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50-60

作者:漂泊有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五十一章


    且说贾母果然采纳了赖嬷嬷的主意, 每日留下黛玉在荣庆堂陪她。当然,和黛玉一道被留下的自然还有宝玉。


    甚至,贾母都毫不掩饰自己的偏心劲儿, 当着满屋子的主子和下人的面儿说道“我最是疼这两个玉儿, 少了谁,我这心里都不痛快。如今,你们过来瞧过我这老太太,有事只管忙去,只叫宝玉和黛玉留下陪陪我这老人家就好。”


    就这么明晃晃地说着自己的偏心, 宝玉也就罢了,那是亲孙子, 别人比不得。只是黛玉又如何呢?


    邢霜朝着那几个小姑娘看过去, 果然, 就见探春眼中一闪而过的嫉妒。


    这倒是也不能怪探春。本就是年纪相近的姐妹, 何况人家还是贾母的亲孙女呢!就这么把亲孙女瞥在一旁, 去说自己最疼宠黛玉,探春心里不服气也是正常。


    就是黛玉本身, 也不见得就乐意要这独一份的疼宠。


    从前,黛玉不懂, 表兄妹之间年纪大了之后, 也是有着诸多的顾忌避讳的。宝玉性子又不惯拘束,横冲直撞、撒娇扮痴的, 一家子姐妹也从来没谁说过有何不对, 黛玉自然也以为这是常态。故而, 不曾放在心上。


    如今,知道了这是不对、不应该的,黛玉哪里还能和宝玉再无所顾忌地和宝玉说笑。这个时候,贾母还来了这么一手,可不是叫黛玉伤心吗?


    但是,外祖母有命,自己又如何能违逆呢?黛玉一时有些烦恼、无奈。


    然后,这不是到了端午了嘛,林家派来给荣国府送节礼的到了。


    林如海给黛玉的书信也多是趁着这个时候一块捎带来的。林家的下人也都是等接了黛玉给林如海的回信后再回去的。


    这时候,邢霜给黛玉建议,叫她可以考虑一下写信给林如海,说说这个情况。


    这种事,旁人是不好出面的。也只林如海这个做父亲的担心一下女儿的教养问题跟贾母说与几分方可,也只有林如海的话在贾母那边能起作用。谁叫儿女的事情最直接的责任人是父母,祖父母都是差了一层的,更何况是外祖母呢?


    黛玉听了以后,一时就有些犹豫不决。


    她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哪怕在府里受了些委屈,她也从没向林如海抱怨过一二。每次回信都是“挺好”“很好”之类的词语。或是叮嘱林父好好照顾自己,哪里说过其它的呢?


    黛玉是既不想跟自己父亲数落自己外祖母不好的地方,也不想说得多了叫林如海担心。林如海如今就只一个人,没人在身边陪着,自己如何能再给父亲添麻烦呢?


    只是,这一次,关乎自己名声上的大事,黛玉犹豫了。黛玉不想这么做,然而在贾母几次三番不知收敛的情况下,黛玉还是决定跟林父提一提。总归,不能因为自己的行为不妥叫林家百年清誉受人指摘。


    黛玉始终还是念着自己母亲去世后,贾母接自己进京的一番教养之恩。故而,黛玉只是在信里略微提了提贾府在男女大妨上的些微不妥之处。叫林父和贾母说和一二。其它的事情再没提过。


    只是,比较巧合的是,这个时机,黛玉的乳母王嬷嬷来跟黛玉请假。说是出来许久,很是想念家人。想回去一趟,下次再跟着送信的一道回来,也可以顺道替黛玉看望一番林如海。


    黛玉自然无有不准的。要知道,离家几年,黛玉也是很想林如海这个父亲的。想着自己不能回家,那么能叫王嬷嬷替自己看望一番父亲也是很好的。奔着这个想法,黛玉欣然同意。


    倒是贾母,听说了黛玉的乳母要回去一趟,心里暗暗觉得有些不对。特地叫人唤了王嬷嬷来见了一次。


    王嬷嬷听到贾母使人来叫自己去荣庆堂一趟,倒是好像淡定地很,一点没慌。换了件不起眼的衣裳就过去了。


    到了荣庆堂,跟贾母行了礼,道了好,就立在堂下,微微屈着身子,垂首不语。


    似是被贾母的严肃吓住了一般,丁点儿小动作都不敢有。


    贾母坐在上首,仔细地瞧了几遍。也没看出这人有哪里不对。再想了下,她是一直有派人留意黛玉处的动静的,听到来回消息的人说,黛玉这个乳母自从进府后表现地一直就很老实样儿。


    若不是这次听说她跟着林家的下人一道回去,自己怕是都不记得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了。这么一想,贾母还是觉得,这王嬷嬷估计也就是个胆小怕事、没什么存在感的婆子,一时暗怪自己多心。


    许是真的就是赶巧了吧!


    这么下了一个判定,贾母也没放松。本着小心无大错的原则,贾母还是言语上敲打了王嬷嬷几句。暗示王嬷嬷回去后,要是林如海问话,要斟酌着些回答。切记哪些可以答,哪些不可以。


    等瞧着王嬷嬷一脸诚惶诚恐地应下了,贾母脸上就露了笑意出来。显然,很是满意王嬷嬷的识趣。


    该敲打的敲打完了之后,又顺手赏了王嬷嬷二十两银子,几匹绸缎,并几样糕点。叮嘱王嬷嬷好好“当差”之后,就叫退下了。


    出了荣庆堂的门,王嬷嬷朝着不远处一个扫地的小丫头扫了一眼,微微颔首,就离开了。


    不多会儿,就见吉祥趴在邢霜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邢霜了然地笑了笑,心里却在感叹果然不愧是人老成精的贾母。这感官也太敏锐了些。


    却不知,王嬷嬷也在心里感叹邢霜的敏锐,连贾母的反应都叫邢霜猜到了。深觉邢霜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主。不过,念着大太太总是偏着黛玉,王嬷嬷觉得这样倒是也挺好。暗暗将邢霜记在了心里。


    要知道,王嬷嬷来了贾府这几年,做得最后的就是“多看、多记”了。


    就这样,王嬷嬷带着回乡探亲的名义,跟着林家的下人一道回去了。


    至于王嬷嬷这个自从黛玉来荣国府时就一直跟着黛玉,见惯贾府人情世故的老嬷嬷回去后,又会与林如海说些什么,谁知道呢?


    说到林家送来的节礼,就不得不感叹林如海对黛玉这个女儿的疼惜,真真是爱若掌珠了。


    东西是按着旧时贾敏置办的份例,再厚上三层,算作黛玉养在荣国府的花费。


    原先贾敏在世的时候,送的就够丰厚的了。如今林如海又叫加厚了三分,这么算下来,一次节礼都得上千两银子。一年三大节、五小节的送下来,多少个黛玉养不起呢?这还不提黛玉刚来的时候,林如海还在信里单独给了贾母一万两的银票,充做黛玉的日常花用。


    就是怕黛玉在贾府受委屈了,这才宁愿每年散出这么多的金银,只为了叫黛玉住得舒服些。


    故而,说黛玉一草一木皆是贾家供养的这个说法委实太过可笑了些。


    但是府里下人为什么都这么说呢?


    不过是这些东西没有叫人知道、传出来罢了。每回林家的节礼一送来,先是经王氏的手筛下一层,然后,再挑出一层常用的分与黛玉众姐妹,最后再由凤姐儿放入公库,充做公中花费。


    故而,谁也没见着林家究竟送了多少东西来。林家的下人也是一贯的低调守礼,不会像贾家的下人一样穿金戴银的显摆。故而,贾府的下人只当林家也只林如海空有个官身,哪里晓得林家的豪富呢?


    为什么贾家瞒得这么紧?


    那是贾家自诩国公府抵,最是要脸面。叫人知道养个外孙女要了人家这么多的银子,怕不是要被京城里的人笑话死。偏要叫贾家白白放弃了这笔钱,到了口袋再掏出去,谁舍得呢?


    只说王家的姑侄两个,哪个不认钱?不认钱财,能干出包揽诉讼、放印子钱的事?不说王氏,就是凤姐儿,若不是掌着府里的中馈,奔着能干、好听的当家奶奶的名声,怕是凤姐儿比起姑妈王氏还要能揽财。


    贾母倒是还好些,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国共夫人,自己积攒下来的私房还挺多的。


    只是自己手里的钱再多也不会嫌弃再多点,能从林家巴拉些财产到贾家,贾母自然是乐意的。


    若是贾敏还在,她为了贾敏肯定不会这么干。可是,这不是贾敏已经去世了嘛,林家又只有黛玉一个闺女,贾母的心自然就活络了起来。对着王夫人的动作自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再来,贾母想着林如海肯定不会对黛玉说自己给她亲外祖母家多少钱来养她。既然黛玉不知,那叫黛玉也这么认为,能对荣国府多一份感恩之心,又何乐而不为呢?


    荣国府瞒得这般紧,就是黛玉也是不知林如海为她花费了这许多的财力,只为了叫她在荣国府住得舒服些。一腔老父亲的拳拳爱女之心,可见一斑了。


    还是邢霜后来觉得事情不对,叫吉祥打听了许久,这才打听出来。为了不叫黛玉把贾家、贾母想得太美好,这才说与了她听。黛玉这才知道。


    故而,上回黛玉反问贾母的那些话,真是戳到了贾母的肺管子上。叫贾母有些恼羞成怒,这才发了火。偏又心虚,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这才想着避过黛玉的问题不答,反而还想用装晕来吓唬黛玉、用孝道来压着黛玉。


    黛玉把信给了出去,送走林家的下人后,黛玉就称病不出了。要等到林如海的回信且还有段时间呢,黛玉现在自然还得避着些。


    再来,黛玉也不是真就是装的,她心里也确实不是很痛快。


    任是谁知道自己信赖的亲人处处存着算计、利用的心思,也会不自在。何况,林妹妹这么个敏感多思的性子。而且,对于自己对父亲“告状”似的那封信,黛玉又觉得有些对不住贾母。


    这么一多思多虑的,可不是就心里不舒服了。心理上的情绪也是会反馈到身体上,黛玉就又开始或是心悸、或是胸闷的,身体不适起来。


    把个邢霜气得不行。自己好不容易趁着黛玉搬到大房行事方便了,给她调养了几回,哪怕效果不是很显著,好歹是面色好看了些。


    结果,这才几天,就又叫她这么给糟蹋了。


    邢霜真是恼得不行。


    不过想到黛玉统共就这么几个亲人,贾母又是在她刚刚丧母、心里正是脆弱的时候接她过来。不管贾母心里多少分的小心思,她也确实在明面上给了黛玉许多的宠爱。给了她和贾母的心尖子宝玉一般无二的待遇。


    这么一想,也就可以理解了。若是黛玉一下子就把贾母撇在心房外面了,也不是林妹妹了。


    只能认命地继续照看黛玉了。黛玉性子通透,时间久了,总能想明白的。


    不过,黛玉这么一称病不出,也确实避免了和宝玉长时间的接触。贾母总不能叫生病的黛玉去陪她解闷吧。


    倒是宝玉刚开始还来了两回,来看望黛玉的。不过都叫邢霜给打发走了。邢霜也没拐弯找借口什么的,跟贾宝玉这样一根筋的,脑子天然就跟别人不一样的,那就不能拐弯。


    直言宝玉已经有了房里人。还惯常还动手动脚、或是吃人嘴上胭脂,或是拉着姑娘家的手,甚至还有闯人家姑娘闺房的时候。就别往自己这边跑,祸害自己院里的小姑娘了,带累了姑娘家的名声……


    要知道,邢霜这边院子里可不止黛玉一个姑娘,还有岫烟呢。黛玉和宝玉好歹还是表兄妹,可是宝玉和岫烟可是没什么关系的。叫他常来常往的坏了两个姑娘的名声可怎么好?


    邢霜跟宝玉说得如此直接透彻,把宝玉说得又是尴尬、又是气愤的。若不是顾忌邢霜是他长辈,只怕都恨不得指着邢霜的鼻子骂邢霜是个死鱼眼珠子了……


    第五十二章


    但是, 没有办法,谁叫邢霜就是他长辈呢!哪怕贾宝玉对邢霜的话语再是不高兴,也只能忍着。


    然后, 宝玉只得委屈兮兮地回去了。


    宝玉素爱跟这些姐姐妹妹玩乐打闹的。只是, 黛玉病了见不到,宝钗忙着学习规矩礼仪,宝玉一时就有些无趣。


    袭人瞧着宝玉闷闷不乐的,又深知宝玉的性子,故而, 袭人服侍宝玉穿戴的时候,不经意地提了一句“倒是好久没见云姑娘了, 也不知她在家如何了?”


    这会儿, 贾宝玉才终于记起, 他云妹妹在年前好像拉着自己的袖子叫他提醒贾母年后去接她的事情。谁知道, 过了年, 宝姐姐一家进府后,府里一直热热闹闹的, 他就给忘了。


    宝玉一拍额头,恍然道“对啊, 怎得把云妹妹给忘记了。云妹妹最是个爱热闹的性子了, 在家里呆的肯定很无聊了,我这就去求老祖宗把她接了来。”


    话音刚落, 宝玉就一跑一跳地往贾母处去了。竟连把身上的一套配饰挂好的时间也等不得了。


    袭人如何想起湘云的呢?这也是贾母撮合黛玉和宝玉的小动作不断叫袭人烦心。自从和宝玉发生关系之后, 袭人的心态就变了。从前只想着离宝玉近些就好, 如今想要的更多了,想要宝玉的心里眼里都有自己,自然对占据宝玉的心,叫宝玉特殊对待的林妹妹不喜。如今,来个人分分宝玉的心里也是好的。


    袭人瞧着宝玉的欢喜急切劲儿,掩下心里的那点醋意,追着宝玉去了。


    宝玉就是这么个性子,她比谁都清楚。总归没了林妹妹,那不是还有云妹妹嘛!只要不叫宝玉的眼里、心里都只有林姑娘就好。这么一想,袭人的心里好受多了,等到湘云来了,对着湘云自然又是一番暗示表功,倒是叫湘云更是感念她的好了。


    只说贾母处,见到宝玉过来,贾母又是一番心肝肉似地疼宠。宝玉习惯性地在贾母跟前一顿撒娇后,就求贾母接了湘云来玩。


    受不住宝玉一通缠磨,加之贾母也确实久不见湘云有些想念,就遣人去接了湘云来。


    其实,也是贾母因着黛玉称病不来,心里闹火呢!刚好叫黛玉看看,自己可不只是只有她一个外孙女,自己可是还有一个侄孙女呢。诸多原因叠加起来,湘云自然叫贾母成功地接了过来。


    且说,湘云叫贾母接过来后,府里也确实热闹不少。


    湘云也是个爱玩闹的,在史侯府早耐不住整日学规矩、做针线活的那一套了。好不容易盼到了贾府来人,湘云就似那飞出笼子的鸟,快活地不得了。


    不是跟她爱“爱哥哥”一起到贾母处撒娇逗乐,就是各处姐妹间串门玩闹。没有一日闲得住的。


    而且,这次过来荣国府,湘云这才知道,府里又来了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宝姐姐。稳重端庄、温柔大方。初一见面,就叫湘云心生好感。再多相处几日后,更喜欢了,整日跟在宝钗身后“宝姐姐”长、“宝姐姐短”的叫唤,俨然成了宝钗的小迷妹。


    那模样瞧着果然恨不得宝钗就是她亲姐姐了一样,叫人不得不叹服宝钗的人格魅力。


    这么玩闹几日,倒是各处都逛遍了,唯有黛玉处没去过。倒不是湘云故意的,而是她那日一来,黛玉就打发紫鹃去跟湘云说了一声,道自己病了,就不叫湘云过来玩了,免得过了病气。湘云刚来嘛,多的是去处玩闹,自然爽快地应下了。


    不过,没几日,湘云却还是来了黛玉处。却也不是就真的是自己想过来,而是宝玉央求她过来的。


    宝玉单独来的时候,总叫邢霜给拦下,想着湘云过来,邢霜许是能宽容几分。这才拉了湘云一道过来。


    这边,宝玉正拉着湘云兴冲冲地走,谁知,却还是叫守着门口的婆子给拦下了。


    “宝二爷,留步。”


    宝玉拉过湘云,“我是陪着云姑娘过来看看林妹妹的,你快让开。不然休怪我不客气了啊!”


