淡淡地摸着怀里的小团子,看她舒服得呼噜呼噜哼哼,皱眉缓缓地说道,“父皇想把赵贵妃的侄女赐给他,他不肯,因此得罪了赵贵妃。”


    南朝皇族为赵姓,这位赵贵妃乃是皇帝最宠爱,宠爱十几年不衰的前朝的皇族公主。她的侄女儿,自然也就是南朝皇族之后,如今虽然已经没有什么贵女之名,只是却依旧因皇帝礼遇南朝,有几分风光。


    “赵贵妃的侄女儿?是哪个?”


    “恭候家的。”昭贵妃的兄弟虽然是南朝皇子,不过投降了之后没有什么好运气,只得了一个恭候的虚虚的爵位,如今天天在家里头醉生梦死,红袖添香。


    靖王想了想,就皱起了眉。


    “为什么?那丫头生得听说很美啊。”元秀郡主就好奇地问道。


    这个时候,郡主阁下都化身八卦党,更不要提两样放光的胖团子了。


    “……“靖王本不想理睬元秀郡主,只是见怀里软乎乎的小东西也好奇地听着,仿佛很在意的样子,他冷峻的脸上就带了几分松动,漫不经心地说道,”那小子拒绝也就算了,只是嘴巴毒辣了些,直言自己不要亡国之人,还寡廉鲜耻竟然不肯以身殉国非要苟活人世的狗屁皇族生的女儿做妻子。唯恐这等贪生怕死的血脉玷污了顺昌侯府百年门楣。”


    他其实觉得元英说得没错。


    元秀郡主也同意地点了点头。


    “他没说错。陛下莫非就因为这事儿打他?”


    “赵贵妃要上吊,陛下因此赏了那小子几板子。”


    被个冷酷的少年指着鼻子骂到脸上,赵贵妃不去死一死,那不是开玩笑的么?


    “陛下真是偏心眼儿。”这话,也就出身诚王府的元秀郡主敢说说了,不然还不叫皇帝听见给灭了?


    她听了一回八卦,就微微点头说道。“若只不过是因这点小事,那就算陛下不喜欢他,想必喜欢他的人也多了去了,既然这样,还是去相看相看。”元英这话固然得罪了赵贵妃与那些南朝的皇族,只是想必很得北朝勋贵的喜欢,这样有风骨,不屑南朝降臣的世家子,该在朝中很有市场。


    不说别人,就元秀郡主的亲爹诚王与身边儿这位靖王殿下,就不会叫元英日后被毁了前程。


    “不过听说恭候府上的那位是位极美貌的美人,元英竟然也舍得拒绝?”阿宁的心里就为堂姐松了一口气。


    有这样的风骨,想必往后也不会叫越来越多的如花美人给迷了眼了。


    “好人!“胖团子听得呆呆的,都忘了自己该伪装一个不大说话的小透明儿,用力给这位指着贵妃骂人家全家的大哥给竖起了大拇指。


    元秀郡主见她一双圆滚滚的眼睛亮晶晶的,哼笑了一声,却没有呵斥她在一旁多嘴。只是既然已经说笑到了这里,靖王就越发爆料了一些这位顺昌侯府三公子的陈年旧事。


    阿妧抖着耳朵听着,就觉得元秀郡主对这位三公子倒是有几分熟悉,连林珩在一旁都含笑噙着浅浅的笑意。她心里一块儿大石落了地,就见前方已经开始有许多身着干净整齐的奴仆忙前忙后,更远的地方的一株才绿了新芽的树下,正围坐着几个青年男女。


    阿姣的脚下顿了顿,回头不安地看向元秀郡主。


    “怎么了?那不就是元英么?”元秀郡主就指着那其中一个面无表情端坐在地上,只是端坐的方式与姿势有几分古怪的清秀青年推了阿姣一把。


    阿妧也急忙探头看过去,一边扒拉开自己头上的毛兜兜儿,一边去看那青年,就见那青年生得十分白净秀气,虽并没有英俊俊美得天崩地裂的,可是一张脸却干净极了。


    只是他看起来仿佛不大爱理睬别人,再细细地看那坐着的样子,阿妧突然福至心灵,回头贴在靖王的耳边小声儿问道,“陛下,陛下是打在他的屁股上了么?”看看那想坐实惠却动弹不得的样子,很可怜啊。


    胖团子默默地给点了一根蜡。


    靖王见她嘴角还带着笑,都觉得这团子只怕是在幸灾乐祸了。


    他抬手摸了摸阿妧的小脑袋。


    “嗯。”


    果然如此,怨不得坐起来的样子那样奇怪呢,阿妧见那青年一双眼清冷干净,就觉得这应该是一个很好的人。


    嗯……南阳侯夫人相看丈夫的眼光不怎么样,不过相看女婿的眼光还真的没挑儿。


    只是她正端详了那未来的大姐夫片刻,目光扫到了一旁,顿时就愣了一下,小爪子抓着靖王的手臂呆呆地问道,“这不是……”


    那正和几个说笑开怀,正吟诗作对的公子小姐的坐在一块儿的,娇滴滴羞怯怯,很是得了几分爱慕目光的清丽少女,可不就是昨日遇见的阿妤么。这姑娘昨天因为一句话说错,管乐阳郡主叫了一声母亲,那叫宁国公夫人命人左右开弓给抽的,那抽得脸都肿了啊!


    这短短一天,消不了肿吧?


    肿着脸也要出门?


    这是不是太拼了点儿?


    见阿妤今日穿得精致优雅,那身上华美的云锦宫裙,长长的裙摆被迤逦在一旁的地上,仿佛盛开的花朵一般,阿妧心中一动,急忙扫过阿妤身边的众人,见其中并没有姐姐阿萝的影子,她心里遗憾极了,可是却还是忍不住扒着靖王的手臂去看阿妤的方向。却见她远远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红肿,虽然失了几分美貌,可是却越发地柔弱可怜了起来。


    阿妧见她大刺刺地展现脸上的伤痕,不由疑惑地歪了歪小脑袋。


    她昨天就发现了,阿妤最要脸的人,这般狼狈竟然还出门,莫非不怕被人嘲笑么?


    “她为什么也在?”阿妧小声儿说道。


    这个问题,阿姣姐妹也想知道。这姐妹俩如果说对阿萝是有些厌恶不喜她骄狂,对阿妧是当小透明儿没有什么厉害仇恨,那么面对硬生生夺走了南阳侯夫人幸福的乐阳之女,这仇恨就比天高比海深了。


    且阿妤一向会惺惺作态,在外表现得就跟地里的小白菜似的,没少在别人面前诋毁她们姐妹仗着嫡出欺凌她,此刻见了阿妤,阿姣也就罢了,秉性温柔不愿家丑外扬与庶妹在外争执,可阿馨的脸顿时就气红了。


    当阿妤声音柔弱清雅地吟唱了一首咏梅诗之后,目光流转羞涩,微微垂了头,露出一副害羞的模样。


    “我才疏学浅,只习得一点笔墨,这诗只送给大家当个玩笑玩耍吧?”


    “这诗做得极妙,”又有一个英俊少年,目光灼灼地将目光落在阿妤的脸上,满怀深情地高高低低将那咏梅诗吟唱了一遍,赞道,“清雅秀丽,当真是世间难得的好诗!”


    “我的妈呀!”小团子躲在靖王的怀里抖着浑身的小肥肉儿,肉麻得浑身发麻。


    这简直太考验人的廉耻心了!


    她叫阿妤这咏梅诗还有那少年简直夸到天上去,已经拿梅中仙子来比喻阿妤的这种互相吹捧给刺激得三观都碎了。


    多尴尬啊?


    这么吹捧真的好么?


    不过她当真是没有想到,阿妤竟仿佛在这些穿着金贵华美,气质清贵的公子小姐之中很受欢迎的样子,哪怕她羞涩得叫阿妧浑身痒痒,哪怕她一颦一笑都羞涩又做作,可是仿佛大家都很吃这一套的样子。


    阿妧都觉得自己很想学一学这姑娘,也混个什么梅花仙子桃花仙子当当了,只是发现肚子里似乎没啥墨水儿,只要继续窝在靖王的怀里老老实实继续自己的团子职业。


    还是团子有前途。


    “殿下喜欢听么?”她忍不住抬头去问靖王。


    靖王沉默了起来。


    他能说听见这酸诗的一瞬间,就差点儿把剑拍在那还阴阳顿挫地吟诵咏梅诗的那少年的脸上不?


    “难听极了。”他断然说道。


    只是显然他离得远,阿妤并不能知道靖王殿下对自己所做的好诗的评价。


    此刻她只是将一双潋滟又期盼,泛着点点水意与羞涩的目光,落在了正不断默默调整坐姿的清秀的青年的脸上,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急忙垂了头,红了半边脸颊,却仿佛忍不住一般,又去那一双柔柔的憧憬的眼去看那青年。


    支支吾吾许久,她方才在几位衣裳同样美丽的小姐揶揄的表情里,鼓起勇气一般微微抬起了声音。


    “三公子……觉得我的咏梅诗……可好?”


    她的目光充满了水意,仿佛若得了元英的一句称赞,就得到了全世界一般。


    浑身都是戏。


    清秀的青年垂着一双眼,本正调整坐姿,此刻一下子往下跌了跌,修长的身体顿时就僵硬了。


    他叫身边一位锦衣青年推了推,这才有些不悦地看了阿妤一眼。


    “梅花早谢了,还咏什么梅。你是不是傻?”


    ☆、第36章


    青年的声音有些冷淡, 可是声音却不小。


    连阿妧都听见了。


    胖团子缩在靖王的怀里,惊呆了。


    这太伤害少女心了好么?!


    不过……干得好!


