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赤井秀一。”
———“FBI探员啊。”
年轻而优秀的FBI探员坐在日本公安用于见面的书屋内，窗外的雨依旧没停，小提琴声混着雨声在流转，他看向对面正在不停整理着资料的青年，脑子里浮现了那天夜里这人直接说出口的话。
“珀洛塞可，”男人的声音低沉，对面的人闻声，手上动作一顿，那双黑瞳看了过来。
“怎么了，赤井探员。”青年把手中的资料抽出一沓，敲在木桌上发出“笃笃”的闷响，边缘被理得整齐利落，“稍等一下，你们美方的资料有点多。”
“尤其是涉及到你们FBI的。”竹取无尘若有所指地点了一下手中一份又一份的文件。
“你好像一直对FBI有敌意？”赤井秀一向后靠进椅背，身体姿态放松，思量着对方的言下之意。
“不是所有的FBI都是好东西吧，”他眨眨眼，想到了他整理出来的那几份文件，“不过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事情而已。”男人随意地拿起面前的杯子，啜饮了一口杯中的黑咖啡，“你是在哪里见过我吗？还是查到过我的档案？”
这人当时是想杀他，还是想杀FBI探员？
竹取无尘完全拒绝了编写自己的背景故事，他推着一沓文件送到了对方面前，“这很重要吗？”
他语气平淡，接着道：“那天晚上我又不是刻意针对你，我发现有人看见我偷解药，想杀了目击者灭口，这不正常吗？”
“哪怕你看见了我的正脸，确认是我这个FBI探员之后，也没有放下枪？”赤井秀一眉尾微挑。
“我是根据你的态度判断出我们也许可以合作的，不是根据你的身份。”青年毫不避讳地和对方对视着。
“而且那不重要，”竹取无尘抬了抬下巴示意着面前男人手上的那份文件，“你手上那个东西才最重要。”
“探员先生，我在你们那边没有认识的人，所以我选择把这个东西交给你。”
他歪了歪头，面上没什么明显的表情。
赤井秀一若有所思地接过那份文件，目光扫向封面上那几个【美国国立精神卫生中心】的几个大字，绿瞳微缩。
赤井抬起头，望向坐在对面的公安。
“你是怎么调查出这种东西的。”男人的姿态比刚刚坐直了些，没有立刻翻开文件，“这明显脱离组织的范畴了。”
青年拿过一边放着的热可可润了润喉，说道：“之前不是拜托你帮忙找人去扰乱一次组织交易吗？”
探员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你趁乱摸进去拿出来的？”
他在摩挲着文件边缘，那天面前的人确实给他们提供了一个交易情报，但是FBI内部有消息走漏，让纽约街头的少年黑/帮团伙抢先把人救走，等他们的人到达之后，只剩下了一片狼藉。
如果是这样，那这整件事更像是这人顺水推舟的一个幌子，一个一鱼两吃的烟雾弹。
“对，”竹取无尘点了点头，“就是那一次，我趁乱摸进去把他们的电脑给黑了。”
赤井秀一闻言，微微颔首。
这人的代码技术显然极为高超，那么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FBI的系统被眼前的人入侵过，档案泄露导致这人知道他是FBI。
不过一个日本公安，有事没事黑FBI的系统干什么？
果然还是和FBI的部分人有仇吧。
他顺势翻开手中的文件，纸张上黑白印刷的文字有些刺眼，那捏住纸张一角的指节些许地收紧。
“美国国立精神卫生中心，简称USNHC。”竹取无尘看着对面的人沉默地翻阅着资料，在对面颇为好心地讲解着。
他双手捧着那只马克杯，热可可有些烫，掌心被传来的温度熨帖得温暖。
“明面上，他们负责公共卫生服务，帮助FBI和CIA收集特定人群的健康数据，”他依旧盯着对面的人，话语间的温度和手中的暖意形成了反差，“而暗地里，你手中的那份文件，就是答案。”
“这些东西……”赤井秀一紧缩着眉头，低沉的声音有些发涩。
这些数据的危险程度堪比一份催命符。
“人体实验，”青年不是很礼貌地打断了对方的话语，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他们和你们内部的有些人达成了合作，对犯人进行临床研究，把人当成精神控制药物的小白鼠。”
“而这份药物，”竹取无尘又接着把那一份被修改过的Banana Fish药物资料推了出来，“这份药物已经被运用很多年了，你们国家之前很多政客以『自杀』被定案的离奇死亡案件，多半都是这个东西的手笔。”
“对于精神调控类药物来说，它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品，”青年的声线更冷了，他把手中的马克杯“咔”一声搁在了桌上，“因为它没办法操控一个人。”
“但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住了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耳边响起的哀嚎声，喉间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话语在这里一顿。
这份细微的动作被探员敏锐地捕捉，他没有接着翻阅手上的资料，而是拿过被人推过来的另外一份文件，斜搭在腿和桌缘之间，目光却始终锁定在那人身上。
“——但是，”竹取无尘重复了一遍这个字眼，接上了刚刚的话，“所有的受试者无一例外，都出现了明显的暴力失控。”
“这种东西如果作为战争武器流传出去的话——”