    宝玉生怕久了惊动邢霜,想着恐吓那婆子一番,赶紧叫自己进去再说。


    婆子在大房这么久,深知邢霜的脾气,哪里敢放宝玉进去?又想起上次如意姑娘的交代,对着宝玉道“宝二爷,大太太说了,您这个时间该是去书房跟着先生上学的。如果您记错了时间,不知道二老爷知道了……”


    听到“二老爷”三个字,宝玉瞬间就觉得屁股又在隐隐作痛了。


    再听见婆子说要告状,自己可是好不容易趁着老爷这两日不在府里,跟老太太请假,这才能从书房溜出来透透气,哪里敢叫老爷知道?


    宝玉也不跟婆子扯了,对着湘云交代一句,“云妹妹,你替我看看林妹妹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啊!”说完就赶紧地跑了,一点儿不敢耽搁。


    史湘云……


    湘云先是去邢霜处拜访。邢霜近日身子有些显怀,有些不适应,正躺着呢。听说湘云来了,也不想动弹,就没见,直接叫如意领了湘云直接去黛玉屋里去了。


    进了屋,湘云就叫屋子的装饰闪了一下。


    细密的红线配上晶莹的珠帘,浪漫又清凉,碰上这燥热的天气,竟是再好不过的搭配了。


    走近再瞧,靠墙的一面放着一座红酸枝木制的博古架,髹饰成枣红色,错落有致的小格子古朴浑厚、精巧玲珑,格内陈设着一些玉器、陶瓷、瓷器等古玩。其余桌凳、椅子、香几、绣墩之类的家具纹饰俱为花草虫鱼,线条流畅、雕刻精美。


    处处彰显出一种低调的雅致奢华。


    如意领着湘云进来时候,黛玉正斜倚在一张红木的美人榻上,手执一卷书,端的悠闲自在。


    原先想着黛玉从贾母处碧纱橱搬了出来,湘云还道是黛玉失宠了。如今瞧着,这可不是失宠的模样。屋子的陈设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倒是没想到黛玉有这样的福分,便是隔了一层的舅母也能对她这么好。


    “林姐姐,你倒是在这儿自在的很哪,可怜爱哥哥原先跟我一处过来看你的,到了门口竟是叫大太太的人给赶了出去。”湘云用帕子掩着嘴巴,偷笑道“倒是没想到如爱哥哥这混世魔王般性子的人也有今天?”


    宝玉几次过来,被拦了下来,黛玉自然也是知道的。“快打住,那是大舅母怕耽搁了宝玉的学业,这才好心拦着宝玉罢了。你可别张嘴就乱说话,叫人误会了大舅母就不好了!”


    湘云听了黛玉的回话,就有些不高兴。“不过是几句玩笑话罢了,林姐姐也忒较真了些。”


    黛玉看着湘云笑了笑,没再说话。


    这时,如意就端着几碟子摆盘的水果进来了。


    “林姑娘,这是老爷刚给太太寻来的樱桃。刚从树上摘下,甜津津的。还有一碟子番木瓜,清脆爽口。太太吃着不错,叫我给你送一些尝尝。若是喜欢,只管打发人去太太那取。”


    黛玉也没客气,反倒跟如意道,晚饭给自己留一道粉蒸肉,她去陪大舅母一道用饭。


    如意应了声,端着盘子就下去了。


    显然已是常态。


    一旁湘云瞧着,不知是何滋味。


    “偏我来了,林姐姐就病了,也是真真巧了。”等如意退了下去,湘云就来了这么一句。


    黛玉一愣,不明白湘云是什么意思,一时就不知该说些什么。


    谁料,湘云紧跟着又来了一句,“我瞧着林姐姐吃着玩着的,脸色也红润的紧,倒是也不像如何病着的模样。可是好了?不知道的还当是林姐姐不欢迎我这才说病了呢!”虽说是笑模样,可是话语叫黛玉听来可是一点都不软和,反倒是刀子一样,直击黛玉的内心。


    “我算是哪个牌面上的人,又如何敢不欢迎你?”黛玉一听就冷了脸,“这又不是我家,我不过也是一个久居的客人罢了,哪里有权力不欢迎你呢?”


    湘云也没想到黛玉的脸色说下就下了。一时有些后悔,不该由着心里的郁气翻腾,带着不好的情绪说话。不过瞧着黛玉过得这般自在,想到自己在侯府,自家叔叔婶婶何曾这么对过自己,一时心有不忿,言语中就带了出来。


    只是黛玉这么不客气地说话,湘云面上一时就有些下不来。就不愿意低头。


    便是自己说的有哪里不对,好歹是来看望她的客人,就是看在这个份上,如何不能谅解则个。说冷脸就冷脸,自己又不是爱哥哥,还得看她的脸色,殷勤小意地赔不是才行。


    这么一想,本来还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如今全没了。只觉得黛玉气量狭小,不能容人。也不跟黛玉和邢霜打招呼,直接怒气冲冲地就走了。


    等到黛玉眼睛红红地来跟邢霜一道用饭时,邢霜啥也没说,平时如何现在还是如何,该吃吃该喝喝。黛玉瞧着舅母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心突然就安了下来。原先还担心自己作为主人这么做不好,如今大舅母都不说自己,那好像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邢霜怎么想得呢?不过是女儿家几句口角而已,不必放心上。再一个,邢霜也是觉得黛玉身体不好也跟她情绪也有关心。能发泄几句倒是也挺好。


    当然,要是黛玉吃了亏,邢霜肯定就不是这般反应了。


    湘云那边,正觉得委屈呢。偏宝玉还来问她林妹妹可好、吃的穿的身体如何的不住口,湘云一听更委屈了。


    倒是没哭,只是气红了眼,跑贾母处告状去了。


    也不知道湘云怎么说的,反正最后贾母把湘云抱在怀里一通安抚。宝玉追着湘云进了荣庆堂后,贾母又喊宝玉好好哄哄她云妹妹。


    宝玉虽不知湘云为何生气,但是云妹妹哭了,就是贾母不说他肯定也会这么做的。一时拉着湘云妹妹长妹妹短地唤着,宝玉是个极会哄人的,又能放下脸面,什么肉麻的话都能说,一会儿就叫湘云又哭又笑地,事情显然是过去了。


    倒是贾母,不知是弥补还是怎么的,之后对着湘云各种体贴,好东西云云不断地赏下去。还常常跟宝玉成双成对地配着,一时间,府里的流言倒是变了,都道是黛玉失了贾母的宠,湘云上台了。


    因着邢霜一力给黛玉撑腰的缘故,贾府的下人哪怕是觉得黛玉失了贾母的宠,也不敢再如从前一样或是动作或是言语上为难黛玉。只是,对着湘云更加热情、讨好了些。


    不说荣国府这一番风云变化,只说远在扬州的林如海见着见到了送礼回来的下人,原先只是例行地询问一番罢了。竟不知听到了什么,倏忽变了脸色……


    第五十三章


    扬州, 林府。


    听说给贾府送年礼的下人回来了,林如海赶紧叫进来,他可正等着自家宝贝闺女的书信呢!黛玉进京几年过去了, 如今, 他可全凭着每次往来的书信慰藉一颗老父亲的爱女之心呢!


    哪怕每回信里的内容也就那么些,不外乎是先给自己抱个平安,道好,或者是说说她外祖母又赏了什么什么好东西给她。再不就是问候一下自己的身体,叮嘱一番自己。


    可怜她小人家家的, 也不知怎么有那么多心可操?


    每回看到黛玉在信里一本正经地要自己吃好穿好、好好照顾自己的话,林如海的心就软得一塌糊涂的。他印象中的闺女还是个冰雪聪明、天真浪漫的小姑娘, 终于也长大了, 会心疼自己父亲了啊!


    林如海还在心中兀自感叹呢, 就见管家领着人进来了。


    按着惯例, 林如海每次都是先看信, 之后再问一下具体情况。这回自然也不例外。


    林如海先是从下人手中接过了黛玉的回信,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显然是信里的内容叫他不悦。等看完了信,林如海抿嘴不语, 屋里一时就有些安静。


    黛玉头一次叫人送来这种很有些告状意味的回信, 难怪林如海如此郑重了。


    然后,林如海就叫去京城送礼的那几个下人回禀到贾府后的事宜。


    心里还在想着, 能叫黛玉说出有些不妥这样的话来, 那定然是十分不妥了。毕竟, 这几年,玉儿的回信从来都是“好好好”之类的字眼,还是头一回说出“不妥”之处。自己可得好好问问清楚。


    下人能说什么呢?在贾府总共就呆了几天,身份有别,和黛玉话都没说过几回。也只刚到贾府那日送信和走的那日取信时候见过黛玉两面而已。其余时候,他们都是被安置在下人住的地方,压根就见不到主子。


    是故,根本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问不出什么东西来,林如海心里就有些烦躁。一旁的管家看得分明,想起外面还有一人,赶紧报给林如海。


    林如海一听黛玉的奶娘跟着回来了,一时又是惊喜又是不安。赶紧叫宣了进来。


    相比于林如海的急切,王嬷嬷自从回到扬州,回到林家,慌乱的心反正镇定了下来。


    等被叫进去,王嬷嬷已经整理好思绪,都不叫林如海问询,已然条理清晰地把黛玉进荣国府前后发生的事情一一汇报。林如海想知道的,没想到的,全都细细地说了一遍。


    包括黛玉进京只有几个二三等的婆子去接,走的下人出入的角门,当家的奶奶太太懈怠以至于黛玉当日初到荣国府都没有收拾好院子,最后留宿贾母的碧纱橱和宝玉里外住着,一住就是几年……


    王嬷嬷一气儿说了许多,就见林如海的脸色越来越黑,眼里的愤怒越来越盛,等王嬷嬷说到贾家婆子道黛玉是打秋风的破落户、对着黛玉诸多难为的时候,林如海手里的信都叫他蜷成一团,握得紧紧地,额角青筋迸起,连声怒喝“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显见是气狠了。


    哪怕王嬷嬷后来还是念了几句好的,例如荣国府的小孩子多因而黛玉倒是不孤单、还有后来大太太邢霜也是常会护着黛玉等等,林如海的怒火也毫未减免。


    玉儿可是自己捧在手心的珍宝,是自己在这时间唯一的骨肉亲人,哪里容得了贾家如此作践?林如海怒火高涨,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本来想着玉儿是荣国府老太太的亲外孙女,定能护着黛玉周全,好好教养黛玉长大的。有一个品级较高的女性长辈的教导,也能叫黛玉将来的终身大事更好些,这才叫她接了黛玉去。何况,贾母在信里也是和自己信誓旦旦地保证过会好好照料黛玉的,哪里料得到竟是叫黛玉受了这许多委屈,林如海一时恨得不行。又气贾母不能言出必行,也恨自己思虑不够周全,这才叫黛玉被人轻看,连下人也能踩上几脚。


    一时间,只不得立马就叫管家收拾东西去把黛玉接回来才好。


    没有女性长辈教导就没有了,名声不好听就不好听了,哪怕嫁不出去了,大不了自己养着自家闺女就是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一股冲动俨然就要迸发而出了,然而,林如海还是忍住了。不过一会儿工夫,不待别人来浇冷水,林如海自己就先打消了念头。


    若是,单单为了黛玉的教养问题,那他肯定犹豫都不带犹豫的,立马就把黛玉接回来。显然,林如海还有别的顾虑。不然,哪怕是把黛玉放在荣国府教养,平时便罢了,过年总可以接过来父女团聚几日的吧!


    黛玉也不至于回回过年都要病一次。


    事实上呢,却是黛玉一去荣国府后,父女二人就再也没见过了。这难道正常吗?


    显而易见,林如海必然是有难言之隐。盖因现在的林家委实不是什么安生的地方。如今,扬州这边的局势很是复杂。自己这职位又是很要紧的地儿,加之是个肥缺,好些人都在盯着呢!一个不好,性命都是问题,这个时机,如何能把玉儿接回来跟自己一道冒险呢?


    冷静下来的林如海,细细思考着其中的厉害关系后,更加不能接黛玉回来了。只是,叫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闺女白白受委屈、吃亏也是不可能的。


    哪怕不能把黛玉接回来,林如海觉得起码也要叫自家闺女住得开心,委屈什么的谁都可以受唯独自家闺女不行。还有贾家那个宝玉,什么玩意儿,凭什么给自家闺女取字,简直混账……


    越想越生气,越生气就越要想,林如海一晚没睡,就在书房思考对策。


    如何叫贾家长个记性,如何叫宝玉吃个闷亏。还有贾家那个不知礼数、言语莽撞的宝玉如何配得上自己的掌上明珠?自己可得好好给黛玉挑个夫婿。万一哪天自己真的出了意外,贾家肯定是靠不住了,总得重新给自己闺女找个依靠,幸福一生才行。


    林如海在心里暗暗谋划着。而这一切,远在京城的邢霜并黛玉都不知道。


    京城这边,因着贾母对湘云非同寻常的,湘云在府里的日子可谓是如鱼得水一般。谁见到了都会放下手里的事情,恭恭敬敬地行礼,喊上一声云姑娘。


    日子过得舒坦自在,湘云自是乐不思蜀。是故,到了中秋,史家派人来接,湘云央着宝玉一道在贾母处撒娇求情,求得贾母出面打发了史家的下人,留了下来。


    宝玉上学的时候,湘云就和探春一起去寻宝钗玩。十次中迎春也会出现一两次。但是岫烟和黛玉基本是不出现的。


    先前,黛玉和湘云两人不欢而散,黛玉还郁闷了两日。


    只是,很快,黛玉就叫别的事情给转移了注意力了。


    却是邢霜怀这一胎着实折腾人。不仅折腾自己,就是身边的人也不得安生。


    明明邢霜本身的身体素质非常好,但是怀孕后一直状况不断。


    先是精神厌厌的、身体懒散,怎么睡也睡不够。之后,又是胃口不好,什么都吃不进去。


    等出了四月,邢霜的胃口就突然好了起来。这可苦了大老爷。因为邢霜是经常心血来潮地特别想吃某样东西。叫她挺着个肚子去要吃要喝的多累啊,邢霜自己不去,就使唤大老爷去。


    谁叫大老爷死活赖着邢霜床上不走的呢,这可方便邢霜晚上行凶了。有时候,半夜三更的,大老爷睡得正香呢,就叫邢霜一脚给踹醒了。


    干嘛呢,当然是点菜啊!


    大老爷睡得迷迷糊糊的,坐起身子,眼睛都睁不开,叫邢霜忍忍。除了几个值夜的,都睡着了,哪里有菜叫她点。


    邢霜倒是也想睡,偏肚子里的小家伙不让啊!不叫她吃到,她觉得一整晚她估计都睡不着了,嘴馋又心痒,简直要命。


    邢霜扶着肚子往大老爷面前去,指指肚子,示意他这是你家孩子要吃,你看着办吧!


    大老爷也是真疼这个没出世的孩子,再一个,邢霜怀孕后就不走霸王花路线了。一个不顺意,人家也不怎么着你,就是挺着肚子往你面前一站,可怜兮兮地望着你。不时地抚一下肚子,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就剩她娘儿俩相依为命的样子。


    偏大老爷就吃这一套。这叫他觉得这个时候,他是邢霜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的天地、依靠一般,这种感觉特别的爽,大老爷简直要上瘾。


    于是,只能痛并快乐地起身去给邢霜张罗。


    邢霜折腾他,他就折腾府里的厨子。反正是不叫邢霜饿着的。


    邢霜倒是也很给面子,做好了之后吃得特多,胃口出奇得好。邢霜倒是也知道这样不好,搅合大老爷不能睡觉也就算了,毕竟谁叫他是孩子亲爹呢!可是扰那些灶上的人的清梦就有些不厚道了。


    故而,之后,工资是给的足足的,大老爷也是时常有打赏。也亏他一个如今只靠月例银子的人是怎么省下银子来的。


    倒是凤姐儿,见着大老爷对着邢霜这般体贴照顾毫无怨言的样子,有些惊诧。好几次,过来给邢霜请安的时候,盯着邢霜的肚子就若有所思的。


    这还是大半夜呢,就这么吃,白天时候,邢霜就更无所顾忌了。


    通常,邢霜想吃什么菜,大老爷就叫人给做。想吃水果,等应季的水果一上市,大老爷就打发人去买。有的还在地头或是在树上呢,大老爷就叫人先去果农那儿收购了。附近没有,就带人走远些去找,只要是能寻摸到的,大老爷都给邢霜弄来。


    这么着下来,邢霜的肚子不大才奇怪呢!