    十姑娘在心里给未来大姐夫点了个赞, 觉得阿姣也不必相看了, 直接嫁给他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只看这不大接受美人引诱的冷淡样儿, 胖团子都觉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她扭着小身子从靖王的怀里往外拱了拱,很感兴趣地看着那位名为元英的青年不转眼的,那青年感受到热切的目光, 淡淡地扫过阿妧的方向, 见了靖王微微一怔,又将目光落在那颗目光炯炯的胖团子的身上。


    见元英的目光看过来, 胖团子羞涩地抖了抖, 转身扑回靖王的怀里, 却还忍不住偷偷儿回头, 从靖王的手臂下看他。


    元英:……


    靖王:……


    “三表哥,你怎么这么说话!”一旁与阿妤坐在一起的一个簪着海棠宫花的漂亮的少女顿时露出几分愤慨来,见此刻阿妤正垂着头, 长长的发挡住了半边儿洁白的侧脸, 可是却有一滴一滴的眼泪砸在那紧紧握住的手背上,那少女顿时就露出几分心疼来,一边低声安慰阿妤,一边对元英不高兴地说道, “阿妤明明是好心,想与表哥你多说几句话罢了,你怎么能这样侮辱她?”


    “不然她咏什么梅。”元英半点儿没有怜香惜玉的动容, 且不理解自家表妹为啥这么愤怒。


    花儿都谢了,还咏梅?这本来就有点儿傻不是?


    且他见阿妤一副柔弱脆弱的样子,清秀的脸上就越发露出几分不耐,将非要拉着自己叫他道歉的少女给扒拉在一旁,缓缓地起身,轻轻地松了一口气方才淡淡地说道,“不过会做几首诗,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我听说她出身南阳侯府,乃是南朝贵女之女?若当真喜爱梅花,就该有梅花的风骨,身上涂着熏香坐在我的身边,一句话拐八个弯儿,叫她咏梅,都玷污了梅花的清高。”


    他淡淡地说完,弹了弹衣襟做冷淡状。


    阿妧却觉得这大哥之所以起身,大概是因为屁股疼得实在受不了了。


    只是疼,还得忍着,还得做出云淡风轻,也蛮辛苦的。


    “说得好!”青年话音未落,元秀郡主就带着林家的几个女孩儿走到近前了。


    她难掩厌恶地看了正怯生生躲在别人身后,仿佛很畏惧自己的阿妤一眼,这才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不动声色的元英称赞道,“你真是有见识的人!不似那些瞎子聋子,将个矫揉造作的丫头当成个宝。”她的身后,阿姣正露出浅浅的笑意,侧头看着这位方才把阿妤呵斥得狗血淋头的青年。


    她的眼里带着星光,璀璨得越发光彩照人。


    元英的目光和她对上一瞬,不由自主地定了定。


    他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白净的脸却突然慢慢地红了。


    显然,他是知道阿姣这个女孩子的,也想必知道,南阳侯府与顺昌侯府意图联姻,要嫁给他的,就是眼前的这个女孩子。


    不过元英似乎是个讷于口舌的人,在不冷嘲热讽的时候,竟仿佛是个据了嘴的葫芦,只和阿姣又再次安静地对视了起来。两个人彼此看了许久,都一副脸红羞涩的样子。


    阿妤本叫元英给骂得梨花带雨,此刻仰起头来,见本不将自己放在眼中的青年,此刻正将目光满满地都落在嫡姐的身上,顿时就感受到了天大的恶意了。她当然知道元英是什么身份,毕竟南阳侯夫人相中元英,这在侯府不是秘密。


    也因此,她才想和元英亲近一二。


    不必坏了阿姣的姻缘,阿妤心高气傲,也看不上顺昌侯府一个不能袭爵的嫡三子,她只是……


    预备叫元英的心里有一线念念不忘,就算是往后迎娶了阿姣,也不会忘记曾经有那么温柔美丽的少女,在他的心间留下过清晰缱绻的痕迹。


    只要元英心里有自己的影子,那他和阿姣的婚姻,就永远不会和睦。


    这世道谁都拼不过白月光不是?


    只是阿妤想得很美,三公子压根儿就不按常理出牌啊!


    见元英对自己冷淡,哪怕阿妤心里本看不上他,却还是起了争强好胜的心。她一双美目之中含着浅浅的泪光,抿了抿嘴角,愈发做出一副弱不胜衣的模样来,怯生生带着几分畏惧害怕地走到阿姣的面前福了福,低声说道,“见过大姐姐,二姐姐。”


    她看起来害怕极了,一双明亮的眼睛如同林间的小鹿,纯洁又仓皇,仿佛看见了很叫自己畏惧的人。这模样儿顿时就把阿姣给气得脸色绯红。


    在她和元英彼此相看的时候,庶妹偏偏露出这么一副样子,莫非是在告诉元英,自己平日里在家是个欺凌庶妹的恶人?


    “你还想欺负阿妤么?!”见阿姣的脸色冷淡,方才为阿妤仗义出言的女侠顿时就跳出来了。


    她抓着元英的手,对阿姣露出十二分的警惕厌恶,冷冷地说道,“别装出一副与人为善的样子,莫非我还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不成?你们的心那么坏,三表哥,你莫非还想娶一个毒妇进门么?!”


    她含着几分怜惜地指着阿妤绯红的脸大声说道,“都是因为她们搬弄是非,阿妤才挨了罚!这样喜欢口舌的女人,怎么能叫她进侯府的门!家宅都要不宁。”她见元英转头看着自己,就恨恨地说道,“表哥,你若向着她们说话,往后我就不理你了!”


    她一顿足,露出几分娇嗔。


    元三公子却认真地点了点头。


    “好啊。”他颔首说道。


    那簪了海棠宫花的少女看起来有点儿懵,一时茫然地看着自家表哥。


    她慢慢地将方才的话与元英对自己说的回应慢慢地捋顺,突然不敢置信地张大了眼睛,实在没有想到,这见色忘义的表哥竟然选择了女人,而不是自己的表妹。


    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元英许久,又含恨看向一旁也露出几分诧异的阿姣,厌恶地说道,“你到底对三表哥说了什么!为什么三表哥竟然会向着你说话!”她一力地指责阿姣,一旁的阿宁自然是忍不住的,高声说道,“你自己招人烦,不着兄长待见,莫非还要去污蔑别人?你心里过不去,只去问你表哥去,问我家大姐姐做什么!”


    “三表哥遇见她之前,可从不会对我这么说话。”那少女就对阿宁大声说道。


    “没准儿是从前就烦了你,如今不过是压倒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阿宁的嘴皮子也很犀利,笑了笑,就反驳了回去。


    “表哥!你就不知帮我?”


    “我为什么要帮你?”元三公子沐浴在风暴眼之中,慢吞吞地问道。


    众人又是一静,此时真是特别尴尬。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了。


    “你不过是表妹,别人家的人,与我有什么相干?且你喜欢亲近南朝,当知男女授受不亲,既然你我不过是表兄妹,如今都年纪大了,应该懂得避嫌才对。就算为你出头,你家中两个兄长,大可随意出头。只是……”


    清秀的青年顿了顿,在那海棠少女的泪眼之中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很快就会迎娶妻子。你若是还敢冒犯冲撞我的妻子,那别怪我连你哥一起打。”他虽然容貌不过是清秀,不过瞧着……能在宫中做禁卫,想必身手还是蛮犀利的。


    海棠花儿少女都惊呆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元三公子是这样的三公子!


    阿妧的眼睛却看着元英,两只大眼睛亮晶晶的。


    “说些虚头巴脑的话,专门哄骗小姑娘的。”南阳侯府大姑娘的脸幸福得红透了,一双柔情的眼睛看着元英仿佛这世上就只有这么一个男人似的。靖王就感到小团子在自己怀里扭来扭去,顿时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


    他警惕地看了元英一眼,这才对阿妧低声说道,“换了本王,早就一脚踹死她,还由得她许多的话都大放厥词说出来?不过是个面子货,没什么用。”


    “想必是不能踹吧。”胖团子就急忙为未来大姐夫出头分辨了。


    靖王冷哼了一声,见她胖腮都激动地鼓了起来,一副很焦急的样子,就问道,“为什么不能踹?”


    “那不是屁股疼么。”胖团子就奶声奶气,很贴心地说道。


    那踹人不得抬脚用力啊,叫十姑娘私心里想着,若是一不小心迸裂了伤口啥的,那简直就是一桩惨案啊!


    靖王突然不怎么觉得元三公子碍眼了。


    他心中生出几分愉悦,抬手摸摸阿妧的小脑袋,颔首说道,“你说得很有道理。”


    这要是叫元三公子听见还不气死啊?


