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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漂泊有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四十一章


    这么一想, 邢霜自然是不松口的。邢霜不松口,在大老爷看来,这就不是正常的两口子的日子, 大老爷也就赖在邢霜房里不肯走。


    这么些日子下来, 大老爷早看清了,自己对于邢霜早在不知不觉间起了一种执念,就想靠着近些再近些。但是邢霜却早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邢夫人,怎么讨好都不管用,大老爷甚是苦恼。


    关键是邢霜心硬就算了, 武力值还那么高。这就叫大老爷无计可施了,只能耍起了无赖, 反正在邢霜面前他已经习惯了。


    年三十和大年初一这样的日子, 自然都是在自家过。


    到了初二, 各家就开始陆陆续续走动起来了。


    邢忠夫妇和邢雪小两口是约好了初三一起上门来给邢霜拜年的。这若是门第相等的人家, 自然可能就是开个宴会一起聚聚了。但是, 如今三家的情况差了老大一截,这么着就不现实了。因而, 邢雪和堂兄约好初三上门拜访问候一下。


    先到的是邢雪两口子,接着邢忠夫妇还带着岫烟也跟着到了。


    岫烟在这边住了大半年了嘛, 呆在荣国府的时间比在家的时间还长, 做什么都自由自在,半点不拘束的。这不, 听说黛玉还病着呢, 自个儿就颠颠地跑去看望黛玉去了。


    唯一的孩子走了, 剩下的都是大人。


    依然是邢霜招待许氏和邢雪,大老爷招待邢忠和姜堰,女人一处,男人一处。


    女人成亲前,多谈论时兴的衣料首饰,胭脂水粉。成亲后那多半是交流夫婿和孩子。夫婿是否上进?是否体贴?孩子如何聪慧,如何顽劣。


    若是关系亲近的姐妹,许是还会在背后吐槽一下自己的公婆。当然,一般还是婆婆这种生物对儿媳妇来说比较难缠,杀伤力大,叫儿媳妇吐口水的多。公公再不好,一般也和儿媳妇无关。再难缠也是为难他自己的媳妇和儿子。


    这三个女人又分别活成了三个样子。


    最年轻的邢雪,和相公姜堰还是新婚,自是你侬我侬,情深意厚的。但是邢雪还得为姜堰的前程操心。但是,这也是急不来的。


    许氏呢,现在倒是吃喝不愁,只是生活条件也就这样了。还有个闺女岫烟要做打算,她想叫闺女现在和将来都过好日子,过得比自己好,故而,只能将岫烟托付给邢霜教养。毕竟“居移气,养移体”,总是希望岫烟能够尽可能地得到好的教养。


    邢霜呢,叫邢雪和岫烟两人看来,那是身份、地位、钱财都齐全,只差有个自己的孩子了。


    原先,两人是只当邢霜没有孩子的缘分,不能生。所以,从不提起生孩子的话题,就怕戳到邢霜的心口,叫她难过。


    谁知道,今天来居然听到她的陪房说,是邢霜自己不乐意要的。还叫自己好好劝劝邢霜。


    这怎么行?许氏是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好好跟邢霜说说这个事情的。


    邢雪才刚新婚几个月,对怀孕生子这个话题有些羞怯,不好说这个。许氏就没这个顾虑了。尤其许氏因为邢霜把岫烟接进荣国府教养这个事情很是感激,自然是替邢霜真心打算的。


    看着邢霜无所谓的样子就暗自着急。这女人没有个自己生养的孩子那是真不行,有时候亲生的都不是一定靠得住的,那不是亲生的就更不用说了。


    许氏是把其中的厉害关系掰开了揉碎了地跟邢霜讲,真是掏心窝子地说,连她自己都被她当成事例用来劝诫邢霜了。


    “也是我和你堂哥两人是不能生了,不然,也会再要个儿子的。”顺便又拐带上了邢德全,“不然,岫烟将来要是为了我们两口子,也和弟妹一样带着父母嫁个像小叔子那样的人,我和你堂哥这做父母的怕是得呕死。”


    说完似是觉得不妥,对着邢霜和邢雪歉意地一笑,又补了一句,“我也是没拿两位妹妹当外人,才这么跟你们这么说的,小叔子那人我是十分看不上的。”


    其实主要是对邢雪解释的,邢霜对邢德全的不待见,许氏是早就知道的。邢雪能怎么办,确实是自家弟弟不争气啊,也只能笑笑做回应了。


    至于邢霜,人家都这么掏心掏肺地跟你说了,邢霜能怎么办?坤着脖子就是不同意?人家再问你啥原因,你就不同意?邢霜怎么说,说我就是不乐意?


    事情真不能这么干。


    有时候,事情就不能一板一眼地来。邢霜只得谢过许氏的好意,嘴上答应地特别好。许氏说什么都是“行行行”,“好好好‘’,“我知道啦“。“会哒”,“你说的都对‘’,“我会好好考虑哒”。脸上的神情也是认真的不要不要的。


    许氏倒是也没怀疑。毕竟女人嘛,能自己生,谁不想要个亲生的孩子呢?觉得邢霜可能就是之前有些别扭劲儿,自己把事情掰开了说透彻,她就能听进去了。


    这么一股气儿地答应个没完,邢霜才算是把许氏的唠叨给止住了。


    但是,等送走这几人,邢霜转头就把王善保家的给罚了。前几天她刚跟自己说过,自己拒绝了,今天堂嫂就来劝自己来了。这是什么意思,打量自己看不出来是她透的消息?还是觉得她这是为自己好,觉得自己不会也不应该罚她?


    邢霜是看不得打着为主子好就私自替主子做决定的下人的。若是下次是别的重要的事,她也这么干,次次都这么干,早晚会出事。因而,邢霜得叫她长个记性,叫她知道,自己是容不得这样擅作主张的下人。


    至于对于许氏的那些劝诫还有自己的那些应答,邢霜怎么想的呢?邢霜的回应其实就是“你说的都对,我也都懂,我答应好好考虑,但是我最终考虑的结果就是不合适,我不要。”


    不说她跟贾赦现在没有多少感情,顶多就是住在同一屋檐下。就是真的生了孩子,贾府抄家,将来孩子如何自处?哪一项不是个事情?


    故而,邢霜不愿意要个孩子。自己囿于这个红楼世界也就够了,一个人,自是潇洒。若是多了一个孩子,她还能这么自在地看戏?有了孩子,心态自然不会一样,得为孩子负责,得为孩子的将来打算。邢霜自认为她是没有这份心力的。


    邢霜觉得自己已经很是坚定了信念,不想要孩子。


    只是,在经过好些人说过这样的话之后,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邢霜的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动摇。真的不要个孩子吗?


    想又不想。邢霜在挣扎。


    这怕是邢霜来了红楼世界以后最挣扎的事情了。哪怕当初刚穿来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纠结。刚从红楼世界醒来的时候,她刚刚经历过家庭的变迁,性子最是冷漠决绝的时候。故而,她敢撞墙敢自缢,来为自己争取自己想要的一切。但是放到现在,她还会这样吗?并不会。现在,她的性子安逸了下来,就不会采用那样决绝的手段,伤人伤己。


    若是剖开邢霜的内心,邢霜自然是想要一个血浓于水的孩子的。经历了家庭的变迁,其实,邢霜还是很渴望有一个跟自己最亲近的人,在这个世界给予自己坚持、力量。


    否则的话,委实也太孤独了些。


    可是,邢霜又不敢。不敢教孩子出生。一个孩子得从那么点点儿的一个小宝宝,慢慢长大,得经历多少日子?花费多少精力?