    初时,倒是也没人放在心上。胃口好不容易转好,不叫邢霜吃,安的什么心哪?


    等几个月过去,邢霜的肚子就跟吹气球似的,蹭蹬地变大。这时候,王善保家的第一个发现不对了。大太太这肚子也太大了些。


    赶紧拦着邢霜少吃些。又请王太医上门看诊。王太医进来还吓了一跳,不过是这两个月太医院有些忙,没能过来,这大太太的肚子长得也太快了些。


    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邢霜这是头一胎,在古代也算得上是高龄产妇了,肚子这么大,生的时候可是要受罪了。


    看过后,发现确实是邢霜吃得多,然后运动的少,这才导致如此。


    为了之后生产顺利些,王太医又重新给邢霜定了饮食单子,还有一天什么时辰散步多久,也给安排上了。顺道检查了岫烟的功课,又布置了新的内容。


    邢霜倒是也知道轻重。古代的就医条件不好,要是真难产了可就糟了。从前倒也罢了,可是有了孩子后邢霜就很惜命了。


    而且,邢霜最怕的还是自己去了留下孩子一个人在这风雨飘摇的荣国府,还没长大就得大树倾倒、分崩离析了。到时候,谁还能顾得上他呢?


    就是大老爷如今表现得如此疼惜孩子,可等自己走了,谁知他会不会又变回原先的样子?那时,自己的孩子可怎么办呢?


    这么一想,邢霜担心坏了。乖乖地尊着王太医的医嘱,饭食减量、经常散步。


    看着好吃的心痒难耐也能忍下来,挺着大肚子走来走去的,哪怕再累,只要时间不够,也不停下。


    哪怕邢霜平时显得再爽直、或是云淡风轻,这会儿,也是真的好些次委屈地想哭了。


    就是一旁的大老爷瞧着都心疼,好些次想叫她先停下来歇歇再说,想到王太医的叮嘱又住嘴了。还有邢霜半夜的时候常常腿脚抽筋,厉害的时候疼哭也是有的。


    大老爷这才发现,原来一个孩子的出生这么不容易。他是既心疼邢霜受的这些苦,也好像体会到了为人父母的那种责任感


    虽然邢霜经常不舒服的时候就过来折腾自己,搅得自己也不安生。大老爷每次嘴上都说邢霜麻烦精、故意折腾他,但是大老爷一直都是口头上抱怨,行动上却很给力,任劳任怨。


    当然,也是应该的,谁叫他是孩子他爹呢!


    怕是邢霜自己都没发觉,如今他是越来越不拿大老爷当外人了。


    不单单有大老爷任劳任怨地供邢霜使唤,就是黛玉和岫烟这两个小姑娘也是整日过来陪着邢霜在院子里晒晒太阳、逗趣解闷呢!


    前些日子,邢霜突然想打秋千了,大老爷就找来匠人做了个既漂亮又结实的秋千,四周围着一簇簇的花朵。


    当然,邢霜也就是想想而已,她可不敢拿自己的身子冒险。不小心摔了就麻烦了。只叫岫烟和黛玉去玩。


    小姑娘嘛,对着这个就没有不爱的,尤其是布置得还很梦幻好看。两个小姑娘争着打秋千,随着秋千的起落偶尔一声轻呼或是尖叫,日子倒也是有趣的紧。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邢霜的肚子越发大了,比起一般的孕妇来得都要大。不过才七个月,快要赶上人家九个月大的了,不知道的都当要生了一样。


    看得王善保家的是胆战心惊的。她是过来人,自然知道生产的各种凶险。孩子越大那是越不好生。也只能整日祈祷邢霜这一胎能够平安罢了。


    且说林如海这边,想着怎么回敬贾家又不叫贾家迁怒、委屈黛玉,还得好好捧着自家闺女,这中间的度可得好好把握。


    一番思考后,林如海终是下定了主意。


    林如海为官多年,最不缺的大概就是同僚、官场上的朋友了。


    于是,等林如海一封信件到了荣国府,到了贾母手里后,没几天,贾政就被上司请去喝茶了。


    且说上司请了贾政后,先是一番陈词感叹贾政多年兢兢业业、勤勤勉勉地工作,很是夸赞了一番。


    然后,又暗示了几句,叫贾政这几日好好工作,做好了就可以升官了。


    第二日,去工部点卯后,贾政果然收到了大量的工作。贾政就觉得这是上司终于开始赏识他了啊,天天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


    查看了一番,倒是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只是天天一大堆的文件整理,还没有人来帮忙。大老爷也安慰自己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动筋骨……


    十来天的连续着天天加班也不委屈,反而加班加的异常开心。天天顶着一双熊猫眼走路带风,兴奋得意得很。


    总觉得自己是人到中年、时来运转,事业终于也要开始蓬勃发展了。就说自己肯定是有能力的。贾政已经在展望大好未来了。


    只是,一天、两天、三天……十天……二十天过去了,升官的影子都没见着,大老爷这才意识到让人给涮了。可怜这么些天天天加班加点地工作,政老爷的一腔热情都给熬没了,人也熬枯了、白日里也是无精打采地。


    然后,一不小心整理一份重要的资料给整理错了,“恰巧”交接工作的人忘记告诉了他这份资料很重要,要仔细查验几遍,又“恰巧”这份出了错的资料是要呈上御前的。


    结果,可想而知,呈上御前的材料犯了特别明显的错误,贾政自然就被罚了。


    知道贾政的官是荣国公贾代善临终前上的一道遗折求的太上皇给他儿子许个官职,这才有了贾政的工部员外郎。


    皇上就是看在荣国公和太上皇的面子上也不能撸了他的官职,尤其是太上皇如今脾气正有些古怪易怒,皇上倒是也不想因为这个惹怒太上皇。是故,贾政只是被罚停职在家闭门思过三月、罚奉半年。


    讲真,钱真不是事儿,政老爷请他养的那群清客一次好酒用的钱也不只那个数。只是,这次贾政可是丢丑丢大了。


    叫皇上当众数落,犯了那么明显的错误,还仰赖先父的面子才得以保全官职。这又叫人再一次提起了自己为官的出身不正。人家都是科举入仕,堂堂正正地考上来的,只有自己是蒙父辈荫蔽,偏生这么些年在这个职位上也不动弹。


    叫人一提起来就能想起来自己这个官职的由来。或是嫉妒、或是不屑、或是瞧不上的,总归又是少不了一阵打趣。


    只是贾政又是个特别要面子的人。叫人时不时地拿出打趣,可是气羞又气,恼得不行。


    贾母原先收到了林如海的来信,再想到跟着回去的那个嬷嬷,心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至于林如海派来接黛玉回去团聚的人,自是叫她打发了。


    林如海信里三分之一的埋怨、三分之一的要求、还有三分之一的威胁。总之,是觉得自己这个外祖母做的不太称职。要是想要两家还能友好往来,就把黛玉和宝玉分开,还有叫黛玉的日子过得舒服些。否则他有的是办法叫荣国府妥协。


    黛玉父亲对自己这个外祖母的教养有了怀疑,贾母自然得认真考虑他的要求。谁叫他是黛玉的父亲呢。


    但是,对于林如海信上暗暗的威胁之意贾母却没怎么放心上。虽然觉得林姑爷的话说得有点儿重,但是并不觉得他真会怎么样。谁叫黛玉还养在荣国府呢!


    甚至,只要她闺女还养在荣国府一日,每年的年礼还有节礼还得照样送,不能断。自己作为岳母,还给他抚养女儿,他不送就是他不无礼,是要受人指摘的。


    至于林如海信中暗含的威胁,贾母是不怎么放在心上的。


    就是林如海真的想如何,他可是远在扬州,再生气再想搞小动作,又能拿自己如何?他林如海再有势力,顶多就是扬州一带得看他的脸色,京城遍地权贵的,他如何敢又哪里有能力肆意妄为呢?


    只是,等贾母收到了贾政在朝上被罚俸的消息,贾母不知怎么地突然就想到了林如海的那封信。


    原来,她潜意识里还是有一点担心的。


    再跟贾政打听了一下他被罚的前因后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没想到林姑爷竟然如此大的能力,人在扬州,也能在京城这边搅起水花。


    这么一来,贾母对林如海的能力就更看好了。


    虽然也恼怒林如海的不给面子,说翻脸就翻脸,但是,这不是利益不够大嘛,利益足够大的情况下,什么都可以原谅。


    故而,贾母对着宝玉和黛玉的事情就更加看好了。


    只是,鉴于林如海的反应,她肯定不会再做得特别明显了。先前无所顾忌,如今林如海知道了,还在一边看着,就是为着自己二儿子的官途,也得收敛些。


    但是,哪怕不明着来,暗暗来,谁又说不行呢?只要叫黛玉真心喜欢上宝玉,就是林如海也拦不住。


    不能用手段,那就叫宝玉多用些心思,好好哄哄黛玉。自己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小儿女之间最受不住这种纠缠了。真心相待、甜言蜜语,再加上宝玉原就喜欢他林妹妹,把黛玉哄过来肯定是妥妥的。


    不过,有一点,还得防着点儿王氏。王氏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子有点儿小,如今敏儿都过世了,还揪着那点儿恩怨不放。对着黛玉总是不客气。


    要是因为她的缘故把黛玉推走,那可不行。只是,王氏瞧着听话,其实脾气犟得很,这件事上自己是没能力叫她能真的听从的,还得和政儿说说。


    贾母在心里暗暗打算着。


    之后,贾政就知道了,这次的事情是妹夫林如海动的手脚,为的是黛玉,起因却是宝玉。


    贾政的关注点跟贾母不同。第一反应是,原来自己这次的尴尬难堪都是受了宝玉那个混账的连累,贾政在心里又给宝玉记了一笔。


    然后,贾政绝对是想官运亨通的,不然,也不会叫元春进宫。既然妹夫这么有能力,那么能和妹夫亲上做亲,自己肯定是愿意的。


    反正妹夫就黛玉一个女儿,将来的官场上的资源肯定是要交给黛玉的夫婿的。若是两家联姻,那就是交给宝玉。朝廷对于父子同朝为官是有规定的,宝玉若是为官,职位是不能超过自己的,那肯定得先自己升,才能叫宝玉升。


    这么一想,贾政肯定乐意黛玉和宝玉的亲事。


    最了解贾政的还是贾母,这不,听到贾政同意了,贾母就满意地离去了。


    只贾政又去哄王夫人,交代贾母的一番话。当然,肯定是换了一个说法。只说一切都是为了宝玉的前途。


    只是,贾母和贾政都太低估了一个母亲的心,王夫人是绝对不可能叫一个整天要自己儿子伏低做小的做儿媳妇的。


    前途还有她姐姐元春照拂呢,元春出生国公府,生在大年初一,将来定然是个有造化的。何必屈就一个林黛玉?


    如今,她就宝玉一个孩子在身边了,她要为宝玉打算好一切,为他准备最合适的道路,娶一个最合适的媳妇。而媳妇的人选绝对不可能是林黛玉。


    但是王夫人知道自己肯定是胳膊拗不过大腿,面上应了。看着贾政满意地出去了,王夫人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第五十四章


    贾政脚步轻快地出了门, 一旁的周瑞家的就见王夫人的脸立马耷拉了下来。面色甚是难看。


    周瑞家的趋吉避凶的本事还是有的。直觉留在这儿不好,刚想找个借口出去躲一下,就听“啪嚓”一声, 清脆而刺耳, 得,一套上好的青花瓷杯又报废了。这该是这个月王夫人房里报废的第三套茶具了。


    周瑞家的赶紧跪下,“太太息怒、太太息怒”。


    “息怒?你叫我如何息怒?刚刚你也听见老爷的话了,居然想把林黛玉那个命苦的许给我儿,委实可恨”王夫人一想到贾政说的那些话, 就气得不行。


    在她看来,自家宝玉相貌人品家世样样都好, 便是公主郡主也是配得的, 哪里是一个年幼丧母的林黛玉配得上的?


    “老爷也是为了宝二爷的前程打算呢!”周瑞家的跪在地上, 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王夫人的脸色。


    周瑞家的这么一说, 王夫人就更有话了。


    林如海就是再厉害, 自家就一定要靠上他才行吗?不说自己娘家大哥如今正是步步高升的时候,就是自己闺女也是未来可期。把宝玉配那弱不禁风的林黛玉, 这是在痴人说梦呢!只要自己在一日就绝不允许。


    周瑞家的瞧着王夫人的态度越发强硬,跟着说道“叫我看来, 把咱们二爷和林姑娘凑成一对着实也是委屈咱们二爷了。”只听这一句, 王夫人就满意,点了点头, 叫周瑞家的起来回话。


    周瑞家的赶紧一咕噜的爬起来, 刚刚跪下的时候茶水沾染上身的污渍也没处理, 就接着刚才的话继续道“咱们二爷是又孝顺又体贴,学问还好,对着府里的姐妹也是友爱和善。真真的哪里都好的人啊!林姑娘呢,好听点是官家千金,不好听那就是丧母长女,是能叫人说道的。再就是听说是打出生后会吃饭就会吃药,身体就不大好。性子也不太好,听说前些天儿还和云姑娘闹了口角。云姑娘可是再爽利不过的性子了,和宝姑娘那是亲热得跟亲姐妹似的,单单跟林姑娘玩不来,可见确实是林姑娘的性子有问题了。”


    这么一长串的说下来,周瑞家的嘴都干了,不过瞧着王夫人脸上的认同,就知道自己是说对了。最后,总结了一句,“可见,林姑娘是远远配不上咱们宝二爷的。”


    一番话可真是说到王夫人的心坎里去了,王夫人可不就是这么想得嘛!吩咐门外的彩霞进来重新上茶的时候,还赏了周瑞家的一杯茶水润润嘴巴。


    王夫人原就不喜欢黛玉,也不单单是贾敏的历史遗留问题。就是黛玉纤细袅娜的身体也叫王夫人看不惯,她钟爱的儿媳妇最起码得是宝钗那样珠圆玉润,瞧着就有福气的。


    何况,宝玉到了黛玉面前总是伏低做小的,是个母亲就看不得自己儿子这个样儿。但是,做母亲的总会给自己儿子找借口,不说宝玉整日和姑娘家混在一起不好,反倒是赖黛玉不该使性子。却不知,两人若真是天天相亲相爱的,王夫人只怕更急了。


    王夫人对黛玉有着如此不好的印象,再知道贾母有撮合宝玉和黛玉的心思,王夫人对黛玉已然由原先五分的不喜增加到了十分。


    王夫人越想就越觉得黛玉哪哪都不如她的意,尤其是把林黛玉跟自己外甥女宝钗放在一起比较,就更看不上了。


    不拘人品才貌,那林黛玉如何及得上自己的外甥女宝钗三分?


    这么一想,王夫人倒是真起了心思。如果宝玉的媳妇现在一定要定下一个人的话,那倒是还不如定下宝丫头。要做宝玉的媳妇,不管人才还是家世总得占一样吧!


    宝丫头好歹还占了一样人品,反观黛玉,却是一样也叫她瞧不上眼。


    王夫人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对着周瑞家的还是问了一句,“你瞧着宝丫头如何?”


    周瑞家的不愧是王夫人的心腹,不过一个转念就明白了王夫人的意思,“宝姑娘自然是好的。行事很有几分太太的品格,待人接物什么的也是落落大方、人人称赞的。就是家里门第也是紫薇舍人之后,手握万贯家财的。”


    想来陪嫁也该是异常丰厚的……


    王夫人心中主意已定。至于宝钗的宫中参选,王夫人是半点没放在心上的。堂堂国公府,哪怕是再不济,叫个把子人落选还是可以的。何况,宝钗的参选资格还有他哥薛蟠那么一个明晃晃的黑点呢!