    凑巧,靖王殿下站着的地方本就离众人不远,清秀的青年沉默地听完这倒了血霉的“童言无忌”,听见几个女孩儿都垂头噗嗤一声笑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方才维持住自己高深冷淡的模样,扫过了阿妧,慢慢地说道,“多谢你的关心。”他明明是被胖团子嘲讽了,可是却并未动怒。


    比对方才诗情画意吟诗的阿妤的态度好一万倍。


    阿妤简直要被元三公子气死。


    她捂着心口,见好友败下阵来一副伤心的样子,嫉妒地扫过抱着靖王的手臂窝成一团,仿佛此间再也没有会令她害怕之事的阿妧,实在想不明白,这么个小傻子怎么还突然上了位呢?她方才明明那样冒犯了元三公子,可是那青年却无动于衷,反而是自己受了吃哒。


    此刻她急忙红了眼眶,握住那海棠少女颤抖的手,一滴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下来,低声说道,“都是我的错。若不是为我出头,你们兄妹情深,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不论是什么缘故,三公子,请都不要为了我,叫你们多年的兄妹之情,因此生疏了吧。”


    她哽咽着低声央求起来。


    那弱弱的央求,因叫方才那几个与她在一处的公子小姐们纷纷起身。


    虽然一开始畏惧靖王与元秀郡主的威势不敢开口,可他们如今脸上却都露出几分不赞同。


    “为了你?你带没带镜子?”元三公子冷淡地看了阿妤一眼,不在意地问道。


    “三公子用镜子做什么?”阿妤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照照你有多大的脸,竟敢说我们争执是为了你。”元英显然很不喜欢阿妤。


    说起来,想当年顺昌侯府也遭遇过南朝美人的冲击,他的那亲爹有一天回家就满是怜惜地带了一位什么落魄的南朝官宦家的小姐回来,说是当街遇到有人轻薄这无根的浮萍,这无助的小可怜儿什么的,那时那柔弱婀娜的美人见到顺昌侯夫妻争执,也是这么一套说辞。


    当然,顺昌侯还不是他那位宠妾灭妻为了个南朝郡主几乎连发妻都不要了的未来岳父,顺昌侯夫人也不是只知道清高伤心的南阳侯夫人。


    顺昌侯被打成了猪头,吐着血将救下来的美人送出府去。


    因此,如今看见阿妤这做派,元三公子熟悉极了,也厌恶极了。


    他开口就是嘲讽,阿妧都觉得这真的是蛮强大的。


    更何况,这位顺昌侯府三公子当真还有几分清正,并不是那等因美人的几滴眼泪就乱了分寸的男人,她就越发在心里认同了几分。


    “我不是……我没有……”阿妤听着这样嘲讽的话,哪里见过这么不解风情的男子,顿时就拼命摇头往后退去,一脸的被伤心凌乱的样子。


    见她黯然落泪,阿妧心里恨不能打个滚儿。


    “大姐姐,没告过状。”她觉得元英是个很好的男子,唯恐元三公子心里真的对阿姣生出芥蒂,以为这嫡姐是个搬弄是非的小人。若是那样,那嫡姐不是更加可怜了么?


    阿妧总是觉得自己应该帮助嫡姐得到幸福的,见阿妤与那海棠花儿少女说的都是阿妤脸上的伤,说是嫡姐搬弄是非告状所致,她决定当个出头鸟儿,盖因此刻无论是谁解释,都不及她一个年幼懵懂,看起来不会撒谎的胖团子来的会叫人相信。


    “七姐姐管姨娘叫母亲,没规矩,挨了打。”


    她本想说得顺溜点儿,只是叫嘴里急切的口水给噎得够呛,却还是尽职尽责地将原委说了。


    “是真的。”阿馨见姐姐当真很中意这位元三公子,就急忙说道。


    她的话音刚落,那清秀的青年就指了指霍然含泪抬头的阿妤,很不以为意地说道,“无所谓,跟我没关系。”


    这姑娘为什么挨打,跟元三公子关系不大啊!


    林家几个女孩子的脸上就都露出了笑容来。


    只是阿宁见眼前十分和睦,仿佛彼此有情的样子,低声叹气,口中还带着几分笑意地抱怨道,“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她本想来护着两个堂姐些,只是元三公子太犀利,完全没给她发挥的余地。


    只是微微一顿,阿宁带着笑意的目光就慢慢地冰凉,落在了那正伤心得无以复加,伏在一个俊俏少年手臂上忘情落泪的阿妤的身上。


    她的确不将寻常小事放在心上,只是也不是瞎了眼,阿妤方才引诱元英种种,都在她的眼中。


    哪怕此刻被拆穿了真面目,可是她依旧能勾得一旁的少年,对林家的女孩儿露出厌恶声讨的神色来。


    颇得乐阳郡主真传。


    ☆、第37章


    平心而论, 阿宁素日里对嫡庶并没有多大的偏见。


    就比如阿妧,也就是小庶女一个, 可是阿宁却做足了姐姐的样子, 从未有一点看不起阿妧的意思。


    可是她却断然见不得如同阿妤这般的女孩儿。


    不论阿妤是嫡女还是庶女都好, 只看她那副柔柔弱弱,一句话流八行眼泪,勾动得别人去为她出头, 令人百口莫辩的样子, 阿宁就觉得讨厌坏了。她虽然平日里行事一向谨慎,然而林三老爷对她也是娇养长大的, 见了阿妤这般, 就冷笑地说道, “十妹妹的话你听见了?你自己做错事受了老太太的责罚, 这有什么可委屈的?你还哭什么?”


    她的话音刚落,正温柔地扶着她的那锦衣少年就抬头有些愤怒地高声质问道,“你怎么这样说话!”


    他一抬头, 阿妧趴在靖王的怀里, 就发现这少年竟俊俏得跟小姑娘似的。


    漂亮得不得了,白皙干净,显然是娇养长大的世家小公子。


    只是这小公子眼睛有点儿瞎的。


    怎么还看上阿妤了?


    哪怕阿妧有点儿傻,可是也看清楚了这少年看向阿妤时那不容错辨的喜爱。


    他仿佛也该有些身份, 不然心高气傲的阿妤也不会此刻还将手软软地搭在这少年的手臂上。见他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才为嫡姐说了一句话的十姑娘就怯生生地缩了缩头,很担心自己再叫这样正想为心上人做出一番大事业的小公子给迁怒了。


    她一缩脖子, 靖王的目光就微微一冷,一边捂着阿妧的耳朵,一边冷冷地呵斥道,“本王面前,你这般高声,是不将本王放在眼里?”


    这就太碰瓷儿了啊,那愤怒得眼角微微发红的俊俏少年顿时看着靖王惊呆了。


    “殿下你怎么……”只是他并不是想要和靖王分辨个高下的,此刻一边温柔地拍着阿妤的肩膀,叫她和那海棠花少女依偎在一起,这才站起身来,顾不得自己的锦衣都凌乱了,只是不悦地说道,“阿妤平日里在侯府本就过得艰难,好不容易出来散散心,却还有人追出来欺负她!莫非素日里阿妤为你们说好话,我们就当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欺负她的?她每日里过着流泪洗面的日子,你们的心也太狠了!”


    他直指阿妧的两个嫡出的姐姐,阿姣和阿馨。


    阿妧都惊呆了。


    若阿妤都过的是以泪洗面的日子,那像她和她的姐姐阿萝,那过得都是阴沟里的生活吧?


    她忍不住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胖嘟嘟的小团子在靖王冷硬的怀里似模似样,垂着小脑袋蔫搭搭地叹气,包包头仿佛都耷拉了下来,总是叫人觉得可爱极了。


    林珩正含笑冷眼旁观,见元三公子正满不在乎地看着阿姣的方向,心中一定,就笑眯眯地探手去摸了摸阿妧的小脑袋,和声问道,“怎么了?觉得没意思了?”他觉得妹妹的小脑袋摸起来毛茸茸的,还是一个没忍住,用力地揉了揉,叫小团子的头上凌乱一片。


    “别动手动脚!”靖王不悦地退后了一步呵斥道,“男女授受不亲!”


    他倒是学得快,只是林世子的眼角就微微跳了一下。


    那个什么……一脸正义地说这话的时候,敢不敢先把他家团子给放下来?


    “别吵架,别吵架。”阿妧就觉得自己作孽极了,这一个小团子都能做红颜祸水,将一位皇子与一位国公府未来的继承人这表兄弟之间那亲密的感情给分崩离析了。


    这若是换个爽文网站,就这游走在表兄弟之间就能起码写出一百万的剧情呀。她抖了抖自己的胖腮,蹭了蹭靖王又飞吻了一下自家大哥,都觉得自己忙忙碌碌好辛苦,还得急忙给林珩解释道,“就是羡慕,羡慕七姐姐。”


    她当真是十分羡慕阿妤了。


    此刻她的目光清澈,并不是在装模作样,林珩就忍不住微笑起来。


    虽然他一向谦和文雅,只是到底是国公府的长子,平日里在外待人温和却存着几分疏离,如此刻这般看着一个小东西笑得真心实意倒是十分难得。


    阿妤正含泪看着那锦衣少年为自己出头,嘴角微微勾起了一瞬,又急忙落下,此刻却有些忍不住嫉妒的目光去看林珩。林家的长子嫡孙,宁国公世子,这样的身份,林珩就在林家的几个小辈子弟之中卓然不同。比起二房南阳侯府的嫡子林唐,阿妤只知道林珩才是未来林家的掌控者。


    她早就想亲近林珩。


    因为只要讨好林珩,叫他喜欢了你,谁就在林家往后有最好的日子过了。


    谁知道她这些年费尽心机想要讨好林珩,每每林珩前来南阳侯府寻南阳侯的时候都百般温柔,不知亲手做了多少的点心,还专门儿给林珩做荷包鞋袜。


    林世子从来一口不吃,荷包什么的也一概不碰,对她这个庶出的堂妹冷淡得要命。


    若是林珩待每个人都如此冷淡,那阿妤也就不抱怨什么了,可是为什么又叫她看见林珩待阿妧这样温柔疼爱呢?


    那疼爱当真不是假的,满满的温情都从林世子那清俊的眼角往外溢出来了。都是一样儿的堂妹,不……那小傻子母亲不及乐阳郡主一根手指头,在南阳侯面前的宠爱更不必提,为什么她就得了林珩的另眼相看?阿妤的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此刻厌恨阿妧的心不比嫉妒阿姣阿馨姐妹的少半分。


    “胡说八道!”那锦衣少年见胖团子胖嘟嘟圆滚滚,毛茸茸的披风之下,小身子圆滚滚的稚气可爱,一愣,之后顿时高声呵斥。


    “闭嘴。”靖王冷冷地看着他说道。


    “殿下为何……”


    “团……阿妧要说话,你就给本王闭嘴听着。”


    这世道最不讲理的大概就是靖王了,凭什么胖团子要说话,就非要叫人家闭嘴,非要叫人家听着呢?


