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对于靖王这诡异的审美, 爱操心的宁国公夫人心中突然生出了重重的忧虑。
担心往后靖王不好娶媳妇儿啊。
“小孩子胖些个还圆润可爱,只是若阿妧长大了些, 我也不能由着她胖下去。”
阮姨娘谨小慎微的把阿妧往丑里打扮, 乃是出于自身柔弱, 也没有个帮助她的人。可是宁国公夫人是谁?不说自己的娘家鼎盛,就说她夫君是国公姐姐是皇后,哪怕阿妧美得跟天上的九天玄女下凡似的, 宁国公夫人也护得住。
更何况, 世间男子谁不更看重女子的容貌呢?
若男子只爱女子的贤德内秀,古时君王有何必有“有事钟无艳, 无事夏迎春”的典故?
阿妧若是个美貌可爱的小姑娘, 那往后嫁人也顺遂些。
因此, 宁国公夫人就只预备叫胖团子逍遥个一两年, 过两年之后,立刻督促她天天只喝花露水儿。
正和宁国公一人一只胖鸡腿儿啃得正欢的胖团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
“胖瘦随她,不必强求, 还是她自己喜欢就好。”靖王觉得宁国公夫人这思想就有点儿危险啊。
这是要饿死他家团子的节奏。
他顿了顿, 就对面前的姨母淡淡地说道,“若不喜阿妧外在容貌,那种男子不嫁也罢。”
宁国公夫人瞠目结舌地看着这开明的靖王殿下。
关键是靖王殿下嘴上说得简单,可是也管不了阿妧的终身啊。
“难道为了消瘦, 就叫团……阿妧给饿着?”见宁国公夫人沉默不语,端庄美丽的脸上露出“的确是这样”的表情,靖王心中一动, 咳了一声慢吞吞地说道,“只怕阿妧在姨母身边过得不会快乐。姨母当真是要阿妧不吃饭,是么?”
见宁国公夫人犹豫着点头,高大英俊的少年健步如飞,以与方才的冷淡完全不同的灵敏大步进了隔壁的屋子,他一进门就闻到饭菜的香味儿。
虽宁国公夫人不许宁国公与阿妧吃冷了的饭菜,只是有美食在面前,那点心也只能算是溜缝儿的。
国公爷与胖团子一人一只鸡腿儿,正啃得欢快,似乎有人陪着用饭吃得更香甜,两个人的脸上都带了大大的笑容。
“这个好吃,父亲吃。”阿妧还费力地捏着一块儿红烧蹄髈喂给宁国公。
靖王见了这一幕,见到宁国公脸上幸福的笑容,不由心中冷哼了一声,大步上前俯视团子。
“殿下也吃。”虽靖王无声而立,然而无声胜有声来的,阿妧瘪了瘪胖腮,急忙拿小胖手捏了一块儿干煸鹿肉举了起来。
她殷勤地捧过来,靖王这才露出几分满意,一手压着阿妧不叫她起身,自己弯下腰来,将鹿肉咬走,他咬住鹿肉的瞬间,却见胖团子的小爪子胖嘟嘟白嫩可爱,不知怎么就轻轻地咬了一口这小东西的指尖儿,见胖团子就跟过了电似的飞快缩爪子,大大的眼睛瞪圆了看着自己,便漫不经心地说道,“对团子不都是这么做的么?我见皇兄对他家的小子也是这么咬的。”
哦。
想必为人父母的,自然很喜欢咬咬小孩子的小爪子小脚丫小屁股的。
阿妧觉得自己邪恶了,垂了小脑袋陷入深深的忏悔,又有点儿莫名的失落。
莫非靖王想给她当爹?
见她垂头丧气,胖嘟嘟的小脸儿都不水灵了,靖王飞快地咬着嘴里的鹿肉,却觉得这鹿肉真是不好吃,想到自己进屋的缘故,就带着几分怂恿地对阿妧说道,“这府里住不得了,姨母连饭都不准备给你吃,想要饿着你。快快跟本王回府,你放心,只要本王在,总有你一口饱饭吃!”
他见阿妧诧异地抬头看着自己,英俊的脸上都是正义,认真地说道,“本王怎么能看着一颗团子落难!”
“不给饭吃?”这说的是宁国公夫人?阿妧震惊地看自家新爹。
宁国公大人同样震惊,吓得连手里的鸡腿儿都掉了。
他从未见过如靖王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这简直就是当面挑拨,这在宫里头,简直是妥妥儿的宫斗大戏啊!
“殿下你敢!”见这倒霉靖王又来抱自家软呼呼岔开小胖腿儿坐在椅子里的胖团子,宁国公简直就泪流满面了。
这靖王罪恶的贼手深深地伤害了本善良,对人间充满信赖的宁国公。哪怕文武都是废柴,可是在这一刻,国公爷爆发了深深的力量,转身嗷呜一声就抱着阿妧往外冲去。他发自肺腑地相信只要到了外头,有宁国公夫人保护他,靖王这坏蛋就别想得逞了。
“站住!”靖王没想到宁国公这么机灵,下意识地就追了出去。
宁国公夫人就见这几个追追跑跑的,头疼得必须要扶住一个丫鬟才能站得稳了。
“太太。”那丫鬟急忙唤了一声。
“无事,我歇歇就行。”
那丫鬟欲言又止。
她家国公夫人怎么笑得那么天光灿烂的呢?
莫非国公爷跟靖王殿下一个追一个跑恨不能掀了院子,这么可乐啊?
“夫人!”宁国公抱着还没心没肺拍着小胖手儿叫好的团子扑了过来,躲在宁国公夫人的背后,探头探脑对靖王露出了一个警惕的表情。
“阿妧不能与殿下太亲近了。”宁国公夫人才不是国公爷这种废柴,一把扣住靖王的手腕儿,竟与靖王形成了对持之势,见靖王仿佛明白今日是断不能将阿妧给带走因此不再折腾,她轻叹了一声,目光就不由落在了正笑嘻嘻进门的阿馨与阿宁的身上。
见没有大姑娘阿姣,宁国公夫人心中一动,脸上就露出了浅浅的笑意,也不去问阿姣去了哪里,招手叫两个女孩儿过来。
林家的姑娘都生得美貌,阿馨与阿宁立在一块儿,容光交映生辉。
只是此刻,阿馨就又是一副老实安分的模样,阿宁反倒更加神采飞扬。
“今日在外头可好?”南阳侯夫人心里惦记长女,急忙问道。
“还好。”阿馨就柔顺地垂了头,抿嘴儿一笑,露出几分婉约婉转。
阿妧从宁国公的怀里探头,被她二姐姐的演技给惊呆了。
“挺好的伯娘。”阿宁哭笑不得地看着阿馨又是一副乖乖女的样子了,她心里都要笑死了,见胖团子还露出一副傻傻的样子,就越发仰头笑着说道,“伯娘不知道,大哥哥今日陪着我们,见大姐姐与元三公子很要好的样子才放心地走了。还有元秀郡主也在,伯娘,我觉得元三公子当真是良配。”
不是谁都能抵御住一个清丽柔弱的少女的讨好与亲近的。这一刻,阿宁甚至觉得……
阿妤还真是一块试金石。
因有她在,所以才试出元三公子是个面对美色依旧没有动摇的人。
只是一想到阿妤,阿宁的脸上就露出几分不悦。
“难道他们之间有不和之处?”见她脸色不好,南阳侯夫人心里咯噔一声。
“倒不是元三公子的事儿。”阿宁犹豫了一下,目光落在同样沉了脸几乎要绷不住乖巧的阿馨的脸上,捏了捏腰间的鞭子方才下定决心一般霍然抬头,露出一张娇俏的脸来,认真地说道,“伯娘,不是我爱搬弄是非,实在是阿妤太过无耻!”
她简短地将方才的事儿一五一十地给说了,见南阳侯夫人被气得浑身发抖,就皱眉说道,“莫非她当我们都是傻子,看不出她到底想做什么不成?伯娘,这丫头心术不正,我想着决不能宽待了她!”
阿妤白生了一张美人皮,披着人皮就是不干人事儿,阿宁只觉得对阿妤忍无可忍。
不然,她本不该在南阳侯夫人面前下舌头,去告隔房堂妹的状的。
“还是十妹妹年纪虽小,却知道为大姐姐与我说话。”见南阳侯夫人被气得踉跄了一下,阿馨急了,恐母亲气大伤了身子,急忙上前扶住她,低声说道,“十妹妹说了许多公正的话,每一句都打在七妹妹的脸上。母亲,若没有十妹妹,虽我与大姐姐不至于百口莫辩,可是总会有人说我们狡辩。”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方才继续说道,“她太恶心了母亲,咱们去告诉父亲吧!”
她就不信,这么心怀险恶的阿妤,南阳侯难道还要庇护么?
“她没有占到便宜,你就别气坏了身子骨儿。”南阳侯夫人此刻这股子怒气可比当初男人变心的时候厉害多了,宁国公夫人一边急忙扶着她坐在丫鬟匆匆搬来的椅子上,一边抚着她的胸口和声说道,“只是你也该明白,这就是那丫头被养大了一颗心,想着踩在你的女儿头上了。你若还不立起来,避过了今日一次,往后只怕还会有更令人难堪的事儿。”
她如今反倒希望南阳侯夫人是个泼妇。
当年南朝灭亡,无数南朝皇族不得不依附北朝勋贵,无数当初高高在上的什么公主郡主的入了各家府邸。
当初确实是有南阳侯夫人这般与夫君决绝的,可也有更多的北朝女子,靠着自己正室的地位与有力的娘家,将那些曾经风光得意的南朝女子给收拾得抬不起头。
当年多少南朝女子做了妾,最后死在这些北朝世家的后宅儿,或是凋零或是沦落到了尘土里,数都数不清。
她们生下的儿女,也大多被嫡母压制打压得畏畏缩缩,不成气候。
如乐阳郡主这般春风得意的,还真没有几个。
也因乐阳得宠,南阳侯夫人退避三舍,阿妤一个庶女才会生出妄念来。
“这一回我决不能饶了她们!”南阳侯夫人的眼里就露出凶光。
“这就对了。”宁国公夫人就温声说道,“虽如今都唤她们一句当年的封号,可南朝都灭了,又有什么尊贵可言?不过是寻常的妾室罢了。你有儿有女,有娘家有老太太在,难道还收拾不了一个小妾和一个庶女?就算二弟要为她们出头,可你也该将那丫头做了什么一五一十地与二弟说,而不是自己憋着这苦水,叫二弟还当她们母女是纯洁的好人儿。”
她将这一切掰碎了一点一点教给南阳侯夫人。
这令南阳侯夫人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感激。
“多谢嫂子。”
“你又外道了。”宁国公夫人就含笑说道。
“这一回,我必定不能与这贱人善罢甘休。”若乐阳只害她一个,南阳侯夫人懒得计较,免得叫自己跟乐阳成了一般的人,可是阿妤竟然妄图勾引元英,瞧那意思还不是想要嫁给元英,而是想在元英的心里埋根刺,南阳侯夫人已经气得眼前发黑了,虽然摇摇欲坠,可是愤怒起来,她反倒多了几分坚强。
她气势汹汹起身,咬了咬牙,对宁国公夫人微微颔首告辞,就快步出了宁国公府。
“母亲!”阿馨被留在国公府,忍不住唤了一声。
“你就不要去凑热闹了。”宁国公夫人就不叫阿馨追着母亲而去。
“可是母亲吃了亏怎么办?”
“你忘了,你三哥在家,有你三哥哥护着,你母亲不会吃亏。”
且若南阳侯夫妻争执,阿馨若在侧,一不小心做错事说错话,传出忤逆的名声可怎么办?
南阳侯夫人所出的嫡子林唐在小辈兄弟几个里行三,都唤一声三公子,最是伶俐的人,不伶俐也混不到宫中去,宁国公夫人就不担心他。
“大伯娘,母亲会不会和父亲闹起来?”
“再闹,也是你父亲的不是。若不是为了你们,你母亲也只会忍了。”宁国公夫人不愿叫阿馨本年少单纯的年纪就想到这些,见阿馨的眼眶红了,急忙带着她们去了太夫人的院子,想着叫太夫人好生安慰她。
宁国公抱着胖团子探头探脑,见宁国公夫人不担心自己,径直走了,便偏头看了看怀里的胖团子,又看了看脸色冷硬的靖王殿下,许久,发出一声深沉的喟叹来。
“父亲,怎么了?”见他很惆怅的样子,阿妧急忙贴心地问道。
来自闺女的关怀,叫宁国公平凡的脸都亮了。
他摸了摸阿妧的胖腮,犹豫了一下,哼哼了一声。
这般装模作样,靖王的目光如炬,眯了眯眼懒得理会宁国公,看向胖团子的方向。
十姑娘虽然看似在关心新爹,可是一张胖嘟嘟的小脸儿上也露出几分惆怅。
靖王的目光微微一沉,摸了摸阿妧的小脑袋。
“想看乐阳被打,是不是?”南阳侯夫人这回肯定饶不了乐阳母女。
靖王殿下一看就知道,宁国公父女两个八卦得心里好急啊。
“我带你去。”他对阿妧伸出手,一副很理解胖团子爱八卦的样子。
“那我呢?!”宁国公急忙问道。
他充满了期待地看着靖王。
国公也指着八卦活着呢。
“弟弟家的小妾挨正妻的打,姨丈去看很不合适。”靖王冷酷地说道,“姨丈留下,我带她去。”
宁国公被这个理由说服了,犹犹豫豫地递出了怀里的胖团子,然而几乎是当靖王修长的手指搭在阿妧的手臂上的瞬间,国公爷突然收回手,警惕地瞪了靖王一眼,撒丫子抱着闺女跑了。
“别想骗走我家团子!”
这一定都是靖王的套路!
☆、第42章
宁国公哒哒哒就跑, 靖王一时竟然都没想到要追上去。
什么时候这国公这么聪明了?
还知道他本想骗了团子就跑的?
因被宁国公猜中了心事,靖王心中冷哼了一声, 这才慢条斯理地追了上去。
若是从前, 他虽然和宁国公次子林琰表兄弟感情十分不错, 也对宁国公夫人这位姨母十分尊重,可是却也没有这样天天上门,拿人家宁国公府当自家后花园儿似的。
然而如今靖王殿下不同了, 殿下也是有团子的人了, 怎么能和从前一样儿呢?他犹豫了一下,便跟在后头去了太夫人的正院儿, 反正太夫人又不能把他给打出去。到了太夫人的院子, 他就听见丫鬟去跟太夫人禀告了
“殿下又来了?”太夫人脸上笑得温煦, 只是一个“又”字, 真是令人无比地复杂。
“我送阿妧回府。”靖王如今嘴里都不离十姑娘了。
见阿妧叫宁国公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的榻上,从雪白的狐裘里探出一颗小脑袋,耳朵抖了抖, 圆滚滚的眼睛乌溜溜地打转, 就跟警惕打量环境的胖狐狸似的,仿佛有一点儿响动就要缩头逃跑,太夫人的目光是真的很复杂啊。
若靖王是对国公府中其他女孩儿如此另眼相看,她只会觉得欣慰。可怎么偏偏是很喜欢这颗小团子呢?事到如今, 太夫人也并不是十分厌恶阿妧,只不过是心里还是有些过不去。
“今儿我在外头遇见十妹妹,听说大伯父想十妹妹想得吃不下饭, 十妹妹好伤心的。”
阿宁掩住南阳侯府嫡庶之争,免得叫太夫人上了年纪再气个好歹的,此刻就摸着榻上的小东西笑着说道。
“上些点心来。”太夫人看了阿妧一眼,见她伏在榻上,对自己露出一个很感激的表情,动了动嘴角,面色冷淡地说道,“再上碗姜茶,多放些红糖。”
听说这团子大病初愈,这初春还是有点儿冷……
那个什么,太夫人可不是心疼团子会再病了啊。
不过是恐她又病了,再过了病气儿给别的姑娘罢了。
宁国公太夫人就偏头哼了一声,苍老的脸上,细密的皱纹挤在一起,挤出了一个特别艰难的图案。
“老太太都是为了十妹妹叫上了姜茶,十妹妹这个时候要说什么?”阿宁就垂头逗弄阿妧。
小团子羞涩地抖了抖软乎乎的小身子,抬起两只小胖爪儿,对太夫人乖巧地拱了拱。
“多谢老太太。”她很真心地感激说道。
因心里美滋滋的,她就扑进阿宁的怀里偷偷儿捂着小嘴儿笑了起来,少女的怀抱又温暖又柔软,还带着女孩子特有的体香,这柔软的触感是和男子坚硬的胸膛完全不同的,她很喜欢这个怀抱,因此哼哼唧唧地扒着阿宁的手臂不撒开。
靖王殿下才坐下就看见这一幕了,那一刻的心情当真是无比的复杂,只恨不能将阿宁给千刀万剐算了,就坐在一旁,用阴沉的目光看着阿宁。
阿宁下意识地将阿妧抱紧了,一脸茫然,浑然不知方才险些酿成一颗团子引起的血案。
阿妧却感觉到了后背心儿发凉,不满足地蹭了阿宁一会儿,方才恋恋不舍地从她的怀里爬出来。
靖王眼疾手快,抢先宁国公一步,将阿妧捞到自己的怀里,困在自己身前的怀抱里。
“你姐姐呢?”太夫人见一个丫鬟小心地捧着一碗热乎乎的姜茶进门,又放在了阿妧的面前,便不再理睬,专心地询问阿姣的亲事。
待宁国公夫人斟酌着将今日的事儿说了,太夫人脸色复杂地长叹了一声,拍了拍这个儿媳妇儿手背温和地说道,“你说得都对,幸亏有你里里外外地给她讲道理,不然我更担心她。”她的脸色有些暗淡,显然是因南阳侯府的糟心事儿。
南阳侯这个儿子,她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是依旧不肯撒开乐阳郡主。
因她去了南阳侯府亲自处置,本想将乐阳郡主直接送去庄子上,一辈子不许她回到京中侯府,可南阳侯却不肯。
脸上挨了几鞭子依旧硬顶着不肯。
都说儿大不由娘,宁国公太夫人从前也是这么放在嘴边儿的,可是当亲眼看见儿子为了一个女人违逆自己,太夫人心里开心才叫见了鬼呢。她满心的担忧,听了阿妤干了什么,就知道自己的担心成了真。
这嫡庶不分,果然是祸家的根源,做庶女的心大了想要压住嫡女,可不就是起了纷争?她想到这里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看阿妧,见小团子正美滋滋乖巧地捧着姜茶咕噜咕噜喝,胖腮一鼓一鼓的,想到这丫头如今已经是长房女,就不再说什么了。
“去,传我的话儿,就说我身上不爽利,有高僧说了,必要有晚辈为我去跪经祈福。叫……七丫头去跪经罢。”她淡淡地吩咐道。
“跪经?”宁国公夫人都觉得膝盖一疼。
跪经是个辛苦又枯寂的活儿,哪儿有妙龄的小姑娘去跪经的?且这世家大族之中,只有女孩儿犯了错,要被惩罚,才会有长辈叫她去跪经,一则惩罚,一则却是在佛前打磨浮躁不堪的性子。
古往今来都是如此,因此虽美其名曰跪经能叫女孩儿得一个孝顺的名声,可是说实话,谁跪过经,往后只怕都要嫁不到好人家儿了,毕竟都跪经了,只怕不是个安分的丫头,谁家敢娶进门呢?