    至此,王夫人算是把黛玉看做了眼中钉。一边想着怎么打消贾母和贾政的心思,一边想着怎么给宝钗创造机会。


    等出了门,周瑞家的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把褶皱抹平,把袖子上沾的茶叶沫子拈下,调整了一下表情,扬着头,还是那个二太太身边得重用的心腹,谁也不敢小瞧。


    只是,周瑞家的在心里又重新排了一下宝钗和黛玉的位置,这决定了自己对两人的态度。毕竟她可是王夫人的人,总得跟着王夫人的步伐走,


    不提周瑞家的这一番心思,倒是大房那边邢忠夫妇今日又上门来了。


    这两人每月至少都要上门一次的。一来是邢霜托他们帮自己看着外面的庄子出产,以防下人糊弄自己。再有当初说好了岫烟的花费还是得这对父母出,不管多少,总归是个心意嘛。也是叫岫烟在自己这边呆的更自在些,父母供养的嘛!


    邢霜本来以为是庄子上有事或者是来两口子想闺女了过来看看,哪晓得竟是替人送信来的。那人只说是从荣国府门房送不大方便,求着邢忠亲自进府一趟,悄悄转交给大太太。


    邢忠想着不过是一封信,便是有什么不好的,左不过烧了就是,肯定是没什么大妨碍的。就答应了帮着跑一趟。


    邢霜倒是纳罕,自己在外面也不认识什么人,也不知是谁寄来的,还用如今隐秘的方式?


    等拆了信封,一瞧内容,就明白了,原来是林如海寄来的。


    七八十来页的纸,厚厚的一叠,只有一页是写给邢霜的,其余都是给黛玉的。


    给邢霜的是道谢外加请求,感谢邢霜对黛玉的帮扶,也是请邢霜再多多照看黛玉。


    给黛玉的则是一番抚慰,告诉黛玉做父亲的已知她的委屈,心里甚为难受。以及其中夹杂着后悔的情绪,通篇下来,“汝父何其痛哉、悔哉!”的字眼,多处可见。可见其心里的懊恼、后悔、悲愤了。


    笔墨之厚重、深刻,一颗老父亲的担忧、慈爱之心跃然纸上。


    黛玉读信时,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落,打在信上,和着墨晕染了开来,一片模糊。


    心中百感交集。从前,她是不想叫父亲知道、担心的。但是,如今,父亲知道了,还写了信来,心里又忽然觉得有些委屈。是孩子只有在面对父母时候的那种坦然的肆意的无所顾忌的那种委屈。很矫情,但是莫名地令人心安。


    林如海这么隐秘地送来的信件,自然不可能只是抒发一下感情。还是给黛玉指路来的。告诉黛玉,且先安心住着,也不要觉得愧疚不安,你老父亲送去的养上十来个你也用不完。也别露怯,你背后有父亲这棵大树撑着,只管安心地生活。有谁冒犯,也别怕,只管打回去。哪一天,觉得贾府实在住不得了,给他写信,到时定会派人接你回去。


    千言万语,无数忧切汇做最后一句“一切有为父在,莫怕!”


    林如海没说的是,如果贾家实在是不堪、不能忍受了,那么就算自己身边再不安生也要把黛玉接回来。林府不能待,那就买个隐蔽些的宅院安置黛玉,叫黛玉清清静静地过日子。当然这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 。


    黛玉不知其中曲折,只记得父亲说只要自己过得不好他就可以接自己回去,不必过分委屈自己。


    黛玉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是有退路的。


    从前,贾敏刚去世贾母派人去接黛玉的时候,林如海就和黛玉解释过,说是为了女儿家的教养问题这才把她交付给贾母。那会儿黛玉似懂非懂、迷迷糊糊地进了贾府,后来懂了,黛玉以为嫁人之前她都只能待在荣国府了。


    如今,知道自己原来还是可以回林家的,不是只能赖在贾府。忽地,黛玉一下子就轻松了许多,从前压在心底的不安、焦虑也放下了。有父亲在,有父亲撑着,自己只要做个在父亲这棵参天大树下开心的小棉袄就好。


    一下子,黛玉的底气就足了。


    就是邢霜也没想到林如海这次写信过来能这么给力。之前,邢霜不过是想着,不管如何,得叫林如海知道黛玉在荣国府的真实情境况。哪怕现在的黛玉过得不是太差,至少得叫林如海知道贾家人对待黛玉的态度。不要太过放心了。


    这才给黛玉奶母王嬷嬷出了主意,叫她回去一趟。


    否则,依着黛玉一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配上林如海的粗神经,黛玉最终能有个什么好的着落?


    倒是没想到林如海能够这么直接,给了黛玉一个定心丸。


    过了中秋,天气渐渐凉了起来。


    邢霜遵照医嘱,每天吃完早饭都去园子里走走,看着各种五颜六色叫不出名字的花,心情甚好。走上半个时辰,回去后,大老爷还得和宝宝来一番亲子互动。


    下午的时间一般都是黛玉和岫烟过来陪邢霜说说话、解解闷,或是打打秋千,邢霜看着小姑娘家的青春活力倒也舒心。


    谁知道这日岫烟正荡着呢,秋千的绳子忽地一端断了开来。好在一旁侍候的小丫头机灵,过去接了一下有个缓冲,荡得又不高,这才没出大事,只手腕上和膝盖上擦破了点儿皮。


    小姑娘倒是没出事,邢霜却被吓着了,晃了心神,当时肚子就有些疼。


    邢霜气坏了,想着肯定是贾赦那个粗心的找的匠人没弄好,这才出了意外。等着回去再找他算账。


    叫如意先带着小姑娘回去上药,自己扶着王善保家的手慢慢走回去,结果半路踩到了几颗珠子差点儿摔了一跤。


    亏得邢霜身手灵活,挺着个大肚子也是巧妙地立住了,腰却还是闪了一下。情绪激动了些,再加上先前又受了惊吓,可不是不好了,肚子疼得厉害了。


    又是叫人请太医,又是叫人抬着回去。亏得王太医一直有给邢霜做检查,了解邢霜的身体,又来得及时。再加上邢霜也没真摔倒,只是闪了一下,邢霜的身体底子打得又好,故而,倒是也没早产。


    只是免不了要在床上躺上几天了……


    第五十五章


    邢霜躺在床上, 心里却难平静。


    秋千断了自己当是意外,大老爷办事不靠谱的时候也是常用的,自己倒是没想过别的。哪怕为了安全起见, 秋千是每天都会叫人检查一遍, 邢霜想着没检查出来也是有的。


    可是,回去的路上竟然是又踩着了珠子。自己踩到的可不是一颗珠子,是很多颗分散开的。哪怕没踩上这一颗,那么多总会踩上另一颗的。只要自己不是盯着地面走,总会踩上。所以, 今天若不是怀孕的是自己,换一个人, 妥妥的是要摔倒的结果。


    一次是意外, 可是相继两次都险些出事, 可能是意外吗?


    邢霜不相信, 当“巧合”碰上“巧合”, 邢霜更倾向于这是人为制造的意外。也就是说,是有人故意要害自己或者孩子, 或者二者兼有。


    邢霜不知道是谁做的,也从没想过自己会经历这种事情。


    先前, 虽然邢霜跟王夫人等人常有摩擦, 但是顶多也就是口头上针锋相对或者下下面子,还没有过大动干戈的时候。本想平平静静地过完这几年, 谁想到倒是有人等不及要跳出来了。


    现在的她看谁都觉得不善。既然有人敢朝着自己的孩子亮爪子, 那么, 自己非得剁了它,叫那人好好体会一下痛处才是。


    不仅是邢霜,就是大老爷心里也很是气愤。


    查,必须要查,仔细地查。


    秋千绳子的断口处一大半是齐整的,肯定是用工具截断的。然后岫烟在秋千上荡了几次,重力增大,自然就断裂了。虽说邢霜平时自己害怕危险不会荡秋千,偶尔却还是会坐一坐过过干瘾。


    哪怕邢霜不去做秋千,但是岫烟或者黛玉做了,摔了之后或是能够撞到邢霜或是惊吓到邢霜,有一个就算成功了。所以这必然是冲着邢霜来的。


    再一个,动手的人肯定是知道邢霜常去那儿,连回来会走哪条路都一清二楚,这才能提前动了手脚。刚好赶在邢霜刚受过惊吓晃了心神,这才叫邢霜险些摔倒。


    怎么查呢,谁来查呢?


    在邢霜的心里那是谁都有嫌疑的,谁也信不过。大老爷这次倒是给力,邢霜说不相信别人,他就亲自上阵。他是不会,不知道从哪个方面入手,邢霜就给他方向。


    从珠子的材质、割断绳子的工具、出事的地方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动手的人是否落下东西?还有谁有那个时间动手?那天距离检查过秋千的下人和自己到达那儿中间这段时间有谁去过那儿或者在附近?


    ……


    总归,就按着这些方面来找,总归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奇怪的是,第一遍,竟然什么都没有查到。


    珠子是市面上最普通的木珠,不怎么珍贵,意味着谁都买的起,贾府手里有这种珠子的人不在少数。从这方面入手,不说是大海捞针,但是也不容易。显然不合适了。


    其它线索也一样,工具没找到,有时间动手的人挨个审了一遍,个个都哭嚎冤枉。甚至有人搬来了贾母,求贾母做主,只说大老爷这样逮着人就抓来审问太冤枉人了。


    贾母来了,拿着拐杖指着大老爷说他平时荒唐无度也就罢了,如今还把府里搅得乌烟瘴气,自己是断断不会容许的。勒令大老爷把人放了,不许再生是非。


    从出事到现在,贾母除了刚开始听到消息叫鸳鸯送了点子东西过来看看之后,再没别的反应了。一点儿态度也没表示。哪里是普通人家当祖母的正常反应?


    如今,好不容易过来,就是为了叫自己收手的。她不管,竟是也不叫自己这个做父亲的管。


    大老爷眼睛都红了,头一次当众顶撞了贾母。只道贾母孙子多,不在乎一个还没出世的孙子,自己却在乎自己的儿子。自己是绝不可能停止调查的。


    要不是贾母没那个动机和立场谋害自己的亲孙子,只怕大老爷如今都要怀疑是贾母做的了。


    大老爷只觉得贾母无辜,一旁的邢霜却又是另一种看法。贾母是没理由,那么她为何还要特地跑一趟来阻拦大老爷继续查探下去呢?


    邢霜想不到别的,她只觉得贾母是在维护别人。贾母的势力盘踞荣国府多少年,这府里面有什么事情能轻易瞒过她的眼睛呢?


    但是,从出事开始,贾母除了面子上的情分打发人来瞧过自己一次,旁的再没了。不说她人手方便给自己查探一番,如今竟是连大老爷也不叫查了。


    那么,邢霜有理由怀疑,这是贾母知道是谁做的,却不想闹将出来。所以她来这一趟表面上是禁不住下人的请求来的,实际上却是为了维护真正动手的人。


    在这府里,能叫贾母维护,还和自己有利益纠葛或者恩怨的人有谁呢?


    不言而喻。这也和之前邢霜心里的猜测不谋而合。不外乎是王氏姑侄罢了。


    确定了是谁做的,邢霜就更加不可能放手了。不拘两人中到底是谁,不叫她脱层皮,邢霜都不可能退让。


    邢霜不放手,大老爷也不放手,在贾母被这两个冥顽不灵的气走之后,继续查探。左不过有时间有机会动手的就是那些人,都喊冤枉,有人是真冤枉但是有人却不冤枉,还有的知道点内容怕得罪人不敢张口……


    不厌其烦地查探总能查到,手段软了不行那就硬点,这么多的人里面就不信撬不开一张嘴。


    荣国府的下人好些养的比外面平民普通人家的小姐还要精贵,这么折腾,哪里禁得住。果然,有好几个人受不住苦头,开口了。


    这个说看到谁谁谁去了那儿附近没交代,被攀咬的人就辩解,自己那日是工作偷懒才不敢说的,或者是怕说不来被人冤枉才没说的等等……


    查探一番,发现都没什么用,偷懒、故意使坏之类的事情在府里确实是常有的。


    但是,这么些胡乱攀扯的信息中真就有一条好像是有价值的。


    是一个做粗活的三等小丫头,她是负责外面的洒扫清洁工作的。事情倒不是她做的,但是她却是看到专门负责检查秋千的那个人形迹可疑。那个小丫头也不确定是不是负责查验秋千安全的婆子做的,但是那天那个婆子确实表现的很奇怪就是了。


    顺着小丫头的供词往下查,就查出来果然是那个婆子动的手脚。


    也是因为人的一贯思维,干坏事的一般都不会做的很明显,叫人能轻易瞧出来。所以大老爷和邢霜都没怎么怀疑过是检查安全的人搞的破坏,只问了两次情况后,就把注意力集中到别人身上了。尤其是在她之后去秋千和撒着好些珠子的那儿的人。


    这才迟迟没有进展。


    没想到会是这个婆子直接动手的人。但是,更出乎人意料的是,牵扯出来的人竟然是大老爷的房里人—一个平时毫无存在感的云姨娘。


    不提云姨娘和那个直接动手的婆子之间的纠葛,只说云姨娘为何要害邢霜,其中的理由也甚是可笑。


    原来,是云姨娘老是听到人议论,说自从大太太怀了身孕,大老爷对着大太太就甚是体贴,要星星不给月亮的捧着疼着。


    本来,这也没什么,毕竟大老爷已经好久不进后院了。云姨娘听到了顶多酸一下,嫉妒一下也就完了。叫云姨娘变了脸色的却是后面的那句。


    说大太太现在倒是好说话的很,等大太太生下儿子,仗着大老爷和儿子不定怎么折腾她们这些人呢!云姨娘听说了这句就有些怕了。


    只这样议论几句也就罢了,偏生这群人每回还都要带上云姨娘,道她们也就罢了,只云姨娘就惨了。还养着大房的一个哥儿呢,就算是庶子,将来铁定得分一层家业,依着邢夫人的小气劲儿,能看综哥儿顺眼就怪了。那么,养着贾琮的云姨娘可不就要第一个倒霉了。


    推断的有理有据的,多次议论,哪怕原先觉得不会,说得多了心里也会起波澜。


    何况,云姨娘还是个胆子小的。也是因着她胆小怕事,原来的大太太才把贾琮给了她抚养,觉得她搅不起风浪。邢霜来了以后,自然也不会插手这些。所以贾琮仍一直叫她养着。


    云姨娘倒是也愿意,养着贾琮将来也是个依靠。可是,谁知道自己竟然会因为贾琮的存在碍了大太太的眼。晚上整宿整宿的睡不着,生怕邢霜哪天生了儿子后,随意找个理由把她发卖了,或者弄死了。


    之后,自然就知道了。这样的人,轻易就能叫人影响。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再一次无意中听说“若是能叫大太太的孩子生不下来就好了”,云姨娘不知怎么地就记住了。


    一开始,听到的时候只觉得罪恶、可怕,可是渐渐地这几句话就入了脑海,时不时地盘旋,显见是入了心了。


    这个时候,身边的不拘是贾赦的姨娘,或是是无意路过的下人,好像每句话都在有意无意地暗示,这就有了后面秋千和珠子事件。


    冬窗事发了,被下人带过来的时候,她还是低着头,身子颤抖着,伏在地上痛哭后悔认错。说自己不知怎么地好像跟中邪一样,这才犯下大错。求着大老爷和邢霜饶命、放过她。


    就是这么一个胆小懦弱的女人,说她蓄谋已久谋害自己和孩子,邢霜是不信的。她只是成了别人手里对付自己和孩子最好用的一把刀罢了,也是叫人给算计了。显然还有真正的凶手隐藏在背后。


    但是,那又如何?既然敢动手,那就要付出代价。背后的人固然可恨,难道因为胆小懦弱被人算计害人就不是害人了?就可以被原谅?