    只是看着靖王那冷冷扫来充满杀机的模样,到底是养于锦绣膏粱,看起来没吃过什么风霜的小公子顿时就在这压倒性的气势里瑟缩了一下,不知是畏惧靖王本身,还是畏惧靖王的威势,只是他眼睛已经气得发红,生出几分恼怒地看着阿妧。然而就见这小团子半点儿都没有害怕他的样子,怯生生地对了对手指。


    “七姐姐穿的好戴的好,平日里教养的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过得这样好还要以泪洗面,我,我羡慕得很。”


    她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就落在阿妤的身上。


    见她虽然柔弱如同清荷一般楚楚动人,衣裳看似简单,然而那美丽的衣料却显然是上贡的贡品。更不要提她头上的那不过是一些首饰,哪怕不过是寥寥几件,并不似旁人满头珠翠,因此与一旁娇艳富贵却多了几分臃肿的别家贵女多了几分清丽秀雅,


    可是天可怜见的……那么大的一只红宝石垂在她的眉间,只这一只小小的宝石钗子就很贵重了吧?且阿妤素日里的教养那般费心,若当真是一颗小白菜,那也过不了这样的日子不是?


    那锦衣少年用力瞪大的眼睛,看着阿妤突然说不出话来。


    他本就出身显贵,自然看得出阿妤身上衣裳是得多么值钱。


    阿妤也呆住了,脸上还挂着两行清泪,可是却露出几分真实的茫然。


    “可不是!如今可分明了?不然,二伯娘还要背黑锅呢!” 阿宁就高声说道。


    “可是,阿妤一定是……”那少年急了,显然是当真喜欢阿妤,许久之后方才磕磕绊绊地说道,“虽丰衣足食,可是却总是欺负她,阿妤心思本就纤细,如何能受得住呢?”


    “吃饱喝足还不够啊?”元秀郡主就冷笑说道。


    阿妧躲在靖王的怀里,咬着嘴唇看着一脸仓皇,此刻越发梨花带雨的阿妤。她虽然对两个嫡姐总是有几分心虚,可是却并不是一定要强出头为嫡姐说话的。话说十姑娘自己前两天还自身难保呢。


    只是她还是忍不住地想到当日里在南阳侯府,无论阿萝到底是不是有心伪装,可是她面对阿妤时的谦卑讨好,还有阿妤面对阿萝时的居高临下,都叫她心生怨恨。她知道,阿萝只怕在阿妤的面前要过卑躬屈膝的日子。


    想到姐姐在乐阳郡主手中挣扎,要苦苦寻求日子能过得好些,她就觉得恨死阿妤了。


    更何况……平日里阿妤要她的姐姐侍奉她,可是这与世家公子小姐的相聚却不见阿萝的影子,想必是因阿妤对阿萝心里怀着芥蒂与打压。


    她今日贸贸然地出口,若阿妤回家告状,若乐阳郡主迁怒阿萝,那就更好了。


    阿萝是怎么说的来着?


    乐阳郡主才挨了责罚,乃是因苛待了自己的缘故,若是她敢在这个时候今儿迁怒阿萝,对阿萝也不好,若是南阳侯能够看到这一幕……


    会不会厌恶乐阳郡主,会不会容不得阿萝?


    乐阳郡主如今被夺了管家的权力,不过是没了牙的老虎,就算得罪了又如何?


    她屡屡为两个嫡姐说话,南阳侯夫人不看别的,只看她的这般投名状,会不会在南阳侯府里关照阿萝几分?还有两位嫡姐,哪怕平日里姐妹相处,待阿萝有一点的温和就足够了。


    她们才是南阳侯府,才是宁国公太夫人眼中的正统,哪怕只平日里为阿萝说一句两句好话,阿萝会不会在太夫人面前也有几分体面?阿妧打从醒过来就总是呆呆的,总是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可是她哪怕费尽心机,哪怕一点的希望,也想保护阿萝一回。


    只要阿萝过得哪怕好一点。


    想到这里,阿妧就小小声儿地抽噎了一声,回头抱住了靖王的脖子。


    她的心事都在一张雪白的小脸儿上,靖王顿了顿,轻叹了一声将这软绵绵的小身子给抱紧了。


    他一向待人并不十分友善,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就算是在皇帝面前也有个刺儿头的名声,可是这个时候却难得这般温柔地抱着一颗小团子,还伸出一只大手来小心翼翼地顺着她稚嫩的后背仿佛是在安慰她。


    这一幕林珩是看得多了不以为意,然而元秀郡主却觉得三观都碎了。


    这还是靖王么?!


    “我算计人了。”小团子小小声儿地趴在靖王的肩膀上磕磕绊绊地说道。


    “算计的好。”靖王就夸奖道。


    他倒是十分满意的样子,见他并不厌恶自己的小心机,阿妧就放心了几分,越发把小脸儿埋进靖王带着炙热的脖子里。


    她很喜欢靖王,也很怕他发现自己不是一颗好团子就不喜欢她。只是在她心里,还是阿萝更重要些,重要到她宁愿失去靖王的喜爱。只是此刻忐忑的心叫靖王这一句话就拯救了,阿妧的胖腮慢慢地鼓了起来,蹭了蹭靖王的脸打着嗝儿又笑了。


    “殿下别讨厌我。”


    “不讨厌我。本王这么喜欢你!”靖王斩钉截铁地抱着怯生生的小姑娘说道。


    元秀郡主离得近些,一脸的天打雷劈。


    靖王什么时候点亮了海誓山盟技能了?


    “这什么个情况?”若说元秀郡主从前没把阿妧当回事儿,如今可真不敢了。她都觉得此刻披着个白狐披风缩在靖王怀里的当真是一只胖狐狸了。


    这靖王可从来没有对什么女子说过喜欢来的。因见阿宁已经牙尖嘴利地跟那锦衣少年对上了,一旁阿馨也懒得装出贤良温柔的样子将阿妤给挤兑得越发泪眼朦胧,叫那少年暴跳如雷,元秀郡主见没啥自己的事儿,就对林珩开口问道。


    林珩目中游移不定,只是见阿妧依恋靖王,动了动嘴角,没有多说什么。


    然而他眉宇之间就多了几分担忧。


    他家团子没见过什么世面,见过的好男子也少,可别叫靖王迷惑了去。


    林世子决定回头多多邀请这京中与自己相投的有为勋贵子弟,多叫妹妹见识见识,往后也别掉靖王的阴沟里去。


    靖王虽好,可是他的婚事,却还要有皇后的考量,阿妧的身份只怕会叫皇后不喜。


    “喂,问你话呢。”见林珩不吭声,元秀郡主就上前了一步,正对上这青年垂目沉思的侧脸。


    白皙清俊,令她一瞬间将目光凝滞在林珩的脸上。


    许久,她撇嘴扭过头去,哼了一声。


    此刻,对面已经换了战场,阿妤本是柔柔弱弱美若莲花的柔弱性子,哪里挨得住阿馨的挤兑,叫这位二姐姐两句话就给挤兑得嘤咛了一声软在了海棠花少女的怀里。


    那阿馨一双眼睛都亮得不行了,见阿宁还在和那锦衣少年拌嘴,顿时就将堂妹给拉到自己身后,高声道,“三妹妹先歇歇!”到底是南阳侯府,是长姐阿姣的婚事,哪里有叫阿宁一个妹妹出头自己躲在后头的道理,阿馨心虚地左右看看,见南阳侯夫人不在,越发神气活现。


    “还白莲,还仙女儿,你家仙女儿那么接地气,还知道趴在你怀里哭啊?什么路见不平,我看你就是见色心起!专门儿管别人家的家事,你这是狗拿耗子!你以为你是谁?南阳侯府的家事,凭什么要你指指点点?想出头,你先有种娶了这庶女做了一家人,你才好名正言顺呢!”


    她顿了顿,又哼笑了一声,在那被骂得猛地瞪圆了一双眼睛的少年面前唾道,“就怕你家仙女儿看不上你,你在这儿自作多情,往后给人做了垫脚石!”


    完全放飞了自我。


    ☆、第38章


    这一回, 连正忙着羞涩地和元三公子对望的阿姣都抽搐着嘴角看了过来。


    “二妹妹。”她柔柔地唤了一声。


    “啊,那个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可别爱错了人。”


    这就很尴尬了啊, 阿馨急忙垂头拢了拢垂在肩膀上的一缕长发, 小心翼翼地用眼角的余光看着那少年。


    锦衣少年已经被气得惊呆了。


    他伸出一根雪白的手指,抽了疯儿地点着阿馨的方向。


    “看什么看?!再看,你来打我啊!”阿馨又没憋住叉着纤细的腰肢, 柳眉倒竖地喝道。


    只是一转眼, 见众人都呆呆地看着自己,连那只方才还顾影自怜只知道往靖王怀里钻的胖团子都惊呆地从白狐披风里探出一颗小脑袋, 仿佛人生都被颠覆了的样子, 这就更尴尬了啊。


    阿馨急忙放下了自己杵在腰间的手, 扭了扭雪白的手指, 一边学着姐姐那温柔和顺的模样,支支吾吾地说道,“君, 君子动口不动手, 你,你有话好好儿说呀。”说完,她微微偏头,做出一副羞涩害怕的样子。


    “你!”这简直气死了对面的小公子了好么?


    只是这少年似乎知道阿馨嘴皮子不是好惹的, 又见阿宁横眉立目,一只修长的手压在腰间鲜艳的红色的长鞭上,这少年犹豫了一下, 上前一步拦住阿妤的面前唯恐心上人被人给打了,这才奋力怒视一旁看热闹,对此处争端全然没有什么息事宁人意思的林珩。


    仿佛觉得林珩是个好说话的人,他就咬着牙问道,“这就是林家的家教?这就是贵府的规矩?世子,你也……”


    “林家的家教也没有叫自尊自重的妙龄少女,往男人怀里哭的。”林珩淡淡地说道。


    阿妧就觉得好心虚呀。


    她不仅往靖王的怀里扑,还,还住在了靖王府里了呢。


    只是她家大哥哥说了,得是妙龄少女,十姑娘面前团子一枚,又自我安慰,理所当然地又往靖王的怀里拱了拱。


    左右都叫人看见她坐在靖王的怀里,自暴自弃算了。


    “都是世子的妹妹,为何世子偏要分出三六九等来!”作为一个贵族出身的人,然而这少年却发出了一种世间平等的纳呐喊,这不仅叫阿妧震惊了,连林珩都露出淡淡的笑意。


    见这少年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林世子就觉得没意思极了,弹了弹身上看不见的灰尘,漫不经心地说道,“嫡庶有别。且有你在,对于她已经足够,哪里还有我等出头的余地?”他似乎不大愿意和这少年拌嘴,回头就笑着问道,“咱们往别处去看看?”