    何况,对一个生命的负责,不仅仅是生养,还有教育。教育他做人成才的道理。


    而且,也不仅仅有教育,还得叫孩子在一个正常的家庭氛围里面长大。邢霜自己就生长在一个破裂的家庭里,知道孩子在这样的家庭里面所经历的不安全感,是不利于孩子的生长的。那么,如果有了孩子,自己还得和贾赦做一对和美的夫妻,给予孩子温暖。


    只要这么一想,邢霜就有些却步。


    然而,没多久就发生了一些事,帮邢霜做了选择。


    书房里,男人们的话题就又不一样了。男人八卦起来,真不逊色女人们多少,不过是不叫她们知道罢了。


    大老爷和邢忠、姜堰在聊什么呢?人家在那边讲各自的夫人呢。


    本来,最初的话题都还挺好的。大老爷回忆邢夫人从前的温顺听话,邢忠想着自家娘子许氏刚嫁给自己时也是十六七的一朵娇花,温柔可人。姜堰又是新婚,更不用说了。


    然后,当初有多美好,如今就有多反差。曾经的温柔缱绻都叫岁月给吞了。现在,反而变得越发地霸道了。


    这个,大老爷和邢忠最有发言权了。


    毕竟,邢霜性子的确强势,武力值又高,大老爷先前没少招惹邢霜,确实是吃了不少苦。至于许氏,那就是一个性子坚韧的人,说话做事总能站得住脚,能在邢忠醉生梦死的时候撑得起一个家,自然也不会弱到哪里。


    只有邢雪,在姜堰面前一直都是善解人意的,体贴懂事的。但是,邢雪想要坚持的事,目前还没有在姜堰那儿有过败绩。邢雪也不是软弱的人,不过是擅长用温柔作武器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


    但是姜堰不觉得啊,这是还没发现邢雪的本质呢。然后,三个男人,大老爷和邢忠都在吐槽自家夫人的种种霸道强硬,或是回忆当初的美好或是哀叹如今自己的不幸。姜堰虽不觉得自己家娘子有何不好的地方,但是总不能人家在那吐槽就自己在一旁夸自己娘子吧。姜堰做不出这种事啊!于是,姜堰也只得在一旁跟着槽几句。


    若是邢德全在这儿,只怕更是身有体会。


    然后,吐槽完了嘛,那就得想办法解决啊!这时候,就轮到姜堰上场了。


    姜堰就觉得他家邢雪挺好的啊,有点小缺点,也是很可爱的啊。大姐夫和堂哥觉得现在大姐和堂嫂霸道执拗什么的,铁定是他们哪里做的不好,才叫人家这样的。


    姜堰就给大老爷出主意,说“你把钱财全部上交给姐姐管着,姐姐铁定高兴,以后对你也会宽松些。”


    大老爷瞅了姜堰一眼,翻了个白眼,“这还要你说,我早交了啊,家底都交出去了!”


    姜堰想着自己书房里还偷偷藏着的几吊钱,暂时闭上了嘴巴。


    过了一会儿,姜堰犹不死心,又给出主意,“给送东西啊,首饰钗环这类的。”


    大老爷觉得这人好像也不靠谱,但还是说了,“我给的那些家底,里面多少好东西。就是想自己另买,也是多少珍贵首饰都买得的,难道还不够?”


    姜堰听着大老爷的话,就觉得自己找到了原因,“那之后呢,之后没再送过吗?”


    大老爷就好奇了,“我家底都给她了,还拿什么送?”


    姜堰一拍手,激动地说道,“这就对了。你不知道,女人是要一直哄着的,一次再多也没用,得平时的时候时时记挂着。像是我娘子,我出门回来,每回给娘子带点小礼物,娘子次次都很开心。之后,对我总比平时更温柔些。”


    姜堰回忆了一下自己和邢雪的日常,又说道,“而且,我若是送她我亲手设计的花样打出来首饰,她好像更开心些,对着那些首饰也总比别的更珍惜些。”


    邢忠在一旁,听得头都大了。一边摇头,一边感叹,觉得女人可真复杂,还矫情。算了,自己娘子强势些就强势些吧,也是自己从前的不作为叫自家那个温柔的娘子变成了这样,自己就老老实实地受着吧。


    倒是大老爷在一旁听得若有所思……


    过了元宵,邢霜就派人去接岫烟回来了。岫烟回来后,就经常去看望黛玉,陪着黛玉,黛玉的身体也慢慢好转了起来。


    倒是,最近,王夫人收到金陵薛姨妈那边的来信,薛家已经在路上了……


    第四十二章


    且说, 自那日听了姜堰一席话之后,大老爷倒是真将它放进了心里。


    一想到邢霜能变得如姜堰所说,对自己温柔相待, 大老爷就觉着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幸福美好的日子在对着自己招手。


    等大老爷想按着姜堰的建议操作的时候,问题就出现了。


    要经常买首饰的话,他没那么多钱啊!现在公中发的月例,只够自己买些吃吃喝喝的。但是,要是想经常买首饰的话, 那肯定是不够的啊钱财都给邢霜了啊?毕竟,好一点儿的首饰, 那也不便宜啊, 有便宜的自己又瞧不上, 送出去也太丢自己身份了。


    再一想到当初自己傻傻地将私房都交了出去, 大老爷就后悔不迭。


    想到姜堰说他还会亲手给邢雪设计首饰, 大老爷简直怨念的要死。


    为什么呢?因为大老爷他也不会画画啊!


    大老爷都有种他和姜堰人生的颠倒了的错觉,一个书生, 好好读书不就好了嘛,怎么能比他这个纨绔子弟还会玩花样呢!


    大老爷发愁了, 底下人就该显本事了。


    然后, 福贵儿就给大老爷出了个主意,道是从前他常给姐姐雕刻簪子, 姐姐也很欢喜, 建议大老爷也这么试试。


    当然, 人家是这么说的,“小的曾经是因为家里穷,看姐姐瞧着别人的头饰羡慕,又没钱买,才自己动手给姐姐做的。”然后又很诚恳地说道,“小的知道,老爷肯定是不缺这点子银子,不过是图这份亲自动手的意义,哄太太高兴罢了。”架子都给大老爷搭起来了,理由也给他找好了,大老爷自然就很给面子地采纳了建议,真去自己亲自动手雕刻了。


    真等自己亲自动手的时候,大老爷这才发现这也不是个容易的事情。材料、样式、花色都等先想好准备着。


    大老爷的眼光又高,等闲的材料看不上,直接拆了小书房的一个紫檀木的摆件,美其名曰“要做就要做到最好的,一般的材料哪能配得上叫自己亲自操刀?”。


    样式呢,直接从一堆图案里选的,是一根镂空的金凤簪。这还是大老爷考虑了一下自己刚学,先做个简单的,这才放弃了更好看也更复杂的样式,选了这个。


    旁边的福贵看了,那可真是急得不行,有心想说什么,又住了口。干脆不吱声了,叫大老爷试试吧,不试试不会死心的。


    大老爷倒也是真的用心,什么都自己来,不叫旁人动手帮忙,真打算自己完完整整地做一份礼物出来,叫邢霜好好瞧瞧。


    但是,再是用心,大老爷也是新手,从来没接触过这个行业,光是第一步的“裁料”就叫大老爷头疼不已。真不是多困难的事情,但是,对大老爷这样从来没做过木工手工活计的人,就是给他画好了地方,叫他照着线裁,也能不是手抖就是手滑地老是出错。更不用说,下面还要初步照着纹饰雕刻,之后还要打磨。


    用了四五天,木料都叫大老爷给废光了,也没见镂空的金凤簪子在哪。反倒是只剩下一小截手指粗的细木条。大老爷的脸就黑了。


    福贵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大老爷的脸色,好似在庆幸,道“还够做一根的,只是这次就别再雕刻图案了吧?不然,怕是——”


    怕是什么?怕是一根也做不成了吧!说完了,福贵就赶紧往后退了一步,生怕大老爷那暴脾气又一脚踹了过来。


    大老爷压根就没搭理他,把最后这一小截木料在手里掂了一下,这次终于不敢再随意下刀了。细细地观察木料的每一处节点,看准地方一丁一点儿地用刻刀磨,这才算是终于做成了一根簪子。最后只雕刻成功了这一个成品。


    哪怕单调得不行,可也是大老爷第一次做成功,尤其是在那么多次失败以后的第一次成功,就显得更加地弥足珍贵。大老爷高兴地不行,心里的那种成就感简直无法言语来形容。


    刚做好,随意地找了个木盒子装着,大老爷就兴冲冲地拿到邢霜处去献应勤了。身后的福贵,看着那一堆被大老爷浪费的紫檀木心疼地直抽抽。心想这富贵人家就是能作,也不知道将来哪一天若是家业败落了,再想起如今,会不会想抽自己两耳刮子。此时的福贵哪里知道,自己的一句腹诽,竟是一语成谶。且是后话不提。


    只说邢霜这边,正在认真地看书呢,手里一本,桌子上还有一堆。却是最近黛玉身体转好,又恢复了活力,开始缠着邢霜问这问那的。说什么都要问问来源出处,邢霜底子就快叫这小姑娘给扒光了,好几次还是岫烟给自己解的围。故而,邢霜这两天正在恶补一些常识性的文学知识呢。


    正看得头晕脑胀地,大老爷过来了,很是高兴的样子,手里还拿着一个古朴的盒子。


    就见大老爷很是激动地把盒子打开,从中拿出了那根簪子,递给邢霜,眼睛亮亮地盯着邢霜看。


    邢霜看着大老爷手里拿着的一根简简单单的簪子,没什么特殊的样式、花纹,颜色也是木料的原色。有心想说两句,可是瞧着大老爷手上的好几道口子,想说的话在嘴里打转了几下,邢霜又默默地咽了回去。


    从大老爷手里接过簪子,用手摩挲了两下,还有些粗糙,有些划手。怕是刚做好就拿过来了,都没再好好打磨一遍。邢霜知道这是大老爷亲手做的,毕竟福贵当初还是自己亲手安排到大老爷身边伺候的。哪怕自己没指望着他给自己通风报信,但是他也总把消息往他姐姐吉祥面前透露,吉祥自然又会转头跟自己说一声。大老爷给自己亲手雕刻簪子这事,邢霜自然也是知道的。


    可是,有时候,知道和亲眼见着是两码事。


    当时,自己听吉祥那么一说,就只当个笑话听了。觉得大老爷不定又是怎么心血来潮了,许是没两天就又放弃了,就是真做出来了,不过一根簪子而已,自己才不会放心上呢!