    若不是自己身体底子好,身手灵活,这回自己好一点的结果是七个月早产,孩子还没发育好就被生了下来。不好的结果可能就是一尸两命。到时候,又是有人为此付出代价了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邢霜不会因为这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就放过她,更不会放过背后的人。


    但是,邢霜也没赶着喊打喊杀的。她将一切交给了大老爷处理。他也是孩子的爹,没道理非得自己一个人来。


    这也是邢霜给大老爷的一个考验。


    处理好了皆大欢喜,不能令自己满意的话,自己再动手,但是之后就不好说了。如今有了孩子,完事之后,自己带着孩子一走了之也是可以的。只是,这是下下策。


    不说一个国公府夫人带着孩子消失,多不容易?这事又会引起多大的反应?就是为了孩子的发展考虑,邢霜也不想如此做。


    毕竟,邢霜还是想要让孩子在一个圆满的有父有母的家庭里长大,而不是和自己一样命苦,生活在一个破碎的家庭里,羡慕着别人的人生。


    好在,大老爷也没叫邢霜失望。邢霜准备的后手也没用上。


    不只邢霜生气,大老爷更恼怒,还有些后怕。


    尤其是这些事情本质上还是由大老爷自己带来的一种影响。如果不是从前的他太荒唐,收了这么些房里人,也不会叫邢霜这次险些出事。


    人就是这样,不经历一些意外的事情,你永远不知道,一直站在你身边的那个人有多重要。如今的大老爷终于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如今,他依然喜好美色,但是如今的他可以为了邢霜和孩子的安全,戒了它。


    所以,大老爷把后院的那些有姨娘通房全都散去了。


    不是她们嚼舌根子撺掇,云姨娘不至于想不开铤而走险下手。更重要的是大老爷不想邢霜和孩子再遭遇一次这样的危险。所以,大老爷原本是想着索性一次全都发卖得了。


    反正这些人要么是原本就在贾赦身边服侍的丫头,要么是贾母赏赐的丫头,要么是大老爷原先从外面花钱买进来的,出身低,又都没有子嗣,说发卖也就发卖了,这就是这个时代为奴为妾的悲哀了。


    大老爷说发卖就发卖了,都经不起一点水花。


    至于云姨娘,被打了六十个板子,而后又被罚跪三天三夜,米粒未进、滴水未沾,整个人都蔫过去了,只剩一口气。之后,就被大老爷叫人撵出府去了。


    是否还活着?又能去哪里?这些邢霜统统没问。作为一个母亲,她可以对任何人心软,却绝不会为一个谋杀自己孩子的人求情。哪怕经过这件事,府里传了好一阵小话说她心狠,她也无所谓。


    不过,大老爷在发卖那些姨娘、通房的时候,邢霜掺和了一脚。


    她知道自己自私,只是邢霜依旧不会给她们求情让她们留下。邢霜并不是真正深谙后宅之道的女子,没有办法保证自己能在阴谋算计中护着自己的孩子平安长大。


    既然这样,那么大老爷自己都愿意遣散这些人,解决掉潜在的威胁和麻烦,邢霜就更不会拒绝了。


    邢霜也知道,这些人中并不是每个人都撺掇了云姨娘,也不是个个都在背后议论、诽谤、中伤自己。总有人是无辜的,只是想仰赖荣国府这棵大树的荫蔽过着安静又富贵的日子,就满足了。如今却被牵连了。


    对此,邢霜能做的也只是给她们一次选择的机会,有家的想回去的可以回去。没有的想要自由离开就自由离开。或者不想离开的,可以去庄子上,依然可以供应她们的日常生活。


    只是,除此之外,就再没了。她能做的就是这些了。还想要闹腾的,大老爷再要发卖,邢霜也不管了。


    当然,有一个例外,就是莲姨娘。先前那个被大老爷罚去下人房那边的那个。


    再见到她的时候,邢霜都愣住了。如今的她哪里还有当初的优雅、温柔、美丽。哪怕当初莲姨娘跟大老爷不管不顾地互怼喝骂,邢霜就有些看出来她的性子可能跟她外表有些不符,也没想到她能有如此变化。


    没有了钱财,没有华服首饰,在一群口舌毒辣的婆子中生活的美人如花般的莲姨娘如今竟也活成了婆子的模样。性子糙、说话大嗓门、粗口张嘴就来。


    只能说大老爷当初一时的小心眼,着实厉害!


    得知大老爷要把自己发卖了,莲姨娘眼睛都没眨一下,压根就不带怕的。倒是叫邢霜为之侧目。


    果然是个有趣的人!


    反而,被邢霜留下了。这样子的莲姨娘,对于邢霜和孩子来说,是没有威胁性的。相反,邢霜反而有件难事,需要她来帮忙。


    什么事情呢?却是大老爷的庶子贾琮的安置问题。


    云姨娘因为谋害怀着身孕的自己被撵出府去了。依着贾家这群下人的大嘴巴,还不知道如何编排呢?


    不管怎么说,事情的起因都是自己。对那个孩子而言,云姨娘是跟母亲一样的人。不会说因为她做错了就觉得是罪有应得。所以,那孩子至少现在是恨着自己的。


    刚好,自己对于他也没什么好印象,自己也做不来什么好后妈,两相无事也就可以了。


    从前有云姨娘在,自己也没管过他,只叫人供着他吃穿用度,不叫人短了他的用度罢了。只是云姨娘走了,总得找个人来接手他吧,这个时候,莲姨娘就叫邢霜看上了。


    叫连姨娘接手贾琮,莲姨娘愿意吗?答案是愿意的。讲真,莲姨娘的心里在乎的不过是能叫她过富贵的日子,吃好穿好,有人伺候着就可以了。从前,莲姨娘跟大老爷告状邢夫人苛待她,那会儿邢霜还没来,原主也确实是在吃穿用度上苛刻了她。


    若不是因为这些吃、穿、用,这些外物,其实,两方是没有什么矛盾的。


    这些对于如今的邢霜和莲姨娘就更不是问题了。


    邢霜是如今有钱,不差钱,供养一个莲姨娘又能要多少?再者,好些都是公中出的。


    莲姨娘呢,现在就更好说话啦。


    先前,莲姨娘钱财都叫大老爷抄了,身无分文地住在下人房里那么些日子,一开始叫贾府这些势力的婆子欺负地甚惨。还是后来连姨娘自己愤起,又泼又辣,这才镇住了那些嘴毒力气又大的婆子。


    所以,如今的莲姨娘对于自己还能过上富贵的日子就更满足珍惜了,有什么不应的呢?


    对此,邢霜只想默默感叹一声谢谢大老爷曾经的小心眼哈哈!


    处理好了大房的事情,邢霜也没忘了背后的人。


    以为推了云姨娘出来自己就不知道了吗?固然云姨娘确实是很好的一个挡箭牌,若不是贾母一直试图在帮着掩饰,邢霜许真的就是云姨娘或者贾赦的那群房里人起的幺蛾子。毕竟理由、动机都很充足不是吗?


    只是贾母的态度叫邢霜觉得不对,故而,就是查出了云姨娘来,邢霜也没停止调查。反而叫人顺着云姨娘继续往后查,这才把躲在背后的人给揪了出来。


    邢霜原本以为是王氏姑侄中的一人,没想到,姑侄两人倒是有默契,一起伸手了。


    做得倒是也隐蔽,人家也不直接出面,就是指使手下的人在背后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大老爷久不去后院,原先那些人心态就不怎么平和,就是没有爆发而已。


    再有人这么稍微一挑拨,可不就着了嘛!


    然后,这些人就打上了云姨娘这个胆小怕事、偏偏还养了一个孩子的女人的主意。


    一半是嫉妒,一半也是云姨娘好糊弄、易撺掇。


    再有管理内务的凤姐儿稍稍抬抬手,给个方便,叫她行事方便些,也好成事。


    几个环节摞起来,这才有了邢霜那日的惊险。


    怪不得,能劳动贾母出面帮着掩饰。


    只是,哪怕邢霜知道了是凤姐儿和王夫人做的,但是,要想定罪却没有办法的。


    因为人家真没自己动手,动手的是大房的姨娘不是吗?


    哪怕是把说闲话的人绑起来,带到王夫人和凤姐儿面前,人家也能轻飘飘地说一句“下人不懂事”,顶多再罚那几个人一番,其余的能如何?


    毕竟不能因为人家说话不合适就有罪吧!谁叫你们大房的姨娘耳根子软,没有一点儿辨别是非的能力呢?


    归根结底,动手的是大房的姨娘,而不是王夫人和凤姐儿身边的人,所以指望这个扳倒王夫人和凤姐儿压根就不可能。


    再有,如今的贾家势弱,王家势强。依着贾母的心思,就是证据确凿是王氏姑侄女两人做的,贾母也会保下两人。一点儿不会妨碍两人的身份地位。


    贾家的二太太和琏二奶奶的位置两人坐的非常稳当。


    只是,邢霜也不想在这个上面为难这两人。如今站得有多高,将来摔得就有多惨。自己且拭目以待了。


    将来且说将来,现在该还的还是得偿还。


    邢霜知道了,自然不会瞒着大老爷,她可不是会默默在背后隐忍或者自己解决的人。告诉了大老爷真相后,邢霜就直接张口问了。


    “你家儿媳妇做的事情,你弟妹也插手了,你母亲还帮着掩饰,你看怎么办吧?”


    怎么办呢?两人分头行事……


    第五十六章


    这边大老爷去单独找了贾母。也不知道两人究竟说了什么, 总之,当天,荣庆堂内传来了很激烈的争吵声。但是, 大老爷出来以后, 贾母气得直喘粗气,却没闹。


    再然后,就是听说琏二奶奶犯了错,叫大太太给罚了。顶着太阳跪在院子外面,也没说多久可以起身。


    平儿倒是机灵, 见王熙凤被王善保家的叫走了,也没说是什么事情, 态度却很强硬。便留了个心眼子, 使了个小丫头悄悄跟着过去看了一下。这才知道事情不好了, 立马就去找贾母搬救兵了。


    到了荣庆堂门外, 叫人给拦住了, 说是贾母犯了头风,身体正不舒服呢, 没空见她。


    平儿的心顿时有些发沉,这才意识到事情怕是闹大了, 连贾母都避了开去。一面叫人出府把贾琏找回来, 一面亲自去找王夫人求救。


    却不知道,王夫人这会儿也是自身难保呢!


    却说大老爷知道背后还有王夫人、王熙凤的事儿, 就是贾母也是帮着隐瞒, 一颗心就止不住的发凉。


    贾母他是没有办法了, 只是王氏和琏儿媳妇别想讨着好。若是这两人当时就站在他面前,估计大老爷当时就能怼上去。


    找王夫人不方便,大老爷就去找贾政。


    贾政因着之前公务上的错处被罚在家闭门思过呢,如今整日和他养的那群清客们一道儿品评文章。准确来说,是贾政经常随手写下一篇文章,然后那群清客上来捧场。或是字好、词用得妙、寓意深刻、发人深省……


    总之就是一个字“捧”,捧得贾政高兴了,那是美酒也有了,美食也有了。兴起了,再去天香楼、百味居搓一顿,吃吃喝喝的,再叫上几个红袖添香的美人儿,日子快活地紧呢!


    就这样,贾政被当众训斥的尴尬难堪在这一字字的称赞、一日日的快活中消磨殆尽了。反倒觉得,在家松快两日倒是也挺好。


    这日也一样。一群人在书房里正热闹着呢,大老爷走了进来。


    自己夫人孩子险些出事,罪魁祸首就有王氏,他倒是神采飞扬的。什么玩意儿!大老爷瞧着贾政那副得意的神情就不顺眼,啥也没说,直接上前就把贾政刚刚临摹好的一幅字给撕了、砚台砸了、墨水撒了、桌子掀了。噼里啪啦地一阵响声后,书房内一片狼藉。


    贾政气得不行,果然是个混账不堪的,粗鲁蛮横,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兄长?刚想跟大老爷理论,就叫大老爷给堵住了。


    大老爷是没什么家丑不可外扬的意识的,没有铁证也不在乎。左右有证据也不能休了王氏,那要证据也没什么用。但是,你做了你就得承担、得负责,得叫自己讨个公道。


    屋子里的詹光、单聘仁等人圆场、规劝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呢,大老爷就吧嗒吧嗒地一阵说。说王夫人蛇蝎心肠,又狠又毒,连个未出世的侄儿都容不得。又说王夫人谋害侄儿肯定是在觊觎自己身上的爵位还有大房的家业。现在只是在害一个未出世的小婴儿,之后,肯定就要朝他们大房的其他人下手了。总有一天,整个荣国府都会被她害了……


    大老爷只是气急了,什么话听起来狠就说什么,却不知道无意中竟是道破了王夫人一半的心思。王夫人可不就是在觊觎大房的爵位和家产吗?


    凭什么爵位就一定要大房继承?明明大房那两口子都是粗俗不堪,一点子体面不讲的人。就因为出生占了个长,所以就要压在自己头上,甚至府里的家业也要拿去大头吗?


    王夫人长年累月地在心里琢磨,越想心里就越愤恨、越不甘。在心里计划着,既然自己能够抢了邢夫人的管家权那么些年,成为荣国府实际上掌握实权的当家太太,那么,一样可以把爵位抢回来。反正如今凤姐儿只有一个姑娘,那么只要接下来凤姐儿不生出儿子,邢氏也没有孩子的话……


    只说贾政被大老爷一番话说得面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煞是好看。等大老爷终于骂得痛快了住口了,贾政才终于有机会开口解释道“这其中定然是有误会,定然是误会。王氏出身大家族大家,自小受规训教导,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还没带大老爷做出反应,屋里詹光等人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听到了大家族这种内宅秘辛可不是什么好事,尤其还是攸关他们衣食父母的贾政房里的事情。于是,立马一窝蜂地告辞、溜之大吉了。


    只是,这会儿这些人已经把该看到的、该听到的一点儿没落都知道了。再怎么退,今天,贾政的面子也都丢光了。


    不说大老爷和贾政如何一番掰扯,只说贾政回去后,王夫人刚迎上来,就叫怒气冲冲的贾政“啪啪”地甩了两巴掌。


    王夫人都叫贾政打懵了,不明白贾政这是发的什么疯?她长这么大,还没人动过她一根手指头,简直不敢置信。反应过来后,哭天抢地地跟贾政闹,又叫彩霞收拾东西,她要回王家。


    贾政心里恼着呢,压根就没拦王夫人 。


    哪怕贾政在大老爷信誓旦旦地保证、发誓说一切都是误会,王夫人断断做不出谋害子侄的事情来。实际上,贾政心里却明白,这事十有八九都是王夫人的手笔。最了解你的还得是你的枕边人。哪怕新婚那会儿觉得王氏温柔如水,这么多年下来,自己曾经宠过的最后却不明不白消失了的那么些侍女,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呢?


    甚至王氏的意图,自己都可以猜到两分。贾政并不愿她动手,但是,要么不做,要么你就做得叫人察觉不到。偏做得叫人家发觉了还找上自己,让自己当众丢了那么大一个丑,这才是贾政动怒的原因。


    既然被发现了,总得给大房一个交代。


    贾政不拦,王夫人虽叫人收拾东西,却也不敢真走。如今,兄长她们且不在京城呢。自己回去了,王家都没有一个主子,叫人瞧着,算怎么回事?回去了没人给自己做主不说,反而便宜了西跨院的那些小妖精。


    王夫人不走,但是,贾政却还得给出一个交代。不然,依着大老爷的暴脾气,拆了二房的门都可能。故而,贾政一面派人去给大老爷回话,说是二太太治下不严,下人拨弄口舌,这才使得大太太遭受无妄之灾。


    虽然,二太太不是有意的,但也有些责任。二太太心中难安,最近要虔心礼佛,故而要斋戒一月,外加去佛堂捡豆子去了。


    大房这边,凤姐儿在邢霜门外面直直跪了三个多时辰,眼看就要立不住了。在门外候着的下人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无一人敢过来伸把手。


    凤姐儿金尊玉贵、锦衣玉食地长到这么大,不说在王家,就是来了荣国府那也是权力在握、威名赫赫的二奶奶,哪里受过这种苦,丢过这么大的脸?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膝盖疼一下,还是羞恼多一些?


    不过,凤姐儿却不后悔。每回,当她过来请安的时候,见着大老爷对邢霜打破常规的耐心和体贴,尤其是对着邢霜肚子那种发自内心、好像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捧给他的那种神情,凤姐儿就暗自心惊。


    凤姐儿在夜半无人之际,不止一次跟贾琏说过,这个孩子叫她感受到了威胁。既然是个威胁,那么就要及早扼杀。反正也不是自己直接动的手,自己不过是顺着姑妈的手又推了一把而已。


    顶多罚一场,换一辈子的安生,这个交换很值。故而,凤姐儿哪怕跪在这儿,心里却是不悔的。


    不得不说,凤姐儿的胆大包天了。哪怕贾琏听了凤姐儿几次言语也有些担心,哪里敢起这个心思?