    大好的踏青兼相看,怎么能辜负在贱人们的身上?


    且林珩见阿妤此刻还是一副颤巍巍风中凋零的花一般的模样,别提多恶心了。


    夺走了南阳侯的乐阳之女,莫非还有脸在这里装无辜不成?


    “好啊好啊。”阿馨就急忙对姐姐眨了眨眼睛。


    “十妹妹想不想放风筝?”都说了,虽然是相看,不过也是出来玩儿的,那踏青时放风筝是必不可少的。阿宁见胖团子的脸上露出几分意动,回头呼唤了一声,就有两个侍女艰难地扛着一个大大的美人图的风筝而来。


    阿妧本想从靖王的怀里跳出来放风筝,看着那比自己还大了一圈儿的大风筝顿时就惊呆了。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比了比自己,觉得把自己放飞了还差不多。


    “你喜欢放风筝,就去玩儿吧。我想站一站,看一看这里的景色。”大姑娘阿姣就温柔地说道。


    她波光潋滟,飞快地看了元三公子一眼,见这青年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就偷偷抿嘴儿笑了起来。


    这个笑容,胖团子懂!


    元三公子的屁股只怕还没好呢,放什么风筝啊!


    “既然此地无事,那我先走了。”林珩仿佛真的很忙,见阿妤已经被那锦衣少年扶着往一旁去了,不敢再在元英面前做耗,就松了一口气。


    他压低了声音说话,声音低沉悦耳,温柔中还带着一点点的沙哑,别说别人了,就胖团子都听得微微红了脸,不由自主地点头,仿佛她家大哥哥说什么自己都愿意答应。元秀郡主脸色阴晴不定了片刻,哼了一声慢吞吞地说道,“正巧我要回王府去,跟你同路。”


    “郡主不放风筝么?”林珩含笑问道。


    “本郡主更像是个风筝!”元秀郡主顿足,又狠狠地瞪了靖王一眼,巴巴儿地握着手中的银枪说道,“这混蛋抢了我家大哥儿的衣裳,我不得回去给父王一个交代?算了。”


    她看了看怯生生地看着自己的阿妧,动了动嘴角方才淡淡地说道,“倒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前儿皇后娘娘也说过,陛下既然已经平定天下,这天下就本不该再有南朝北朝的分别。只要在陛下的座前,就都是陛下的臣子百姓。她……也不比别人轻贱。”


    阿妧身体里流着南女的血,叫这些北朝的世家豪门眼中,这种混血,本就代表着一种低贱。


    可是元秀郡主一个女孩子却能说出这样有胸襟的话,阿妧都呆住了。


    她又听到这是皇后说过的话,顿时就对这般胸襟的皇后心生向往。


    不过……这样心胸宽阔,目中平等并无轻贱的皇后,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南朝的公主得宠?阿妧是真的腹诽了一下皇帝就是个被美色迷惑的人了,她想了想,见阿姣与阿馨都看着自己微微笑起来,仿佛一开始存在的芥蒂与疏远都不见了,本想说点儿什么好听的高大上的话,却胖腮鼓起许久,此刻心间一片茫然。


    她羞涩地拱起胖爪子对元秀郡主拱了拱手,又仿佛寻求庇护一样,躲进了靖王的怀里。


    “这还像是句人话。”靖王就满意地说道。


    元秀郡主眼角一抽,手中银枪跃跃欲试。


    “郡主的气度,连我都自惭形秽了。”


    林世子温柔的称赞,令元秀郡主决定先饶了靖王一条狗命。


    她哼了一声,艳丽的脸挑了林珩一眼,见他翩然转身,也大步跟着走了。


    “只是没想到阿妤竟然还攀附上了容玉。”见元秀郡主追着林珩走了,阿馨就神秘地对阿宁眨了眨眼睛,美貌的脸上多了几分揶揄。


    见阿宁不理睬她,她也不恼,左右都是家中的姐妹,她也不在意自己要不要贤良淑德,就看着远处那柔弱地扶着锦衣少年的阿妤低声说道,“真是瞎了眼的!”哪怕她厌恶阿妤,也得承认,阿妤生得清丽柔弱,的确很着男人喜欢。


    就比如那方才的锦衣少年,那样情真意切地为阿妤争辩着,眼里热切的爱慕与恋慕无法掩饰。


    “容玉是谁啊?”阿妧就有些不合时宜地问道。


    她问了这句话,急忙拿胖嘟嘟的小爪子捂住了嘴。


    阿馨看了她一眼,见她仿佛不敢看自己,并不是阿妤的那般装模作样,而是当真仿佛怕碍了她的眼,微微犹豫了一下,目光就柔和了起来,温声回答道,“那是昭容长公主家的幼子,因是幼子,因此一向得长公主的宠爱,爱若掌珠。你也看见了,宠爱太过,多么好糊弄。”


    一看就能看出来,那小子是没见过龌蹉的人。见胖团子歪了歪小脑袋一脸茫然,若从前,阿馨是从不会理睬庶妹的,可是此刻她看向阿妧,却多了几分耐心与亲近。


    一起扛过枪,一起战斗过的,感情总是会变得与众不同来的。


    “陛下有两位皇妹,一位昭容长公主,另一位是显荣长公主。只是昭容长公主也就罢了,安享富贵,在陛下面前不过是寻常的体面。那位显荣长公主却是北朝贵女之中的翘楚,当年追随陛下东征西讨,军功赫赫,如今手中握着强军,平日里镇守的是长江之南,世人都称一声镇国公主,很得陛下的宠爱与信任。”


    阿姣温温柔柔地说话,一下子就叫胖团子豁然开朗,且她将两位长公主情况介绍得十分详细,就叫阿妧明白,她是在叫自己知道一些形势。


    虽然阿姣没有阿馨跳脱,不及阿宁厉害,只有温温柔柔的样子,可是这温柔和顺,也还真像是做长姐的样子。


    阿妧明白了,又谢了阿姣。


    “都是姐妹,十妹妹若多说一个谢字,反倒生分了。”阿姣和阿馨对视了一眼,就微笑说道。


    她的温柔与宽和,叫阿妧呆呆地看了她一会儿。


    直到此刻,或许她才算是走到这两个姐姐的眼里去。


    “好。”她奶声奶气地应了,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真是便宜她了。”若阿妤真的能嫁到长公主府上去,那还不上天了?皇帝从前的兄弟姐妹不少,只是这么多年的征战动荡,北朝皇族一向有身先士卒的传统,就算是征战,也不能叫皇族躲在后头安享臣子带来的太平富贵,而是冲锋在前。


    因此,虽皇帝彻底灭了南朝,占据了整个天下,可是这征战中战死的皇族当真是不少,如今皇帝也就剩下诚王一个弟弟,还有昭容显荣两位妹妹。


    因此,皇帝将这三位爱若珍宝,平日里多有恩宠隆恩。


    阿妤若能嫁入长公主府,那荣耀的程度,不次于嫁入亲王府中。


    想到阿妤那扭扭捏捏的做派,阿馨就含恨顿了顿脚。


    “你当长公主和容玉一般傻啊?”阿宁就皱眉说道,“长公主本就心高气傲,素日里我瞧着,连二伯娘都不叫她放在眼里,还能叫容玉娶一个庶女?”


    见阿馨看着自己不说话,她就笑着说道,“二姐姐何必在她的身上费心?本就是与我们无关的人。若她过得不好,是她自己活该。可若她自己有本事过得好,也就过得好了。管我们什么事儿呢?”她见阿馨一副不愿意的样子,就挑眉说道,“咱们自己把日子过得好了,想必小人们就要气得半死了。”


    那自己跟小人对上,多傻啊?


    专心过自己的快活日子,那些小人看不着笑话,自己就要憋气了。


    不见林三太太天天咬牙切齿,气得睡不着觉么,不就是阿宁的日子过得好?


    “我总是不及你看的开。”阿馨和阿宁一个亲爹无情,一个继母不慈,都满倒霉的,阿馨就叹了一声。


    “别和大姐姐总是在后宅呆着,多出来走走,说说笑笑,见得人多了,大姐姐二姐姐就会明白,后宅那点儿小事儿也都不过是芝麻绿豆的小事儿,在咱们这日子里占据不了多少地方。”阿宁又劝了阿馨,也知道她秉性不及阿姣温柔顺从,就笑眯眯地对她开解了几分。阿妧就见那位元三公子一双带着几分清冷的眼睛看向自己,不由歪了歪头,露出几分茫然来。


    看她做什么?


    莫非一见钟情?


    胖团子一下子就自恋了一下。


    “殿下难得亲近女孩儿。”元三公子都觉得眼前的靖王不是自己认识的靖王了。


    “管好你自己。”靖王就觉得这帮家伙是不是吃饱了撑的,都管他和他家团子做什么?


    还能不能好好儿相亲了?!


    “你最近就在家中养伤,回头待父皇消了气儿,自然会召你回宫。”说起来,元英其实真是很得皇帝的喜欢。


    勋贵子弟,自己为人出息,允文允武不说,还生了一副好相貌,这皇帝面前拢共加一起也没有几个好么?虽元英如今不过是禁卫宫中,不过显然这是叫皇帝放在眼前历练亲自教导的意思,有了皇帝青眼,日后莫非还能没有光明前途?更何况,若皇帝不是真心喜爱元英,哪里会叫赵贵妃给说动了心,将恭候的女儿配给她?