    当时的信誓旦旦在如今看来都是笑话,邢霜不否认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从容淡定。尤其是见着大老爷眼睛亮闪闪地盯着她,手上还有好几道新旧不一的伤口,原先想要出口的话就说不出口。想了半天,才道了一句“挺好的”。


    知道大老爷现在这么跟自己这般献殷勤,是想跟自己重修旧好,而不只是单单名义上的夫妻,邢霜就不想接受,不想打破目前这种自在的状态。若是大老爷跟她对着干,撒泼耍横,邢霜可以比他还泼还横。但是,大老爷这么软下来,几乎可以算是有些卑微地讨好了,邢霜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也只能夸一句“挺好”,簪子挺好,其余的就没了。


    “挺好”?嗯,是挺好的,然后呢?大老爷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邢霜的下文,眼里的亮光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好似夜空中原先在闪闪发亮的星星,忽而叫不知从哪里来的乌云一下子给遮盖住了,天色一下子就灰暗了起来。


    讲真,大老爷现在真是沮丧极了。这还是大老爷长这么大头一次这么认真地做一件事,有种努力奋斗了好久,眼看就要成功,却忽然被人打醒,原来是自己在做梦的感觉。这跟大老爷想象的不一样啊,明明自己都这么努力地想跟邢霜修好,怎么就是不行呢?


    如果这样都不行,那还能如何呢?大老爷真的有种破罐子破摔,什么都不管了,自己还是像从前那样做个只要享乐的荣国府大老爷算了的冲动。


    大老爷是真挺难过的,整个人的精气神好像被抽掉了一样,丧的不行。许是不想再叫邢霜看到自己这幅失态的模样,大老爷转过身就快速走了。招呼都没打一声。


    邢霜瞧着大老爷那么走了,心里也不是很舒服。说不上来的感觉,总之,有些闷闷的。就很无奈,这日子怎么就不能消停些呢?简简单单地过日子不行吗?为什么非得弄得这么复杂?


    邢霜心乱神烦,如意在一旁叫了她好几声都没听见。如意心思细腻,察觉到邢霜的情绪有些不对,端着茶盘就出去了,留着邢霜一个人在屋里好好静静。


    大老爷回去后,消极了几日,又好了起来。大老爷终是不认输,觉得怎么也得把邢霜给降服了才行,大老爷成功地叫邢霜给激起了性子。


    这个法子不行,就再跟人家打听别的方法。晚上常常缠着邢霜说话聊天,一床一塌地这么隔着说话,不搭理他也不介意。邢霜不说,他就自己说,巴拉巴拉地说个不停。


    邢霜现在整个叫他给闹习惯了,就是大老爷一直说个没完,该到休息的时候,也不会妨碍到睡眠了。


    白天呢,大老爷也没空搭理他的爱宠了,估计他养的那几只鸟大概都忘了他主人长啥样儿了,有事没事的就来寻邢霜。人也不空着手,不拘是应季的水果,或是外面铺子新出的糕点,总是带着些东西见天地上门


    搞得如今邢霜身边的几个丫鬟都偏向了大老爷,常常给大老爷行方便。就是邢霜对大老爷的态度其实也算是有些软化了。大老爷瞧见了苗头,自然是缠的更紧,来得更勤了。


    这日下午,大老爷又过来找邢霜了。手里还提着一份炒栗子,是从福贵口里打听到的,说是邢霜爱吃。大老爷亲手一个一个拣出来的,都是颗粒饱满没有坏掉的。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屋里面邢霜在跟王善保家的在发脾气。邢霜的脾气有多执拗,大老爷是深有体会的。故而,大老爷的脚步就顿住了。


    想着等邢霜这顿邪火过去再说,哪成想就这么停留了一会儿,就听见了邢霜对着王善保家的一句怒斥,整个儿入了大老爷的心里去了,心简直拔凉拔凉的。


    栗子撒了一地,大老爷也没管,反而感觉自己这些日子的行为简直就是个笑话,颓然地走掉了。屋里的王善保家的听见外面东西落地的声音,出来一瞧,心里顿时就“咯噔”一下,这回怕是真有事了吧?


    第四十三章


    却说邢霜和王善保家的说了啥叫大老爷这么心灰意冷的呢?


    其实, 还是因着王善保家的想叫邢霜要个孩子的事情引起的事端。先前,邢霜因着这事罚了她,叫王善保家的本来已经有了退意。熟料, 大老爷最近表现这么好, 叫王善保家的心里的天平又往大老爷那边倾斜靠拢了。这不,趁着没人,王善保家的又在屋里跟邢霜提起了这个话题。


    邢霜叫王善保家的这段时间念叨的耳朵都要长茧子了,然后,许氏也不住地念叨。再有耐心也禁不住这么地耗啊?何况, 邢霜本身也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


    但是她还记着人家是好心,努力在心里告诉自己“冷静冷静我要冷静”, 然后, 好声好气地解释道, “知道你是为我好, 可是, 也要看缘分不是,我就是命中无子的。你想, 先前那么些年不也一直没有嘛,可见我就是那等子没孩子缘的。”


    王善保家的偷偷在心里反驳道, “那从前跟现在能比嘛?从前你是不得脸面的大太太, 就是下人想给你使绊子的就使了,如今呢, 哪个见着你不是客客气气地。最重要的是, 从前, 大老爷压根就不来你房里,有孩子才奇怪吧?”


    王善保家的心里门儿清,这还是邢霜在找借口呢。但是,她也不好直接拆穿,毕竟是做下人的,劝两句可以,直接下主子的脸,她又不是脑袋被驴给踢了。


    因而,王善保家的只能装作不知道邢霜的借口,反而顺着邢霜的话,继续往下劝道,“话不是这么说的,命里有子无子的将来才知晓呢,如今才是哪跟哪啊?旁的不说,只说宝二爷不就是这样,当初也没人会想到二太太还能生下个哥儿来吧?可见,有子无子的还得最后才能有结论。如今,太太就是努力一番,将来也不至于后悔啊!”


    话里话外,还是劝着邢霜要个孩子的意思?


    一说起贾宝玉,那邢霜就更有说头了啊。有孩子也不行啊,那也得孩子争气才行啊。


    邢霜也不好说贾宝玉不好,自己还是人家婶子呢,跟下人说小辈的坏话像话嘛?


    邢霜就拐了个弯子,继续拒绝“万一有了孩子,跟他父亲一样不争气,不成器,只知道惹我生气,要来有何用?丁点儿用不起不说,还束缚住了我的自由。没了他,哪天这日子我实在过不下去了,直接就能溜走,海阔天空的,多好。”又是担忧,又是憧憬的语气,配上那神往的眼神,好似真的有一走了之的念头一样。


    “真有了孩子,不就把我这一生死死地绑在这国公府了嘛!不行不行。”邢霜直摇头,连声拒绝。


    王善保家的不妨邢霜竟有这种念头,这叫老太太知道了,自家太太铁定就得暴毙身亡了。老太太把国公府的名声看得多重,这是谁都知道的。可不能叫太太这么糊涂。


    这么一想,那就更得劝着邢霜要个孩子,把邢霜给缠磨住了。不然,这就是个引子,不定哪天就要爆发了,到时候,自己这些随身侍候的怕也是一个都讨不了好。这么一想,原先王善保家的还有些顾忌的心思全都放开了,也不管邢霜会不会嫌弃她烦了,什么理由都搬出来了,总之,就是邢霜一定得要个孩子。邢霜不松口,她的嘴巴就不停,一直在旁边巴拉巴拉地说个没完。


    邢霜本来这段时间一直都被这事搅得心烦,旁边王善保家的还在不停地说说说。先时还有些分寸,如今瞧着竟是不管不顾了。


    那些理由,她不懂吗?她懂。只是有时候,懂和做是两码事。自己哪里需要别人一再劝诫?