    等到太阳落了山,出去瞎混的贾琏终于被找回来后,第一时间就来了邢霜这边。


    到了门口,看见凤姐儿脸色苍白,也不敢扶起她。自己来之前,平儿可是说了,连老太太都避而不见,可见凤姐儿犯的错之严重了。


    又想起先前凤姐儿在私下无人之时几次三番跟自己说过的话,言语中的担心,再结合这几日府里的事情,已然摸清楚了事情的大概。


    这样一来,就更不敢把凤姐儿扶起来了。


    只叫人跟屋里的邢霜传话,说自己过来请安。


    邢霜还是一样的态度,压根就不见他。


    现在的邢霜心里的火气大着呢!她确实是动了胎气,虽然不像对外说的那么夸张,但是也是受了惊吓,肚子隐隐发疼。偏偏自从自己怀孕后,空间就进不去了。邢霜这才知道司命星君给自己的保护力度有多大,连在自己肚子里的宝宝都被空间排斥,果然是够安全的。


    只是,不能进空间修养,对于宝宝的安全和健康邢霜就很担心了。这个时候,跪在外面,上赶着来求情,还不知道他事先是否参与、是否知情的情况下,邢霜能搭理他才怪。


    只让人递话说自己身体状况不好,正在修养,没有精力见人。


    哪怕邢霜不见,贾琏也没走,直接陪在王熙凤旁边,夫妻俩人一起跪在外面。


    下人再进去禀报,邢霜就叫人去寻大老爷来。


    大老爷来了之后,就把贾琏提溜走了。


    至于凤姐儿,大老爷眼里已经再看不到这个人了,已然是不准备把她当儿媳妇这个身份来看了。甚至,如果不是因为贾母、因为王家,现在他就要叫琏儿休了她。若是不乐意,就一起滚。


    但是,现在既然不能休弃。那就给琏儿再找几个,刚好也多生几个孩子叫他们也热闹热闹……


    第五十七章


    大老爷这么想, 也真这么做了。当即叫人去选上两个身家干净的女子,送去了贾琏房里。


    凤姐儿跪在外面,尚还不知道呢。也不知回去后, 又将是如何一番鸡飞狗跳了。


    邢霜在屋里躺着, 心里却在想着凤姐儿该如何处理?


    单单只叫她那么轻飘飘地一跪就过去了那也太便宜她了!只是,有王家靠着、贾母护着,自己仗着身份的便利罚上一罚也就罢了,再想要旁的也是不能了。但是,邢霜心里却委实不甘心。


    刚好, 这时候听到大老爷的动作,邢霜倒是觉得错有错着, 也算是替自己出一口气了。


    原本嘛, 大老爷作为父亲、公公, 是不该插手到小两口房里的事情的, 邢霜作为婆婆倒是可以, 但是邢霜作为一个经历过现代教育的人,实在是干不出来这种事。


    那么, 大老爷这么干可不正巧了。反正大老爷这种混账事没少干,众人对此也都习惯了。


    邢霜觉得倒也好, 可以给凤姐儿一个深刻难忘的教训。


    再来, 原先贾琏房里可是很干净的,这也是叫王熙凤骄傲自得的地方。如今突然多了几个人, 定然是一时清净不下来了, 也叫她接下来忙碌一下, 省的有事没事又盯上了自己这边。


    这么一想,邢霜倒是也懒得跟凤姐儿争一时之气了。反正,这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觉得不管是什么事情,权势都能摆平,没有丁点儿畏惧之心。故而,邢霜也懒得跟她掰扯。到了晚上,就放她回去了。


    等凤姐儿回去,屋里就多了两个娇怯可人的姑娘在等着给她奉茶请安,凤姐儿心里的恼怒可想而知了,和贾琏之间的夫妻情分势必要起一番变化……


    虽说放了凤姐儿回去,但是,邢霜心里还是多有思虑。


    这次的意外叫邢霜知道,有些事不是你想避让就能避过去的。何况,如今自己又有了宝宝,自己也必须得为孩子的将来打算一番。


    还有,自己现在怀有身孕,多有不便。而凤姐儿和王夫人失败了一次后真的就此放下了心中的打算了吗?


    若是没有,那么下一次的计划、手段只会做的更加周密,到时候,自己还能安然地度过吗?


    这么一想,邢霜就觉得不行。只有千日做贼,那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于是,邢霜在心里慢慢思索,做了一系列的计划、打算,只待接下来的日子一一施展。


    第一件事,便是在三天后,在贾母的荣庆堂,邢霜把所有相关人员如贾母、大老爷、贾政、贾琏、凤姐儿等一群人请来,又找了东府的贾珍做见证。


    当众声明她若生下儿子,她的儿子绝对不参与府里爵位的继承权。便是将来贾琏有个意外或者是一直没有儿子,她儿子也不会接手府里的爵位。过继也好,其他人接手也罢,横竖他是不参与的。


    在众人怀疑震惊的目光中,邢霜甚至签下文书,一式三份,一份交给了族长贾珍、一份给了贾母、自己留下一份底根。


    这是邢霜能想到的最直接的办法了。没有了利益上的牵扯,王夫人、凤姐儿等人的目光就不会一直盯在自己身上了。便是贾母的态度如何,邢霜也不敢肯定。毕竟宝玉在贾母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要说贾母曾动过心思,邢霜也不会怀疑惊讶。


    如今这样,在邢霜看来就很好了。不然,邢霜真没把握能一直防范得当。现在,总算自己能松快两日了。左右,大老爷身上的爵位邢霜躲都来不及,压根就没想过去争。


    对于邢霜这一番表态,贾母还是很满意的。罕见地夸了邢霜识大体、有气度、会做事。


    就是凤姐儿也是松了一口气。虽说房里那两个碍眼的叫她打发到平儿那边,叫平儿看着,没叫她们沾上贾琏。只是,到底现在还是占着贾琏房里人的名声,叫她呕得不行。


    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若是什么都没得到,自己怕是得懊恼死。现在,虽然没成功,但是好歹确保了不会争爵位,这样也算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故而,倒是也放开了手。


    就连王夫人因为被迫去佛堂捡佛豆的憋屈也减了大半。


    这样看来,倒也是个大圆满的结局。事情到了这儿,仿佛就算是结束了。


    事实的真相是并没有,叫邢霜退这一步是容易的吗?真当邢霜是这么好欺负的啦?


    果然,之后发生的几件事可算是搅得府里好一阵不安生。


    首先,是邢霜在跟大老爷商量把府里欠朝廷的银子给还了。


    原先邢霜便早有打算,想着寻个合适的时机再说。与其叫这些银子都叫王夫人等人给败了,还不如先把府里的欠银给还了。再说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嘛!


    现在的皇上对于这些仗着老圣人的情分骄奢淫逸、腐朽不堪的四王八公早就看不惯了,现在还能忍着,等皇上羽翼丰满、不用再左右顾忌的时候,荣国府还得一样样被清算,抄家是必然。


    邢霜只是一内宅女眷,朝堂上的事情她左右不了,但是,有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她能做的还是得做。


    站在新皇的角度,邢霜对他也是有些同情的。任是哪个皇帝上位,兴冲冲地准备大展拳脚一番,却叫户部里面亏空严重的烂账给兜头一盆冷水泼得心拔凉拔凉的。皇上对于这些世家的不满可想而知了。


    邢霜不说有多大仁大义,起码叫她看来,支援朝廷做些实事总比叫王夫人等人贪去或是填了无底洞来得好。刚好如今北地闹灾荒,朝廷正缺赈灾的银两呢!


    再来,站在小家的角度考虑,归还欠银也是必须的。否则,到时候被清算的主要还是大老爷——自己孩子的父亲。


    原著中荣国府抄家,大老爷的罪责就是最重的。因为他是长房长子,是荣国府名义上的当家人。荣国府的一切事物都与他息息相关,谁都能推卸责任,唯独大老爷不能。


    现在,邢霜所能做的也只是尽力而为,无愧于心罢了。所以,朝廷的欠银必须归还。


    想成功劝服贾赦还银,还得拿话哄着。大老爷可是对钱财看得甚重,怕是不会轻易松口。


    再有,现在怀孕了,有孩子了,得给孩子他爹点面子。也是大老爷这段时间表现非常好。不然就按照邢霜之前的脾气,别说哄着,叫自己累着催了大老爷都讨不了好。


    现在有孩子了,好歹是孩子爹,给他面子也是给孩子面子了。


    大老爷一看自从有孩子以后,邢霜就对自己好了很多。嗯,就觉得这孩子好,疼他爹,哄的她娘也疼他爹了,不免心里对这孩子又更加喜欢了一点。


    但是,等邢霜跟大老爷一提起来要还银子这事,大老爷先是没听明白。看着邢霜时,满脸的疑惑不解。


    “还银子?还谁的银子?咱们府上还欠着谁的银子吗?”


    邢霜一瞧大老爷这反应,得,这位是压根就没把欠皇家的银子当做欠的。府里其他人估计跟大老爷态度也是一样,压根就没觉得这是个事儿,也没打算过要还。


    等大老爷弄明白了邢霜说的是之前借的朝廷的银子后,果然就摇头拒绝。只道


    “借钱的又不是咱们一家,多少人家都借了。人家都不还,咱们干嘛傻愣愣地去还,钱在咱们手里难道还会烧手?”


    邢霜……


    跟大老爷这样的人说什么家国情怀或者是欠债还钱这样的话他是听不懂的,叫他松口,那只能是告诉他不这么做会如何损害自己的切身利益。


    邢霜只得一点点把道理掰碎了讲给他听。


    跟他说现在北面一些地方闹雪灾,但是朝廷这几天一直在折腾救灾也没折腾出方案来,为的什么?不就是没有银子吗?


    朝廷没有银子那怎么行,皇上肯定得问银子都去哪了?等知道是被借走了,那就得问,都是谁借走了?然后就知道这些人都是谁谁谁了。


    这么一来,这“谁谁谁”能在皇上心里落好?肯定不能够。说不定还觉得这些都是些蛀虫,啃朝廷存粮的蛀虫。那朝廷没钱怎么办,肯定得从这些蛀虫身上找补回来啊?


    所以啊,这钱早晚得还。既然早还晚还都得还,那咱们干嘛不早点还呢?早点还许是还能在皇上面前落个好,正巧皇上现在正缺银子呢!


    瞧着大老爷态度隐隐有些松软下来,邢霜继续再接再厉继续劝说。


    “更何况现在还银时机正好,还能从公中出一份,二房也得还一份,再分摊到咱们这儿,也就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事儿了。


    但是咱们要是现在不还,公中的银子越来越少,过两年要是元春在宫里真像老太太和二太太说的有了造化,那花费估计也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不说宫里那些太监门今儿一千明儿八百的,还有另外再补贴给元春的。


    到时候,光咱们知道的许是就一次几千上万的,还有那背着咱们私下补贴不叫咱们知道的呢?


    府里有多少银子禁得起这样花,便是有那金山银山都不够的,再等几年,怕是想还也还不上了。甚至时间再长些,两房分家了,他们拍拍屁股走了,那这银子可就得咱们自己还了。到时人家把钱也用光了,便宜占尽了,潇洒走了,我看咱们一家子留着满府的亏空和朝廷的欠银日子可怎么过?”


    话说到这份上,大老爷也不是个傻子,孰轻孰重自然是晓得的!


    让他自己还,钱都给二房花,他必然也是不肯的。就论这些年二房一直窃居荣禧堂和贾母对贾政的偏心劲他就不乐意,更何况还是那么大一笔银子。


    邢霜又最后给加了一把火,道“就当是给咱们还未出世的孩子积德了。”


    好嘛,一听到这句话,贾赦的脸上连最后一丝犹豫都没了。


    为孩子积德的事儿必须得做,天大的事儿都没有孩子重要!


    第五十八章


    想到这儿, 大老爷恨不得立马就还,也好让二房和公中多出点钱。


    既然决定要还,就得想好怎么还, 一共欠银多少?公中和二房又能出多少?先算计好, 免得上当吃亏了。大老爷这么一琢磨,赶紧带人悄悄去查探了一番。


    大老爷带人调查了一番后,发现府中共欠银六十万两,算上利息三万两,一共六十三万两。


    看到府中欠了这么多, 大老爷的心都在发疼,甚至都有些想要后退了。不过, 想到邢霜说现在不还, 府里的银子都叫二房花了, 以后就得自己单独还, 大老爷又坚定了。


    得, 还是现在赶紧还吧!


    然后,大老爷就去寻摸了公中的财产。毕竟, 公中能多出一点,自己也好弥补一下自己的腰包。


    公中明面上现有黄金是两万两, 白银二十万两。然后, 全带走。别以为自己不知道,说是账面上只有这些, 肯定还有些没有登记的财物。


    那些都是要等各层管事一层层刮下去, 最后剩下的几成才会登记入库。起码得有十万两。


    不过, 大老爷把账面上的钱全搬走了,若是再想做假账或者偷偷挪用出去赚一笔等之后再还就不行了。谁也不傻,今年再想贪就不可能了。


    毕竟这样一来,府里就指着这些开支了。又不是活的不耐烦了,没人会再敢动手脚。因而便是账面上这些全搬走了,府里的日常开支运作还是没有大影响的。


    大老爷是私下自己带人过来的,并没有跟府里众人商量过。想也知道,若是之前打过招呼了,怕是他连靠近公中大库房都不能够了!


    怕被贾母拦住,赶紧带着几个手脚灵活的小厮抬着箱子直接往户部去了。把能交出去的先交了再说。


    一路上,倒也没人敢栏。再怎么样那也是府里的大老爷,拿捏他们不过是小意思的事。因而,看管库房的下人们就只能看着带着大老爷一身的王霸之气,气势十足地抬着几个箱子走了,前提是忽略那略显得匆忙的脚步。


    等贾母收到消息后带着人浩浩荡荡地赶到库房的时候,大老爷带着人早己经人去财空。再想叫人去追,一问,大老爷带着下人走了有将近两刻钟了。


    只留下贾母气怒交加的脸庞,手里的拐杖不住捶打地面,“咚咚”作响,嘴里还一个劲地喊着“孽障逆子”之类的,显见是气极了。


    等王夫人赶到的时候贾母还在一个劲儿地骂着,直听得王夫人得意又过瘾。若不是大老爷去找贾政,自己何至于挨了贾政两巴掌?又何须整日在佛堂捡豆子?


    因而,听到贾母在那数落大老爷的不是,只当大老爷又做了什么混账事惹怒了贾母,很是畅快,恨不得拍手叫好。


    还没得意多久呢,就听到人解释说,是因为贾赦将府里的银子都搬走了才引得贾母如此大发雷霆的时候,王夫人差点没撅过去。


    她可一直把府里的一切都当做自己的囊中之物的,现在得知“自己的库房”被偷了抢了,顿时好像得了心绞痛一般,话都要说不出来了。手上抓着彩霞的胳膊抓得死紧,尖细的长指甲直接掐进了彩霞的肉里,彩霞疼得变了脸色也不敢说话。


    贾母现在顶多气愤大老爷私自把府里那么多银子抬走,没有和她商量,还有就是怕他让人骗了抢了把银子整没了。而王夫人这会儿要是可以怕是吞了贾赦的心都有了。


    饶是王夫人再愤怒,理智犹在。


    对于贾母来说,大老爷再如何不像话总归是她的儿子,还轮不到自己如何处置。自己对付邢氏,贾母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自己要是敢冲着大老爷动手脚,贾母绝不会坐视不管的。何况,大老爷还是贾政的兄长,自己纵然再是生气也没办法。


    何况,现在自己还不能掌控府里。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把银子找回来,其它的以后再说。


    至于怎么尽快找到大老爷,还有及时把银子带回来呢?


    凭着这段时间大老爷的所作所为来看,他搬银子这件事必然是不会瞒着邢氏的。这府里现在要是有人能够知道大老爷的行踪,应该也就只有她了。而要想让她开口,这就必须得要老太太出马了。


    王夫人都能知道想得到这些,贾母又如何想不到呢!