    哪怕北朝勋贵不将南朝亡国皇族放在眼里,可皇族到底是皇族,还是蛮珍稀的。


    不过皇帝一片好心喂了狗,元三公子没干,恼羞成怒抽了这小子一回,回头只怕还得给接回去。


    “我知道。”元英一副半分不担心自己会在御前失宠的样子。


    “知道?”


    “陛下赐了太医。”打完了他又赐了太医,这显然是皇帝又心软了,元三公子门儿清,还觉得自己赚了。


    挨了一顿打,就得了满朝的赞誉,也蛮划算的。


    他没有开口呵斥别人的时候,就变得有些沉默寡言,还露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只是显然阿姣半点儿都不在意,柔柔地看了他一眼,就轻声说道,“不管有多大的便宜,也不要再伤了自己的身子,不然,不过是仇者快,亲者心疼了。”她红着脸垂头柔声说道,“若三公子身上不舒坦,咱们今日还是先回去吧。我都觉得有些冷了。”


    元三公子那方才不敢落座的样子,显然是屁股开花儿疼得很。


    就这还带伤上阵非要来相看媳妇儿,也是蛮拼的。


    “你冷了?”元英看着红着脸温柔贴心的阿姣,简练地问道。


    “春风寒凉。”元三公子可站了好一会儿了,对于一个伤到屁股的人,这很艰难的。


    林大姑娘的满心的担忧体贴,化作了温柔的春水,无声又温润,叫清秀的青年的脸色慢慢柔和了起来。


    他俯身,从一旁的地上捡起了一件长长的玄色披风,抖了抖,披在了温柔的少女的肩膀上。


    “这是我的披风,不脏。现在还冷么?”


    胖团子窝在靖王殿下的怀里,看着那青年温和地给少女披上披风,那少女抬头嫣然一笑,慢慢地惊呆了。


    那个什么……眼睛都要被闪瞎了好么?


    ☆、第39章


    不仅胖团子有这个感觉, 其实是林家的几个姑娘都受不了了。


    靖王感觉到怀里的胖团子在瑟瑟发抖,便垂头问道, “你也冷?”


    “不, 不冷。”她就是被肉麻的。


    阿妧抖了抖身上的小肥肉, 犹豫了一下。


    靖王身上没有披风来的,想必她冷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儿呀。


    “你若冷,我现在去那头拿件披风来。”靖王见小团子圆滚滚的大眼睛里倒映出这么个意思, 垂头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好一副云淡风轻地拿棱角坚硬的下颚往不远处和阿妤在一起的那些个小姐公子的方向示意而去。


    虽然他说得很平淡,也没有什么刺激人的地方, 然而阿妧还是懂了。


    这嘴里说的是拿, 其实根本就是去抢。她看着这一言不合就动手明抢的靖王殿下, 一时说不出话来。


    总觉得每一天靖王殿下都更英雄了呢。


    “真的不冷。”她急忙捧着身上的白狐披风献宝。


    见她撅着小屁股, 眼巴巴地捧着毛茸茸的披风,就跟胖狐狸捧着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似的,靖王下意识地咳了一声。


    差点儿伸手去捏捏她的大尾巴……大披风。


    “殿下若累了, 就放我下来吧?”


    “你想放风筝?”


    阿妧抱着毛茸茸的披风摇了摇小脑袋。


    “那还想玩些什么?”靖王很贴心地问道。


    还玩儿……大清早的先是遇见了讨厌的阿妤, 又差点儿叫元三公子闪瞎自己的眼,胖团子的心里遭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哼哼了一声趴在靖王的怀里很无神地说道,“没意思。”还不如在王府里看靖王练武呢。


    她蹭了蹭靖王的手背, 就感到这大手似乎蠢蠢欲动,急忙贴心地把小脑袋送到靖王的手心儿里,美滋滋地蹭了蹭, 果然就听到靖王变得有些忍耐与沙哑地说道,“也出来半天了。咱们该回府用午膳了。”


    这个胖团子爱听!


    她用力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


    “十妹妹不回国公府么?”阿宁嘴角抽搐地看着靖王理所当然地要抱着胖团子走开。


    靖王一顿,回头不悦地看着明艳俏丽的红衣少女。


    “她为什么要回国公府?”


    这一回,连阿馨的嘴角都抽搐了。


    人家家的团子,靖王问得这么理直气壮,到底还要不要脸?


    “大伯父可想十妹妹了,昨天都没吃晚饭。”见胖嘟嘟的小团子猛地从靖王的怀里探出一颗小脑袋来,阿宁可心疼昨天哭着回国公府哭声震天的宁国公了,飞快地说道,“一日不见十妹妹,大伯父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若十妹妹再在殿下府中……”她顿了顿,试探地对靖王问道,“殿下愿不愿意给大伯父收拾个客房出来?”


    昨天宁国公就想捆着铺盖去睡靖王府,大有团子在国公就在,团子在哪儿国公就哪儿的意思。


    太丢人,叫宁国公夫人给捆屋里,今儿早上才给放出来。


    “怪不得。”阿馨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什么意思?”


    “怪不得昨儿听见有人在国公府鬼哭狼嚎的。”原来是她家大伯父啊。


    想到昨天晚上的哭声震天,阿馨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觉得昨天自己当真是经历了一场噩梦,只是看着那呆呆抖着耳朵听着的胖团子,不知怎么,阿馨的心里就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羡慕来。她虽然是嫡女,可是却从未享受过这样被父亲宠爱过的心情。


    当年南阳侯出兵打仗的时候,她还小,不记事。可是当父亲回来,却带回来了好几个南朝的美人,从此父母之间彻底形同陌路。


    因南阳侯夫妻生隙,素日里相敬如冰,阿馨也没有被南阳侯多么宠爱过。


    南阳侯的父爱,仿佛也只给了阿妤一个罢了。


    虽然阿妧是庶女,身份上还有些尴尬,可是被宁国公这样喜爱,谁心里不小小地嫉妒一下呢?


    “父亲,舍不得我呀。”阿妧就有些不安了。


    她紧张地抓住了靖王的手臂,觉得自己有些太过任性。


    因为自己难受了,就想都不想宁国公夫妻没有自己在身边的心情。


    “你想回去?”靖王见她犹豫起来,瑟缩得小小一团,就低声问道。


    “我辜负了殿下的心意,是不是不知好歹?”靖王才给她收拾了好漂亮的屋子,还给她抢来了厨子,还有许多的小衣裳,可是她的心却跟六月天似的,说变就变。


    说不愿在国公府里了,就忙得靖王府上下一团乱。可是如今后悔了,又转身拍拍屁股就走了。阿妧的心里有些内疚,又觉得自己是被骄纵得不像样儿,都不敢抬头看靖王的脸。然而头上却被大手用力地揉了揉,靖王慢吞吞地说道,“只要你开心就好。”


    “殿下!”阿妧霍然抬头。


    “你开心了,本王自然也才会开心。”感谢后宫的娘娘们提供的各种争宠技能。


    善解人意!


    团子的好感度还不刷刷的啊!


    果然,阿妧的心里一定不知该怎么言语对靖王的感情了。她感到自己是被靖王包容着,心里很快乐,又有一点点小小的莫名的酸涩。这种酸涩叫她有些不明所以,仿佛是一种莫名的恐惧,又仿佛是一种奇异的感情。


    她觉得自己如今想不明白,急忙收敛了自己的心情,见靖王是当真在为自己着想,半点儿都没有被自己给涮了的恼怒,忍不住撑起小身子软乎乎地扒在了靖王的身上。


    “等过一阵子,我还去殿下的府里玩儿。”


    靖王嘴角不着痕迹地勾起了一个得逞的弧度。


    看!


    这团子下一次的行程都预定下来了。


    因得到了阿妧的许诺,靖王就不在意这一回将阿妧给送回国公府里。毕竟得先叫阿妧看见宁国公平安无事才好。


    这年头儿,有用眼泪争宠的,如宁国公。可也有用温柔体贴争宠的,如靖王殿下自己呢。他见小团子信赖依恋地扒着自己,满意地微微颔首,这才目视元英。显然元三公子没有要放阿姣回去的意思,这面对未来媳妇儿的时候,屁股开花儿算什么啊?绝对不能怂!


    “我会送大姑娘回府去。”


    反正现在还没有定亲,且北朝风气一向开化,就算是定亲了的一块儿出游也不算什么,因此元三公子很平静地说道。


    阿姣虽然被教导得温柔可亲,可是却没有扭扭捏捏的意思,她美眸流转,看了元英一眼,用力握住了肩膀上的披风。


    当元英的披风落在她的肩上,她的心就定了。


    或许这世上还有比元英更好的人,可是她却只想嫁给眼前这一个。


    “那我和三妹妹就回去了。”阿馨其实对南阳侯夫人非要自己变成一个柔弱贞静的人不以为然,只是南阳侯夫人这一生为了南阳侯伤了半世的心,她就不想叫母亲为了自己伤心,因此压抑着自己的性子变得懂事又乖巧。


    然而阿馨的心中本就是对什么男女大防不以为然的。这些规矩南朝倒是嚷嚷得挺欢,可是叫阿馨自己说,就比如阿妤方才不也是委顿在那俊俏少年容玉的手臂上了么?


    那阿妤那么讲究什么南朝风流,是不是得先剁了自己挨过男人的膀子?


    她心里哼了一声,就对姐姐怂恿地眨了眨眼。


    若不是一开始就彼此了解,彼此有几分感情,那日后成亲还怎么过日子呢?