    偏王善保家的不住嘴,还在那边一直地劝个没完。邢霜一直忍耐的暴脾气就压不住了,直接就冲王善保家的发了火,嚷道“不跟你说了嘛,这日子过不下去,可能没个几天就不过了,走了,还要个什么孩子?再说,父亲那样,生出来的孩子又能有多大出息?这样的孩子生出来做什么?只是束缚住我的自由,绊住我离开贾家的步伐而已。”


    话说得挺狠,就想绝了王善保家的念头。


    殊不知,这么一说,王善保家的就更害怕了。赶紧地捂住邢霜的嘴,“哎呦,我的太太哎,这话也是你能说的?”刚说完,就听见外面有东西落地的声音。王善保家的就更不敢放下手了,生怕邢霜再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


    邢霜也知道她为什么拦住自己不叫自己说,追根究底还是为了自己考虑,邢霜就只能收住性子,扒开了王善保家的手,解释道,“这样的话我再不说了,我也就是说说气话而已,想脱离这荣国府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呢?就是出去了外面的日子也难过,这些我都懂,你也不用再劝我了。只你不再拿孩子的事念叨我,我也再不说这话了。”


    王善保家的这才放下心来,又想起刚刚外面的一声响动,赶紧出去看看。


    原来,门口传来的响声是大老爷弄出来的。邢霜对着王善保家说的一番话也叫站在门口的大老爷听见了。没听见开头,只从邢霜说的什么不成器的父亲,有这样的父亲生的孩子也不想要,甚至,人家都打算好之后要离开荣国了。


    原来,在邢霜心里自己就是这样的人,连做个父亲都是不够格的。所以,才不想和自己同房甚至同床。大老爷听到邢霜的话,心简直拔凉拔凉的。满腔的热情都叫邢霜那冰锥子似的话给浇湿得透透的。


    这叫大老爷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为了挽回邢霜做出的努力就是个笑话,人家压根都看不上自己,都计划要走了,自己整日这么想法子讨好她估计人家也就是当乐子瞧。


    也没心思再听结尾了,任由手中自己一颗一颗挑好的栗子滚落到地上,大老爷直接转身,头也不回地就走掉了,背影甚是决绝。


    王善保家的先时听到门口的声响就觉得不对,再出来一瞧,就瞧见大老爷远远离去的身影,步子迅疾地很,很快就拐过转角处,看不见了。


    再一想到邢霜刚刚对自己说的话,王善保家的一拍手,口里直嘀咕“坏了坏了,这可真是坏事了”,赶紧地进去跟邢霜回禀。


    其实,邢霜的五感更甚常人,自然是发现了门外有人。可是,她只当是吉祥或是如意进来送茶汤之类的,在外面候着。哪里想到是大老爷在门外?


    王善保家的跟邢霜说过了情况,又赶紧跪下请罪。还扇了自己两个嘴巴,然后很是后悔地跟邢霜说“都是我的错,不该胡乱说话,叫太太被老爷误会了。如今,太太且快些跟大老爷解释一二才好呢!”


    邢霜也没成想那么巧,竟是贾赦在门外,定是还凑巧地听到了那几句不中听的。不然,不会就那么直接走掉了。


    没听到上文,没听到下语,单单就是那么几句,这都是什么运气?


    不过,虽说那么不巧地把大老爷给气跑了,邢霜真没怎么放心上。反正,她跟大老爷隔个几天就得这么闹腾几回,习惯了。顶多,这回严重些,多冷战几日,自己还能多清净几日。


    却不成想,这次,邢霜却料错了大老爷的反应。大老爷何止是生气,大老爷简直是心灰意冷了好嘛!


    想到邢霜不愿意跟自己同床就是因为不愿意要孩子,不要孩子就是等哪天跟打算过不下直接跑路不会有负担,大老爷就心冷得不行。


    自己这么长时间的努力,难道邢霜就没看到吗?邢氏这个没有心的女人,自己这么努力地去讨好她,她竟然还想跑路。简直混账混账,都成亲十多年了,还有这样的想法,不要脸。大老爷一边喝酒,一边在心里怒骂邢霜,然后又心慌得不行。


    他从来没想过邢霜会有这样的想法,想到邢霜可能真有一天在这府里突然消失了,大老爷都不知道自己会如何,甚至,大老爷下意识地拒绝去想这样的可能性。只能拼命地用酒精来麻痹自己的神经。


    到了晚上将近子时,大老爷也没回邢霜的屋子。邢霜睡在床上,外面夜风吹过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几个月了,头一次这么安静,邢霜却罕见地失眠了。


    怎么强迫自己闭上眼睛,邢霜就是睡不着。


    有些怀疑不会是贾赦把失眠的毛病传给自己了吧?但是邢霜知道不是,是习惯惹得祸。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不过是几个月而已,就叫自己认同了贾赦的存在,如今没有他不时的念叨,自己竟然睡不着了。


    但是,邢霜依然没起来,也没去寻大老爷,自己要是去找他了,那不是说自己先低头了。哪怕是自己有些做的不对,叫大老爷误会了,邢霜也不准备找他低头。打着看谁熬得过谁的主意,愣是没动作。


    一天、两天、三天,大老爷还是没回来,邢霜就有些不平静了。大老爷这气生的可够重的啊,先前再怎么跟邢霜闹腾,但是,到了睡觉时候,还是雷打不动地去邢霜屋里的。


    如今,这都三天了,都没回来,邢霜这才觉得事情好像有些大。等到福贵儿来向她求助的时候,邢霜这才觉得大老爷好像是真气大发了啊!只得跟着福贵去瞧瞧。


    这边,大老爷颓废地在书房里,一坛子一坛子地自己给自己灌酒呢,喝得酩酊大醉的。


    这还是自从大老爷打算和邢霜好好过日子之后,头一遭喝得这么烂醉。


    邢霜过来的时候,地上的酒坛子,空的、半空的、或是满的,七零八落地铺了一地。大老爷瘫在地上,烂醉如泥的。


    邢霜瞧着着实不像话,想着把他先拉起来再说。然而,谁知大老爷闭着眼睛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一般,一把拂开了邢霜的手,把邢霜推得一个踉跄。邢霜看在他喝醉了的份上,本不想跟他计较,又过来拉他一把,谁知又叫大老爷给准确无误推开了,力度却是出奇地大。


    这回,邢霜险些没站住,摔桌子上去。


    邢霜也就生气了,咋地,也没欠你啥的,还这么给自己耍脾气。也是自己吃饱了撑的,过来搭理你。邢霜一生气,人直接撤了,不想搭理这个贾混蛋了。索性就叫他这么呕着吧,活该!


    哪知道,邢霜刚走了两步呢,又叫大老爷给扯住了袖子,


    “放开”今天的大老爷力气出奇地大,就是邢霜甩了一次也是没甩开,邢霜只好对着大老爷喊道。


    “不放”便是喝醉了,大老爷也是应答自如。


    “松开”邢霜又甩了甩手,还是没甩掉。


    “不松”大老爷不但不松,扯着邢霜的袖子反倒更紧了些。


    邢霜刚想使劲儿挣脱开,就见大老爷可怜兮兮地扯着邢霜的胳膊,“你干嘛这么瞧不起我”


    “谁说我瞧不上你了?”


    “就是你自己说的。”大老爷眼睛盯着邢霜,面容憔悴,眼睛还泛着红血丝,“那天,你跟那谁说得我都听见了,你看不上我,所以不想给我生孩子。”


    邢霜“……你还听见什么了?”


    大老爷又扯了扯邢霜的衣摆“还有你不想跟我了,想飞走了。”


    “所以你这几天这么作,都是在纠结这个?”邢霜也不甚确定地问了一句。


    大老爷也不答,双眼凝视地看着邢霜,好像被抛弃的流浪狗犬一样,可怜兮兮的。


    邢霜一下子就软了心肠。


    邢霜这个人,你要是跟她刚,她也跟你刚,比你还硬气。可是要是你突然示弱,邢霜反而不知道该如何了。


    就好像贾赦。先前跟邢霜吵,邢霜吵得比他还凶,可是贾赦这么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邢霜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有那么一瞬间,邢霜真的怀疑大老爷到底真的醉了嘛?这么会拿捏自己的态度。可是看着一地的酒坛子,邢霜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再说,大老爷应该也没那智商这么算计自己啊?