这风声传出去,阿妤只怕要为人退避三舍了。
“没有我的话儿,不许她回侯府。”太夫人目光冷酷地说道。
既然打骂都不好使,她也只能使出特殊的手段了。
阿妧一边吞着暖暖的姜茶,一边听着,却没有宁国公夫人的诧异。
不就是跪个经么,那古时候的小姐太太的,不都是在家中抄经书捡佛豆么。
这种剧情电视里经常有,她好知道的。
“那谁去传话儿呢?”宁国公夫人就忍不住问道。
太夫人的目光慢慢地扫过睁大了眼睛的阿馨与一脸“活该”的阿宁,最后落在胖团子的身上,许久合了眼皮淡淡地说道,“不过是个妾生的,莫非还要郑重其事不成?叫个丫鬟去就行。”她开口说完,果然就有个丫鬟领命而去,这才将脸转过来好奇地询问道,“顺昌侯府那小子,当真对那丫头说了那些话?”若当真是如此,那元三公子的人品还真是当真不错啊。
就在宁国公太夫人生出兴致来的时候,南阳侯府却已经阖府震动。
盖因一向和侯爷井水不犯河水的侯夫人,这一回跟南阳侯打起来了。
话说南阳侯夫人一路仇恨地冲回了南阳侯府,一路径直就往乐阳郡主的院子来了。
虽然被太夫人给下了所有逾越了妾室身份的东西,乐阳郡主的院子里多了几分晦涩与穷酸,可是到底底子还在,这院子依旧十分华美。只是再华美,这丢了脸丢了管家权,往后可怎么过日子呢?
特别是当乐阳郡主只穿着单薄的雪白里衣,肩上披着轻薄的衣裳,柔弱无骨地垂了柳肩看着镜子里那狼狈的美人黯然垂泪的时候,就越发地多了几分衰败的气息。
南阳侯正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
“侯爷不要看我。”乐阳郡主最得意的就是自己的一张脸,此刻雪白的脸上狰狞的血色鞭痕叫她的脸变得青紫狰狞,自然是不敢叫南阳侯多看的。
她唯恐南阳侯见了自己的丑陋对自己生出不喜,一边拿雪白的手掩着脸,一边默默地流泪道,“老太太责罚妾身,妾身并不敢有半点怨恨。只是……老太太这样打妾身的脸,日后妾身可怎么做人呢?”她柔柔地看着南阳侯哽咽地说道,“还害侯爷也挨了打,都是妾身的错。”
南阳侯脸上挨了太夫人几下,此刻也带了伤痕,自然不敢上朝,已经请了几日的假了。
“郡主是当真可怜。”一旁,阿萝就温柔地捧着一个小小的白玉雕花的精致玉盒,一打开,里头是满满的雪白剔透的膏体。
她拿长簪子挑了些放在雪白的手心儿里化开了,这才小心翼翼地给乐阳郡主涂着脸上有伤的地方,嘴角飞快地勾起一个弧度后,绝色的脸上充满了忧虑与担心,回头对南阳侯低声说道,“郡主就算做错了事,可老太太下的手也太狠了。父亲,女子的容貌多重要啊,这若是伤了往后落了疤,郡主又该怎么办呢?”
她一副担心极了的模样。
“不会留疤。”南阳侯就很有经验的说道。
他不也挨了几鞭子么,算什么啊?
想到这里,南阳侯沉默着摸了摸自己的脸。
长这么大,他一向是宁国公太夫人心中最优秀荣耀的儿子,是从来没有挨过打的。
“侯爷还是不要和老太太争执吧?为了妾身一人,若令侯爷和老太太心里有了芥蒂,那才是罪该万死。”
见阿萝绝美的脸上露出几分不满,仿佛是想要为自己抱不平,乐阳郡主清浅的美貌的脸上就露出几分伤感。她拿雪白的帕子将自己的脸颊遮掩了起来,唯恐被南阳侯看到,又觉得阿萝给自己涂抹的这伤药清香扑鼻,涂在伤口上有凉丝丝的感觉,很舒服,伤口也不大疼痛了。
知道阿萝是与自己一条心,乐阳郡主的嘴角就勾了起来。
阿萝虽生得美貌,可是为人却愚蠢小家子气,瞧着就是个上不得台盘儿的,这哄一哄,就知道为她在南阳侯面前争宠了。
这样美貌,日后可以吸引那些勋贵子弟,可阿萝又这样愚蠢轻贱,只要她的阿妤站在阿萝的身边满腹才华,那阿萝不过是阿妤的垫脚石罢了。
“七丫头呢?”南阳侯目光落在乐阳郡主一双潋滟得柔媚多情的眼睛上,见房中只有阿萝服侍,并未见到乐阳生的女儿,就淡淡地问了一声。
他不过是问了一句,乐阳郡主眼角就是一跳,唯恐南阳侯不喜阿妤连母亲被打了还有心思在外头玩耍厌恶她,急忙赔笑说道,“长公主府的小公子非要拉着她出去。阿妤本想不去,在家里陪着我,只是妾身想着,到底是长公主的爱子,若驳了他的面子,那日后侯爷在长公主面前也难免被责怪。”
“且还有我照看郡主呢,七妹妹被老太太伤了脸,正是没脸的时候,不如出去散散心。”
阿萝的善解人意,就叫乐阳郡主十分欣慰了。
见这两个不是母女胜似母女,南阳侯就垂了垂眼睛。
“郡主,快别担心别人了,多用些药,伤才好得快,父亲也不会再为郡主担心啊。”
阿萝此刻当真是比任何人都懂事贴心,纤细白皙的手里捧着拿白玉小盒,又挑了些细腻温润的伤药来小心翼翼地被乐阳郡主脸上狰狞紫红的伤疤上抹了抹。
乐阳郡主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痛楚果然消散了许多,见阿萝一副担心自己的模样儿,美貌无双的眉眼之间儿带着点点的忧虑,就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笑着说道,“六丫头一向懂事孝顺,侯爷,打从六丫头来了妾身身边,妾身每日里都很欢喜。”
“嗯。”南阳侯淡淡地应了一声。
“不过这药倒是怪好闻的。”见南阳侯待阿萝显然不大喜欢,乐阳郡主就越发地对阿萝笑着说道。
她拂过阿萝那柔嫩细腻的手背,看着眼前的少女生得美貌无匹,不由自主在心中生出几分嫉妒。
“给郡主用的伤药,自然是最好的呀。”阿萝偏头一笑,容光濯濯,哪怕只穿着月白色的素净的衣裳,可那一瞬间的美丽却仿佛月中仙子一般。
她见乐阳郡主目中都露出几分惊艳,不由贝齿咬着红唇羞涩一笑,对乐阳郡主柔声说道,“阿萝身无长物,可是却感激郡主精心爱惜我,自然不敢拿不好的东西糊弄郡主。郡主您忘了?这还是当年姨娘脸上伤了您特特儿给了姨娘的,姨娘心疼这好东西,当初都舍不得用,好好儿地珍藏着。如今您伤了,阿萝才敢拿出来,这是最好的,您忘了?您当时说是宫中才有的呢。”
她一笑,倾国倾城,手中捧着那精致的玉盒对乐阳郡主嫣然一笑。
“原来是我……什么?!”乐阳郡主本在微笑,用一双充满了柔情的眼睛去看南阳侯,听到这里顿时惊叫了一声。
“你说是……是当初我给你姨娘的那盒?”
见南阳侯与阿萝都看了过来,乐阳郡主知道自己惊慌失态,唯恐被怀疑,急忙收敛了脸色,可是一张脸却慢慢地惊慌了起来。
“是呀。您对姨娘的关心,姨娘与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阿萝捧着那精致细腻,昂贵珍惜的玉盒,感觉到背后南阳侯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背上,脸上的笑容越发无辜纯美。
混了慢性的秘毒,抹了之后会令女子的容颜变得慢慢粗劣衰老的玩意儿,这都是乐阳郡主对她生母阮姨娘的心意。
阿萝真的很感激乐阳郡主啊。
所以……既然南阳侯还在,她就多夸夸郡主殿下想要听到的贤德与姐妹情深。
然后再多涂些这宝贝啊?
☆、第43章
阿萝绝色的脸上充满了孝顺感激, 然而乐阳郡主的心里却冷到了骨子里。
她当然知道那伤药里放了什么。
因为当初是她自己亲手往里放的。
当年阮姨娘不小心伤了脸,之后府中就宣了太医, 虽然南阳侯一向不将阮姨娘这个妾室放在心上, 不过是随意地丢在偏僻的小院子里任其自生自灭, ,可阮姨娘也曾经和南阳侯生儿育女,谁知道什么时候复宠了呢?
乐阳郡主占着南阳侯连南阳侯夫人都不肯给, 自然也不会将南阳侯退给阮姨娘。有了这样的好机会, 一则在南阳侯面前表现自己是个贤良不嫉妒的好女子,一则自然是想叫阮姨娘这老实头永远靠边儿站。
且当年的那点儿秘毒, 无色无味, 都混在真正的上好伤药之中, 阮姨娘那种普通官宦人家出身的女子也不会知道。
更不要提南阳侯府其他人了。
她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可是没想到如今这药,竟然要用到自己的身上。
这还了得?!
一瞬间,乐阳郡主就觉得伤口处的凉意都变得密密麻麻的小小的刺痛, 仿佛无数的蚂蚁在脸上爬了。
当然, 这不过是乐阳郡主的想象,毕竟那秘毒并不会叫人感到不适,不然落了痕迹那还叫皇家秘毒干什么。那伤药也确实是极好的伤药,只会叫人感到很舒服。
只是双手微微颤抖, 乐阳郡主强笑着对偏头对自己柔弱微笑的绝色少女柔声道,“这么好的东西,我也没有多少, 如今用了也是白浪费,还是算了。”虽然南阳侯探望自己,她的心里很欢喜得意,可是这个时候她就恨不能南阳侯和阿萝一块儿消失。
这两位走了,她才好去把脸上要命的玩意儿给洗了!
那秘毒沾上脸就会渗入皮肤,她如今只怕也中了几分毒了。
乐阳郡主只觉得心急如焚。
“郡主用掉了,怎么能是浪费呢?父亲一向爱重郡主,这世上的奇珍,只要郡主用得上父亲从不心疼。我这么久得郡主庇护才能在侯府立足,就算要了我的性命去,也心甘情愿。”
见乐阳郡主拒绝,阿萝一双美丽潋滟的眼睛里顿时浮现出了晶莹的泪水,梨花带雨地捧着盒子弱弱地说道,“我能孝顺郡主的也只有这些了,郡主不要拒绝我。”她还回头,柔柔弱弱地问南阳侯。
“父亲,您说是不是?”
“嗯。”
南阳侯似乎都被阿萝待乐阳郡主的心给动容了,英挺的剑眉挑起,目光就落在了脸色苍白的乐阳郡主的脸上
乐阳郡主……乐阳郡主浑身都哆嗦,可是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她不敢暴露这玉盒里的猫腻,更不敢叫南阳侯知道自己当初做了什么,因此哪怕恐惧这伤药恐惧得不得了,可是在南阳侯专注的目光里,她竟什么都不敢说,颤抖着嘴唇讷讷了什么。
见她不再多说,阿萝眼角就一滴清泪悬而未落,越发带出几分娇艳来,白嫩精致的指尖儿就将那玉盒之中的伤药抹在手心儿,浑然不在意那秘毒也渗入了自己的手中的皮肤,柔柔地给乐阳郡主涂了起来。
她就僵硬着身子,明知这是要命的玩意儿,却还是忍着苦水叫阿萝给自己涂抹。
乐阳郡主觉得自己的脸一定都已经僵硬到了极点。
“您往后啊,一定会更美。”阿萝就憧憬地看着乐阳郡主的脸柔声说道。
乐阳郡主只想求南阳侯赶紧走,可是南阳侯显然爱重她到了极点,见仿佛这伤药当真极好,就对阿萝淡淡吩咐道,“不要可惜药,多用些。”
见乐阳郡主一副要昏过去的样子,他修长的大手飞快地伸过来摸了摸乐阳郡主完好的脸颊,轻声说道,“你也不必这样俭省,再好的东西也不及你更重要,若这药用完了,回头我再去给你搜罗。”他对她的宠爱当真是到了极点,可是乐阳郡主此刻却只能美眸含泪地看着南阳侯。
心里太苦了。
“郡主好感激父亲,都感激得要哭了。”阿萝柔柔地笑道。
南阳侯的嘴角细微地勾了一个小小的弧度,显然心情不错。
因此,当南阳侯夫人气势汹汹地冲进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恩爱的画面。
高大英俊的男人,柔媚多情的女子,还有美丽柔顺的女儿。这三个人就仿佛是最和睦的一家子,那暖暖的充满了爱的气氛顿时就叫南阳侯夫人红了眼眶。她目光冰冷地扫过南阳侯,之后大步就走到了乐阳郡主的面前,一双手紧紧地握起来,看着美丽如画儿的乐阳郡主,想到她的女儿阿妤。
若不是乐阳郡主的教导,阿妤怎敢介入她女儿的姻缘?
“太太,您想对郡主做什么?”阿萝给乐阳郡主涂了厚厚的伤药,见她脸颊上亮晶晶的都是伤药,回头看见南阳侯夫人,霍然起身惊呼了一声。
“你走开!”阿萝平日里虽然掐尖儿要强,只是却不过是个庶女,南阳侯夫人犯不着为了个庶女就脏了自己的手。
且对上了阿萝那双多情妩媚的眼,不知怎么南阳侯夫人就想到了阿妧那双虽圆滚滚却已经开始展露出优美形状的眼睛来。想到女儿说过阿妧曾经为阿姣与阿馨说过好话,南阳侯夫人心里不由强忍怒气将眼前这婀娜艳质的少女用力地推到了一旁,叫她不许护着乐阳郡主。
“哎呀。”阿萝弱弱地叫了一声,柔弱无力地被推在了地上爬不起来,靠在椅子腿儿边,一双美目却担忧地看着乐阳郡主的方向。
“姐姐。”见唯一在身边的阿萝被推伤了,伏在地上护不住自己,乐阳郡主不由弱弱地起身,十分有礼地给南阳侯夫人福了福,又缩了缩单薄的肩膀露出几分畏惧。
这模样儿……和阿妤在外面对阿姣阿馨的时候相似到了极点。
“谁是你姐姐,贱人!”见乐阳郡主脸上与嘴唇都是鞭痕,南阳侯夫人心中固然解气,想到阿妤做了什么,抬手劈手就给了乐阳郡主一个大耳瓜子。
她到底是北朝贵女出身,也曾经文武双全的,一巴掌下去,乐阳郡主都觉得半边儿脸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一声惨叫,嘴角就缓缓流下了一抹鲜血,脸颊麻木之后就是越发火辣辣的剧痛,不由捂着自己的脸仰头哭道,“姐姐为什么打我?”