    “随你。”靖王说完,抱着阿妧径直就走了。


    阿宁无奈地与阿馨姐妹两个跟了上去,只是靖王却不大理睬这两个女孩儿,反而是阿妧趴在靖王的肩膀,对着后头的两个姐姐怯生生地笑起来。见她天真烂漫,可爱干净,阿馨的眼里有些复杂,落后了几步就轻声说道,“十妹妹倒还是个好的。”


    她见阿宁诧异回头,就抿嘴笑了笑,轻叹说道,“且她虽然是姨娘生的,只是托生成个庶女,也不是她自己愿意的,我若是不喜她,她也冤枉。”


    她讨厌阿妤,是因阿妤本身为人就险恶。


    可是阿妧……


    “十妹妹的那个姐姐……”


    “就看在十妹妹今日仗义执言,虽我平日里不大喜欢六妹妹,也不会跟她计较。”见阿宁偏头对自己微笑,阿馨就也笑了。


    “我会求母亲照应六妹妹些,就当是看在十妹妹的情分上好了。”


    “别太明显了。”阿宁显然更谨慎些,担心南阳侯夫人若对阿萝另眼相看,叫阿萝被乐阳郡主给记恨。


    “我明白。”阿宁竟这样为阿萝着想,显然是因阿妧的缘故。


    不然说实话,阿萝虽然都说生得个绝色的模样儿,光彩四射世间难寻,可是也真的是蛮难寻的。阮姨娘本就是个闷闷的性子,平日里自己把自己圈禁了似的躲在小院儿里不露头,乐阳郡主又唯恐阿萝绝色夺了阿妤的美名,因此阿萝并不常在外走动,阿宁也不过是很多年前遥遥地看过她一回,自然没有什么交情。


    “只看在十妹妹吧。”阿宁就笑着说道。


    她一笑明艳照人,阿馨想了想,就笑着应了。


    虽阿妧听不见两个姐姐在说些什么,只是不知怎么就敏锐地觉得她们定然是在谈论与自己有关的事儿,见两个姐姐笑靥如花,显然不是坏事,她就放了心安心地窝回了靖王的怀里。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虽与靖王不过是认识了几日,还是要回到家里,可是阿妧却突然有些舍不得靖王这个可靠有安全的怀抱。她抓紧了这仅剩的回府的路上的时光,小爪子紧紧地抓着靖王的衣襟,往他怀里缩了缩。


    她决定回家,宁国公府却并不知道,因此宁国公大人还在房中呜呜地哭着不肯吃饭。


    哪怕面前热乎乎的都是宁国公最喜欢的饭菜和点心汤水,然而国公大人那叫一个坚决啊。


    “我的乖女儿啊!”他的哭声一下子就拔高了。


    反正国公大人也没本事上朝,有的是力气在家撒泼打滚儿。


    当然,貌美如花的美人撒泼打滚儿叫人心软怜爱,一介路人甲就……


    宁国公太夫人都懒得理睬了。


    只是做亲娘的懒得搭理,做妻子的就头疼得紧了。宁国公夫人默默地捏着自己的眼角,听着隔壁国公大人那没羞没臊的哭声,简直恨不能去堵住他的嘴。


    只是这家伙这么丢人,宁国公夫人却来不及收拾他,且还有些心疼,又担心阿妧一个胖团子在靖王府那种粗糙的地方吃了委屈,想来想去,就想着回头亲自去一趟靖王府,把自家团子给抢回来。然而这目前也就是想想,因眼前还有人在。


    南阳侯夫人满脸“神经病!”的鄙夷,正透过了两人面前香茶升起的朦胧的雾气扑面而来。


    “叫弟妹看笑话了。”宁国公夫人就歉意地说道。


    “不就是一个小丫头么,大哥也太看重她了些。”南阳侯夫人就不以为然地说道。


    她一向不喜庶女,因此宁国公夫人只是笑了笑,轻声说道,“还得多谢弟妹成全。”若没有南阳侯夫人的话,宁国公太夫人未必会轻易松口留了阿妧在府里。


    “我说了,这样做也都是为了我自己罢了。”把碍眼的庶女送走,南阳侯夫人自然心中也很称愿。虽然宁国公太夫人不仅鞭笞了乐阳,甚至还打了南阳侯,又夺了乐阳郡主的管家权,可南阳侯夫人的脸上却没有什么欢喜气儿。


    对于她而言,管家权又算得了什么呢?若不是当年她自己不愿意给南阳侯这王八羔子管他那一屋子小妾,凭她的出身,乐阳也别想接手管家权。她修长的手指搭在手上的宝石戒指上动了动,沉了脸。


    “日子总是人过出来的,你往后用心些,不要再叫乐阳钻了空子。”宁国公夫人就劝道


    她与南阳侯夫人年岁相差不大,本应该瞧着面相也差不多,可南阳侯夫人虽然依旧美貌凛然,然而眉宇间的疲惫晦涩却令人心疼。


    “我都说了,变了心的男人我还要来做什么!”


    “我哪里是劝你和二弟和好,我是劝你把住侯府,把住你的家。”见南阳侯夫人决绝的模样,宁国公夫人虽是嫂子,可是这时候也还是逾矩,怒其不争道,“就算不是为了丈夫,可你就不想想你的儿女?他们是嫡子嫡女,那侯府里的家业本该是他们的,你要叫乐阳给你败坏了去,给你偷了去?”


    见南阳侯夫人一怔,脸上的倔强松动,宁国公夫人头疼死了,只觉得一个个都不消停的。


    只是再头疼,她还是希望南阳侯夫人把日子过得好些的。


    “你是正妻,乐阳越不过你去。日后只要你掌住规矩,她还敢在你面前猖狂?老太太如今既然给你做了主,你若是当真不在意二弟了,那更好!只要乐阳敢狐媚,敢轻狂,你就按规矩收拾她,左右不怕她在二弟面前告状离间了你们的夫妻之情。”


    宁国公夫人一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几乎是苦口婆心地说道,“压住了后院儿,回头你的孩子才能过得安稳。莫非你就眼瞅着乐阳的女儿压住你的女儿?”


    都说为母则强。


    这时候还自命清高,不是有病么!


    ☆、第40章


    “我!”


    “总之, 弟妹好好儿想想。”


    这些话,从前宁国公夫人已经说过几次, 只是见南阳侯夫人没法儿转过这个弯儿, 到底只是个嫂子, 也不好再多说。眼下趁着太夫人也抽了乐阳郡主,她再提出来,也有希望南阳侯夫人惊醒的意思。毕竟如今南阳侯夫人的儿女都大了, 不及从前那般年纪小可以不上心。


    见面前美艳骄傲的贵妇人慢慢地垂了头, 露出几分犹豫,宁国公夫人心里轻叹了一声, 握了握她有些冰凉的手。


    宁国公夫人自己的日子过得顺遂, 于是, 也希望这府里太太平平, 不说林三太太那掐尖要强的蠢货,只说南阳侯夫人,她知道她无辜, 因此希望她可以过得快活些。


    为个男人伤心决绝了半世, 也该醒了。


    “还有,我听大哥儿说,你给大丫头相中了顺昌侯府?”宁国公夫人微微一顿,就岔开了话题。


    她改变了话题, 南阳侯夫人显然松了一口气,淡淡地点头。


    “元英是个好孩子,且顺昌侯府, 嫂子是知道的。”顺昌侯夫人彪悍强势,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不说当年顺昌侯缩头缩脑想要纳个温柔美人,圆一把自己对于红袖添香的一个梦想结果被抽成了个猪头,美人儿没睡上自己还给顺昌侯夫人面前跪了几天床板,只说当初顺昌侯府大公子也是个心思活络的,趁着妻子有孕就叫个丫鬟给勾搭非要收了当个通房,结果那丫头直接就被顺昌侯夫人提脚给卖了。


    大公子勃然大怒,就嚷嚷着要跟丫鬟做同命鸳鸯。


    顺昌侯夫人由着他,连包袱都给收拾好了,坦言告诉他随便儿离家出走,反正侯夫人三个儿子,不缺这一个。


    嗯……


    大公子留下来了,不折腾了,只是据说如今每天出门,荷包里都只有五两银子而已,余下的私房等等,都握在大公子明媒正娶的妻子手中。


    只看顺昌侯夫人的手段,南阳侯夫人就十分重视,毕竟对于她来说,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自己的女儿重蹈自己的覆辙。


    她的姻缘不幸,因此就希望女儿能够美满顺遂,只是这世上男子大多薄幸,就算是如今情深意切,可是若变了心,那就再难转圜。就比如她自己,当年与南阳侯何等快活,大婚之后的那前几年里,她只觉得自己选对了丈夫,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了。


    可是又如何呢?


    一朝翻脸,当年的情爱又算得了什么?


    男人的心没人管得住,可是男人的身子……就指望规矩大容不得妾室的顺昌侯夫人了。


    因此,就算元英不过是行三,日后都不能袭爵,论起来作为侯府嫡长女的阿姣嫁给他乃是低就,可是南阳侯夫人还是属意了元英。


    此刻她想着想着,就觉得眼眶酸涩,然而固有的骄傲叫她急忙仰头将眼里的泪给憋回去,低声说道,“我就相中了顺昌侯府的门风。且嫂子别嫌我说一句不要脸的话,元英与大哥儿一向关系不错,就算是看在大哥儿的面上,他怎么也得善待阿姣吧?”