    然后,邢霜只能认命了,估计就是个巧合了。


    可是,这么着,也不是办法啊。邢霜只好先把贾赦扶着回了床上去。大老爷手里还死死地攥着酒坛子不撒手。


    书房隔间就有休息的地方,放了一张挺大的黄花梨制的木床。邢霜把大老爷扶道床上,刚想离开,就被大老爷一把拉住了手。不叫邢霜走。


    不走就不走吧,等你先睡吧。这么被酒烧着,心里该是难受地紧了。


    大老爷又拿过酒瓶子要喝,邢霜还在旁边看着呢,都喝了那么多了,再喝怕就要出事了。邢霜还不想做寡妇呢,能叫他再喝?一把夺过来自己咕噜咕噜地几大口就往嘴里倒。


    灌得急,中间还呛了好几下。邢霜本身酒量属于极好的那种,不然她也不敢这么喝啊?可是,她却忘了,这可不是她在现代的身体啊。这个身体可没有那好酒量,不过一会儿就有了七分醉意。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操蛋。你说要是真的醉过去了,这一晚,估计就真的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了。但是偏偏邢霜是有三分清醒的,配上七分的醉意,这时候,可能正常时候考虑利弊不会去做的事情,有了酒精的驱使,就很容易冲动了。再加上大老爷再半醉半醒地撩拨着,然后两人就不知不觉地滚到了一张床上了。


    却也不知第二日醒来,酒精的效应过了,邢霜又该是个什么反应?


    第四十四章


    昨儿晚上, 两人都喝醉了,难免很是荒唐。再加上大老爷的身子先前调养过,邢霜的身体更不用说, 折腾的就挺久。


    然后, 第二日早上,邢霜醒来,后遗症就出来了。邢霜的腰酸得厉害,偏偏大老爷的胳膊还搭在邢霜的腰上,沉得很。邢霜醒了以后, 也没别的什么特殊反应,只挪开大老爷的胳膊, 淡定地穿好衣服, 下床。


    一切俱都安静地很。


    没有尖叫, 也没有记忆断片或是错乱什么的, 昨晚上的事情, 邢霜俱都记得很清楚。


    但是,邢霜又不是未经世事的少女, 大老爷不是十七八岁不懂事的少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对着自己的事情也能负责。何况, 邢霜和大老爷还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跟自家老爷过夜后失声惊叫这种操作, 有点脑子的人都干不出这事,邢霜当然也不会了。


    对着这种事, 没发生也就罢了, 发生了邢霜也不会一味地后悔或者是抱怨, 想到的第一件事也只是发愁接下来的后续该如何处理而已。


    只是,看着身旁眼睛紧闭、睫毛微颤的大老爷,邢霜抚着额头,很是无奈。


    想要装睡你好歹也装得认真些啊,装的这么明显,这是在鄙视谁的智商呢?


    邢霜一个软枕就朝着大老爷扔了过去。被发现了,装不下去了,大老爷这才睁开眼睛,哪里有一丝睡意


    偏大老爷还假装刚睡醒的样子,打着呵欠,揉着眼睛,道,“醒了啊?”


    邢霜白了大老爷一眼,“行啦,醒了就醒了,我又不会吃了你,至于吗?”转念一想,感觉有些不对,又反问了句,“还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这才这么心虚?”


    大老爷摸摸鼻子,在一旁装死,就是不做声。


    大老爷不答,邢霜也不纠着这个了。事情已然发生,纠着它又有何用?


    何况,邢霜心里且烦着呢,觉得这都什么事啊?自己怎么就这么想不开,这么冲动呢?


    哪里顾得上搭理大老爷这人,穿好衣服就往外面走了。


    大老爷瞧着邢霜的反应就觉得不对。正常来说,邢霜不该是朝着自己发火,或是揍自己几下出出气的嘛?毕竟,自己可是记得很清楚,邢霜先前还想摆脱自己、摆脱荣国府来着?这不是要出什么事吧?


    这么一想,大老爷对于昨晚跟邢霜成功地一夜春风的那点子窃喜瞬间就没了。


    大老爷赶紧套了件衣服就跟着邢霜往外追去,鞋子系带都没绑好。


    瞧着邢霜回自己住处了,大老爷也紧跟着进去了。


    等到吉祥摆上早膳,邢霜呆呆地望着,心里愁得呀,是一口饭没用。大老爷瞧着邢霜的脸色,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陪着。大老爷前几天,一直跟邢霜闹脾气呢,压根就没顾得上吃饭。现在,该得逞的得逞了,大老爷终于感觉到饿了,肚子“咕咕”地叫唤,大老爷愣是忍住了。


    邢霜不用早饭,大老爷也坚决不动筷子。


    邢霜听见了声音,只当没听见,吩咐下人把桌子收拾了。就上床躺着了。


    大老爷瞧见邢霜这态度,心里头很慌,慌的不行。莫名想起了之前邢霜闹过的自缢事件,心里就更慌了。想说些什么,却也不知道如何张口,想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能做什么。最后,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就守在邢霜床边,不错眼地盯着。


    邢霜躺在床上,心里很是犯愁。不知道之后该拿什么态度对着贾赦,又担心万一很巧地有了孩子该如何?


    邢霜若是坚持一直不和大老爷同床共枕,自然不会真从石头缝里蹦出一个孩子来。但是,现在不是没坚持住嘛!自己的身体不用说了,那肯定不会差的,再加上邢霜之前还给大老爷调养过,这有孩子的概率还是非常大的。


    心里一边发愁,邢霜一边又有点期待,真的有个跟自己血浓于水的小生命到来,又该是什么样的感觉?


    脑子里面好几种念头在打架,邢霜闭上眼睛,哪怕睡不着,邢霜也没睁眼。一整天下来,不吃不喝的,大老爷被吓得不行,生怕邢霜想不开。


    只能说大老爷是关心则乱了,冷静下来思考一番,就知道邢霜怎么也不会想不开的。


    躺在床上的邢霜怎么想都觉不好,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为着未知的事情日日悬着心那就不是邢霜的个性,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邢霜决定顺其自然。事情还没发生,也没确定真就有了孩子,邢霜也就不庸人自扰了。


    天渐渐黑了,大老爷也困得很。只是再看看那张软塌,大老爷就觉得有些碍眼了,怎么也不肯睡了,硬是赖到了邢霜的床上去了。


    该发生的都发生了,邢霜也不会再如何如何矫情。只是不叫大老爷碰她,邢霜在赌最后一次,就这么一次,若是真有了孩子,那也真是天意不可违了。


    有时候,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一个月后,邢霜的月事果然没来。要知道邢霜的身体素质一向很好,月事自然也是正常,像如今过了五天还没来,那是没有过的。


    知道了自己怕是真的有了孩子,邢霜觉得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抵触。甚至,心里还有些欣喜,从此,在这一方世界,自己也有了牵绊了。再不是从前那般无牵无挂冷漠淡然的自己了。


    之后,邢霜平常做事就很是小心了,不敢大动作。就是再叫大老爷气着了,也会马上压着自己冷静冷静,然后,顶多对着大老爷冷漠脸,再多的动作就没了。


    搞得大老爷都有些怀疑邢霜最近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撩拨都不生气。


    才刚一个月呢,邢霜也没叫太医。打算等一个半月了,再去找太医确诊一番。如今,还没确定,邢霜自然也不会给大老爷。故而,大老爷才敢这么撩拨邢霜。


    谁知,还没等邢霜的身体确诊呢,薛家就上门了。


    薛家登门的前两天,府里就有些忙碌起来。


    邢霜瞧着来来去去的下人,邢霜就叫吉祥去打听是怎么回事。吉祥回来回话说是,王夫人趁着天气好,叫把各处收拾打扫一番。


    邢霜先还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邢霜就问吉祥重点地方是哪儿,然后果然听到是梨香院,邢霜就明白了,这是薛家要进京了,或是只怕已经在京里了。


    想想也是,除了薛家,还有谁能叫王夫人这么上心呢?


    王夫人最近很是得意。他哥哥王子腾不是又升官了嘛,要知道大家夫人的脸面也有一半是靠娘家给撑起来的。娘家越得力,女人在婆家就越有面子,越有话语劝。


    然后,自家哥哥升官了,是要出京城了嘛。王夫人正愁没个兄弟姐妹的可以好好说说话,那边薛家到了京城的信就带进来了。


    再加上,金陵那边也有来信,说是薛蟠的案子已经解了,又是喜事一桩。


    王夫人高兴了,得意了,自然就抖起来了。


    等薛家进京来荣国府拜见,在大门口等着的时候,王夫人想给妹妹一家长长面子,就过来找邢霜。过来干嘛的呢,居然是叫邢霜带着大房的女眷去和她一起出去迎接薛家姨妈。


    邢霜果断拒绝了。觉得王夫人有些不知所谓。


    第一,薛家姨妈是王夫人的亲妹妹,跟自己是没有关系的,自己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第二、薛家不过一商户,没得叫她一个二品诰命夫人迎接的,折了自己的脸面。


    虽然,邢霜并不怎么在乎这种门第上的脸面差异,可那也要看对象是谁。对于薛家,很抱歉,邢霜并没有这种心思给面子。


    王夫人还想着退一步,邢霜不去迎接就算了,把黛玉和迎春带上也行。


    想也知道,邢霜自己都不去,能叫黛玉和迎春受委屈?