“你莫非不知道为什么?!”见乐阳郡主摆出一副柔弱白花儿的样子来,仿佛自己欺负了她一般,南阳侯夫人算是什么都不愿想了,上前就提住了乐阳郡主的衣襟将她带到自己的面前,左右开弓就是几巴掌。
见乐阳郡主虚弱地软在了自己的手中,她便冷笑问道,“你不知道为什么?贱人!你要男人,我不稀罕跟你抢。可你不该去害我的阿姣!”她只觉得今日是自己最痛快的时候。
她早就想扇这矫揉造作的女人了。
“侯爷救我。”乐阳郡主就对尚留在屋里的南阳侯虚弱地求救。
南阳侯夫人当着南阳侯的面儿发飙,还打伤了她,自然是令乐阳郡主心中称愿,毕竟南阳侯夫人这样霸道,往后这夫妻俩只有更不和睦的。
可是她只想承受一耳光意思意思,也没有想过叫南阳侯夫人这捞起来往死里打啊。
她害怕得缩成一团,用求救无助的目光看向一旁霍然起身的南阳侯,就见那英俊强壮的男人此刻才反应过来南阳侯夫人这泼妇做了什么,上前一把握住了南阳侯夫人太高的手腕儿冷冷地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掌心是那么的炙热,充满了勃勃的强势与可靠。这熟悉的触感令南阳侯夫人心上恍惚,她突然发现,这几十年夫妻反目,她和他再一次肌肤相亲,竟然是他为了阻止她伤害他心爱的人。
心爱的人。
多么可笑。
她嫁给他做妻子,可是他心里的却是别的女人。
叫她的存在仿佛成了笑话一样。
南阳侯夫人的眼底飞快地闪过明亮的泪光,可是一转眼,却依旧是一副骄傲得永远不会垂下头的模样。
她失去了丈夫,如今也只剩下这点骄傲了。
“怎么,你心疼了?”
她用力将乐阳郡主给摔在地上,见她惨叫了一声竟动弹不得,那张青紫的脸上都是冷汗,就越发地冷笑了起来。
南阳侯只扣着她的手腕目光冰冷。
“郡主!”阿萝被这房中惊变给吓坏了,颤巍巍地撑起了身,美丽的脸上却猛地一白,又重新摔在了地上。
她靠在椅子旁一副被吓软了腿儿的模样儿,却哀哀地唤着乐阳郡主,乐阳郡主连昏迷都不能,更何况她今日被南阳侯夫人公然地打了脸,若不亲眼见南阳侯夫妻打起来,她简直死都不能闭眼!
这是一种极大的欺辱,打人不打脸,她被南阳侯夫人这样打在脸上简直就不能活了。
“她做了什么,你要伤她?”南阳侯一双眼里仿佛带着怒意,冷冷地问道。
看着他冷漠的模样,南阳侯夫人就忍不住想到当年。
曾经他们两个那么恩爱,若不恩爱,也不会当初一子两女皆为嫡出。
可是一转眼,他被南朝风流多情迷住了眼,被迷住了心,就再也不见当年的温情了。
“她叫阿妤去勾引元英,你知道不知道,嗯?!”南阳侯夫人看着这个靠不住的男人,只觉得眼眶里酸涩得厉害,却死死地压抑着不要在南阳侯这王八蛋的面前哭出来,声音嘶哑地说道,“做母亲的当年不要脸勾搭男人,如今做女儿的有样儿学样儿了?连姐夫都不放过,她这么不要脸,莫非也是你允许的?丢人丢到了人家元秀郡主和靖王的眼前,偏偏元英不理睬她,她好有脸呢!”
“什么?”显然南阳侯茫然不知,不由垂目去看乐阳郡主。
乐阳郡主心中大骇。
不是……南阳侯夫人一向骄傲,就算女儿们吃了亏从前也只会忍耐,怎么这一回竟然告状了?
早前阿妤在外柔柔弱弱,叫人误会阿姣姐妹欺负她,南阳侯夫人也没说什么呀。
她心中一凛,知道南阳侯虽然爱重她,可是却一向看重自己在外的体面,若是阿妤当真勾引不成叫人厌恶,那南阳侯这脸就丢大了。
虽觉得凭阿妤的手段不可能有男子不喜欢,然而乐阳郡主还是勉强撑起了自己浑身都疼的身子扑到南阳侯的脚下悲悲戚戚地哭诉道,“侯爷,此事绝无可能啊!侯爷自小儿看着七丫头长大的,她是多么善良懂事,侯爷莫非不知道么?”
她顿了顿,就柔柔地忍着脸上的剧痛描补道,“定然是这个实心眼儿的丫头,知道元三公子是未来的姐夫,因此心生亲近,想和姐夫多亲近些,日后才好做一家人呀侯爷!”
“她一个庶女和姐夫亲近,你这话也说得出口?!”南阳侯夫人总算知道乐阳郡主是怎么颠倒黑白的了。
南阳侯一双狭长冷厉的眼,慢慢地扫过委顿哭泣的乐阳郡主,又看了看南阳侯夫人。
阿萝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缩进了角落里,蜷成一个安全的团子看戏。
乐阳郡主挨了打,活该啊。
阿妤被打了脸,也蛮活该的。
至于南阳侯夫人……她倒是觉得南阳侯夫人这做正妻的蛮可怜的。
名正言顺的南阳侯夫人,连女儿带母亲的,其实这些年的日子过得都不怎么样。
只是阿萝如今自身难保,每一日都在挣命,也不知自己的一生会飘零到何方去,哪里有时间同情别人。
她只是兴致勃勃地看着乐阳郡主的哭泣,慢吞吞地学着这会令男子充满柔情与怜爱的模样儿。她对于自己的未来早就有些打算,此刻就专心致志地学着那些女子那些柔弱的姿态。正紧紧地抓着手中的白玉小盒,等着回头再多给乐阳郡主抹点儿,就听见南阳侯果然声音冰冷地问道,“你听见了?”
“你说什么?”南阳侯夫人不敢置信地问道。
她简直用一种莫名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的庶女要伤害他的嫡女,可是他却无动于衷?
他怎么可以这样?!
“七丫头不是有意的,你不……”
南阳侯皱着眉头冷淡地说到这里,突然只觉得脸颊上一痛,一股子携带着巨大愤怒的力气用力地摔在他的脸上。
精致华美,泛着女子特有柔媚香气的房间里,陡然响起了响亮的耳光声。
南阳侯夫人的手挣脱了丈夫,一耳光就抽在了他的脸上。
南阳侯的脸颊微微一偏,此刻冷淡地伸出手抹了抹嘴角,将猝不及防被咬破了唇边流下的一些血迹给擦在手上看了看。
“哎呀侯爷!”乐阳郡主没想到南阳侯夫人胆大包天,竟敢打南阳侯的脸。
可叫她想不到的更多,南阳侯夫人这一耳光没打够,竟反手又是两个耳光,一口气儿全都抽在南阳侯的脸上。
“呸!”
她用力地唾了一口,目光充满了失望与冰冷。
她算是发现了,与其去抽不要脸无耻的女人,还是抽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更来的痛快!
☆、第44章
南阳侯夫妻打起来, 南阳侯挨了妻子几耳光之事,隔了很久, 直到天都开始慢慢地昏暗了, 才报到了宁国公太夫人的面前。
实在是阿妤大概是知道今日阿姣姐妹要告状, 硬是没敢回南阳侯府,太夫人命叫去拖她去跪经的婆子们等得花儿都谢了,就是没等到人。
直到后来, 才有一位世家的小姐送来书信, 说留阿妤在自家多住几日,请南阳侯放心。
这北朝世家勋贵的贵女们一向自由, 住在手帕交的府中也不是稀罕事儿, 不见元秀郡主也总是住到阿宁的院子里来么。
只是太夫人却气得够呛。
这阿妤的胆子也太大了, 竟敢不回家!
“老太太, 母亲她……”唯恐太夫人埋怨南阳侯夫人不给南阳侯体面,阿馨就露出了几分忧虑的表情。
她抿了抿嘴角,手足无措地看着不动声色的太夫人。
“既然那丫头要躲着, 就躲一辈子。我就不信她还不回府去了。”太夫人见孙女儿如此忐忑, 忍不住心中一叹,越发不敢在脸上露出异样的表情,只当儿媳妇儿抽了儿子几耳光是一件十分寻常的事情,笑着说道, “罢了,不提那没规矩的丫头。这时候也晚了,叫膳房预备晚膳吧。”
她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阿馨心中松了一口气,脸上的僵硬慢慢地柔软了,又觉得解气极了。
虽然母亲打了父亲闹得不好看,可是真真儿的解气呀。
多打她父亲几下就好了。
她早年懵懂的时候南阳侯就出征,那么多年以来都是南阳侯夫人这个母亲养育她,自然和母亲的感情最深。
更何况她这么久,是看着南阳侯夫人的凄凉与伤心长大了,母亲那明明被伤到了极点却偏偏要做出一副冷傲决绝的样子,也令阿馨心里难过。
她当真是羡慕大伯父一家美满,也曾经希望父亲能和大伯父一样疼爱妻子儿女,她想着,若是父亲回头,她愿意做最贴心孝顺的乖女儿,承欢父亲的膝下。可是她如今算是看明白了,南阳侯不稀罕她的什么贴心孝顺,他最稀罕的乃是乐阳生的阿妤。
阿妤最得南阳侯的宠爱,她怎么可能不讨厌嫉妒阿妤呢?
她对阿妤的敌意简直都要忍耐不住了。
正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阿馨就觉得自己的衣摆被轻轻地拽了拽。
她垂头,就见一颗圆滚滚的胖团子正仰着小脑袋,手里捧着一杯新的暖暖的姜茶。
这团子回头看了看宁国公夫人,得到了一个鼓励的笑容,胖腮鼓了鼓仿佛安了心,胖爪子捧着姜茶往阿馨的面前递了递。
她怯生生地看着自己,又想亲近又有些胆怯,圆滚滚的大眼睛里亮晶晶的满是期待和单纯,阿馨的心头忍不住一软,伸手摸了摸这团子毛茸茸的小脑袋来,伸手接了这姜茶喝了一口笑嘻嘻地说道,“真好喝。”
她就跟对小孩子说话一样儿,然而那亲近善意的态度,顿时就叫阿妧的眼睛亮了。她似乎得到了鼓励,又捧着另一碗姜茶来殷勤地送到了阿宁的面前,殷勤地在地上滚动。
那个什么……喝,喝了团子的茶,往后就要爱护团子,当好姐妹呀。
她嘴上没说,可是雪白的小胖脸儿上都明晃晃地露出这么个意思了,太夫人嘴角就抽搐了一下。
她真是许久没见过这么殷勤得单纯不做作的胖狐狸了。
不过拿着太夫人的姜茶来讨好,这算不算是借花献佛啊?
太夫人就冷哼了一声。
“老太太也喝。”阿妧觉得这姜茶甜丝丝的,喝了之后身上也暖和,是好东西,就急忙捧给太夫人。
宁国公夫妻捧着闺女方才给自己的姜茶同时关注了过来。
见宁国公一脸美上天的傻样儿,太夫人心里那点儿因南阳侯夫妻又闹起来的郁闷都烟消云散,长叹了一口气,一脸不情不愿地接了姜茶,见胖团子的手边儿还郑重地留了一碗,可是所有人都已经让过了一遍,一边嫌弃地喃喃着“最讨厌这个味道!”,一边一饮而尽。
才吞了这令自己很不爱喝的姜茶,却见一双小胖手儿捏着一块儿甜丝丝的蜜饯踮起脚尖儿来喂给她。
这世上还有这么得寸进尺的胖团子么?!
宁国公太夫人出离地愤怒了,一边愤愤地嚼着蜜饯,一边觉得胖狐狸还真是会顺杆儿爬啊。
“这碗是给谁的?”宁国公夫人就笑着对阿妧问道。
靖王轻轻地咳了一声,挺了挺自己的脊背,越发英姿勃勃,威风凛凛,务必叫大家都看见靖王殿下那英俊有力的模样。
阿妧疑惑地看了靖王一眼,觉得靖王这喝了姜茶之后怎么还咳嗽了呢?只是宁国公夫人的问题更重要,她老老实实地将小爪子放在肚皮前,小小声儿地羞涩道,“给大哥哥留着的。”
靖王英俊的脸面无表情,越发杀机凛然。
“二哥哥没有啊?”阿宁就逗她。
“父亲说了,二哥哥今日留宿宫中,不回家。”宁国公夫妻的次子林琰,生得英俊出众,且一向最得皇后的疼爱,说一句爱护得跟亲儿子似的也不是虚言了。
且皇帝最重勋贵子弟,平日里总是会有勋贵子弟留宿在皇帝单独给预备的一个别宫之中,这也算是格外的荣宠,说一句扎心的话,连宁国公世子林珩都没说能那么每天就跟在家似的留在宫里头呢。阿妧一想到戳自己胖肚皮把自己当球儿一样儿戳的二哥,就哼哼了一声。
只是她哼哼了一下,突然抖了抖耳朵,也顾不得裹上一旁的白狐披风,只穿着素净的小褂子就突然往门外跑去。
“大哥哥!”她美滋滋地滚出来,就见太夫人的院子里,正有两个卓然出众,立在一处又格外耀眼的青年男女并肩而来。
一个笑意温和俊秀温煦,笑若春风,一个英姿勃勃,银甲银枪娇艳夺目如同烈阳。
胖团子都叫那由远而近的一双人给迷住了心神。
“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是不是又不听话了?”林珩见小团子又呆呆地仰着小脸儿看着自己,忍不住一笑。
他不知怎么,见到了阿妧就觉得心情格外地好,上前就将这沉甸甸的胖团子给抱起来,修长白皙的手指飞快地解了藏青色的披风围在了阿妧的身上。阿妧就觉得那雪白的指尖儿慢慢地解开藏青色的披风的带子的动作充满了令人流口水的诱惑,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只知道流着口水看她哥了。
“郡主。”暖暖的还带着林珩身上特有淡淡熏香的披风落在身上,胖团子才从她哥的美色里回过神儿来,去看元秀郡主。
……
那个什么,她同样收获了一个流口水的郡主大人。
“啊,嗯哼,咳咳……”元秀郡主见胖团子默默地看着自己,顿时用力地咳嗽了几声,随手抓了抓利落的长发,含糊地说道,“我来找阿宁。”
“我可不是跟他一块儿回来的啊,不过是偶遇,不过是碰巧儿同路。”她捏着银枪,见胖团子用力地点头,一副很相信自己的样子,竟忍不住老脸一红,越发咳了一声说道,“看在你乖,那什么,这个给你玩儿吧。”
她从自己的腰间就解了一把小小的袖刀,见胖团子好奇地看着自己,就眉飞色舞地说道,“往后谁敢对你不敬,你就把这个拍在他们的脸上!”她就不信这世上还有不怕死的。
“多谢郡主。”
靖王与元秀郡主,一个送剑,一个送刀,这都是大大的好人。
阿妧感激得什么似的,奶声奶气地谢了元秀郡主,双手接过了这袖刀美滋滋地放在手心儿里看着。
她觉得华衣首饰价值连城都很好,可是最喜欢的,却是这种会给她安全感的东西。
“喜欢就收着。”林珩就纵容地点了点阿妧的小脑袋,笑着对元秀郡主道,“妹妹倒是偏了郡主的心爱之物。”
“我不过是给团子点儿见面礼,你也别以为本郡主是有别的什么意思啊。”元秀郡主就斜眼儿看他。
这郡主特别地此地无银三百两。
林世子就笑着转回了目光。
“郡主放心,我没有误会什么。”林珩见元秀郡主冷哼了一声,不由心中越发觉得有趣儿,只是他见阿妧就这样欢欢喜喜地迎接自己,一时又觉得与众不同的快活,捏着妹妹的胖腮笑着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回来了?”
他远远的就见胖团子艰难地爬过太夫人房中那高高的门槛儿滚出来张望,窝心极了,又好奇极了。因捏了妹妹的脸,这胖团子就顺势滚到他脸边儿讨好地蹭了蹭。
“心里眼里都是大哥哥,就算没人说,可我的心就是知道大哥哥回来了。”她甜言蜜语地说道。
“你这妹妹不得了啊。”元秀郡主顿时打了一个寒战!
这把她给肉麻的。
然而林世子却显然吃这一套,半点儿不觉得肉麻,反而低沉悦耳地轻笑了起来,和妹妹蹭了蹭脸。
元秀郡主瞠目结舌。
从前她怎么不知道林珩是这样的林世子?