    先前,贾母不过是叫大老爷的动作弄懵了。这么些时间过去了,该想明白的早想明白了。自然也知道,现在要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把钱财和大老爷找回来,只能找邢霜了。现在,哪怕贾母再如何不想对上邢霜,也不得不派人去把邢霜叫过来了。


    归还欠银的事情原本就是邢霜和大老爷一起商量好的,对于府里会如何反应也都早做了打算。


    别的还好,只有贾母不太好应付。平时,贾母可能为了颜面之类的尽可能不和邢霜对上,只是,如今是四十多万两的银子,贾母是如何也不会轻易罢休的。


    偏以邢霜的身份,对上贾母只有吃亏的份。越是体面的人家越是讲究孝道的,凭你再怎么硬气,婆婆的话你也是要听的!如果你要是乡下人,当然就没人管你了,只要不是虐待老人或者不赡养老人,民不举官不究的,谁还能因为你不太听话抓坐牢去嘛?


    但是谁叫邢霜现在是京城里数得着的国公府邸的媳妇呢?


    贾母若是较真起来,邢霜是很容易吃亏的。


    那怎么办?邢霜也只能稍避之。谁的母亲谁应付去,还是等大老爷回来叫贾母和他儿子算去吧!


    邢霜早早就做了应对之策。


    一直都有人盯着贾母那边的动静呢,那边传来消息说贾母已经打发人来传自己了,邢霜这边早就准备好了。于是,眼睛一闭,邢霜就“晕”了。


    等鸳鸯带着两个小丫头到了邢霜的院子,远远地就见侍候的下人进进出出的,脚步匆忙。等她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也没人搭理她。


    刚想叫住个人仔细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呢,如意端着盆水出来了。看见了鸳鸯,听她说是老太太有事传唤大太太过去一趟,如意也没多说话。把盆交给了一个小丫头,拉着鸳鸯的手,直接把鸳鸯领了进去。


    鸳鸯进入了房间,就见邢霜躺在床上,一位大夫正搭着手绢给大夫人诊脉,闭着眼似是细细思索了一番。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回话说道


    “夫人这脉象是是受了惊吓心悸所致,也是有了身孕刚好又动了胎气,我给开个安胎的方子,按着方子去抓药,熬了药等夫人醒了喂着吃了,一天三次,早中晚各一剂,吃个三天就差不多了。”


    邢霜还躺着呢,如意赶紧松开了鸳鸯的手,上前对着大夫应是。


    “记着接下来让你们家夫人保持心情平静,不要打扰,好生卧床静养。”


    如意也不多言,依然连连点头应是。确认大夫吩咐完了之后,才去鸳鸯那儿,解释道


    “先前你还没来,就有人来回过了,说是大老爷也不知犯了什么大过错把老太太给气着了。太太一听就又是惊吓又是担心的……”


    得吧得吧地解释了一长串。


    鸳鸯也不知是相信没相信,反正面上是很诚恳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关心了几句邢霜的身体后,就带着来时跟着的两个小丫头一道走了。


    这边,邢霜闭着眼睛,敷了香粉的脸上显得格外得苍白。心里却在默默感叹


    “得,这大夫不错。如意也就在路上的时候暗暗地提示了几句,人家就把话说得这么全乎,连卧床静养不得打扰都替自己说了。人真不错,下次有这样的事还请他。”


    也是很叫人哭笑不得了,这还想着下次呢,对大夫这种生物能盼着下次再来吗?得亏如意不知道她的的想法,不然又得要唠叨了。


    邢霜对这个大夫很是满意,于是,趁着如意替她取下手腕上搭着的帕子的时候,顺势就捏了捏她的手。于是,如意就知道了,这是太太觉得这大夫人做的不错,要重赏的意思。


    恩,如意也觉得这大夫挺不错,有眼色。于是,送大夫出门的时候就递了个荷包过去。重量嘛,轻飘飘的。这大夫就满意了,乐滋滋地走了。心里也觉得这家夫人不错,人忒是大方。不就是装个小病嘛,这在那些个夫人小姐中也是常有的事,又不是什么有关阴私报应的事,这赏钱自己接得心安理得的。


    甚至还在想着以后多多合作也是极好的。这脑回路,也是很可以了。原来有些时候古人和现代人脑子抽风的时候相似度还是挺高的,不然这随便请的一个大夫想法就能和这现代穿越而来的假古人想到一块儿去了。如意要是知道了两人的想法,怕不是要把给这大夫的荷包抽回来哦。


    反正,这个麻烦,邢氏就算是暂时躲过去了。没办法,谁让她现在晕着呢。做儿媳的要孝顺,同样,做婆婆的也需要对晚辈慈爱。平时态度可以强硬点,但是,对动了胎气晕倒的儿媳妇为难,这也是不能的。


    于是,等鸳鸯回去告诉老太太说,大夫人因为听到大老爷不知道做什么不在府里也能把老太太给气着了,怎么骂火都不能降下来,然后大夫人就惶恐呀。


    也不知道老爷犯了什么天大的罪过引得老太太雷霆震怒,又担忧老太太身体,这一惊一激动就动了胎气了晕了。


    自己过去的时候刚好听到大夫的诊断,就赶紧过来回报了。犹犹豫豫间还是把如意跟自己不经意间的抱怨之语说了一遍,道


    “听大太太房里的如意说,好像也是因为上次大太太受了惊吓就一直没怎么养好,这才容易出事呢!”


    说完了,就低下头不敢看贾母和王夫人的反应。毕竟,上次的事情大老爷闹腾了一番,王夫人就被罚了,府里也是有各种流言传出来的。不过是碍着王夫人的积威不敢过分,下人间私下嘀咕两句罢了。


    然后,把老太太和王夫人给隔应的呦,好似吃饭吞不下又吐不出得梗在那儿,别提多难受了。


    不说上回邢霜的事,两人都牵涉其中。就是明知道人家是装的你也没办法。有本事你也怀个孩子。人家都被你吓的惊动胎气了,你还想怎么难为人家?除非你真的不怕流言蜚语淹没你。


    贾母和王夫人也只能咬着牙认了。


    等大老爷带着户部给的还银底据回来的时候,一切已经木已成舟。


    贾母这才知道,大老爷是把银子都搬去还了朝廷的欠款了,差点没被大老爷气得背过气去。


    喘着粗气,好久都说不上话来。


    等贾母稍微平息了一点,举起拐杖就要冲着大老爷抡去。大老爷这回也不傻了,赶紧地就躲开了。应该说,自从上次叫贾母揍了之后,大老爷叫邢霜数落了一顿之后,就不傻了。


    贾母打不着,气得不行,但是也只能停下了。


    待贾母言语上要教训贾赦,贾赦就只管拿忠君爱国的那套话去回贾母,只说朝廷钱财不够,圣上有了难处,要替圣上分忧。堵得贾母哑口无言。


    贾母能怎么说?说他做的不对,不应该忠君爱国?还是不该为君分忧?还是欠债还钱不对?因而,贾母只能一个劲地骂着儿子“孽障孽障”,别的什么也说不得。


    王夫人看在眼里,就觉得这是贾母在偏着贾赦呢!到底也是大儿子,犯了这么大的事情就骂了这么两句,说不定还是做给她们二房看的。一时间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贾政呢,心里倒是明白这个道理,知道兄长这么做就是再怎么觉得他做的不对也是不能说出口的。说了你就是不忠不义之人,这官职也就甭想要了。


    可是明白是一回事理解又是另一回事。一想到那么多的钱都被这个他向来看不上的兄长拿出去在皇上跟前买了脸面,其中还有一半甚至更多以后应该是属于他的银子,他就气的不行。话都说不利索了。


    大老爷一瞧贾政这反应,心里就高兴了。本来还有些不舍的心思也没了,觉得能把贾政欺负了一下也不错。毕竟这么些年,因着贾母的偏心,还有因为自己读书比不上贾政常被父亲贾代善拿来比较训斥,再加上自己嘴皮子又没有贾政利索,这些年尽是吃亏了,还没能从贾政手里讨到几次便宜呢。现在,看到贾政吃瘪,能不开心吗?


    接着,大老爷就对着贾母、贾政通知了一下还有多少银子没有还,两房均摊。不然,要么分家,那么剩下的就自己还自己那份。要么,自己就直接告诉上折子跟皇上皇上请罪,直接说明自己管不住弟弟,弟弟不肯还钱,所以荣国府的欠银还不了了。这样的话,贾政就要倒霉了。


    顺便提醒了一声贾母,要是她私下贴补贾政他就敢宣扬出去,到时贾政的名声也就别想要了,贾母一个不慈的名声也跑不了。留下一脸铁青的贾政和怔住的贾母,大老爷心情很好地回去陪媳妇了。


    贾政能怎么办呢?他敢不还吗?不敢。分家了元春身份上还能是国公府的嫡长孙女吗?不能的话又如何指望她能一朝富贵呢?再有,就是在皇上那么留了欠债故意不还的印象,还有何前途可言呢?


    所以,这债必须得还。


    贾政一边思考,一边把这个害得自己落入这般尴尬境地的大老爷恨得不行。


    母亲也不能私下贴补,那能怎么办呢?


    贾政就一脸无奈的看着贾母。


    贾母是绝不会叫两房分家的。分家了,那还怎么做府里手眼通天的掌舵人?还怎么指望元春光耀门楣?


    大老爷走了也没关系,邢霜装病也没事,人家老太太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走去了大房。贾政和王夫人自然得跟着。


    到了大房,结果还是一样的,邢霜和大老爷都不可能改变态度了。该还得还。


    话没说几句,贾母把拐杖往大老爷那么一扔,当着跟来的一串人还有大房上上下下的人就冲大老爷喊


    “你们这是要气死我啊,来人,备车,我要回金陵。”


    邢氏也不躺了,这时候哪里还躺的住,扶着如意的手就朝着贾母这边走了过来。


    “赶紧收拾,老太太这是想念家乡了,想念家乡老人了。”


    说话间松开了如意的手,对着如意吩咐道


    “如意,你也去把我和大老爷的东西收拾收拾,咱们陪着一块去,不能让老人心里孤单。对了,再打发人去找二老爷给上司请个假,就说家里的老母亲要回乡看一看住一住,二老爷也得跟着去陪着。横竖不能不孝让老人说白养了这两个儿子……”


    贾母叫邢霜一顿抢白,气急了。


    “你们这就是在恼我,记恨我呢?”


    邢霜则是不紧不慢地回道:


    “这是怎么说的,母亲这是在指责我们夫妻不孝呢!我们可不敢,母亲说我们记恨那母亲说说母亲是做了什么让我们记恨的事了?”


    贾母:……


    堵得贾母直说不出话来。


    邢霜又转向如意继续接着刚才的话说。等邢霜对着如意吩咐完了之后,挺着个大肚子又过来扶着贾母,安慰道


    “老太太也别担心二弟跟您过去了影响公务,若是职位长时间没人留不住,就递个折子辞了这个官,毕竟不能影响公家事情……”


    贾母……我就是说说而已。


    贾政……我说话了吗?我同意了吗?怎么就说到我要辞官了?


    王夫人……你是个惊动胎气的孕妇,别那么精神行不行?


    贾母和跟来的二儿子、儿媳都叫邢霜说懵了。不过就说了一句话,怎么就叫人家自说自话巴拉巴拉地啥都安排好了呢!


    这对话发展地不对啊!


    反正,这话题是不能继续下去了。贾母一时间又是头晕,又是脑袋疼的,各种不舒服。邢霜也不拆穿,直接安排轿子把人给送回去了。


    行吧,反正事情就这样了,自家那个大儿子都去户部报备过了,指望他自己还也是不能够了,贾母也只能认清现实,不再挣扎了。


    至于私下贴补自己二儿子,贾母还真怕大老爷那个没脸没皮的出去胡说八道。


    怎么办呢?


    既然说是不能贴补自己二儿子,私下不能,那光明正大地两个一起贴补不就可以了。这样,想来自家那个爱财的大儿子总该没意见了吧!


    大老爷当然没意见了,自己还钱心也是很疼的。贾母愿意出钱自己不就可以少出一点了嘛,多好的事啊!于是,贾母一个人就分担了十万。


    由此可见,荣国府的当家主母个个都是有钱的主,难怪都爱扒拉着管家权不放呢。剩下的,大老爷和贾政两房再分摊一下也就差不多了。


    这还是大老爷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胜了贾母和贾政一筹呢!因而,大老爷的心情就像三伏天吃了冰一样清爽舒服。


    因着归还欠银这事叫府里损了那么多的钱财,就是自己的腰包也狠狠出了一回血。贾母的心里甚是不爽,最近这几日时不时就叫大老爷过去,动辄就说大老爷忤逆不孝。


    大老爷也不多解释,被骂了之后,人家也不在意。贾母骂就听着,从不过耳,打就跑。等结束了,人家也不记恨,直接去外面店铺搜寻吃的用的或者是各种小玩意儿,让人送去府里。碰上谁都跟人说这是给老太太买的,给老太太解闷的……


    这样子,谁能说他不孝呢?


    第五十九章


    大老爷这么无赖起来, 贾母也没有办法。左右事情结果都这样了,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由大老爷去了。


    贾母放手了, 大老爷倒是来兴致了。


    头一次, 拿捏住了贾母和贾政,觉得这滋味真不赖,还想再品味品味。


    贾母大老爷倒是还不敢拿来消遣,于是,贾政就很倒霉催的叫他那个无良的哥哥给盯上了。


    尤其是大老爷发现自己那个道貌岸然的弟弟尤其爱在外人面前讲面子、排场之后, 贾母一折腾,王夫人一闹幺蛾子, 大老爷就去贾政书房, 当着贾政养的那些清客的面把贾政从头到脚地批一顿, 一点面子不给留。


    自此, 贾政可算是不时地丢一回脸面, 简直已经成了常态了。


    事情到这里并没有结束。


    大老爷又做了一件叫满府里都瞩目的事情,直接收回了自己的名贴。


    之前, 大老爷是不管对外交际这类的事情,名帖就放在了府里, 好像谁想用都可以。贾琏、王熙凤、王夫人那是随时都可以, 甚至府里的管事借着办事的空档,有时也能拿着府里的名帖出去狐假虎威一番, 占些便宜。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要知道, 名帖就好像一个人的身份证一样。试想一下自己的身份证放在别人的手里, 由着别人为所欲为,那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啊!


    尤其在古代,没有各种监测技术,名帖在别人手里,那不论人家做了什么,都是要算在自己的头上的。便是最后查明是别人用的,名帖所有人也是要担一大半的责任的。


    尤其对于王熙凤、王夫人这样的胆大包天、无所畏惧的人,拿着名帖那是什么都敢干的人。又恰好现在府里刚还了朝廷的欠银,个个的腰包都缩了一圈。正是“艰难”的时候。


    这时候,再把名帖叫她们想用就用,王熙凤和王夫人那就是随时都可以拿着大老爷的名帖出去“接些私活”,丰了自己的腰包的主。


    至于什么私活,左不过就是以势压人、踩在灰色地带钻钻律法的空子,甚至明晃晃地违反律法。类似于收人钱财替人揽下官司、解决诉讼这样的事情。


    如今,大老爷把自己的名帖收了回来,也就不管王夫人如何了。管她是就此收手或者是拿着贾政的名帖也都随她的便,总归再跟大老爷和邢霜两口子无关了。


    倒是王夫人还为此找了贾母说道,不过,贾母近来叫大老爷气得不轻,也不管这些糟心事了,总归荣国府又不是离了大老爷的名帖就转不动了。王夫人无法,也只得打消了这个主意,另想办法。


    等事情平息,府里终于又安生了下来,已经是十月中旬了。


    邢霜挺着九个月的孕肚,随时要生的模样,瞧着就叫人心惊。产婆、乳母都已经找好了,产房也早早准备好了。只等邢霜发动。黛玉、岫烟每天都来陪着看着邢霜,大老爷更是一步都不敢离开。


    倒是没想到邢霜还没发动,红楼里面有名的刘姥姥先上门了。


    邢霜先是不知的,毕竟刘姥姥说是来看望亲戚的,可是凤姐儿可没真当亲戚对待。


    不过二十两银子就把刘姥姥打发了,王夫人更是连面都没露。


    还是周瑞家的过来给黛玉和岫烟送宫花,邢霜一合计时间才想到。再叫吉祥去打听一下,这才发现人已经叫凤姐儿给打发走了。故而,邢霜倒是没见着这个叫后世的人极为赞扬其有情有义的姥姥一面。


    不说邢霜心里的遗憾,便是黛玉这儿也是一番说道。


    哪怕是邢霜对着府里的下人威震了好些次,几次三番给黛玉做脸撑腰,甚至还在薛家顶顶体面的时候怼了薛家一次,叫薛家学乖,行事低调了些。就是这样,已然还是没能抵挡原著剧情的强大。


    这不,周瑞家的果然给黛玉送宫花来了,不同的是这次还多了一个岫烟。


    且说周瑞家的刚得了信说自己的女婿吃了官司。她倒是不怕官司的事,左右凭着她在王夫人跟前的体面,多大的事有王夫人一句话,那就不是个事。不过,心情总归是不甚美丽的。


    又赶上薛姨妈帮忙让送宫花给府里的几位姑娘,便顺路各处都送了,最后才来了邢霜处。


    说是给黛玉和岫烟送宫花的,岫烟刚好在黛玉房里玩呢,周瑞家的便直接来了黛玉屋里。


    见周瑞家的来了,岫烟先起身寒暄道


    “周嫂子来了,这边快坐。”


    周瑞家的满脸带笑地坐了,然后,打开匣子,露出里面的四支宫花来。叫两位姑娘挑选。


    岫烟和黛玉对这几支宫花倒是不怎么感兴趣。便是真花,邢霜也没少从园子里摘了叫她和黛玉或是拿来戴,或是拆了花瓣用来泡澡。


    黛玉先时还舍不得,险些没哭出来。叫邢霜一顿说,只道能使出花的价值来,便不算辱没了它。甚至还拿“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来说道。只说花也是愿意的。


    可怜黛玉明明觉得不对,偏不知如何反驳。时间久了,黛玉倒也渐渐习惯了,见着花谢花飞也不落泪了。


    算是意外治好了黛玉这对着落花流泪的毛病,估计葬花词就叫邢霜带来的蝴蝶效应给扑棱没了。


    且说岫烟和黛玉都不在意这用纱扎的花嘛,但是既然送来了,岫烟便叫黛玉先选。


    黛玉瞅了一眼,匣子里刚好四朵宫花。没选,而是先问了一句


    “是府里的众位姐妹都有,还是单单只送了我和岫烟妹妹?”