    最后,只有凤姐坚持和王夫人一道出去迎接,外加二房的探春。


    荣国府门外,薛家姨妈带着其子薛蟠和其女宝钗刚下了马车,然后,王夫人和凤姐儿、探春就把这一家子迎接进来。王夫人和薛姨妈姐妹间简单地聊了几句,就领着薛姨妈去见老太太去了。


    毕竟,想要留薛姨妈住下,总得老太太同意才行。


    见过贾母,送上金陵的一些土物。又有宴席接风,而后,贾政贾母俱留薛家合家住下,这与


    至于住处,自然是王夫人吩咐让重点打扫收拾了一番的梨香院了。薛姨妈顺势提出,自己虽客居于此,日常开销花费自出。


    自家妹妹如此争气,王夫人自然是要到贾母面前说说的。贾母听了,果然就很满意,觉得薛姨妈看着就一副本分仁善的模样,果然做事也很有规矩,不占人家便宜。


    王夫人见着贾母面上的满意之色,也很自得。


    然而,从贾母处出去后,王夫人就找来凤姐儿,教导说“风丫头,虽说你姨妈家说了自付开销,但是你也别真就什么都不管了。他们自家带来的便罢了,只咱们府上拨过去伺候的,份例且继续发着。横竖咱们府上家大业大的,不差那几个小钱,你可别小气了叫人笑话。”


    凤姐儿自然是一叠声地应了,故而,荣国府内拨过去梨香院的下人俱都拿的双份月例。在梨香院伺候下人们的自然就很高兴,薛姨妈从不苛责下人,再加上宝钗又会做人,说话做事落落大方的。一时间,能在梨香院伺候的,都叫府中其他各处的下人人人欣羡。


    自然,宝钗母女在这府里的名声一日好过一日。同样是客居于此,黛玉的处境渐渐就有些不妙……


    第四十五章


    薛家就这么在荣国府住了下来。


    只是一个月过去了, 邢霜还没见过大名鼎鼎的薛家姨妈和宝钗,只是听下人说起这位薛姨妈,都道她性子软和、待人宽厚, 最是个好相处的人了。


    邢霜倒不觉得薛家姨妈真的像下人口口相传的那样简单。一个孀居之人带着两个未成年的儿女, 守着诺大的家业,不仅仅是下人人心浮动,还有一干族亲在一旁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毕竟这可是“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谁不眼红,不想咬下一块肉来?


    哪怕有王家贾家这样的姻亲震慑, 可是毕竟王家、贾家都在京城远离金陵。远水解不了近渴,就是这样, 薛家在金陵还能一直呆得好好的, 若不是薛蟠犯下案子, 只怕也不会这么急着赶来京城。


    这样的情况下, 薛姨妈还能护着一双儿女好好的, 能将薛蟠养得那么天真不知疾苦,薛家姨妈的心思真的能那么浅白?


    不说邢霜心里对薛家的这一番猜测, 只说薛家那边对邢霜也一样持着漠视的态度。


    因着王夫人恼怒薛家上门那日邢霜不给面子,不但拒绝跟自己一起出去迎接自家妹妹, 也拦着不叫黛玉迎春一应过去。故而, 那日给薛家接风的宴席王夫人就没让人请邢霜过去。贾母宴上倒是问起了一声,王夫人回说“大嫂清净惯了, 许是不爱来这种人多的宴席……”


    这么一说, 贾母只当是使人请了, 叫邢霜给推了,倒是也符合邢霜一贯的作风,也就没再问了。


    倒是一旁的凤姐儿听见了王夫人这话,又看了一眼王夫人的脸色,然后站在一旁没有言语。


    贾母不知道,凤姐儿如何不知道呢?不过是瞧着王夫人对着贾母面不改色的撒谎,头一次发现自己对自家姑妈的认识似乎有些浅薄罢了。


    在那之后,薛姨妈跟王夫人倒是提过一次,说是要不要去大房那边拜访一二,被王夫人拒绝提议后,薛姨妈也就再也不提这话了。


    私心里,薛姨妈也觉得邢霜在这府里存在感太弱,不去拜见也就不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故而,叫王夫人否了一次后,薛姨妈就把这事丢开手了。


    便是素来行事细致妥帖的宝钗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对着邢霜的印象还是从前信件往来中那个被自家姨妈挤兑打压、无处容身,故而只能退避三舍的大太太。这样的人,不去拜访也就不去了,横竖府里的人事她也做不得主。


    宝钗对着邢霜甚至有些可怜可叹。嫁了国公府袭爵的爷们,还能把日子过成这样,委实太过不争气了些。


    因邢霜对着府里下人几次三番的震慑之举,下人对着邢霜的事一般都是三缄其口。故而,也不怪薛姨妈和宝姐姐这么想当然了。


    除了对于邢霜的事情,薛姨妈和宝钗顾及王夫人的想法,故而处理地有些不妥当之外,其它的人家真的做的不错。


    薛姨妈待人和善可亲,宝钗也是落落大方的,又是王夫人和凤姐儿两位有实权的女主子的亲戚。再加上薛家对外的说辞是为宝钗选秀进京,将来许是一步登天也未可知,在这群下人眼里那也是潜力股,自然是要捧着一番的。


    捧人也要讲究个技巧,俗话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踩一捧一也是惯用的手段。这个时候,自然也是一样啦。长期客居在贾府的一共就那几位,岫烟又是邢霜的亲侄女,比较起来当然是黛玉比较弱势了。


    而且,虽说邢霜平时对黛玉态度还不错,但是,在旁人看来,再怎么喜欢人家姑娘,若是比起亲侄女来,肯定还是差一层的,毕竟血缘关系上肯定是岫烟来得亲近嘛!府里的下人这么想,自然是一边赞美宝钗温柔稳重、品格端方,另一边对着黛玉的口舌就利了起来,什么孤高自傲、言语尖酸……


    王夫人自然很乐意府里流传这样的说法,捧着自己的外甥女,踩的又是自己不喜欢的黛玉,王夫人不乐意就怪了。薛姨妈和宝姑娘的消息来源也不差,自然也知道了,面上不显分毫,心里自然是得意骄傲的。尤其是说宝钗是这府里最出色的姑娘这话,这是将整个国公府的姑娘家都比了下去,如何能不得意呢?


    有人得意就有人失意。黛玉性子素来敏感,哪里察觉不到荣国府这些下人们的态度变化?就是那些难听的话也叫她亲身撞见过好几回。


    黛玉能如何呢?作为客居的表小姐,唯恐自己做的不好,丢了林家的脸面。小心翼翼地,不敢行差踏错。故而她只能拦住怒气冲冲地想去跟那些说黛玉小话的人理论一番的雪雁,悄悄地回了院子。待到夜深人静之时,悄悄地哭了几回。


    前一晚上哭得狠了,第二日的眼睛就又红又肿的。黛玉生怕叫人发现了再起事端,竟是连请安也不能去了。只得打发人去跟贾母和邢霜说自己病了,近日就不过去请安了。


    贾母许是知,许是不知,反正是赏下了一堆好东西,叫黛玉莫要出屋子,好好待在屋里养病就好。


    倒是邢霜听到说黛玉病了,就有些奇怪。好端端地怎么就又生病了?黛玉身体一贯是大毛病没有,小问题一堆的那种,就想着抽空一定要找太医给黛玉好好检查一下身体问题。


    正想着是今日晚膳后还是明日,再去看看黛玉来着,就见一旁的吉祥有些欲言又止的。


    “有事就说,做什么这副怪样子?”


    因着邢霜一直叫吉祥留意着黛玉的生活起居,故而,这段时间黛玉的事情吉祥也清楚一些。但是,邢霜最近这几日身体一直不太舒服,疲乏嗜睡。吉祥的心里头一位自然还是邢霜,什么都比不过邢霜的身体,故而这两日就没跟邢霜提起。


    瞧着邢霜今日的精神还行,吉祥犹豫了一番还是把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跟邢霜大概说了一下。


    邢霜这才知道还有这么些事。那黛玉心里怕是委屈极了吧!