“外头凉,大哥哥快进屋儿,我给大哥哥预备了姜茶……是老太太叫人做的。”胖团子还知道把太夫人给加上,显然是一大进步。
只是太夫人已经气得够呛了,用力瞪这只胖狐狸。
然而元秀郡主进门,太夫人就默默地忍耐着等回头再往死里抽这借花献佛的团子,面色慈爱地对元秀郡主笑道,“早知道郡主今日来,我叫厨房多预备几样儿好菜。”
她是愿意叫元秀郡主多亲近国公府中的几个姑娘的,特别是阿宁与元秀郡主亲近,这两年在京中也有一些风光与名气,虽然不是什么诗画双绝这类的好话,然而却有许多世家贵妇赞阿宁有北朝贵女的风范。
这对于太夫人来说是最大的骄傲。
“母亲,我们回房吃,不必预备我们的了。”宁国公就急忙笑着说道。
若是陪着太夫人用膳,这又是有元秀郡主又是有几个侄女儿的,宁国公显然就不能跟胖闺女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
不然就算再不在意规矩也不像话呀。
国公大人一想到不能跟阿妧一块儿用膳就觉得好伤心,饭都吃不下的那种,见太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自己一眼,急忙笑嘻嘻地赔笑道,“我那儿还有些宫造的桃儿酒,又甜又香还不上头,只有两坛子,回头送了来,母亲与几个丫头与郡主都喝一些,也尝尝滋味儿。”
这种桃儿酒专门儿是给女眷们喝的,若问国公爷怎么有,这个……大家都应该懂的。
国公爷一向被酒水熏一熏就醉倒在地的,也只好喝些在宁国公夫人眼里当果子汁儿喝的桃儿酒了。
然而国公大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觉得自己是多么精细的人呢。
谁再敢说他是粗糙的路人甲试试看!
“……那也好。”太夫人也是斗酒一坛不上头的巾帼英雄,看着这儿子嘴角抽搐了一下。
“桃儿酒?”阿妧偏了偏小脑袋。
“回头你大了,哎呀!”路人甲的新爹突然就跳起来了。
“又怎么了?”太夫人心好累啊。
“儿子听说南边儿家中有清贵女孩儿的人家儿,都在生了闺女之后酿制佳酿埋入底下,等女儿长大出嫁就挖出这佳酿招待宾客,叫他们都和自己一道儿对女儿祝福,因此这酒名儿还挺好听的,就叫女儿红。”
宁国公的眼睛都亮了,见太夫人充满了无奈地看着自己,就搓了搓手兴高采烈地说道,“这不正合适咱们家么?虽不是阿妧出生就酿造,不过如今酿酒也不晚,您说是不是?”
“你会酿酒么?”太夫人犀利地问道。
这么能干,还能只在家吃自己?
早就混到御前去了!
宁国公作为皇帝陛下的亲妹夫,如今却连个差事儿都没有,可见多么废柴。
“不会可以学么,阿妧往后出嫁,岂不是也风光体面?儿子听说女儿红滋味儿好极了,馥郁芳香,醇厚甘鲜,这多长脸啊。”
宁国公大人可算是有了闺女,这能给闺女做的事儿那自然精神抖擞都愿意做一遍。他已经憧憬着往后女儿红酿好之后的美味了,那叫一个垂涎,也不去看宁国公太夫人的脸色。宁国公夫人显然也起了几分兴致,就在一旁笑着符合了一番。
夫妻两个当真是志同道合。
林珩看着就觉得有趣儿极了,垂头坐在一旁摸了摸阿妧的小脑袋。
“开心么?”
都是对她的爱呀,胖团子用力点头。
“开心!”
她觉得自己幸福极了,都觉得尚未酿酒,自己都已经熏熏然起来,正傻笑了一会儿,又急忙扒着林珩的手臂说道,“给大哥哥喝……”
她巴巴儿地跑到一旁去端方才给林世子留下的那碗姜茶,正犹豫着是不是分成两碗好给林珩与元秀郡主一碗一半儿,然而小胖爪儿捧起姜茶的一瞬间,却觉得手中的茶碗儿轻飘飘的,再探着小脑袋往里一看,顿时就惊呆了。
她的姜茶呢?!
谁喝了她的姜茶?!
就见这团子仿佛浑身的皮毛儿都炸开了,呆呆地捧着空碗巴巴儿地转了一转儿一脸惊呆,许久之后恨不能耳朵尾巴一块儿垂下来,靖王殿下冷哼了一声。
他慢条斯理地抹去了嘴边的一抹清亮的水痕。
心里眼里都是大哥哥……
还心里听见他回来了。
绝不叫她得逞!
☆、第45章
“哎呀, 没有了。”
胖团子对她哥可怜巴巴地展示着空空的茶碗。
她顿了顿,就不好意思地说道, “要不再叫厨房给大哥哥熬点儿, 也给郡主喝?”
她却对谁动了自己姜茶绝口不提, 只是小眼神儿偷偷儿就飘到了靖王的身上去。
见林珩含笑看她,胖团子急忙抖了抖小身子不再去多看靖王,唯恐林珩对靖王有什么不满。
见她维护靖王, 靖王英俊的脸沉沉一片, 却探身过来要抱阿妧软绵绵的小身子,林世子笑吟吟地抢先将妹妹捞到自己的膝上叫她坐好, 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意味深长地笑了。
见胖团子也跟着自己露出一个傻笑的表情, 他就温声问道, “不想知道是谁喝的?”见胖团子一抖, 从眼角的余光去看靖王,不知怎么,林世子心里就生出一种很不爽的感觉。显然妹妹是叫靖王给迷惑了。
竟然都不愿揭穿靖王。
“反正都是自家人, 谁喝了都一样儿。”胖团子一个激灵, 急忙讨好地说道,“肥水不流外人田。”
她还觉得自己说得蛮有道理的。
靖王的脸色一僵。
肥水?
这团子是要上天呐!
“我身子强健,也不必喝姜茶。倒是郡主要不要喝一碗?”林珩觉得妹妹可爱极了,靖王的表情也有趣儿极了, 就笑着去问元秀郡主。
“我也很强壮。”元秀郡主显然也很欣赏靖王的吃瘪,哼笑了一声。
她顿了顿,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阿妧的小脑袋。
“郡主今晚要不就留在我院儿里歇吧?”阿宁见元秀郡主蛮喜欢阿阮, 心里微微一松,脸上就露出笑容。
别看元秀郡主在她家的面前表现得十分平易近人,看起来也不过是寻常的姿态,可是在面对外人的时候威风凛凛,那气势一向强势,也一向是京中贵女们想要攀附的对象。阿妧到底年纪小,还生了一软乎乎的性子,这放在外头还不叫人给欺负死啊?
只是若有了元秀郡主的庇护,那阿宁就不担心了。
谁敢动元秀郡主庇护的人呢?
“行,我都跟父王说完了,父王允了。”
当然,关于诚王殿下“你为什么不能陪爹吃个饭!”这等悲愤的控诉,元秀郡主也就不打算说什么了。
她愿意住在宁国公府,太夫人自然是满心的欢喜,更何况太夫人看着凛然出众,那英姿勃勃的元秀郡主就喜欢得不得了。
她想到长孙也正是成亲的年纪,又见元秀郡主生得凤目高挑,容色娇艳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不知怎么就看进了心底去。只是她相中了人家元秀郡主不好使,得诚王府相中了林珩才行。一想到元秀郡主出身尊贵,那若是放在从前,绝对是婚配市场中最抢手的一位,太夫人心底就叹了一口气,
她这一生儿媳好几个,可是各有各的艰难与烦心,唯一叫她能消停些的就是长媳。
如今长孙要娶妻子,她自然希望林珩能娶一个最优秀的女子。
然而她已经吃足了在儿子的婚姻中指手画脚之后的苦果,只看林三老爷就知道了,她千方百计叫他续了弦,本想着儿子能过松快欢喜的日子,谁知道如今儿子连家都不愿回了。
想到林三老爷打从那一日和林三太太大吵了一架,又是这两三日没有回家,林三太太竟然还“病了”,公然带着三房的两个丫头不来给她请安,说不后悔那是假的。因此太夫人不敢再随意地插手林珩的婚事。
若她选的林珩不喜欢,那岂不是误了长孙的一生?
只是……元秀郡主当真是难得的啊。
作为老牌贵妇,太夫人显然不知道元秀郡主这一款如今已经不时兴儿了,也是嫁不出去的贵女典范。
“好好儿照顾郡主,自然……我也是放心你的。”太夫人就眉目温和地对阿宁笑道。
“可不是。三妹妹一贯最叫人放心的。”虽然太夫人待阿宁更慈爱,阿馨却并不嫉妒。
她从小儿与阿宁也算是一块儿长大,每每在外头装柔弱的时候都是阿宁高声驳斥那些对她们姐妹不利的言论,她对阿宁一笑,也不嫉妒她在元秀郡主面前得宠,反而对太夫人笑着说道,“平日里在外头,三妹妹虽是妹妹,却总是照顾我与大姐姐。如今想想,我都觉得不好意思。”
她也是享受了多年阿宁的照顾了。
“你们姐妹感情好,谁厉害些,谁就多费心些,这都是应该的。”太夫人就乐得见阿宁和阿馨姐妹情深。
至于三房的阿芝和阿静,太夫人皱了皱眉,没有多说什么。
她十分不喜欢阿芝那矫揉造作的样子,只觉得东施效颦,没有学到人家南朝女子真正的风流妩媚,反而多了几分风骚不要脸。
至于阿静,生母乃是林三太太身边儿的丫鬟,当年林三太太有孕在身,唯恐林三老爷在外发展出个红颜知己来,又见林三老爷对自己的丫鬟都很平常,并不是个在女色上上心的,她也放心,因此劝谏了几回林三老爷收身边丫鬟做通房被拒绝之后,竟作死地去给夫君下了药。
一想到阿静是因此而来,更何况林三老爷就是因此和继妻翻了脸从此相敬如冰,哪怕明知阿静无辜,太夫人也实在生不出疼爱的心来。
“老太太说得是。”阿宁就弯起眼睛笑。
见她开阔大气,太夫人心中越发感慨。
宁国公却已经在一旁板着手指头想着得酿多少的女儿红了,见一个丫鬟上前细声细气地请示太夫人将晚膳摆在哪里,宁国公就不预备再在太夫人的房里坐着了。
他兴致勃勃地对阿妧招了招手,见林珩抱着阿妧起身,就笑眯眯地说道,“今儿咱们回去吃,等回头再来跟老太太一块儿用膳。”他伸手去接儿子怀里的胖团子,半路却和靖王的手撞在了一起。一瞬间,电闪雷鸣,国公与皇子之间噼里啪啦的。
“别管他,咱们回去。”宁国公夫人就含笑对儿子说道。
林珩眼角的余光,就见元秀郡主横眉立目地瞪着自己。
他抿唇微笑,捏了捏妹妹的胖腮,觉得可爱极了。
不管是元秀郡主,还是胖团子。
“本王也饿了。”靖王殿下今天喝了两碗姜茶,那本就血气旺盛,如今更热了,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上炙热得冒汗,这微冷的春天的晚上叫他哪怕只穿了单薄的单衣都止不住地热气腾腾的。更何况姜茶喝多了怎么还烧心呢?
靖王殿下从小儿遭的罪不少,当年小小年纪跟着皇帝爹上战场的时候,风餐露宿什么没经历过啊,不过这烧心的滋味儿真是太难得了。他用力扯了扯自己的衣襟。
“殿下热了。”阿妧就觉得靖王真强壮啊。
这么冷的天儿,胖团子拿狐狸皮把自己裹成一颗球儿,人家靖王竟然还热了。
想到靖王对自己一向爱惜,阿妧急忙探身拿小帕子来给他擦去了额头细密的薄汗。
靖王薄唇微微勾起,顺便目视林珩,叫这倒霉表哥来看胖团子是怎么亲近他的。
这趴在林世子的怀里却去给靖王殿下擦汗是什么意思?
身在曹营心在汉呗。
这是一颗好团子。
靖王的炫耀,林世子又不是瞎的,自然也是瞧见了。
他都觉得靖王这样幼稚皇家这是要完的节奏,只不过看胖团子殷勤地去照拂靖王,世子大人就有一点点的不开心。他捏了捏妹妹的小爪子,快步就走入了园子里去,此刻春风寒凉,阿妧趴在兄长的肩膀上就见那远远的有一两只鹅黄色的迎春花开了,生机勃勃又娇嫩可爱,不由露出几分想往。
林珩见了就笑问道,“给你折一枝回去玩儿?”
“它好好儿地开着花儿,还是不要了。”阿妧就小小声儿地摇头。
“花开堪折直须折,你学过没有?”林珩见她眼里露出渴望,却不去攀折那些花枝,就含笑问道。
“莫待无花空折枝嘛。只是它还是在树上的时候最好看了。我若是喜欢,就每天来看它就好了,何必要一下子折断它呢?会疼呢。”小小的小姑娘低声说着,见俊秀温柔的兄长带着几分另眼相看地看着自己,不由红了胖腮小声儿说道,“就算零落成泥,可是它想必也希望是从树上凋零。”
她扭了扭小身子,觉得自己如今也是有身份儿的团子了,羞涩地说道。“等它落了,回头,回头我葬花儿呀……叫它干干净净地来,干干净净地去。”
林珩本含笑听着妹妹单纯良善的傻话,听到最后却忍不住心中一紧。
“干干净净地来,干干净净地去,这话未免凄凉了些,往后不要再说。”
他只觉得这两句话十分不祥,叫人听着就有一种红颜薄命之感。
或许有人喜欢这两句,清高雅致。
只是林珩却不愿这些话从阿妧的口中说出来,也很怕这些话一语成谶。
“知道了。”阿妧不大明白为什么兄长抱着自己的手一紧,只是才女没装成,她一颗蜗牛一样的头顿时就缩回去了。
没有才女的命,往后还是做一颗老老实实的团子好了。
“你乖啊。”林珩见阿妧虽小小一团,可是胖嘟嘟容色精致可爱,小脸儿天真明媚,倒不像是那等心中总是怀着心事的凄冷的模样。
他倒是想不到胖团子才抄袭了一句人家的名句就被他给一闷棍给打回去了,只想着这话不大像是小孩子说出来,反倒像是深闺幽怨女子的口吻。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位病死的阮姨娘,只怕阿妧这些话是听了阮姨娘的平日的言论。他心中轻叹了一声,脸上却不动声色。
阿妧如今越发活泼伶俐,还有几分自己的道理浅见,是该好好儿教养了。
干干净净来去这话往后就别想了,要不从现在开始,教他妹妹开始学“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林世子的目光游弋不定,一路就抱着妹妹回了长房的单独的院子,此刻果然厨房已经送了许多精致的菜肴,这都是宁国公吩咐人做的。阿妧才陪着宁国公吃了一回并不是很饿,就坐在一旁撇开小胖腿儿慢吞吞地喝着甜滋滋的消食的山楂茶,顺便偷偷儿从桌上摸点儿好吃的往嘴里塞。
她娇憨又可爱,吃起东西香喷喷的,宁国公看她吃一口就傻笑一声,自己再垂头吃一口。
不一会儿,国公爷也青着脸开始喝山楂茶了。
比起平日里,国公爷多吃了两碗饭。
“你啊。”宁国公夫人就无奈地点了点丈夫的头。
“看见咱们家阿妧,这不由自主就吃得香甜起来。”宁国公在用膳方面也蛮废柴的,连林珩这俊秀温和的青年都开始吃第四碗了,国公大人只吃了三碗饭,就已经被废了武功。
更不要提已经面无表情地吃了五碗饭的靖王殿下和还有余力再战一份香酥鸡翅的国公夫人了。
父女两个脸贴着脸凑在一起,一起仰望英雄们。
“想吃?”靖王觉得宁国公府的碗总是太小,吃了第五碗后,正叫一旁已经习惯因此格外麻木的美貌丫鬟再给自己盛一碗,就见胖团子正呆呆地看着自己。
见林珩埋头吃饭,他伸手就将胖团子给抱到自己的身前坐下,坚硬的下颚顶着胖团子的小脑袋沉默地看着桌上被扫荡得差不多了的菜肴,哼了一声说道,“马马虎虎。”马马虎虎还能吃第六碗么?阿妧顿时就震惊了。
这在靖王府的时候没发现靖王这么能吃啊!
且靖王生得消瘦有力,猿背蜂腰的,一点儿都看不出是个饭桶。
吃到哪里去了呢?
她不由自主地好奇起来,拿胖嘟嘟的小爪子就去摸靖王的肚子。
很平坦,没有起伏,她摸了摸,惊奇地张大了眼睛。
“舒服么?”靖王见她摸自己肚子来来去去就跟上瘾了似的,就有些得意地问道。
他自认虽是饭桶,可也是与众不同的饭桶。
“噗……”林世子正默默吃饭,听到这话顿时喷了。
幸亏世子阁下一向是个沉稳文雅的人,没有失礼地喷一桌子,只拿修长的手握住了嘴,惊疑不定地看着靖王。
不是林世子龌蹉啊,这靖王怎么说话呢?