    周瑞家的便笑着回道


    “各位姑娘都有。不止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各两支,便是二奶奶也有两支。”


    周瑞家的把匣子又往黛玉面前推了推,道


    “这四支是您和岫烟姑娘的。”


    黛玉冲着周瑞家的冷笑了两声


    “难怪我瞧着有些不对呢,这盒子明显地就空了一块地方。我便知道,不是别人挑剩下的也不能给我和妹妹。”


    周瑞家的面上就有些不好看。自己也是按着薛姨妈的吩咐来的。再有,自家太太明显就是看好了宝姑娘,自己不跟着太太的脚步走,还能看你脸色行事吗?


    “林姑娘这话怎么说的?我不过是顺路先给别的姑娘送了去,也不是故意慢待姑娘,姑娘又何必拿这话来挖苦我来着?”


    自从上次林如海来信说早,若是黛玉住得不开心便是想回去了也是可以的,黛玉就记在了心上。知道自己有父亲撑着,黛玉的底气且足着呢!能叫一个下人给顶了回来?


    对着周瑞家的便不客气的问道


    “难道别人挑完了只把剩下的给了我和烟妹妹这不是事实?我不过说了一句实话,倒是惹得你来了这么一通好脾气。知道的说是你做错了事不叫人说,不知道的反倒说是二舅母叫你故意这么下我的面子呢?”


    说话间,黛玉想到自己进了荣国府以后,王夫人对自己的种种针对,心里更是不舒服了。对着周瑞家的继续道


    “那我倒是要去问问二舅母,究竟是不是她的意思。若是,那我立马就收拾东西回扬州,不在这府里住着惹她厌了。”


    完了,倒是真的起了身要往外走的模样。


    周瑞家的一听黛玉的这段话就觉得不好,再见黛玉果然起身要往外走,顿时就慌了。


    自己是按着太太的意思行事是不错,可是这哪里是能摆在明面上的事情?这要是真叫黛玉出去对着太太一通质问,太太如何能认?反倒是自己,太太为了自证清白,也是为了给林姑娘一个交代,到时怕是得要伤一番筋骨。


    这么一想,哪敢叫黛玉真出去。赶紧拦住了黛玉。自己照着自己的嘴巴“啪啪”地扇了几下,又跟黛玉道歉道


    “是我说错了话,哪里是太太的问题,原本便是该拣着你姑娘和岫烟姑娘来的,便是太太和姨太太也是这么吩咐的。都是我偷懒,贪图省事,想着林姑娘你和岫烟姑娘住得远,便先给府里的几个姑娘和二奶奶的先送去了。剩下的才送了这边来。都是我不对,姑娘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计较了……”


    周瑞家的是真急了,朝着自己的嘴巴就扇。虽然没太使劲,也是不轻,眼见着都红了。


    黛玉瞧见了,便又心软了。连花谢了都会心疼的人,心又能狠到哪里去?


    也不好再计较,便让周瑞家的走了。至于那几支宫花,黛玉没接,岫烟当然是站在黛玉这边,也不好接下叫黛玉面子不好看。但是僵持着也不是个事儿,便给做主了叫周瑞家的带走说是赏给她了,说是给她家闺女带。


    周瑞家的也没办法,原就把黛玉得罪了,黛玉能放她一马不去王夫人面前说道已然是庆幸了。现在,黛玉不给面子,她也只能带着宫花满脸愁苦地走了。回去后,还不知道该怎么跟王夫人和薛姨妈交代呢!


    倒是邢霜听说了之后,也只是一笑而过。果然,有父母撑腰的孩子才是幸福的孩子。


    两个小姑娘的处理都说不上特别尽善尽美。当然,这么做铁定是顺心了,不受气,这是最重要的。但是,还是有些不妥的地方。


    黛玉就这么落了周瑞家的面子,当时,周瑞家的是忍下了,但是,之后还不知道要在背后说多少小话呢!


    便是岫烟做的也不能说如何好。把宫花赏给了周瑞家的闺女,虽说是跟黛玉站在了一个立场上,没叫黛玉没脸。只是,倒是叫收了薛家宫花的三春姐妹还有凤姐儿怎么办呢?


    这要是戴了,叫人看到了,说主子们头上戴的跟下人戴的一样,这不是把几人都给得罪了吗?


    这些事情两人怕是都没注意到,也或许黛玉是注意到了不在意,岫烟怕是实实在在地没想到。不然,之后就该有措施弥补一番了。


    左右小姑娘还小,自己先帮着描补一番。之后,也该是时候慢慢教导起小姑娘管家理事、为人处世的道理了……


    第六十章


    且说周瑞家的出了大房院子以后, 见着周围没人,便朝着院子这边狠狠啐了一口,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小声咒骂着, 显见是对黛玉先前的一番话极为不满。


    王善保家的追上来的时候, 隐约听见了几句“短命的、福薄……”便不敢再听下去了,连忙喊了一声,


    “周家的——”


    周瑞家的浑身一哆嗦,似是被唬了一跳。等转过头看见是王善保家的,忙去堆起一脸的笑来, 问道


    “王姐姐何时过来的?没声没息的倒是唬了我以下。”


    王善保家的就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直把周瑞家的看得心慌了, 这才不紧不慢地道


    “不早—”没等周瑞家的放下心呢, 又来了句“不过是听你嘴里短命的什么的时候。”


    周瑞家的刚准备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心中暗暗后悔, 怎么在别人的地方这么沉不住气, 叫人抓住了把柄。


    心中越恼,周瑞家的脸上的笑容就越加讨好, “王姐姐想来是听错了,再没那回事的。”又朝着王善保家的走近了两步, 把王善保家的往边上带了带, 然互看了看四周,确定这回是真没人了, 这才道“我刚从姨太太处得了一匹大红的绸子, 还有一匹嫰份的轻纱。都是极衬小姑娘家的颜色料子, 姐姐的外孙女也是渐渐长大了,穿上它做的衣裳定然好看,你看—”


    未尽之语,显然双方都心知肚明。


    王善保家的见好就收。只道“那许真是我听错了。”周瑞家的这才放下了心。


    这才有心情跟王善保家的寒暄几句


    “姐姐这么匆匆忙忙地是往哪里去啊?”


    “正是追着你来的。”王善宝家的也不啰嗦,直接说明来意“太太听说你来了,叫我给你带句话。知道你惯是在外爱玩笑的,别的她不管,不过却不许把养在大房这边的林姑娘和邢姑娘往出带,不然的话—”后面的话王善保家的没说,倒是突然问了句“你那女儿女婿家可好?”


    直把周瑞家的吓出了一身冷汗。好半晌没出声。自家女婿惹上了官司,就是自己也是刚在路上被女儿拦住了这才得知,大太太如何清楚的?


    而且,这么个时间段叫人来跟自己说这样的话,这是刚刚自己在林姑娘房里的事都叫大太太知道了吧!这是怕自己出去掰扯两个姑娘家的名声,这才拿自己的女儿女婿来威胁自己呢!


    知道了邢霜的意思,周瑞家的就知道怎么做了。哪怕明知道这是邢霜的威胁,她也不敢怨恨。她就这一个女儿,那是真放在心尖上疼的。邢霜这样的主子轻易就能拿捏自家的女婿,拿住了女婿那就是拿住了自己的女儿。


    故而,周瑞家的丝毫不敢敷衍,态度端端正正地应下了,直言在外必不敢多提一句两个姑娘的事情的。


    王善保家的瞧着周瑞家的神情,知她说得是认真的,也就回去复命了。


    另一边的如意又去三春姐妹和王熙凤处挨个送上了一篮子真花,外加一人送了一支溜银喜鹊珠花和一枚云脚珍珠卷须簪。只说是两位姑娘都不爱纱堆的宫花,就顺势赏了周瑞家的。倒是新得了几样首饰,也送给几位姑娘赏玩一二。


    这便是提醒,赏了下人了,你们也就别戴了,撞上了就不好看了。


    这样提前打过了招呼,几人自然不会再戴出去了 。又送了几样东西来补偿,倒也没人真的生气,顶多是羡慕黛玉和岫烟的日子好过,这种精致的首饰也能随手拿出好几件来送人罢了。


    原本府里的姑娘们待遇都还不错,不过,自从府里还了朝廷的欠银以后,王夫人和凤姐儿就削减了姑娘们的份例,首饰的质量和数量直线下降。再对比起黛玉和岫烟的出手,自然起了羡慕之心。


    不只三春和凤姐儿,便是宝钗处邢霜也叫人送了一份,算作宫花的回礼之意。


    这么着处理完了之后,邢霜才对着黛玉和岫烟一番教导。夸赞了一番两人的姐妹同心还有黛玉能够镇住周瑞家的,没失了身份。


    之后,又指出她们之前处理事情的不足之处,自己对此的补救措施,以此为例,慢慢教导两人为人处事之道。


    黛玉和岫烟两人倒也能听得进邢霜的话,又都是玲珑心思,邢霜不过稍加提点,便通透了。记在心间,化为己用。


    对于邢霜的描补措施,众人对此倒是都还满意,只有湘云心有不忿。


    觉得众人都收到了礼物,独独少了她的,必然是黛玉在故意下她面子。定是黛玉还在计较两人上次的口角,越发觉得黛玉黛玉气量狭小。不及宝姐姐宽厚大方、待人和善。却丝毫不记得自己一样在计较,从那之后,再没找过黛玉。


    湘云越想越生气,这日竟是连晚膳也没用。还是宝钗过来好一通的安抚,又把自己得的珠花和簪子转赠给了湘云。这才算是哄好了湘云。


    此后,湘云倒是越发觉得宝钗可敬可爱,竟是真把宝钗当做亲姐姐一般了。


    甚至于之后,更是直接搬离了探春的房间,直接和宝钗一道吃住了。渐渐地,也不知是玩笑还是怎么,竟是认了薛姨妈为义母,和宝钗竟是真真的姐妹了。


    只偶尔回贾母的碧纱橱住上一两日,和宝玉耍耍闹闹的,日子甚是自在。


    话说湘云因着和黛玉的一番口角只道是黛玉针对她,委实冤枉了黛玉。不过是一份礼物,多她一份不多,少她一份不少。不论是谁,都没有必要只扣她的。


    众人都有,唯独漏了史湘云这事儿却是邢霜的锅,而非黛玉之故。


    邢霜是按着原著的剧情,记得周瑞家的送宫花只送了三春并王熙凤和黛玉,并没有湘云,再有湘云自和黛玉不欢而散之后就再没上门,邢霜又一直呆在大房养胎,没出去过,自然就把湘云给忘了。


    哪里晓得因着湘云常去宝钗处玩耍,便没着人送去,而是湘云在的时候就顺手给了她?


    故而,邢霜这才没想起来叫人给湘云备一份,下人也只道邢霜不喜湘云,就没多嘴,这才引起了湘云这一场误会。


    却没想到邢霜的一次疏漏倒是成全了湘云和薛家和宝钗的一场缘分。原本湘云常说,恨不得宝钗是自己亲姐,如今可算是如了她的愿了。


    便是邢霜自觉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大事,却还是不经意间影响了红楼的发展。现在的红楼已然发生了各种变化,慢慢地形成了一个全新的局面。


    却说宫花事件后没几日,府中渐渐传出了一种流言,说宝姑娘的金锁和宝二爷的宝玉上的字是一对儿,而且宝姑娘的金锁必得那有玉的来配,可见宝姑娘和宝二爷是天作的金玉良缘,注定要做夫妻的。


    邢霜听吉祥说道也只笑笑,心说,这也不知是薛家的手笔还是王夫人的手笔,或者二者都有。只看黛玉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便放下心了。旁的,由着她们闹腾去,自己只管看戏就好。


    原来,八月时候,宝钗就落选了。


    一来,薛家已然败落,宝钗算起来身份上就是一个商女,再有薛蟠这个黑点在,落选是非常容易的事儿。


    王夫人虽然接了薛家的五千两银子,答应替宝钗出面转圜一二,转头却拿出了两千两打点,要求把宝钗涮下来。宝钗的选秀路由此终结。


    没了进宫机会的宝钗,贾宝玉对她来说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了。这才有了金玉良缘的流言,而王夫人在黛玉和宝钗之间自然是更偏向宝钗,也就乐得给薛家造势。府里金玉良缘的说法这才盛行起来。


    贾母对薛家的态度也自此出现变化。觉得薛家不自量力,肖想宝二奶奶的位置,对着宝钗的态度彻底冷了下来。贾母虽然还没打消撮合宝黛的念头,奈何黛玉不争气,还是还是渐渐扶持起了湘云来跟宝钗打擂台。借以表达自己的态度。


    常把湘云接回荣庆堂玩耍,晚上就留宿碧纱橱,取代了黛玉曾经的位置,和宝玉里外间住着。便是只着里衣一处玩闹也是常有的事。


    湘云也不知有没有看懂贾母的念头,反正贾母留宿她就住,跟宝玉一屋子也是常常不知避忌的,宝玉给湘云捂手、湘云踢被子膀子露在外面宝玉去帮忙盖被子之类的都有,端是豪爽。


    其余时候,湘云也还是照常去薛家梨香院,宝姐姐宝姐姐地叫着,一副天真娇憨的模样。薛姨妈就有些不喜了,宝钗待她倒是一如既往,好像并没有因为贾母对湘云这种特殊的待遇而疏离她。反倒是袭人在一旁看着湘云的行为皱眉,显然是不喜湘云和宝玉晚间睡觉前的各种亲密动作。


    王夫人在一旁瞧着宝钗的处理方式直点头,觉得还是宝钗稳重大方、有容人之量。宝玉的媳妇就得要有这样的品格才行。反倒是史湘云,跟个小妖精似的,就只知道缠着宝玉玩闹,疯疯癫癫的,自己是绝不会同意的。


    不提这几方之间的暗流汹涌,且说,这日邢霜正在屋里走动呢,忽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总觉得孩子要掉出来一样,一时也不敢再走动了。


    才刚停下脚步呢,羊水就破了。邢霜哪怕没生过,也知道这是孩子要出生了。


    倒也不用她喊人,自进了十月,她身边就没断过人。一切都安排好了,只待她发动。


    进入产房,邢霜还没开始喊呢,大老爷就焦躁得不行。不停地在门外走来走去的,不时朝产房里面张望,哪怕他压根就什么都看不到。


    等邢霜受不住开始喊叫起来的时候,大老爷简直要暴躁的想揍人了……《 》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