那个东西直接导致了一帮小白鼠自相残杀死亡啊，如果那天井上顺阳没有被按住的话，那个人应该会疯狂屠杀整个现场的人，直到失去了所有的攻击对象———最后自杀。*
那种东西要是被用在…战场上呢？
是士兵？还是杀戮机器？
甚至于说———敌我不分的杀戮机器呢？
青年没有接着讲，留下了一个空白的话头，他无意识地用牙齿磨咬了一下口腔内腮边的软肉，面颊上出现一个转瞬即逝凹陷的痕迹。
他沉默着垂了垂眸，血腥气在口腔里弥漫开，随即，他再度抬眼，刚刚的情绪已经被收敛下，黑瞳中只剩下了一片沉着。
“你应该猜得到事情的严重性。”
“所以，探员先生，我选择把这个东西交给你，你可以选择视而不见，出门之后就把这两沓纸当成废品丢掉，但是我猜你不会这么做，”竹取无尘叹了口气，想到这人仅仅和他在一个晚上见面之后就达成了合作的抉择，“麻烦你，把这个东西拿给可以信任的人，把这个精神中心给毁了。”
青年的声音缓和了不少：“毕竟这已经不是我可以处理到的东西了。”
赤井秀一没有立刻回应，他依旧注视着对方，目光落在了那人已经温和下来的面容上，墨绿色的眸子里闪过深思的神色。
“你的判断很准确，”探员点了点头，终于开口道，“我会想办法处理找我的上级处理这个精神卫生中心的。”
“这份责任，”他敲了敲手上那两份文件，“我接下了。”
竹取无尘看着对面把文件收起，眉宇间却仍有些许担忧的神色。
“我很抱歉，但是我只有这个办法了，”他又深深叹出口气，语气里是认真的警醒，“在采取行动之前，务必谨慎。”
“他们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交易名单也在文件里，我猜应该有不少你们FBI的人。”青年向那双冷静锐利的绿瞳，“请务必保证自身的安全。”
赤井秀一闻言，抬眼对上那人的目光，绿瞳中的神色缓和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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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担心我？”探员的唇角勾起了一个淡淡的弧度。
青年轻笑一声，耸了耸肩：“你也可以这么理解吧。”
“以及，”竹取无尘歪了下头，唇角的笑意深了些。他将手伸进内袋，取出公安证件，利落地翻开在了赤井秀一的面前。
“别叫我珀洛塞可了，”他笑眯着眼，“初次见面，我叫竹取无尘，请多指教，赤井探员。”
赤井秀一的目光在那份证件的真名上停留了片刻，随即迎上了对面含笑的视线，挑了挑眉。
“赤井秀一。”他报上自己的名字，语气中同样带着笑意，“刚刚你的关心，我收下了。”
“不用客气。”青年收回自己的证件，又拿起了边上凉了些许的热可可浅酌了一口。
“所以，”男人像想到了什么，直接说道，“石原木也不是真名？”
竹取无尘眉尾微挑，拢了拢自己的外套：“当然不是真名。”
他怎么忘了这人那天也在那个舞台现场来着。
“那天我说的话没几句真的。”
“你怎么办到的？”赤井秀一眯了下绿眸。
“这不重要，赤井探员。”
青年的语气轻描淡写，拿起手中的马克杯，将余下的热可可一饮而尽。
他将空着的杯子轻轻推放至桌中，目光不经意地瞥放到远处的窗外，连绵的雨顺着玻璃窗滑落，春天的湿意浸了进来，虽然感受不到，但是勉强可以辨认出风的去向。
“雨还没停啊。”竹取无尘收回了视线，轻叹口气。
赤井秀一没有对这人刻意转移话题的言论发表评价，他的目光随着话语望向远处的窗外，绿瞳中映出一片被浸湿的街景。
青年见状，勾了勾唇，重新拉上衣领，径直起身。
“那保持联络，赤井探员。”
话音未落，那人已经转身走向门口，没给人说话的空闲，推门离去时，些许的风透了进来，带起一阵凉意。
赤井秀一仍然坐在原处，那人在窗口面前一晃而过，几乎带着了一点逃跑的意味，转眼便消失在了拐角处。
他看向面前那只已经空了的马克杯，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轻轻点了两下，思量的神色一闪而过。
那人很明显有PTSD———在提到了人体实验后，症状直接被触发了，不管是突发的冷意，还是夏然而止的话语，都很清晰地表明了这一点。
没有被药物催眠，这代表他体内有针对药物的抗体，什么人的体内会出现那种东西的抗体？日本公安的搜查官训练不可能做到这一步。
对FBI———或者说———是因为FBI的某些人参与了人体实验，所以他才对FBI持有杀意，去黑过FBI的档案，甚至在组织里，他也在不停地调查这类药物的相关信息。
所以这个人是…人体实验的…受害者吗？
男人的眉头有些蹙起。
162
单纯害怕自己再给自己编出来什么苦大仇深背景故事的竹取无尘已经成功跑路回了自己的车上。
竹取无尘觉得自己终于躲开了这个话题，竹取无尘觉得好耶！
就让赤井秀一猜去吧，他就不信赤井秀一能猜出个什么东西来。
他现在已经有桐生晴的被迫害的公安卧底的剧本，有降谷零的被迫害的间谍剧本，黑泽阵的未完成版的复仇剧本，难不成还能再出来个什么版本故事吗？
青年心情还算不错地启动了引擎，丝毫不知道赤井秀一已经全凭脑补补全了他的人物小传。
很多年之后竹取无尘才知道了赤井秀一给自己安排的剧本。
竹取无尘：……………？
竹取无尘在加载。
竹取无尘宕机了。
不儿？这也能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