“还好。”胖团子其实还真是觉得手感蛮好的。
林世子沉默着放下了筷子,用看禽兽的目光去看靖王。
对于这种目光,靖王顿时冷哼了一声,鄙夷地看了一眼思想龌蹉还不如一颗团子清白,显然是跟他大皇兄学坏了的林珩林表哥。
之后,他不屑地摆了摆手,表示自己的鄙夷。
只是他这回再说自己清白,林世子也不怎么相信了,然而面对胖团子外带宁国公夫妻那对靖王的感激和信赖,林珩也只好在心中忧心忡忡了。
他简直一晚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到了第二日就往园子里散心,走到了一处山石之下,却猛地看见前头正坐着一个简单地束起一头青丝,身上穿着一件藏青色锦衣的娇艳少女,正皱着眉挽起了袖子,侧头查看什么。
见是元秀郡主露出手臂,虽然林世子与元秀郡主都没有什么看人胳膊一眼就得以身相许的破规矩,却还是偏过了头去。
只是他一偏头,就飞快地将头转了过来,皱眉看住了元秀郡主。
那修长的手臂上,一道长长的血痕蜿蜒鲜艳,触目惊心。
林世子沉默了片刻,心中轻叹了一声,怎么也没法儿转身视而不见,不由走到了那微微龇牙的少女的面前。
“郡主不回王府的理由是这个是不是?”他温声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第46章
“啊, 是你啊。”
元秀郡主就一脸平常地看了林珩一眼,依旧高高地挽着自己的手臂。
见林珩温和的眼落在自己的伤口上, 她就漫不经心地说道, “不过是小伤。”
“再小的伤, 也不该这样无动于衷,习以为常。”林世子说实话,虽然清贵端雅, 可骨子里或许是有些婆婆妈妈的性子, 之前怜惜阿妧,显然是见不得孤苦, 如今自然也见不得元秀郡主这长长的伤疤。
见元秀自己自己没当一回事儿的模样, 他便单膝半跪在假山上, 将一旁的金疮药与绷带都拿过来, 微微抬了抬下颚,示意元秀郡主将手臂伸到了自己的面前,静静地看了伤口一会儿, 叹了一口气。
“郡主就算喜欢舞蹈弄棒, 也该小心自己的千金之躯,不然不是叫诚王殿下与王妃担心?”
“还好吧。”元秀郡主的目光就默默地盯着林珩那清俊的侧脸,哪里还管自己说了什么。
青年修长干燥的手指探过来,将赤红的金疮药点在她的伤口上, 那一瞬间的药香之下,还有伤口的疼痛。
只是面对林珩,元秀郡主却感觉不到那种疼痛了。
她就沉默地看着眼前的青年, 他生得清俊温柔,为人也温柔,只是温柔之外,又带了几分凉薄与疏远。
他的心就如同天上的云飘忽不定,明明看起来离你很近,可是却始终摸不到他的心意。
就连他的拒绝都叫她不知是真是假。
“下一次就算受了伤,郡主也记得及时包扎,身子是自己的,难道就这样轻忽不成?”林珩没有看到元秀郡主陡然变得带了几分审视的目光,专心地给元秀郡主的手臂上一圈一圈地缠绕上了雪白的绷带,他看起来专心极了,也认真极了,叫元秀郡主的目光越发地变得飘忽了起来。
那青年优美的手指穿梭不定,直到大功告成,他的脸上才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仰头笑道,“好……”
冰冷的指尖儿搭在他的下颚上,在他微微挑眉中将他的脸抬起,片刻,仿佛眼前的少女犹豫了一下,冰冷中又带着几分甜蜜的嘴唇就压了过来。
元秀郡主将嘴唇压在青年的薄唇上片刻,只觉得彼此呼吸纠缠缠绵,仿佛融为一体,辗转了一下,方才抓着头分开。
“本郡主看上你了,你呢?!”她有些惆怅地问道。
她其实早就看上了林珩,不然做什么总是往阿宁的院子里住着啊?
整到如今不知她心事的诚王殿下都怀疑她是不是对人家林三姑娘有什么想法了。
毕竟,郡主大人也是每每被长辈压着去见相看对象,必然凶神恶煞要搅黄了婚事的彪悍的人呢。
不过她算是看明白了,这林珩狡猾得很,不挑明了就根本不回应自己的。她犹豫了很久,总想着唯恐表白之后林珩却不愿意,日后反而与自己疏远了。
只是只赖今日清晨这天光太美,这青年照顾她太温柔,这不吃简直对不住良辰美景不是?此刻忐忑地说完,元秀郡主略等了等,见眼前的青年沉静地微笑,却仿佛并没有什么波澜,就垂头丧气地说道。“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我只是从前没有想过郡主会倾心于我。”
林珩摸了摸唇角,上头尚存一点属于女子的柔软的触感,就温和地说道
他这两年忙着和大皇子在前朝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其实对女子的兴趣不大。
且他也不愿娶了妻子却忙于前朝,冷落了妻子。
因此,虽然明知元秀郡主对自己有些好感,只是林珩却始终有些犹豫。
他只唯恐自己没法儿给元秀郡主想要的爱惜,叫元秀郡主日后后悔。
“你可别装傻啊!”还“没想过”,元秀郡主觉得自己之前表达得多明显啊。
阿宁都看出来了。
只是见林珩似乎对自己并没有厌恶抗拒。她就又抿了抿嘴角,开始怀念方才那个短暂的吻了。
要说林珩这人,生得也斯文俊秀,那吃起来味道也很好的样子,元秀郡主觉得自己简直吃了没够儿,眨了眨眼睛就又要探身过去亲一口,见她这是占便宜上瘾了,林珩不由哭笑不得,先扶住了这少女的肩膀,迎着少女不满的目光叹了一声方才轻声说道,“若说我心中对郡主无动于衷,那是假话。”
若当真对元秀郡主不以为然,那哪怕元秀郡主整个儿胳膊都断了,林世子也只会当做没看见,哪里会巴巴儿地去给上药包扎呢?
只是若说有多爱慕元秀郡主,那个是真没有。
“我愿意学会将郡主放在心上,爱惜郡主,恋慕郡主。只是请郡主给你我彼此两年,若两年里郡主发现,原来亲近之后我也不过如此,若日后郡主有了更喜欢的男子,我愿意放手叫郡主幸福。”见元秀郡主用力地张大了眼睛,林珩便和声说道,“若两年里,郡主的心意依旧不变,我便付出一切去求诚王殿下,将爱女下嫁。”
他还是想给彼此一个机会,只是却唯恐元秀郡主后悔。
他并不是一个多么有趣的人,甚至有些无趣。
若元秀郡主不过是因他的冷待方才对他另眼相看,林珩也愿意放手成全她。
“两年啊?”元秀郡主板着手指头哼了一声。
“郡主觉得怎么样?”林珩就柔声问道。
“别的不说,先再亲一口的。”两年那么遥远,元秀郡主却觉得恨不能立刻到了两年就好了,见林珩含着笑意看着自己,她顿时又恍惚了。
见她不管不顾地亲过来,林世子轻叹了一声,配合地张开了嘴唇与手臂。
“哎呀!”一颗毛茸茸的胖团子就从假山后头滚出来,圆滚滚地趴在地上,脸朝下,似乎是知道自己滚出来的时间不对,这团子浑身都散发着生无可恋的气场,毛茸茸地不动了。
林珩诧异偏头,叫元秀郡主一口咬在唇角,只觉得有些刺痛,不由无奈地回头看了元秀郡主一眼,见这少女正挑了一双长眉舔着嘴角满足地看着自己,越发无奈了。他起身走到胖团子的面前蹲下,伸手将她给提起来。
毛茸茸的团子耷拉着耳朵在半空晃来晃去。
她偷偷儿地还去看林珩的脸色。
“没,没打搅大哥哥吧?”她很懂事地问道。
只是若不忽略那亮晶晶充满了八卦的大眼睛,林世子还真就信了。
“就我一人儿,父亲没有藏在假山后。”
胖团子见兄长一双含笑的眼睛扫过自己,顿时觉得自己要做一个保守秘密的人。
宁国公世子提着妹妹走到假山后,又提出一缩头丧气的亲爹来。
“我没有招供出父亲呀。”胖团子见兄长竟然连宁国公都给发现了,顿时惊呆了,在半空摇摇晃晃。
“莫非是我方才发出什么声音了?”宁国公大人也百思不得其解啊,闺女都说他不在了,国公爷还特意屏住了呼吸,这儿子怎么就把自己给抓出来了呢?
只是带着胖闺女一同围观儿子和小姑娘嗯哼的那啥啥,国公大人还是知道老脸一红的,面对林珩那充满了温煦笑意的脸,国公爷急忙咳了一声,用很正义的表情说道,“大哥儿,你得相信父亲啊。我们就是打这儿路过。”
胖团子用力点头。
“路过?”林珩温声问道。
父女两个同时打了一个寒战。
“父亲说去捞鱼。”阿妧就小声儿说道。
“这天水边太凉,还是别去了。”林珩见这父女两个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就忍不住笑了。
他无奈极了,带着几分纵容与温柔地扶着父亲,又将妹妹那暖烘烘的小身子给抱在怀里,见她小小地哼哼了一声往自己的怀里缩了缩,就捏了捏她身上的小肥肉儿,目光落在元秀郡主的脸上。显然郡主阁下乃是巾帼不让须眉,虽然被人围观,不过也没啥不好意思的,反而挑眉一笑。
当然,郡主还是有些遗憾的。
她才亲了两口,这怎么够呢?
“你等我现在就回家告诉我父王啊。”她摸了摸阿妧的小脑袋,见她对自己来了一个飞吻,顿时就觉得有趣儿了。
胖嘟嘟的小姑娘亲了亲自己的胖指头,又对自己飞飞了一下,看起来确实蛮可爱的。
比她侄儿确实可爱了一点。
“这么急?”林珩就诧异元秀郡主的焦急了。
元秀郡主飞快地咳了一声。
她就不说她那亲王爹当初都差点儿带着聘礼来宁国公府提亲,想要为她求娶阿宁,全了那狗屁“只能隐藏在阴影中的爱”了。
这要是叫林珩知道了,回头非跟她拆伙儿不可。
“总不能父王母妃不知道,还操心我的终身是不是?”她很狡猾地含糊其辞,见林珩顿时就被自己说服了的样子,就露出了一个濯濯的笑容。
她本生得娇艳非凡,气势又不是寻常文弱的闺中小姐,阿妧呆呆地看着身穿锦衣还带着几分玉树临风的元秀郡主,都觉得眼里冒星星儿了,全是对元秀郡主的崇拜。想到元秀郡主方才挑起自家兄长时那邪魅的举动,她就捧着小胖脸儿红了脸。
哎呀,啥时候十姑娘也能有被人挑着下巴颏儿给亲一口的好事儿呢?
“我陪着郡主一块儿回去。”林珩就和声说道。
哪儿有光叫一个姑娘家自己厚着脸皮去秉明父母的呢?虽然元秀郡主也不能按照普通的贵女来看待。
胖团子扒着兄长修长的手臂,眼巴巴地看着元秀郡主。
“那一块儿去吧。”见她今日穿着一件米色的小褂子,上头零星地点缀着一些漂亮的花纹,小褂子前头还有一个小兜兜儿,这本是男孩子的小衣裳,胖团子穿起来却也十分好看。
元秀郡主对这团子的印象不错,且心里生出一点兴味儿,想着她大哥家的那个小崽子不过是比阿妧大了两岁,这若是穿着差不多的衣裳不知该多么有趣儿,因此就点头说道,“正好儿叫瑾哥儿也瞧瞧。”
诚王世子的爱子,名唤卫瑾,家中人都唤一声瑾哥儿。
“也好。”林珩昨儿才知道靖王竟然还从人家诚王府给阿妧抢了衣裳,这一想,若阿妧装傻不去感谢,倒是有些失礼了。
他托着妹妹的小身子就和元秀郡主一起往外走。
“唉那我呢?”宁国公发现自己被断然抛弃了。
“父亲,说好的秋千呢?”阿妧就探头软软地问道。
“对了对了,你们去吧,今儿还得做秋千,还得酿酒,哎自从有了闺女,本国公真的好忙啊。”
宁国公一下子就找到这晦暗的生命里的一线光明了,乐地见牙不见眼,还带着几分小炫耀。
林珩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掩饰着眼里的笑意。
“做个大大的,往后还可以用好多年的。”阿妧就急忙建议道。
“你放心,父亲做的秋千,能叫你用到往后……”一想到没准儿胖闺女嫁人之后还能给自己生下更多胖嘟嘟满地滚的团子,宁国公简直就是脚底儿发飘,捂着鼻子就转头跑了。
见他撒丫子就跑了,林珩目光不由变得温情了起来,看着这个不像是做父亲,然而却令自己充满了孺慕与尊敬的男子的背影许久,这才和元秀郡主相视一笑,一同往诚王府去了。诚王府完全没有防备自家郡主把人家在京中素有美名的宁国公世子给拐回来了。
“妹妹,强抢勋贵子弟,这可是要被关天牢的啊!”
诚王夫妻习惯闺女去睡林三姑娘家了,没当一回事儿,今儿早上才进宫,因此接待林珩的就是诚王世子。
他真是忧心忡忡啊,真担心这妹妹乃是恶向胆边生,因嫁不出去,因此抢了一个回来做压寨的那啥啥。
“胡说!他是自愿来的!”元秀郡主跟亲大哥顿时就掐在了一起,打得那叫一个花厅里烟尘滚滚,一瞬间林世子有进了贼窝的错觉。
他笑容不变,对被妹妹一个封眼锤给打青了一只眼睛的诚王世子和声说道,“我确实是自愿来的。”
“没事儿,有我在,你是安全的,说出你的委屈!”诚王世子简直就是元秀郡主上辈子修来的仇人,就当没听见,大声叫道。
世子大人的另一只眼睛也青了。
胖团子就趴在兄长的怀里,兴致勃勃地看着诚王世子惨叫了一声“没脸见人”,回头又跟妹妹战在一处的精彩画面。
兄妹相残啊。
最近这京中王府里的风气,很值得深思啊。
胖团子摇头晃脑地伪装高深,却感到一旁有一道目光看了过来,她疑惑地一歪头,就撞入了一双同样好奇的眼睛里,见到那是一个几分漂亮的童子,再看看那童子身上跟自己样式差不多的小褂子,十姑娘顿时就明白了,这大概就是惨遭靖王抢劫的诚王府的小公子了。
一想到自己穿了人家的衣裳,阿妧就不好意思起来,胖腮微红,扭了扭小身子,对那呆呆看着自己的童子露出一个怯生生软乎乎的笑容。
“瑾哥儿,你的脸怎么红了?”
正从战团中探出一颗头来的诚王世子见儿子耳朵尖儿都红透了,不由震惊地叫了一声。
☆、第47章
“瑾哥儿, 你到底是怎么了?”
诚王世子就这么一个儿子,见儿子小脸蛋儿红扑扑的, 哪里还顾得上妹妹, 几步就到了儿子面前。
“喂, 还打不打了?”元秀郡主正打得满头的汗,见兄长不给力就有些不高兴了。
正活动得蛮开心的呢。
“郡主也先停一停。”林珩见元秀郡主跃跃欲试,恨不能将亲哥给打成猪头, 一瞬间就理解了那些见了元秀郡主就蜂拥着夺路而逃的那些可怜的世家公子小姐的沧桑心情。
他嘴角带着无奈的笑容, 见元秀郡主面不红气儿不喘的坐在了自己身边,就柔声说道, “你的伤还没好, 动起手来自己也疼得不行。等往后伤好了, 你再和世子打架也不迟。”他显然对元秀郡主是个喜欢打架的人并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元秀郡主有伤在身。
诚王世子一边问儿子怎么了, 一边震惊回头。
他终于相信这宁国公世子跟自家妹妹是真爱了。
不是真爱也说不出这么无耻的话啊!
感情诚王世子被揍成猪头半点儿不心疼是吧?
“你又受伤了?”见儿子不过是小脸儿通红,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也没有别的毛病, 诚王世子就放下心来将儿子给牵着走到了元秀郡主与林珩的面前。
他垂头正要看妹妹到底伤到哪儿了, 却见微笑的俊秀青年的怀里,一张毛茸茸的白狐披风抖了抖,慢吞吞地探出了一个小脑袋来。那小东西胖嘟嘟的,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水灵灵地看着他, 顿时就叫诚王世子的心被迷住了。在这一刻,世子大人的眼里只有这一颗胖团子。
要问为什么眼里只有她?
混账!
他儿子的衣裳怎么穿在这团子的身上了?!
诚王世子一下子就不好了,瞪着这熟悉的衣裳就想起了一个混账的靖王殿下来。
“就是前儿在围猎的时候不小心伤了。”元秀郡主漫不经心地说完, 见诚王世子的额角青筋绷起,顺着这兄长仇恨的目光就落在了有些羞涩的胖团子的身上。
见了这小东西正紧张地扭着自己的小褂子的一角蔫搭搭的,元秀郡主急忙瞪着眼睛,一只手压在阿妧毛茸茸的小脑袋上,一边横眉立目地问道。“你想做什么?告诉你啊,这团子本郡主罩着的!”见兄长嘴角抽搐地看着自己,她弹了弹身上不知啥时候沾上的不知是谁的血迹,哼笑了一声。
“冤有头债有主,卫玄抢了你儿子的衣裳,你找他去啊,为什么要来为难一颗团子?”
“你还是人么?!”
元秀郡主的指责,差点儿把诚王世子给气死。
“你还没嫁人呢!”这没嫁人就胳膊肘往外拐了,这叫诚王世子怎么能忍?
见胖团子身上穿着靖王给抢来的衣裳,诚王世子就知道这定然是靖王面前得宠的小东西,都能迷惑得靖王亲自来诚王府抢衣裳,那是一般的团子么?还无辜?
