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什么意思？这人说他是……公安警察？
突如其来的、轰炸一样的信息打乱了她之前所有预设的防备和判断。
青年没有迎向她的目光，反而错开了视线，又缓缓地把那份公安的证件收了起来，莫名带着点自嘲意味地说道：“我知道你不会信我们，我也不信那帮人。”
那话语细针一样，微妙地刺破了雪莉之前对珀洛塞可构筑起的虚伪而危险的形象，反而流露出了一种近乎真实的倦态。
“我没有什么控制你的念头，所以你大可放心，我说的保护、是真的保护。”
男人的声音不高，却有些明显的认真。
话语停留在雪莉的耳边，身份的倒置让这人说的每一个字都拥有了全新的而沉重的份量。
如果这个人是公安，那么他之前在禁闭室说出口的话，他拿出这份文件的目的……似乎都被扭曲到了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一个为了拿到密钥而不惜兵行险招、甚至完全不把自己的命当成命的方向。
少女蹙着眉，看向一侧平淡地抱着手，靠墙盯着地面的人。
如果这个人说的都是真的呢？
如果他说的……可以保护姐姐……可以带姐姐走……是真的呢？
如果可以信任呢？
逻辑被捋顺清晰，心中那份刚刚冒头的松动被骤然拉起的警惕心按了下去。
信任？
不，不对，她早就已经失去了信任的能力，她赌不起，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会是一个更深的、更加针对于她和她姐姐的陷阱。
实验室内只剩下了仪器运行的声音。
雪莉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指甲嵌进肉里，些许的疼痛让她回过神，质问道：“你是没有被THK控制，还是你在拿假身份骗我？”
“你又凭什么觉得———”
“我凭什么觉得，”竹取无尘接过了话，拽过一侧的电脑椅坐了下来，“我凭什么觉得自爆到这种程度会让你把密钥给我？”
“因为这些对你没有坏处，”青年把手揣回了衣兜，“你多了一个大概率可以保护你姐姐的人，你多了一份威胁我的筹码，你发现我没有被THK控制，所以我要是暴露了，也不会吐出你的名字。”
“如果我做了个假身份骗你，那我说这个话就是在用你姐姐威胁你，我不介意让你以为我和琴酒是一丘之貉。”
“还是说，”他看向雪莉，“还是说你对组织忠心耿耿，希望组织就这么接着发展壮大？而你就这样一直在琴酒的威胁下为组织办事？”
“你觉得你和我是对立面吗？哪怕我能帮你？”
少女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是需要让她重新评估一切的风险又让她暂时失语，只能接着听着面前的人讲着话。
“这份文件是艾尔调查出来的，查不到你和我身上，我不过是一个中转站，”他仰头靠在了电脑椅上，抬手用力捏了捏眉心，疲惫感更是不加掩饰地顺着话语流露了出来，“你姐姐一直在想方设法带你走，你清楚琴酒的性格，再这样下去，她早晚会被那个人坑死。”
青年卸力地放下手，手肘撑在扶手上，吐出一口浊气后坐直了身，电脑椅发出“嘎吱”一声的轻响。
“雪莉。”
黑瞳终于再一次对上了少女的视线，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无奈：“你可以不把这理解成合作，你可以理解成交易，或者说是一种请求。”
他牵起嘴角，浸满了疲惫的笑容显得异常温和。
“时间太紧了，我需要这个东西，所以我用我全部的筹码，”他的目光扫过文件夹，又回到雪莉脸上，“换这一份密钥。”
“如何？”
“你又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帮你们这种身份的人？”茶色的发丝在冷白的光下有些微晃，她靠住了身后的墙，声音比刚刚更冷了。
“毕竟你没有在我刚刚拿出证件的一瞬间就直接拉警报。”竹取无尘的手指尖下意识地磨蹭着圈，声线同样带着自嘲，“而且，我告诉你这个身份只是增加一份筹码而已，我是以个人的身份和你交谈。”
“我不会让那边的人去保护你姐姐的，我说过了我自己也不信那边的人。”
时间再一次凝滞住，二人都没有说话，雪莉的视线从那双看不清神色的黑瞳上，挪放到了那份牵扯着众多人性命———包括她和她姐姐的性命的文件上。
青年没有催促，他依旧靠在电脑椅上，等待着面前的人做下决断。
最终，少女缓慢地吸了口气，气息带着一丝颤抖，她点了点头，写了一份便签贴在了那张已经被揉皱的文件上，被她用指尖轻轻压住。
“珀洛塞可，”她看向正在盯着那份便签的男人，冷声道，“不管你的身份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份交易我认了。”
“但是仅此一次。”
青年站起身，点了点头，略显郑重地拿起了那份密钥便签，紧紧握在掌心。
“好。”他应道，只有一个字，但是不难听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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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语里的承诺。
竹取无尘站在原地，目光沉静地看向她，每个字都无比清晰。
“你姐姐的事，我说到做到。”
他微微停顿，像是在斟酌最准确的表达。
“我会让我的人去保护你姐姐，找机会带她走，她不会被收押进系统，她会是自由的，不会像维洛一样被长期看管，不会成为任何意义上的『证人』，她可以去过她想过的生活，这一点，我向你保证。”
她既然敢信他，就代表了这份合作已经达成了。
雪莉看向对方，那人面上已经看不出珀洛塞可的神色，话语里也没有了引导的色彩，只有最简单的陈述。
她没有回应他的保证，只是偏过头，看着窗外一片迷蒙在白昼里的水雾。
青年看向雪莉的侧影，不再多言，收拾好了散落在一旁的资料，径直离开。
门再次无声地开合，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少女从窗边看着那人坐进了车，才缓缓挪开视线。
她闭了闭眼睛。
反正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万一呢。
万一……这真的是让姐姐离开的…一线生机呢？
要是这人做不到……她也没有什么亏损。
毕竟组织需要她接着研发那个药。
万一呢。
160
竹取无尘坐回了车，看向那张交付出来的纸条，给洛洛溪发去了一条消息。
不是他不用异能，是他实在是觉得利用这种情绪的话，自己就有些恶心了。
没到万不得已，就好好地用寻常手段来和对方沟通吧。
而且他就算告诉了雪莉自己的身份又能怎么样，还能雪莉说什么别人就信什么吗？她又没有证据，照这么说，他可就要说黑泽阵是FBI了。
青年思量着把目光投向车窗外。
窗外的雨让白昼灰蒙一片，雨刮器左右滑动，勉强带来一瞬的清晰，很快又周而复始地被新的雨水覆盖。
手机消息提示音响起，青年却仍看着窗外愣神，表情平常，半晌，他才慢慢回过神，动作有些迟缓地拿过手机，查看着对方的回复。
指尖在屏幕边缘无意识地蹭了一下，设备在那人阅读完消息后，被随意丢在了副驾驶座上。
最后还是把这孩子扯进来了。
一声极轻的叹息被闷在了这封闭的、充斥着雨声车厢里，没有回音。
而他现在还有一场会面要去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