    薛家倒也真是好手段,踩着别人家的姑娘上位,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大脸?还有荣国府的这群奴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早就看不惯了。


    连主子都敢掰扯。寻常人家的下家做下人的哪个不是小心翼翼地服侍主子的,换到了荣国府,那得是得脸的主子才能使唤得动这群奴才,那不得宠的有些还过得不如下人,简直就是混账。


    哪怕对着黛玉再是怒其不争,邢霜还是去看望黛玉了。


    邢霜在门口就叫紫鹃给拦下了,道是黛玉睡下了。


    邢霜就说自己就是瞧瞧,不把黛玉吵醒,紫鹃就还是不让邢霜进。邢霜一看紫鹃这态度,就觉得不对,那肯定更要进去了啊。


    黛玉在屋里听到了,知道拦不住了,赶紧拉过被子蒙住头,这是还想着装睡避过邢霜呢!


    邢霜在门口就察觉异样了,再进屋看见黛玉整个人都蒙在被子里,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邢霜都要叫黛玉给气笑了。


    将黛玉从被子里面揪出来,瞅着黛红彤彤、湿漉漉的眼睛,邢霜想要训斥的话到了嘴边,又止住了。这姑娘,就这么用一双干净透彻的眼睛凝视着你,眼睛湿漉漉的,好似汪了水一般,就能叫你软了心肠,说不出狠话来。


    邢霜也是个狠人,直接拿帕子遮住了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上次我是怎么跟你说的?我说这是你亲舅舅家,只管理直气壮地住着。有那不听话的下人你或是自己罚了,便是顾着脸面,回了我来我给你做主也行。你就是这么听我的话的?”


    一番话,把黛玉说得眼泪汪汪的,又是感动又是委屈的,说不出话来。


    邢霜却不打算就此止住,她是想叫黛玉真正地自己放开自我,过得随心自在。而不是每次都要自己发现了她的委屈,再去给她找补回来。自己又不可能跟着她一辈子。


    邢霜看着黛玉委屈也心疼啊,但是还是狠下心来,


    “你不是只能寄居在荣国府的孤儿,你有三品大员的父亲,荣国府里面谁能及得上你父亲位高权重么?”


    “没有,大舅舅不过是空有一个爵位在身上,等闲连上朝都是不用的。二舅舅也只是工部无足轻重的小官。没人比得过自己父亲。”


    “你的父亲不疼你吗?你若是受了委屈想要回家你父亲会不管你吗?”


    “当然不是,我父亲很疼我,在家时候,父亲只要有空便会亲自教我读书,出门在外再忙也会记得给我带礼物哄我。受了委屈自然会护着我,为我撑腰。”


    “你所在乎的那些脸面上的问题是问题吗?你这样的委曲求全可有叫贾家的主子下人更加看得上林家?”


    邢霜的每一个问题黛玉都能很肯定地回答,但是,最后一个问题,黛玉沉默了。黛玉在心里也在问自己,有吗?没有的把!若是有的话,她们哪里敢那么议论自己,自己又何至于如今这般委屈?


    看着黛玉伤心难过的模样,邢霜终究还是软了语气,“所以你所在乎的那些脸面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你委曲求全也并没有叫别人更加看得上林家,反而,失了你高官嫡长女的风华。要是叫你父亲知道了自己的掌上明珠过得这么委屈,只怕也会怨怪自己的吧!“


    想到自己父亲会因为自己而埋怨自身,黛玉也有些不安起来。


    邢霜觉得有些话还是一次说清楚的好,要是这样的事情再来一次,就是自己也受不住。


    故而,犹豫再三,邢霜还是跟黛玉说了几句比较现实的话,“就是你觉得最疼爱你的外祖母,也不是真的就只是疼你才接你过来的。那是因为你母亲去了,你就是林家和贾家唯一的关系纽带,你外祖母不想叫两家关系生疏了断了这才接了你过来的。还指望着你父亲能够帮扶贾家,如今的贾家也只靠着这些姻亲来维持体面了。你外祖母许是真的疼你,但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一定是荣国府是贾家,还有宝玉,之后兴许才会是你。”


    所以,也不要因为怕你外祖母为难,而委屈自己。她的心中有很多重要的东西,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为了她心中更重要的东西牺牲你,那么又何必为了这样的感情委屈自己呢?


    甚至若是哪一天,你要是因为住得不高兴了闹腾着想要回去,只怕她得比你更慌张。还得为了拉住你这个贾家和林家唯一的纽带,转过头来讨好你、更加宠你,为你做主。所以,你真的不用那么委屈。这是邢霜的未尽之言,邢霜相信黛玉这般聪慧的姑娘,从前只是没往这方面想,如今,给她指了一条路,她一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一番话,直教黛玉哽咽无言,内心却仿佛开了一扇窗,窗外有蓝天白云晴空万里……


    第四十六章


    黛玉没做什么事情, 只是再出现在人前的精神面貌已然不一样了。从前,眉毛间总是笼罩着一股闲愁,如今眉目舒朗, 更胜三分。


    邢霜瞧见了, 十分的心已然放下了八分,只要自己能想开就好,最怕的永远是自己想不开。至于其它的,自己总会替黛玉找补回来的。


    却说这日,因着宁国府梅花开得甚好, 贾珍妻子尤氏在东府摆酒请客,宴请荣国府这边的女眷。这在富贵人家也是常用的事, 一年到头的有关赏花的宴会不知凡几, 隔一段时间就要来一回。


    一来, 是个消遣, 打发时间, 二来,也是夫人外交, 联系情谊之举。


    邢霜自然也是收到了邀请,不过邢霜是没去的, 身子不方便呢。这几日, 邢霜总觉得有些睡眠不足,基本可以确定是有了身孕了, 正打算这两日请大夫上门相看一二呢, 自然不会去宴席吃酒。


    贾母、王夫人、凤姐儿带着几个小姑娘和宝玉过去了。


    邢霜在屋里午睡呢。然后, 睡到往常一半的时间,邢霜突然就醒了,睁开眼就喊吉祥。


    如意见状吓了一跳,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吉祥这会儿且不在屋里呢,赶紧使唤小丫头去找。


    待吉祥一脸汗渍,喘着粗气回来的时候,不待吉祥询问,邢霜就吩咐道,“你且去宁国府看看,这会儿宝玉在做什么呢?”


    “宝玉?打听宝玉在做什么?不是我听错了,确定不是问林姑娘吗?”


    吉祥转向如意看去,就见如意也是一脸的不确定。


    “你没听错,就是宝玉,重点问问宝玉是不是去蓉儿媳妇屋里休息去了?若是没去的话,你就在那边守着,若是去了的话,就赶紧来回话。”


    “也是怪了,太太怎么问起这个了,宝二爷就是休息也不该在蓉大奶奶屋里啊,毕竟也没有叔叔往侄儿媳妇房里睡觉的道理啊!”吉祥一肚子的狐疑且不提,还是赶紧地去东府打听去了,毕竟瞧着太太似乎是急的很。


    等吉祥打听到宝玉果然像邢霜说的那样,去蓉大奶奶屋里午睡去了。吉祥简直就是震惊了,居然叫太太说着了,难道奶奶还能未卜先知的能力不成?却还是赶紧地回去禀报了。


    邢霜知道了,就明白了,果然是自己想的那样。险些忘记了还有这回事,就说这哪里不对呢,原是这了。这回果然是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那日了。也是这一日,贾宝玉跟他那个丫头袭人共赴巫山、初尝云雨。


    邢霜倒是没想插手贾宝玉这些事情,哪怕人家收了一屋子的小妾、侍婢在屋里,那也跟自己没有关系。她操心的是黛玉这姑娘呢。要知道如今她可是还跟贾宝玉住在一处呢?


    同住碧纱橱,不过是一个里间一个外间罢了。这宝玉如今这般了,再教黛玉跟她住一处如何使得?若是将来黛玉不嫁宝玉,只将这事一说,那于黛玉的名声可是有很大的伤害。这时候的女儿家,名声何其重要?