呵呵……
自古以来,迷惑得各路皇帝王爷的奋不顾身的狐狸们都蛮无辜的呢。他哼哼了一声,见这胖狐狸还知道拱起小爪子直起小身子对自己拱爪子,憨态可掬,顿时就感到这都是狐狸们的套路!只是他才要愤怒地表达自己不吃狐狸的这一套,就感到自己的衣角被拽了拽。
世子殿下一垂头,就对上了自家儿子一张漂亮雪白的脸。
“愿意。”他白皙的脸颊红得仿佛火烧,低声说道。
“愿意什么?”诚王世子没听清,诧异问道。
漂亮的小童子没有说话,越发地红了耳尖儿,却不由拿一双清澈的黑眼睛飞快地扫了那正拱爪子的胖团子一眼。
当真是此处无声胜有声。
诚王世子顿时就懂了,瞬间就蒙了。
自己没有被胖狐狸迷惑掉,可是儿子,儿子似乎被迷得找不着北了啊。
还主动愿意送出自己的衣裳呢。
“你!”儿子卫瑾虽然生得漂亮,如同观音座下的金童,见了的人没有不夸赞的,可是诚王世子却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这儿子一向是个沉默寡言,也不大喜欢理会除了自己本身意外任何事情的小东西,素日里若是谁能引得卫瑾多说两句话那都很了不得了,更何况如今卫瑾竟然主动地愿意送别人自己的东西。
他看着这个没出息的儿子,简直百思不得其解啊。作为诚王的长孙,卫瑾也不算是没见识了。
他虽然年纪小,不过却是诚王府日后的继承人,未来的诚王殿下。对诚王府有点儿想法的世家勋贵不少,带着与卫瑾年纪相仿的小姑娘来,想要培养青梅竹马最后水到渠成连个姻的也一向不少。
可是诚王府长孙是一个有个性的人,各种漂亮活泼可爱伶俐的小贵女们,那一向是理都不理来的。
别说分享自己的东西,谁敢碰他一下都要给人没脸。
“瞧瞧瑾哥儿多大方,看你!小气!”
因诚王府长孙这乖僻的性子外人知道得不多,只知道卫瑾沉默寡言,因此对于他愿意送给阿妧小衣裳的举动,林珩只觉得这真是一个热心肠的好孩子。他脸色平静,然而元秀郡主却微微诧异了一下。
不过打击亲哥的心占据了上风,她哼了一声,伸手摸了摸侄儿的小脑袋,这才斜眼看着诚王世子哼笑道,“瞧瞧大哥你这点儿出息,且就算不嫁人,我也得偏着心爱的人不是?”
她偏心得光明正大,且理直气壮。
更何况……胳膊肘往外拐……
胡说八道!
她明明往里拐来的。
和倒霉大哥比起来,当然才骗回家的林世子才是郡主大人的内人呢。
“你真的是……”诚王世子被亲妹妹给气的哟,那真是气得都要哭了。他分辨不过妹妹,又叫儿子给塌了台,不由愤愤地去看那颗胖团子。
见她一脸茫然无辜,还对自己可怜巴巴地露出一个求助的表情,诚王世子嘴角抽搐了一下,又有些疑惑地问道,“不过,话说这小东西是谁?”他自然也知道林珩是没有妹妹的,然而被林珩这样珍而重之抱在怀里,显然关系十分亲近。
“林家的小十,大哥你记住了就行了。”元秀郡主就在一旁开口。
诚王世子听见是姓林,那显然是林珩的本家妹妹,就点了点头。
不管这胖团子是个什么出身,既然是林珩的妹妹,又被这样爱惜,他自然也要另眼相看的。
“看起来蛮乖的。”他青着两只眼睛,对胖团子露出了一个扭曲狰狞的笑容。
那把阿妧给吓得哟,披风上的狐狸毛儿都炸开了。
“阿妧去和瑾哥儿玩儿吧。”见卫瑾在地上眼巴巴地抬头,红透了一张小脸儿看着阿妧,元秀郡主就觉得有点儿意思了。
她还是头一回见这侄儿还有这样不从容镇定的模样,见林珩和阿妧一块儿扭头看着自己,就伸手捏了捏团子的胖腮说道,“瑾哥儿在府里也少玩伴,”她对林珩就继续道,“阿妧在国公府里也寂寞,他们年纪相仿,不如一块儿玩儿。”国公府里,如阿宁,比阿妧年长许多,也不是能一块儿玩儿的。
卫瑾比阿妧年纪大些,不过年纪差不多,好不容易有个亲近的团子,自然一块玩儿最好的。
她想得简单,林珩却皱了皱眉。
这差着辈分呢。
他对靖王的确是有些警惕之心,不过也同样不愿意这差着辈分必然日后有些艰难为难的诚王长孙与阿妧从小玩儿得好。
青梅竹马,这是一种很重要的羁绊,且阿妧一向老实认真,若是因和卫瑾感情好,日后当真有什么,又不能成,岂不是要伤心?
更何况,诚王府一向万众瞩目,卫瑾小小年纪就已经被许多勋贵女眷给惦记上了,阿妧这软乎乎呆呆的小团子一枚,往后若因亲近卫瑾再叫人忌惮仇视可怎么办呢?
他的嘴角动了动,不由自主地就抱住了阿妧的小身子,心里有些后悔不该带着阿妧上门道谢了。见他俊秀的脸上露出几分犹豫,元秀郡主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林珩在担心什么。她微微一愣,急忙就去看自家侄儿。
卫瑾的眼睛亮晶晶的,正期待地看着也从林珩怀里探头探脑的胖团子。
确实很愿意带着阿妧玩儿的样子。
她想了想,就哼笑了一声。
“怕什么,就算往后当真有什么闲话,父王还怕人说?我还怕人说啊?”
不就是差着辈分么,不就是往后郡主殿下没准儿要嫁入国公府么,这都算什么啊?
叫元秀郡主说,这都是未来的事儿,若当真有那一日,她也不在意外头的什么风言风语。那都是南朝礼仪敦化之下的一些新规矩罢了,这从前在北朝,姨妈外甥女儿嫁给同母的皇子兄弟什么的岂不是很平常?
论起来,那前多少多少代的皇帝还在弟弟死了之后娶了自家的弟妹呢。就算是如今的宫中,皇帝身边还有南朝的一对儿姑侄姐妹花儿,这姑侄同侍一父都没叫那些教条给骂成狗,如今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谁说卫瑾是喜欢阿妧了呢?
不过是即将多个小伙伴儿的高兴,高兴而已。
此喜欢非彼喜欢。
元秀郡主的话,令林珩犹豫不定。
虽然北朝从前的确不在意这些,可是南朝礼仪虽然繁琐,却还是有一些人伦的道理的。
他皱了皱眉,垂头来看妹妹天真可爱的脸。
“你想去玩儿么?”他温声问道。
“我想陪着大哥哥。”阿妧虽然也觉得卫瑾是个好人,还对自己抢了他的衣裳宽容地原谅了自己,可是她看见林珩为难,就乖巧地扑进了兄长的怀里,拿胖嘟嘟的小胳膊去抱着她大哥的脖子小声儿说道,“不想要大哥哥为难。有,有大哥哥就足够了。”
她的依恋与亲昵,令林珩心里柔软,又觉得酸涩。他摸着妹妹的小身子,听见她小小声儿地哼哼,就低声说道,“大哥不为难。”
“那也只想陪着大哥哥。”阿妧扭着小身子撒娇。
她胖嘟嘟圆滚滚的,天真可爱,林珩想了想,释然地将她给放下来。
不过是两个天真烂漫,心中赤诚的小孩子,他似乎是想得太多,反而辜负了这真诚的孩子的心。
“去玩儿吧。”他见阿妧茫然地站在地上看着自己,见她小胖手儿紧紧地捏着自己的衣裳一角,不知怎么,就仿佛感到这一生都没法儿放下这个小妹妹。然而元秀郡主自然也是好心,若能与诚王府的长孙感情好,那对于阿妧本不会是一件坏事。毕竟,阿妧如今已经是宁国公之女,出身也并不算是卑微,也有资格和皇族勋贵的公子们没有一点卑贱地玩儿在一块儿。
“记得多让着阿妧啊,她可是你姑姑未来的小姑子。”元秀郡主知道林珩的顾虑,就在一旁对卫瑾耳提面命。
此刻提及了辈分,不过是给大家提个醒儿,也没有专门儿警惕什么的意思。
“那……姑姑?”卫瑾听话地点了点自己漂亮精致的小脸儿,之后迟疑了一下,唤了一声。
胖团子正抱着亲哥的腿蹭来蹭去,听见这一声呼唤,一呆,回头去看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身边的漂亮的卫瑾。
卫瑾真的很漂亮,精致得很画儿一样,阿妧都觉得自己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人。
不过……漂亮人儿嘴里的话就叫人惊呆了好么?
姑姑?
他喊的谁啊?
见卫瑾脸颊微红,一双眼睛亮晶晶黑得放若星空,正笔直地看着自己,胖团子迟疑了一下,小脑袋四处看了看,见自己周围也没有别人了,这才试探地对卫瑾指了指自己的方向,疑惑地问道,“姑姑?你在叫我呀?”
那个什么……她正是花骨朵儿的年纪,怎么还成了姑姑呢?
当演神雕侠侣呢?!
自动升级成了长辈的胖团子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心都沧桑了,哼哼了一声。
“叫你。”卫瑾用力点头,对阿妧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笑容。
他一笑,更漂亮了。
“你!”诚王世子这反应过来了,叫亲妹给气得半死。
这死丫头真是为了男人什么都能干了。
这竟然还给他儿子找了个姑姑!
“记住了啊,往后孝顺你姑姑点儿。”元秀郡主都要笑死了,见卫瑾目光严肃地看过来,就笑嘻嘻地说道,“往后有什么好玩儿的好用的,都记得上贡给姑姑啊。”
她一顿,就笑得越发容光濯濯。
林珩的嘴角同时一抽,咳了一声就很含糊地说道,“不必如此,真的不必如此。”他摸着同样一脸呆滞,显然小小的人儿都被震惊了的胖团子的胖腮,突然觉得人都憔悴了,对悲愤欲绝的诚王世子露出一个充满了歉意的笑容,柔声说道,“郡主不过是乱说了些话。孝顺什么的……”
“好呀。”
他话音未落,诚王府长孙漂亮精致的脸颊就露出几分认真来,见林世子诧异看来,再次重复道。
“一定可孝顺。”
作者有话要说: 靖王殿下:小子你很好本王记住你了~
☆、第48章
“好什么好!”
讨债的妹妹把个团子丢给儿子, 诚王世子简直都要气死了。
儿子对他都未必有这么孝顺!
“姑姑,咱们走。”
卫瑾还伸手去拉阿妧的小爪子。
只可惜胖团子的小爪子正捏着自家大哥的衣角, 因此只犹豫了一下, 回头去看林珩的表情。
“去吧。”林珩见辈分都分明了, 孝顺都出来了,自然也不再担心什么。
他自然相信诚王府的家风之下,卫瑾是不会欺负自家团子的, 不过瞧着阿妧还回头来讨自己的主意, 心里就忍不住熨帖了几分。他伸手鼓励地摸摸阿妧的小脑袋,示意她可以去和新的小伙伴儿玩耍, 又对卫瑾和声笑道, “那十妹妹就交给……”他心中释然, 便不再拘泥方才的那点担心, 就见卫瑾用力点头。
阿妧犹豫了一下,这才怯生生地跟着卫瑾往外走。
一步三回头。
“我带姑姑走。”卫瑾回头对她伸手示意道。
虽然嘴里说得是姑姑,可是卫瑾此刻却露出几分小哥哥的做派来。
“我能自己走。”胖团子可骄傲了, 挺了挺自己圆滚滚的小肚皮, 见卫瑾也不恼自己不知好歹,一张胖嘟嘟的小脸蛋儿就容光焕发起来。
她虽在在家中的时候总是懵懂乖巧,可是每一颗团子都内心深深地隐藏着神气活现的心。她哼哼了一声,撇开小短腿儿就跟着卫瑾四处走着, 走着走着,见卫瑾抿了抿嘴角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就歪头, 眨巴了一下眼睛问道,“怎么了呢?”
卫瑾用力地摇了摇头,只是咬着嘴唇看着一脸茫然的胖团子。
见她小小一只地站在自己面前,呆呆的,仿佛是一只没有危机感的胖狐狸,他扭头四处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伸手突然在阿妧的胖腮上掐了一把。
并不疼,不过团子都惊呆了。
“你!”阿妧捂着自己的胖脸蛋儿看着面前精致漂亮的卫瑾,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报仇给掐回来。
“就掐一下儿,姑姑。”卫瑾的声音软软的,见阿妧被自己的纯良的目光看着慢慢将此事放在一旁,就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果然,胖嘟嘟的,手感可好。
可比那些外头天天儿围着他转圈儿的小姑娘们手感好一百倍!
只是掐了人家的脸,诚王长孙倒还是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坏事,他犹豫了一下,见阿妧穿着自己的小衣裳,不由又红了红脸,急忙带着阿妧走到了一处十分精致的院子里去,献宝地将阿妧引进了一处大大的房间,就指着里头的许多的小衣裳小玩具,看着阿妧认真地说道,“都可以给姑姑。”
他倒是记得元秀郡主说过的话,见阿妧小小地摇头,就低声说道,“都可以送给姑姑。”
虽然他不大明白,为啥这姑姑穿衣裳还得用抢的。
“够用了,不要了。”
更何况……阿妧不知是怎么了,迎着卫瑾期待的漂亮的脸蛋儿,想到的却是靖王英俊坚硬的脸。
她突然觉得,自己若要了卫瑾的衣裳,仿佛是背叛了靖王似的。
这种感觉当真奇怪极了,只是她想了想,就对卫瑾拱了拱小爪子道谢说道,“家里足够了。父亲母亲都给我做新的了。这些都留给你就好了。”她四处看了看,就见这屋子里大多都是卫瑾的东西,就知道这该是卫瑾的屋子。
只是她与卫瑾都是团子,因此也不大在意什么,两只团子又能做什么呢?
见卫瑾失落地看着自己,阿妧这一回竟没觉得自己心软,义正言辞,用自己都不能相信的坚决从屋子里出来。
她走出屋子,又对卫瑾郑重道谢。
“姑姑不喜欢就算了。”卫瑾就很开通地说道。
做团子的都不会有啥心事儿,将此事揭过,卫瑾就带着阿妧往后院儿去看自己养的兔子与小狗儿。
他一向不大喜欢亲近外头来的那些小贵女,平日里独来独往,也从不肯将自己养着的心爱的兔子什么的拿出来献宝,可是此刻却引着一个胖嘟嘟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往后头去了。
诚王府极大,自然侍女也多,见卫瑾与阿妧十分亲昵,卫瑾似乎还对阿妧多了几分护着的样子,大多露出震惊的样子。不过阿妧倒是觉得卫瑾是个十分有礼貌的人,也不高高在上,看不起别人。
他小小年纪生得十分漂亮,眉眼精致,又多了几分皇家的气度。
还很斯文,不像是靖王那般眉宇之间充斥着锋芒与凌厉,太过咄咄逼人。
可是阿妧还是觉得,自己更喜欢靖王多了。
“给你摸摸。”卫瑾就捧着一只雪白的兔子来给阿妧。
他红着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披着一白狐披风,脸颊雪白,眼睛滚圆又湿润的阿妧。
诚王长孙第一眼看见阿妧的时候,就觉得她生得跟手中的小兔子似的。
因这样,他才对她多了几分亲近喜欢。
见他这样大方,阿妧就怯生生地笑了一下,伸出手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这雪白的白兔。这白兔同样胖嘟嘟的,此刻一双小爪子里捧着一些青菜正埋头苦吃,吃得旁若无人的,就连自己被这些讨厌的人类给捧着也完全不在意,一副随便儿摸的滚刀肉架势。
它两颗门牙动得飞快,一转眼爪子里捧着的青菜就消失了踪影,见没了青菜,这白兔就懒洋洋地踢了踢后腿儿,示意人类赶紧再给自己上点儿。
它一副大爷的样子,阿妧一顿,就咯咯地笑起来。
卫瑾同样也弯起眼睛笑了。
他从一旁拿了青菜,亲手送到白兔大爷的面前,这白兔抖了抖毛茸茸的胖耳朵,转身继续吃得谁都不理。
“你是真的喜欢它。”不然怎么会纵出这么一只白兔大爷呢?阿妧就觉得卫瑾一定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因为若不良善真诚,又怎么会有这样骄纵的兔子?
她仰起头对只比自己高出一点点儿的卫瑾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只觉得满心的快乐与敞亮,才明白林珩为什么要抱着她出府来走走散散心。大概是因她这些时候受到了那些波折的影响,虽然脸上笑着,可是总是拘束,也没有真正地放开真心……
不,她其实是放开了真心的。
她面对宁国公夫妻,对林珩,对林琰阿宁,对靖王,每一刻都是最真实的幸福与快乐。
如今仅有的一点阴郁,只不过是因在南阳侯府中的阿萝。
她的姐姐还好么?
南阳侯夫妻反目,她的姐姐有没有受到连累呢?南阳侯夫人怒打乐阳郡主的时候,她的姐姐在哪里?是不是在乐阳郡主的面前?有没有受到波及与伤害?