    元英和林珩都是京中勋贵子弟中难得的才俊,虽林珩素日里不大在御前行走,而是与大皇子同进同出,可是到底有几分交情。


    有林珩在,元英总是会投鼠忌器的。


    “阿姣也是大哥儿的妹子,难道大哥儿做兄长的会不看顾妹妹?弟妹这话说的就外道。”宁国公夫人就急忙笑着说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且我虽不过是伯娘,只是也疼爱两个丫头。”


    她垂了垂眼睛,就和声说道,“往后两个丫头住在国公府,弟妹只信我的,我不会薄待了两个丫头。”宁国公太夫人一见南阳侯那鬼迷心窍的样子就有气,更唯恐乐阳在侯府狐媚作祟,往后再带坏了阿姣与阿馨,因此命二房两个嫡女住到自己的面前。


    有她亲自看着,看哪个狐狸精敢害了孙女儿去。


    至于余下的南阳侯的庶女们,不好意思,不论是不是南女的血脉,太夫人都没有要养的意思。


    “还是得劳烦嫂子。”南阳侯夫人就淡淡地说道。


    虽然她总是与自己不大亲近,然而宁国公夫人做嫂子的也不会和她计较这么多,才笑了笑,想要询问顺昌侯府的婚事,就听见外头突然传来了大声的喧哗。


    之后,竟是帘子一挑,一个满脸喜色的美貌丫鬟快步进来,带着几分欢喜地叫道,“靖王殿下送咱们姑娘回来了!”


    她能在宁国公夫人身边当差,自然是个伶俐的,见宁国公夫妻都宠爱阿妧,哪里还敢在脸上露出生疏嫌弃的模样,就是连称呼都成了“咱们的”。然而宁国公夫人却显然很吃这一套,听到了就霍然满脸喜色地站起来问道,“十丫头回来了!?”她话音未落,就听到隔壁屋子里传来了撞翻桌椅的声音。


    “嫂子还真是喜欢那丫头。”南阳侯夫人脑海里就浮现出阿妧那个小傻子。


    她从未坑害过阿妧,不过在她心底,阿妧这个庶女也没什么感情。


    哪儿那么招人喜欢呀?


    这个问题宁国公夫人来不及回答她,裙边儿微微荡起了一个弧度,她已经笑着匆匆往外头去迎阿妧,南阳侯夫人自然也不好坐在屋子里,不得不撇了撇嘴,一同走到了门口。


    因丫鬟笑吟吟在一旁已经挑起了帘子,她就见宁国公夫妻正院儿的朱红大门口儿,正有一颗圆滚滚毛茸茸的团子咿咿呀呀地滚了进来。大抵是身上的白狐披风大了些,将小团子笼罩在其中,叫人瞧着就是一团毛茸茸在滚动。


    这毛团子奋力地滚动,一路滚进了正院儿,嘴里就叫道,“父亲,母亲呀!”


    “我的心肝儿!”宁国公蹭地就从隔壁屋子窜出来了,一个箭步上前,将胖团子给抱了起来。


    那个什么……凭国公爷那点子连把剑都提不起来的废柴,能一下子把胖团子给抱起来还举起来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儿真的很了不起了。


    “想父亲了。”因刷了一整天的靖王殿下,阿妧显然已经学会了甜言蜜语,此刻见宁国公面容憔悴,本就不英俊的脸因胡子拉碴的更路人甲了,一时想到新爹竟然想念自己都不吃饭了,不由深深地陷入了感动之中,嘟着嘴儿凑过去,吧嗒一声啃了新爹那还带着些胡茬儿的脸,见宁国公举着自己竟然惊呆了,继而傻笑,她也咯咯地笑起来,紧紧地抱住了宁国公的脖子。


    “父亲,我饿了。”


    “吃吃吃!”


    宁国公大人自己半点儿都不觉得饥饿,只是听见阿妧饿了,急忙抱着她往偏房走去,目光扫过施施然走进来的靖王,一时就警惕起来,嘴里就说道,“知道别人家的府里不怎么样了吧?看看,还是家里好,想吃什么好吃的都有,想有多少人服侍就有多少人服侍。对了,回头父亲给你修个秋千,到时候咱们一块儿玩儿。”


    哎呀,胖闺女坐在秋千上,做爹的在后头给推秋千,这简直就是国公爷梦里的画面呀。


    想想都觉得幸福。


    宁国公一脸荡漾。


    阿妧看着对自己宠爱到了天上去的新爹,哼哼唧唧地跟新爹拱在一起,奶声奶气地应道,“好!”


    “真是爹的乖女儿。”宁国公就觉得这世上只怕是在没有比阿妧更可爱的小姑娘了。


    “你瞧瞧他,简直是人来疯。”宁国公夫人就见宁国公好生“目中无人”地就抱着胖团子往隔壁房间里去了,走过众人身边眼睛都没有歪一下,都叫人看见他张开的大嘴里的后槽牙了,难免恐南阳侯夫人觉得被宁国公给怠慢了。


    只是她想了想,却来不及继续安抚南阳侯夫人,只对一旁同样喜上眉梢的丫鬟笑着吩咐道,“国公爷屋里的饭菜都放了好一阵子,只怕都要凉了。先叫他和姑娘吃些点心垫一口,赶紧叫厨房做些热乎乎的送进去。”


    她安排得十分周到,自然那丫鬟就笑嘻嘻地去了。


    南阳侯夫人却打从宁国公抱着阿妧转圈圈儿举高高的时候,就陷入了怔忡。


    那两个人,做父亲的慈爱热切,做女儿的亲昵撒娇,谁能看得出来,这并不是亲生的父女呢?


    可是真正的父女,如南阳侯对她生的两个女儿,又哪里有半分这般的疼爱娇宠?


    想到这里,南阳侯夫人复杂的目光就忍不住落在了宁国公走进去的房间。那房间里已经传来了胖团子叽叽喳喳的笑声,还有宁国公的大笑,幸福得叫人眼睛发酸,也叫南阳侯夫人忍不住想到了当年。


    她也曾经是世家贵女,北朝女子一贯颇有地位,不似南朝女子的谦卑。她出身尊贵,容貌美丽,性情那时也爽利,是多少帝都公子的心上人。那时家中挑选想要给她做夫君的,是林家。


    可是却并不是南阳侯,而是宁国公。


    林家家风清正,且她嫁过去就是国公夫人,自然风光又显赫。


    可是她却不肯。


    宁国公虽然为人老实,可是为人老实的意思就是平庸无能,除了袭了祖宗的爵位,宁国公简直就没有半点儿有能耐的地方。且还生得寻常,丢人堆儿里找不着他的那种,穿着珍贵的衣裳却不伦不类的。


    她那时年少气盛,如何肯嫁给这样的男人,因此断然拒绝。她反而挑中了那时的宁国公的二弟。那时他还不是功勋显赫的南阳侯,还只不过是皇帝身边的心腹禁卫,可是他生得真英俊啊。


    高大英俊,英姿勃勃,眉宇间都是属于男子汉的坚毅与硬朗,哪怕是在皇帝身边,依旧卓然出众。


    她相信他可以亲手打下属于自己的前程,因此哪怕他不过是个国公府的次子,也愿意嫁给他。


    是她挑了他,对宁国公不屑一顾。


    随后皇后就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了宁国公。


    那时她不以为然,只觉得皇后瞎了眼,可是如今才想明白,瞎了眼的,永远都只是自己。


    若那个时候,她不要那么任性,不要只看皮相,只看重那些无用的,那么如今安逸幸福的是不是就是她?被那样捧在手心儿中宠爱的,是不是就是她的女儿?


    “弟妹?”宁国公夫人见她目光恍惚,急忙唤了一声,见南阳侯夫人呆呆地看过来,不由露出几分担心,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柔声问道,“是这两日太累了不成?”


    她眼睛里纯然的关心,顿时就令南阳侯夫人心中生出无边的羞愧。大抵是这日子过得太糟心,竟叫她想到从前的那些没用的往事。


    既然当年是她做了选择,那就算如今不幸,也该落子无悔,做出那等后悔的想法,想想都觉得龌蹉。她心中一凛,只恨自己竟险些也变成那样被自己看不起的女子,收敛了心神摇头说道,“并不累。我只是瞧着十丫头仿佛眉眼儿……漂亮了许多。”


    她到底是深爱南阳侯的,不过一时所迷,之后就不再回想。


    其实想想,就算叫她回到当年,她也不会选择宁国公。


    因为国公爷当真不是她的菜啊。


    “漂亮?”宁国公夫人一愣就笑道,“阿妧一向可爱。”


    “不,她是变得鲜活好看了。”阿妧本就白皙精致,虽小小的团子圆润得失了几分颜色,可是南阳侯夫人目光如炬,却陡然发现阿妧的眉眼儿精致。


    想到最近从前在侯府的那个胖乎乎的小傻子,她就忍不住眯着眼睛说道,“从前她比现在还胖,我瞧了就烦心,因此并未仔细打量过她。只是大抵是她病了这一场,又担惊受怕的消瘦了些。嫂子,我冷眼瞧着,她的眉眼和六丫头还真的有几分仿佛。”


    六姑娘阿萝就是绝色的美人,阿妧与她相像几分,自然也不会生得难看。


    宁国公夫人并未见过阿萝,怔忡了片刻,便叹息道,“这就是做母亲的苦心了。”


    一个生得美貌绝伦又不懂得反抗,任人为所欲为的傻子……


    她会遭遇什么?


    她当初初见阿妧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只觉得阿妧上得精致太过,又见她总是胖嘟嘟的,本就觉得古怪。如今想来,只怕是阮姨娘硬生生将阿妧给喂成了个胖子,千方百计地隐藏女儿的容貌,唯恐女儿遭了不幸。


    想到这些,宁国公夫人就长叹了一声,对皱眉的南阳侯夫人柔声说道,“这就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了。阮姨娘一个妾室,都知道护着自己的女儿。弟妹,你也该立起来了。”


    见南阳侯夫人下意识地点头,宁国公夫人就笑了笑,目光落在慢吞吞走过来的靖王的身上。


    “殿下可把我家国公给气坏了。”她就笑嗔道。


    “才饿了两顿。”宁国公又不是靖王的爹,饿不饿的靖王殿下不大在意啊。


    “你!”宁国公夫人嘴角抽搐地指了指这个便宜侄儿,许久方才叹气道,“得亏阿妧回来了。”


    “得叫团子多吃点儿。”靖王不理宁国公的死活,却对胖团子很上心。


    “饿瘦了可怎么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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