她担心极了,可是却不敢说出口,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会不会叫阿萝在南阳侯府中更为难。
她满心的难受,可是又怎么能因自己的难过就叫宁国公夫妻为自己担心?可是她没法儿听姐姐的话,就一个人在国公府里过快乐的日子,什么都不想。如果能和这白兔一样没心没肺该多好呢?
阿妧笑了一会儿,就红了眼眶,怔怔地看了这白兔一会儿,小声儿说道,“它可真快活。”她都不知道自己往后的路该怎么走。她的人仿佛被刨开了两半,一半儿娇憨撒娇打滚儿,什么都不必想。
另一半儿却没法儿放下阿萝,每每想到阿萝,她心里就充满了负罪感。
当阿萝受苦的时候,她却没有想着将阿萝接出来,只知道自己过快活的日子。
“姑姑怎么了?”卫瑾将白兔放下,见它似乎不耐烦地往一旁蹦蹦跳跳地跑了,就蹲在阿妧的身边问道。
“我想……靖王殿下了。”阿妧闷闷地说道。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事,只能和靖王去说,也只有靖王才会对自己的心事什么都听得进去,也不会鄙夷她。
她不必担心自己还记着阿萝令宁国公夫妻为难,也不必担心自己若是念着阿萝,会叫人想着自己一个小庶女才立足就巴巴儿地要迷惑长辈,提出无理的要求要将姐姐给弄进国公府里来。
她有许多的心事想要和靖王说,明明只不过是一个白天没有见到,她却觉得自己很想念靖王了。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当天下太平没有烦恼的时候,阿妧也想不到靖王。可是心里怀着一点的心事的时候,她就十分想要对靖王说自己的心里话。
“王叔?”卫瑾自然是知道靖王的,顿时一抖。
他叫靖王给抢衣裳抢得差点儿绷不住嚎啕大哭,简直就是黑历史!
“姑姑很喜欢王叔么?”他精致的小脸儿上就露出几分失落。
靖王叔真是什么都爱跟他抢,抢衣裳,还抢胖团子。
想到这里,卫瑾就小小地叹了一口气,对这自己难得有几分好感的小姑娘安慰地说道,“王叔一定也很喜欢姑姑。他都给姑姑抢东西,自然最喜欢你。”
见胖团子哼哼了一声仰头看自己,他漂亮稚嫩的脸上就露出一个安慰平和的笑容来,伸手给阿妧擦了擦干干净净的脸轻声说道,“往后姑姑也可以想念我。我也很喜欢姑姑,王叔能做的,往后我也能做。”他这些话尚且不懂是什么意思,纯粹是听父亲母亲总是说这些,硬记住的。
他也不过是个童子,说这些话不过是真心的安慰,没有任何的戏弄,阿妧就格外感激了。
“谢谢你。”她觉得卫瑾是个很好的小伙伴儿。
当然,比不上靖王就是了。
见她对自己露出大大的笑容,卫瑾就抿了抿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他见阿妧似乎存着些心事,因此也不再多闹她,只不过又将那又蹦蹦跳跳回到自己身边踹了踹自己的白兔放在手里。
他为人也很安静,两颗团子就一同窝在一块儿,一人接一个人地喂给那白兔青菜看它吃饭。今日白兔大爷简直就是幸福从天而降,爪子里就没缺过青菜,也不知道喂了多久,阿妧突然听见一声惨叫。
白兔仰头翻倒,圆滚滚的肚皮艰难地起伏着。
她的嘴角抽搐着看着这只白兔。
既然都觉得撑着了,那就别吃了好吧?
吃得撑了,还要继续吃,这么拼,莫非这是最后一餐啊?
“没事儿,缓缓就好。”见白兔大爷呼吸都微弱的样子,卫瑾却很平静,显然这大爷不是第一次吃撑了。
他熟练地蹲在阿妧的身边给白兔揉肚皮,一副温柔细致的模样,阿妧从未见过卫瑾从前是怎么对待那些勋贵之女的,就只觉得卫瑾当真是这世间最有爱心与善良的人。
她陪着卫瑾将那白兔好生照顾了一番,见白兔挣扎着叼着剩下的青菜跑了,这才见自己在这待的时间不短了,就与卫瑾一同往诚王府的花厅回去。她走到了门口,却听见里头似乎传来了沉重的说话声。
两旁的侍女急忙挑了帘子叫两个团子滚进们,阿妧一抬头,就看见花厅的上首正端坐着一双中年夫妻。
一个高大硬朗,一个美貌凌厉,看起来,那位美妇的容貌与元秀郡主还有几分仿佛。
“哟,这小东西哪儿来的啊?”那高大彪悍的中年想来自然就是诚王了。他生得虎背熊腰,看起来就充满了安全感,脸上还带着一道刀疤,一笑露出几分匪气来。
见阿妧怯生生地站在花厅正中看着自己,胖嘟嘟一团,明明看见自己有些颤抖,却又不去牵离自己不远处的卫瑾的衣裳,只孤零零地看着自己。想到她方才和卫瑾一块儿进门,长孙对她并无排斥,还有几分接受的样子,显然这两只的关系不错,诚王就挑了挑眉。
关系不错,这胖团子却不去依靠卫瑾?
要知道,这京中世家小贵女,若能亲近卫瑾,谁不愿意几分呢?
“这是宁国公府的阿妧。”元秀郡主就笑嘻嘻地对阿妧招了招手笑道,“过来见过我父王母妃。”
“见过王爷,王妃。”胖团子急忙滚出来,双手合在一块儿对这两位拱了拱。
“你乖啊。”阿妧的声音软软的,娇憨可爱,特别是胖嘟嘟很有趣,诚王就露出了一个能吓哭花花草草的扭曲笑容,邪气非常。
总而言之,看着就不像好人。
他还伸手伪装慈爱地摸了摸胖团子的小脑袋。
“别吓坏了人家小姑娘。”诚王平日里吓哭小姑娘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放在阿妧头上的大手就被毫不留情地拍掉了。
在诚王府敢这么干的也就诚王妃一个了。
“我就是摸摸,软乎乎的,手感不错。”
“你够了啊!”诚王妃生得美貌,一挑眉,又露出几分厉害。
一看就是个坏蛋的诚王就在这目光里默默地缩了缩脖子。
“快别说这些了。”元秀郡主见这两位又开始忽略别人,急了,忍耐着看了微笑的林珩一眼,又好奇地问道,“您两位这么这么快就从宫里出来了?皇伯父没留父王母妃用膳么?”
这不大像是慷慨的皇帝陛下的作风啊。
“快别说了。”诚王一张匪徒般的脸就充满了郁闷,对爱女叹气道,“宫里都打起来了,谁还吃得下饭。靖王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抢了陛下本要赏给赵贵妃的一匣子南珠,这宫里谁还敢待?”
半个后宫都叫这火爆的父子两个给掀飞了。
还总说他像个悍匪。
真正的活土匪在宫里呢!
☆、第49章
因自己生得像是个土匪, 因此这些年默默忍受了许多异样目光的诚王殿下觉得蛮心酸的。
比起靖王,他真的觉得自己非常的善良。
都说人不可貌相, 虽然诚王殿下生了一张土匪脸, 可是老王爷却有一颗金子般璀璨的内心。
只是他的脸愤愤不平, 顿时就越发地狰狞,卫瑾默默地抖了抖,坚强地没动, 却用一双大眼睛去看呆滞了的阿妧。就如同此刻, 阿妧就十分地觉得,靖王殿下入宫给抢劫没准儿就还真的跟自己有关。
这不是一种自作多情, 而是一种奇怪的笃定。只是她都叫靖王这神展开给震撼了, 呆呆地说道, “怎么, 怎么敢在宫里抢劫呢?”还抢的是赵贵妃的首饰……她恍惚地记得,赵贵妃乃是皇帝的真爱呢。
亡国了的无依无助的南朝公主,听着就多了几分倾世红颜的可怜身世呢。
“可不是么, 从前靖王也猖狂, 可也没有猖狂到这个地步。”
诚王才不承认自己在宫里看皇帝抓着一把大刀喊打喊杀追了靖王半个宫这场戏看得很快活呢,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一脸的人心不古。
不过,他倒是觉得靖王越发强势了。
都敢抢赵贵妃的东西, 皇帝还不能拿他怎么样。
这天底下也没有说为了女人就灭了自己儿子的道理是不是?
他皇兄虽然喜欢南朝的美人,也承认南朝公主赵贵妃是自家真爱,不过也绝不可能为了真爱就弄死儿子。
儿子可比女人要紧多了。
不过诚王殿下能看见皇帝被靖王气得恨不能呕血就觉得解气极了。
想当年他皇兄丧尽天良, 招呼都不打往他王府里塞美人,叫老王爷差点儿被自家王妃给扒了皮,这仇恨比天高比海深,可都叫他给记着呢。如今叫皇帝后院儿失火,他幸灾乐祸了半晌,这才咳了一声对一旁青着脸拿着一个煮熟的鸡蛋来来回回滚着眼眶的诚王世子说道。“靖王虽然失心疯,不过这事儿做得叫人开心,不就是两件衣裳么,往后就不必再提了。”
他很大方地甩了甩手,之后沉默地对上了阿妧圆滚滚的大眼睛。
他也认出这小衣裳了,许久压抑的沉默后,侧头询问地看元秀郡主。
“就是给她抢的。”元秀郡主没想到靖王竟然敢抢到宫里去,一时有些复杂地看了阿妧一眼,不知怎么就默默地在心里给胖团子盖了个狐狸的戳儿。
她见阿妧羞涩地躲到了林珩的身后,怯生生探头看着自己,就嘴角抽搐地说道,“靖王很喜欢她的样子,父王,我也觉得这团子蛮乖巧。”虽然呆呆的笨笨的,还不是很伶俐,也没啥才气,不过软乎乎胖嘟嘟的,元秀郡主就觉得,阿妧也该算是团子界的奇葩了。
“林家小子怎么也在?”诚王这才似乎看见了林珩。
林珩就起身对诚王请安,顿了顿,含笑与元秀郡主对视了一眼。
“你们两个……”
诚王就敏锐地感到这里头有事儿,迟疑地看着这两个。
胖团子暂时被遗忘了。
因为还是自家闺女更重要啊。
“我与郡主两情相悦,因此今日来对王爷说明,也给王爷请安。”林珩就很大方地说道。
他话音未落,诚王一张匪徒一般的脸顿时露出几分震撼。
“说好的是林三呢?!”他闺女的心上人不是林家的阿宁么?
诚王殿下记得元秀郡主最喜欢跟阿宁黏在一起,还屡次破坏自己的姻缘,不都是为了阿宁?
“林三?”林珩眯着眼睛看住了脸色僵硬的元秀郡主。
只是他本是个端方温和的人,自然也想不到诚王这家伙竟然都开明到了不在意性别的地步,想了想自家行三的乃是南阳侯唯一的嫡子林唐,他记得林唐似乎与元秀郡主也没啥交集,不由越发露出几分茫然。他一副谦谦君子的做派,诚王顿时就一愣,下意识地看向闺女,就看见元秀郡主正杀鸡抹脖地瞪着他,顿时就知道坏了。
这要是林世子跑了,他闺女真的嫁不出去可怎么整?
“本王记错了,其实元秀跟本王说过,只爱慕你一个。”诚王摆出一副真诚的表情看着林世子。
林世子笑了笑,没说自己信不信。
这话傻子都不信啊!
胖团子躲在兄长的身后,都觉得诚王殿下这是小看了大家的智商呢。
不过显然林世子并不是一个计较的人,因此只当不在意诚王的话,反正日后有的是时间跟元秀郡主清算“林三”的问题。他越发地在诚王面前表现得又宽容又温和,那翩翩的仪态顿时就叫诚王被感动了。
见林珩看向元秀郡主的目光之中充满了缱绻的笑意,诚王就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叹气道,“你愿意娶这丫头,那本王就放心了。往后元秀就交给你,你好好儿爱惜她,不然本王绝不放过你啊。”
“我明白。”若他真敢伤害元秀郡主,想必也不用诚王出马。
元秀郡主自己就能撕碎了他。
林珩脸上的笑意温和,似乎并不对诚王的威胁在意,这份胸襟气度,就令诚王满意极了。
他最不喜欢的男子,就是那等老丈人说两句威胁的话就坚定地认为自己脆弱的心灵被伤害了,然后就待妻子不冷不热来反抗的家伙。
这年头儿,谁家老丈人不放两句狠话呢?
哪怕他不是亲王,只是个拦路的土匪,那也同样会说些威胁的话不是?
“换个时候,我请你父亲喝茶,到时候咱们再细说。”诚王尚且不知道林珩与元秀郡主还有个两年之约,不过就算是知道,他也不会在意,反正先下聘,大婚可以慢慢儿来,亲事先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就行。
见林珩利索地应了,他的脸色就越发满意,带着几分得意地对一旁含笑倾听的诚王妃就说道,“瞧瞧咱们元秀的眼光多么的好!那些个从前相看过的,幸亏没成。”
觉得他闺女是个没人敢要的母老虎是吧?
母老虎偏偏叼走了豪门贵女们心中最想要嫁给的对象之一。
哎呀诚王的心里就充满了跃跃欲试,特别地现在就拉着林珩出去,对每一个路过自己的人郑重地介绍一下自己的女婿。
“有缘千里来相会,这是他们自己的缘分,强求的那些不提也罢。”诚王妃就觉得诚王肯定是傻。
在林珩面前提什么元秀郡主的黑历史啊?
只是若不涉及纳妾之事,诚王妃一贯都很和气,哪怕诚王傻,可她的脸上依旧是浅浅的笑意。
她伸手摸了摸元秀郡主的头,想到这些年女儿因自己彪悍的名声所累,在京中名声显赫,威风凛凛,然而在姻缘上却一直不顺,还是也没有忍住笑着说道,“那都是一群有眼不识金镶玉的蠢货!我家元秀的优秀,他们那些个瞎了眼的能看出几分?也只有林世子慧眼识珠,才能看到元秀的美。”
她真是恨不能把元秀郡主给吹到天上去。
偏偏还有只胖团子在很捧场地用力点头,一副觉得她说得很对的样子。
诚王妃一眼就看见阿妧在点头,还拿憧憬崇拜的小眼神儿去看元秀郡主了,不由挑了挑眉尖儿。
与粗枝大叶的诚王不同,打从靖王从国公府里抱出一颗团子来带回王府,她就听说了,并且还知道这团子的来历。
想到这小东西出身南阳侯府,却要抚育在林家的长房膝下,这一波三折都足够写一个很传奇的故事了。只是她当初还当阿妧是一个很会甜言蜜语,得万般伶俐会讨人喜欢才能叫林家长房什么都不顾地抱养了她。谁知道今日一见,呆呆的胖团子就彻底颠覆了诚王妃的认知。
真真儿没想到,原来靖王与宁国公府的审美竟然是这一款。
傻人有傻福?
“你点什么头?”元秀郡主没有看见诚王妃的脸色,就垂头戳阿妧的大脑门儿。
“有眼不识金镶玉。”胖团子就羞涩地表达了一下自己对郡主的仰慕。
她表白了一下,就红了胖腮,往林珩的身后钻。
元秀郡主就笑了起来,哪里能放这团子跑了,一把揪住她身上雪白的披风,就跟捏住了这胖狐狸的尾巴似的,将这小东西给拖到了眼前。
她伸出手指来,往这团子的面前伸去。
眼见她艳丽得如同骄阳一般的脸近在咫尺,阿妧就很没有出息地吞了吞口水,见她的手伸过来,急忙配合地抬起了自己的小下巴颏儿美滋滋地等着自己人生之中第一次被挑起下巴啥的。
看她美得要上天,小脸儿上都是期待,还对自己撅了撅嘴巴,元秀郡主顿时就闷笑了起来。她本不过是想拿轻佻的模样吓唬一下这团子,谁知道胖团子胆小的时候真胆小,这豪放的时候还当真蛮豪放的。
心中生出几分意趣,元秀郡主就伸手挠了挠这小东西的肥下巴,只觉得嫩嫩的跟豆腐似的,就探身过去轻轻地咬了一口她的脸颊。
“啊!”阿妧捂住了自己的小脸蛋儿。
为什么一个两个的不亲她,都喜欢咬她?
那个什么……她可以要求以身相许不?
胖团子圆滚滚的大眼睛里倒映的都是仰慕,不仅元秀郡主哈哈大笑起来,连诚王妃都忍俊不禁。她当然知道阿妧乃是南女所出的庶女,只是对于诚王妃来说,这世上的女子其实不分南北,只分对诚王有没有觊觎之心。
只要不想勾引诚王的,那在诚王妃眼中就没有什么卑贱分别。她倒是觉得南朝女子大多温柔如水,风流婀娜确实别有风情,连南女所出的血脉,都存了几分南朝特有的柔软可爱。
就比如眼前的阿妧,软乎乎怯生生的,叫人打心眼里瞧着喜欢。
“几岁了?”诚王妃就笑眯眯地对阿妧问道。
阿妧一下子就被抱在诚王妃的膝上,见是王妃在上,急忙规规矩矩地坐在她的膝头,小爪子叠放在小肚皮上,老老实实地说道,“六岁。”
“喜欢点心么?”诚王妃就示意一旁的侍女将点心盘子端上来。
阿妧抿了抿嘴角,回头去看林珩。
“既然是王妃给的,你就吃吧。”林珩就笑道。
胖团子这才对诚王妃道谢,捏了点心一口一口地啃着。
见她老老实实地拿手捧着点心啃,诚王妃的眼里就带了几分笑意,笑着看了元秀郡主一眼。
她方才的举动,不过是在试探阿妧与林珩两个,显然林珩对这个妹妹十分宠爱,就叫诚王妃的心中生出几分担忧,唯恐阿妧是个尖酸的人,日后元秀与她姑嫂之间争执,再为了阿妧与林珩夫妻生出嫌隙。
只是她简单地与阿妧说了两句话,见她乖巧可人,对元秀郡主还很仰慕,还懂得礼数,就放下了一颗心。
做母亲的,谁会希望看见女儿在夫家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就过得不舒坦呢?
宁国公夫妻都是厚道人,林珩温和,他的弟弟林琰诚王妃素日里在宫中也常见,乃是一个很活泼娇养的年轻人。
林珩的这个妹妹也是个好的,这样的夫家,如今也不容易遇到了。
诚王妃心中飞快地闪过这些,眼底的笑意越盛。
只是元秀郡主继承了诚王妃的容貌脾气,却似乎少继承了些诚王妃的心机,此刻正捏着团子的胖腮笑眯眯地说道,“点心好吃,可是这世上还有一种东西最好吃了。”
“是什么呢?”阿妧就呆呆地回头问道。
她的嘴巴上都是点心沫儿,还有一点在小鼻子上,就叫元秀郡主的眼里露出笑容。
“就是你。”她掐了一把阿妧嫩嫩的胖嫂,吓唬着说道。
“不要吃我!”
见她露出雪白的牙齿,胖团子顿时就想到方才被咬了一口,哪里还顾得上点心,顿时就捧着脸滚成了毛茸茸的一颗球。
她缩在诚王妃的怀里抖来抖去,可怜巴巴的,诚王妃嘴角就抽搐了一下。
等元秀郡主嫁到国公府,这软乎乎的团子不会被她闺女给欺负死吧?
“没事儿,她跟你开玩笑呢。”诚王妃笑着伸手将团子身上的白狐披风给掀起来一个角,就见胖嘟嘟的小团子怯生生地躲在下头,大眼睛呆呆地看过来,不由心中生出几分怜爱来。
然而更叫她诧异的是,一贯万事平淡,只靠着一张漂亮的脸蛋儿糊弄得别人当他是个可爱童子的长孙,竟无声地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张开手臂来一脸正容地看住了元秀郡主,坚定地说道,“不许伤害姑姑!”
他顿了顿,纠结了一下,方才慢吞吞地说道,“要吃,就吃我吧!”
他一脸愿意以身相替的大义凛然。
顺便,他还拉了拉阿妧身上的披风,见她小心翼翼地探出一颗小脑袋来,就红了红漂亮的小脸蛋儿。
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说起,只是看着阿妧继续脸红。
因此,当靖王殿下冷着一张脸捧着个匣子上门的时候,迎面就见到这小子正对自家团子露出垂涎的表情。
他顿时冷哼了一声。
果然,他就知道!
他家团子这么招人喜欢,想要拐走她的贼子多如牛毛,简直不能有一刻放松警惕!
☆、第50章
“唉?你怎么来了?”
诚王就看见站在门口一脸杀气, 就跟来抓奸似的的靖王了。
这侄儿之前还在跟皇帝在宫中开片儿呢,怎么一转眼就出现在他的府里?
莫非又是来抢劫诚王府的?
诚王他老人家一下子就警惕了!
“殿下!”本一脸茫然不知卫瑾要与自己说些什么的阿妧, 一抬头就看见靖王立在天光里。作为一只刚刚被威胁吃掉的团子, 她此刻见了靖王就突然见到自己的天神!顿时就叫了一声从诚王妃的膝上滚下来, 圆滚滚地扑进了靖王的怀里。
她毫不犹豫地扑过来,这样真切地需要自己,靖王的嘴角就勾起了一个满意的弧度, 俯身将这胖嘟嘟的小东西给抱起来, 随手就将匣子放在阿妧的小胖手儿里。
“你最近不合适戴宝石,这些珍珠正合适你用。”
阿妧才死了生母, 怎么能戴那些镶着各色宝石璀璨光华的首饰呢?
不过一样儿首饰都不用, 那也太寒酸了不是?辜负了团子的美貌。
靖王今日正巧入宫, 就看见皇帝的御案上放着一匣子莲子大滚圆的南珠。
这些南珠都带着宝光, 显然是挑选得最精致的珍珠,靖王顿时就觉得这南珠很合适给阿妧打首饰了,自然心中想到手里就要做到, 抄起了匣子就走。
谁知道这是皇帝用来博美人一笑的呢?不过就算知道, 靖王殿下抢就抢了,还想怎样?
有能耐叫赵贵妃来跟他分个高下啊?
靖王完全不在意皇帝与赵贵妃受伤的心情,一门心地就想叫阿妧穿得得更漂亮体面些,一脚将皇帝对自己挥舞过来的大刀给踹湖里去, 一边施施然地出宫。
知道阿妧来了诚王府,他就追了来。
也幸亏是追了来。
不然还不知有个小子竟敢挖自己墙角。
当靖王没有混迹后宫过,不知道什么叫脉脉此情谁诉呢?!
卫瑾这小子!
“可是叫陛下恼了你。”果然这还真是给自己抢的, 阿妧心里充满了一种奇异的欢喜,又忍不住生出几分忐忑,唯恐靖王因为自己被皇帝治罪,也不愿叫靖王为了自己就被人呵斥。
她一打开匣子就看见满满的都是珍珠,光彩浮动,圆润皎洁,显然是上好的珍珠,这些白色的泛着光辉的珍珠里头,还稀稀落落地滚着一些金黄色与粉色的大珍珠,越发叫没见识的阿妧张开了小嘴巴。
“好看。”
怨不得都有说珠光宝气呢。
阿妧见了这珍珠的光泽才明白这话的来历。
不然在阿妧心里想着,珍珠虽然贵重,又如何与宝石相提并论呢?
“你喜欢就好。”靖王顿了顿,摸摸阿妧的小脑袋,低声说道,“父皇不会这样小气。”
“真的么?”阿妧担心地问道。
想着皇帝陛下那跳脚儿喊打喊杀的模样,靖王一脸正义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阿妧,突然皱了皱眉。
这胖团子脸上好大的牙印儿,因生得皮肤嫩嫩的,因此脸颊上自然就浮现得十分清晰。
“你干的?!”靖王殿下顿时就将目光投向了元秀郡主。
“关你屁事。”元秀郡主顿时冷笑了一声,捏了捏手指,咔吧咔吧好几声脆响,暴力特征十分明显。
“你是不是想死?”靖王殿下还没啃自家团子一口呢!
“你过来试试看。”看她不跟靖王分个你死我活的。
“不要吵架,不要吵架。”阿妧觉得心很累啊,怎么这两位每每撞上,自己就一定要劝架一回呢?只是这一回明显心累的里头多了林世子,他显然还记得元秀郡主手臂上的伤势呢,嘴角无奈地勾起了一瞬,上前将元秀郡主给拉在自己的身边。
因心上人在侧,因此元秀郡主难得地对靖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起来,倒是卫瑾,默默地看了靖王一会儿,见胖团子都想不起自己了,就失落地走回到了一旁。
他垂了垂自己的小脑袋。
好不容易有个小伙伴儿,一转眼就跟靖王叔跑了,看来这世道,也只有白兔才是不离不弃的真爱了。
“回头叫人给你打几样儿首饰,不然出去了多寒酸。”
靖王顿了顿,就去问笑容里含着一点忧虑的林珩道,“你走不走?”
林世子能说不走么?
他沉默着看了看又要跳起来的元秀郡主,和声说道,“今日贸然上门本就十分失礼,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他又再三对诚王夫妻赔罪,又保证回头一定更加郑重地上门,这才与露出几分失望,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当真要跟自己一块儿走的靖王出了诚王府的门。见到靖王走出诚王府的一刹那,诚王府的大门就跟火上房一样火急火燎地关上,林珩就不知该用社么眼神来看靖王了。
这得干了多少坏事儿,才能叫人给警惕到这个地步?
“其实你可以留下用个饭。”靖王就淡淡地说道。
然后叫这倒霉靖王抱着团子回自家靖王府?
他爹会哭死的。
林珩再次叹了一口气,一双温润的眼落在阿妧胖爪子捧着的南珠上,又看了看阿妧素淡的小衣裳,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动了动,腹诽靖王的心一瞬间就消散了。
他心中轻叹了一声,伸手温柔地摸了摸阿妧的小脑袋,却不再多说什么。倒是靖王,淡淡地请林珩上了宁国公府的车,自己却抱着阿妧上了靖王府的朱轮马车,靠在了王府里馒头叔特意给团子铺的厚厚的绒毯上,弹了滚在自己面前的阿妧一下。
“又想你那个姐姐了?”他淡淡地问道。
正奋力滚来滚去的团子一下子就僵硬了。
“殿下怎么知道?”她没说啊。
阿妧有一肚子的心事想要和靖王说,可是在说出口之前,却被靖王给猜出来是个什么节奏?
“国公府中安定平稳,你眼中存着几分忧虑,能被你放在心上的也只有你的姐姐。”
靖王的记忆里,那个阿萝倒是一个世所罕见绝色,说句不好听的,就是被皇帝爱若掌珠,当初号称什么南朝第一美人的赵贵妃,生得都不及阿萝妩媚娇艳倾国倾城。不过女子若生得好,未必是一种福气,至少叫靖王眼里,生了一张美貌无匹的脸,却不过是侯府庶女,这阿萝的命运只怕不怎么样。
这种女子,若嫁给寻常人家,若夫君不是个能护住她的,只怕命运要很凄惨。
换了别人,靖王才不管美人死不死呢。
这年头儿红颜薄命的还少了不成?
只是阿萝是阿妧惦记的人,他一想到阿萝不幸就觉得头疼极了。
那胖团子还不哭死啊?
因此,哪怕对阿萝没啥惦记,然而靖王还是对她多了几分关注,见此刻阿妧垂着小脑袋爬过来,软软地将小脑袋枕在他修长的腿上,就动了动,叫这团子靠得更舒服些,淡淡地说道,“你心里有什么难过之事,就与本王说。只要本王力所能及,总会帮你解决。”
当然,能令一个皇子都束手无策之事,这世上还没出现呢。晋王就摸着阿妧的小脑袋很自信地想着。
“我听说太……侯夫人打了侯爷。”阿妧没法儿管南阳侯夫人叫什么二婶儿,因此就轻声无力地说道,“听说那府里闹得可厉害了。六姐姐,六姐姐总是在那府里,我担心得很。”
阿萝若想要嫁人还得几年,就这么在乐阳手底费尽心机地讨生活?失去母亲庇护的孩子就是这样可怜,阿妧却知道,自己本会比阿萝可怜一万倍,可就是这个自身难保的姐姐,几乎是熬尽了心思,给了她一条最安稳的路。
她自己却依旧沦落在南阳侯府里。
阿萝总说自己在乐阳郡主身边不会吃亏,可是阿妧怎么可能相信呢?
她不仅不相信,也知道阿萝的日子不会真正地好过。
“我不想六姐姐在坏人的身边。她们往后害了六姐姐可怎么办?可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和父亲母亲开口,他们养我一个……老太太就已经很不高兴了。”
若她当真央求宁国公夫妻,他们就算是为了阿妧,也会将阿萝给接入府中。
可若是那样,再三接了南阳侯的庶女进府,就是打了南阳侯夫人的脸,与她结怨。也会叫太夫人心生不悦。
阿妧不怕自己被太夫人讨厌,却唯恐太夫人会不喜宁国公夫人在府中自作主张。宁国公夫人对她那样慈爱,她没法儿不顾她的立场就不愿不顾地央求。这些话憋在阿妧的心底,她要努力不叫宁国公夫妻看出端倪,憋得很难过。此刻她吸了吸小鼻子,伸手抓住了靖王的衣摆。
“我坏极了,总是想着自己,总是做错事。”
她呜呜咽咽地自我唾弃。
瞧瞧,那阿萝还没怎么样呢,胖团子就已经哭起来了。
靖王哼了一声,伸出修长有力的大手,将胖团子的脸给抬起来沉默着给她擦干净脸上的鼻涕眼泪,这才慢慢地说道,“别哭。此事我记下了,回头会给你姐姐一个前程。”
他并不是第一次对阿妧许愿,可是阿妧却还是不知该如何感激,抱着他有力的腰低声说道,“殿下心软,我总是仗着这个,叫殿下帮助我。”她其实和那些用眼泪装可怜,叫人为自己出力的女子有什么分别呢?
本就是仗着靖王对她另眼相看,因此总是心安理得地叫靖王给自己出头?
“就,就六姐姐这一件事,往后我不会再叫殿下费心了。”阿妧抽抽搭搭地靠着靖王,只觉得靖王的怀抱坚硬却可靠得叫自己安心无比。
她哪怕只抱着他的腰,却觉得这一刻自己什么都不用害怕。
“往后你大可以叫本王多费费心。”这么乖巧又懂事,懂事得叫人心里一软的小团子,叫靖王什么都愿意为她做。
此刻,他不知怎么就想到当年坐在战火尚未完全熄灭的城墙上,靠着满是鲜血的重剑听着那些皇帝身边的大将们说着南朝女子的美丽与可怕。他们说那些南朝女子明明生得那样柔弱无力,脆弱得仿佛一根手指头都能将她们杀死,可是却又可怕得叫人甘心地在她们的眼泪里什么都愿意为她们去做,哪怕赴汤蹈火。
他那时尚不明白那些话中的含义,只觉得那些同僚眼底的火光炙热却愚蠢。
可是如今看着这软乎乎的阿妧,靖王不由想到,自己的确是为了她做了从前自己绝不会做的事情。
可是他也没什么懊悔与警惕。
与其和那些没出息的同僚一般为女人赴汤蹈火,还不如为了团子赴汤蹈火呢。
他默默地摸着阿妧的小脑袋。
“除了六姐姐,我觉得日子过得可好了。”
阿妧其实是一个知足常乐的姑娘。
只要阿萝能有一个顺遂的未来,那阿妧就觉得如今的自己其实已经生活在蜜罐子里了。
她也不会再有什么伤心不甘的时候,而是每天都愿意开开心心的。
“殿下想为六姐姐做什么呢?”她揉了揉通红的眼睛,又巴巴儿地抓着靖王的衣摆好奇地问道。
她的眼睛都哭红了,靖王不由捏了捏这胖团子的脸颊,片刻之后,慢吞吞地说道,“我送她一份大前程,只是能不能抓住,愿不愿抓着,就看她自己的选择。”
他并未说得清楚明白,因此阿妧就十分的一头雾水,然而靖王一向靠谱,她就安心地等着靖王再给自己好消息。只是她虽然安心了,这一日,南阳侯府一处静悄悄的精致阁楼之外,南阳侯夫人所出的唯一嫡子林唐正嘴角抽搐地立在阁楼下,仰头看天片刻,方才一脸无奈地推开了阁楼。
就见这精致华美的阁楼充满了女子的柔媚的气氛,姿容绝色的少女只挽着一个慵懒中透出漫不经心的妩媚的发髻,诧异地转过头来。
“你来做什么?”阿萝与林唐这个嫡子一向不说话的,见林唐今日出现,顿时张大了一双美丽的眼睛。
唯恐林唐是来送自己这没了生母的庶女去死一死,阿萝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一步,握住了插在一只瓶子里的剪刀。
见她警惕地看着自己,暗淡的光透过来一点点,却掩饰不住阿萝的绝色的姿容,林唐就越发头疼了。
“我来见见你。”他努力露出和善的表情,只可惜不大成功。
因为他其实并不怎么喜欢阿萝的。
会令南阳侯夫人伤心的人,林唐都不大喜欢。
只是见阿萝同样也不喜欢自己的样子,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两看两相厌了,林唐顿时拿拳头抵在了嘴唇上用力地咳嗽了一声,努力挤出个笑容,对阿萝招手道,“你过来,我有话说。”
阿萝没动。
见她如此冷淡,林唐心里倒松了一口气。
若这庶妹扑上来跟他兄妹情深,他非踹她不可。
只是见阿萝此刻绝色的脸上似乎少了几分隐藏,少了几分愚蠢轻狂,林唐的眼里又多了几分笑意。
“你别觉得我对你心怀歹意。”他挑眉,见阿萝依旧冷淡,就笑眯眯地说道,“若我想要害你,当日你往你家那小东西的衣裳里塞东西的时候,我就捉了你治罪了,那你们姐妹两个早就没命,还能有今日的好日子?更何况你要的那些黑柳絮,若不是我暗度陈仓,你以为那么容易就能不知不觉混进府里?快过来吧,我有好事儿跟你说。”
他就露出一副“我是好人”的脸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