    因而,邢霜是打定主意要将黛玉和宝玉的住处分开。只是,瞧着贾母的意思,只怕不容易。只看贾母的行事,就能看出当初把黛玉接来时候,就该是想将黛玉和宝玉绑在一处的。这才叫她们一直住一处。先前还说过了年开春再挪动,如今又一年过去了,也没见挪,可见贾母的意思了。若是没个合适的理由,邢霜想要将两人的住处分开,怕是不大可能。


    万般思绪在心里转了又转,也不过就不大会儿。然后,邢霜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还是得将这事情捅出来,叫贾母和王夫人都知道。这样,自己再提出将黛玉挪出来,贾母就是想要反驳,想来也没那个脸张口。


    这会儿,府里的女眷都还在宁国府呢,宝玉和袭人是先行退席出来的。赶着回府换衣服呢。袭人又比宝玉大了几岁,已经通人事了。一个有意无意地撩拨,一个新鲜得趣地要试,自然是滚做一处。


    于是,邢霜打发吉祥去宝玉那边守着,又跟王善宝家的耳语了一番,就去分头行事了。


    这种事情,小丫头脸皮子嫰,不好处理,还得是王善宝家这样的婆子去做。


    王善宝家的去干嘛了呢?她先去寻到周瑞家的所在,然后装作不经意间地撞到,瞧着周瑞家的好似要走的样子,就道,“刚刚我好似看到宝二爷匆匆地走过,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按说这会儿宝二爷不该是在东府那边用宴吗?这么着急匆匆地,可别是出事了?”


    把周瑞家的说的一愣一愣的。原先周瑞家的还想趁着府里主子都不在,偷会儿懒,溜出去瞧瞧自己家闺女的。叫王善宝家的这么一说,也打住了念头。什么事儿也及不上宝二爷的事大,真出什么事儿了,自己怕是吃不了兜着走。得,放下东西,准备先去看看,至于看闺女,还是等之后有空再去吧!


    然后,王善宝家的又叫住了周瑞家的,说是太太的小厨房里新做了道“酥黄独”,金黄焦脆、酥香美味,叫自己给府里的各位主子都送一份呢。于是,拿上东西就跟王善宝家的就一道去了。


    去了之后,屋子外面一个人影儿没有,按理那肯定是没人啦。宝玉在的话,屋子里里外外的什么时候缺过人?周瑞家的还道是王善宝家的故意拿自己开涮呢,刚想怼几句,就听见屋里“恩恩~啊啊~”的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


    两人都这么大年纪了,什么事儿没见过,什么东西不知道,这声音一出来,就知道里面是在干嘛。周瑞家的还怕是误会了,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瞧了一眼。罗纱帐里,玉体横陈、被翻红浪,不是宝玉和袭人又是谁?


    周瑞家的也不敢胡乱行事,飞快地去东府寻王夫人去了。哪里还管得了王善宝家的呢!王善宝家的任务完成,提着点心慢悠悠地就回去了,只是在心里好奇自家太太如何猜到这番事情发展的。


    也是巧了,周瑞家的去寻王夫人的时候,王夫人和老太太正在回来的路上呢!见着周瑞家的一脸焦急地寻来,就问出了什么事。周瑞家的瞧着四周这么多人在,不敢言语,眼神示意王夫人有些紧急也很私密,不好当众出声。


    王夫人素知周瑞家的是个知道分寸的,不会无的放矢,就看向贾母。贾母知意,就先打发李纨、王熙凤带着几个小姑娘回去。众人也都有眼色,识趣地告退了。


    等人都退下了,王夫人就叫周瑞家的回话。周瑞家的也顾不得贾母在场,赶紧小声地把事情回了。


    王夫人一听就怒了,心里怒骂袭人这个作死的小蹄子,往常还以为是个好的,谁知竟敢不要脸地引诱宝玉做这等事,这是在吸宝玉的精血呢,一时把袭人吃了的心都有了。又想到袭人是贾母给宝玉的,一时连贾母也恨上了。只是碍着贾母的威严,不敢发作,敛起眉眼,听贾母吩咐。


    贾母自然也疼宝玉,怨怪袭人这丫头沉不住气。自己当初把宝玉给了袭人就是有这个意思的,谁知这丫头如此心急,把好好的牌面都给弄散了。但是,却不想在王夫人面前失了面子,叫王夫人拿住短处。故而,对着王夫人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屋子里头早早地放上个把子人再正常不过了,叫他早早知道这回事儿,也免得叫外头那腌臜的给引诱了。这么想来,袭人倒是也算不上大错。”


    一番话,先把袭人保了下来。


    王夫人如今还没有本钱对上贾母,自然不敢顶撞贾母的话,心里再恨,也是忍下了,低声应道母亲说的是。


    贾母自然也知道不能什么交代都不给王夫人这个做母亲的,把袭人保下来也就是了,还得叫王夫人心中出一口气才行,反正袭人那丫头也确实该敲打敲打。


    打一棒子也得给一甜枣,贾母是深谙平衡之道的,“至于袭人那丫头,却也有不妥之处,这样的事情,怎么也得回过主子才对,不该听凭宝玉为所欲为。所以,那丫头你想怎么罚都可以,我也不拦着,是她咎由自取的。只一个,不能要了她的性命,罚了以后,这丫头就提做宝玉的房里人吧。”


    贾母叹了一气,道“这也是为了你好。这丫头模样不甚出挑,不用担心日日勾着宝玉坏了身子。再就是宝玉最是重情重义的,这丫头伺候了宝玉一场,若是处理了她,怕是得坏了你们母子情分……”


    一番话,将自己的不是推了个一干二净的。反而,既保住了自己赐给宝玉的丫头袭人,又处处透着为王夫人考虑的意思。


    不愧是人老成精的超品诰命,老国公夫人。


    王夫人心里恨得不行,却都硬是忍下了。把对贾母的怨言、恨意都压在心底,只待有一天,自己能跟贾母抗衡之时,还回去。


    商量好了处理办法,贾母和王夫人就在此处分道扬镳。贾母是怕那丫头跟自己求情,故而,就不去看那糟心的场景了。


    王夫人心里压了一肚子的怒火,不能跟贾母硬来,难道自己还整治不了一个丫头?


    一腔怒火都叫袭人这倒霉的丫头给撞上了,想也知道,袭人必然讨不了好。


    果然,听吉祥打听到的消息,说是袭人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触怒了二太太,叫二太太给重重地罚了。一直跪在院子门口,不许给吃的喝的,说是任凭宝二爷求情都没用呢。就是宝二爷去求老太太,老太太也没管呢!


    邢霜这么一听,倒是觉得王夫人这次还是手下留情了。毕竟宝玉可是王夫人的命根子,是她身边唯一的孩子,更是她的希望。依着宝玉在王夫人心里的地位,邢霜还以为袭人就是不被撵出去也是躲不过一顿板子的,如今就是罚跪这样轻轻揭过了。可不是手下留情了!


    然而,却不知道,王夫人又怎么可能手下留情呢!


    罚跪不过是明面上的处罚,也是叫做给贾母看的。袭人是贾母的人,只要自己一天没有能力对上贾母,王夫人就不可能对着袭人处罚太过,伤了贾母的颜面。


    真正的处罚却是别的。当天回去后,王夫人就派人给袭人喂了一碗药。知情的人都只道是避子汤,倒是可以理解。却不知道那汤药不仅仅是避子汤,更是添了大剂量的红花。王夫人是打着叫袭人彻底没了有孩子的可能。


    敢勾引宝玉,吸宝玉的精血,王夫人就叫她绝了做母亲的希望。袭人一生的希望不过是被宝玉收房,做宝玉的姨娘,再生下一个孩子罢了。如今,最后一项,已然叫王夫人给毁了,却还不知。袭人跪在那里,犹在庆幸,这一关这般容易地就过了,梦想已然不再是梦想,变得触手可及。一时间,袭人对着未来满怀憧憬。


    至于黛玉,被邢霜叫到大房玩去了。到了晚上,也没叫黛玉回去贾母处,被邢霜留下跟着岫烟一块儿住了。


    宝玉这件事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贾母吩咐封锁消息的时候,就听说了邢霜的陪房也在场,那么邢霜肯定是知道了。再听到邢霜说接了黛玉过去住,还当是邢霜担心黛玉小姑娘家的知道这种事不好,故而帮着遮掩一番。


    却不知道,邢霜哪里是帮着遮掩,恰恰相反,邢霜倒是把什么事情都给黛玉说了。古代的小姑娘俱都早熟,叫黛玉知道发生了什么,什么样的决定对她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俱都说得清清楚楚,叫她自己做决定才好。毕竟是她自己的人生。没有人可以替别人的人生负责,父母都不可以,更遑论邢霜了。


    永远都不要打着为别人好的心思替别人做决定,你并没有那个权力。


    故而,哪怕邢霜知道黛玉和宝玉的未来一片灰暗,若是黛玉真的就喜欢宝玉,就是要和他在一起,死也不要分开。便是告知了后果以后,黛玉仍然不肯回头,那么邢霜可能会失望,会难过,但是邢霜不会拼命阻拦,尊重她的选择,只能尽力地把她的前路铺的平坦一些,叫她走的顺当些


    好在,如今的黛玉并没有和宝玉发展处什么伙伴外的特殊感情。因而,知道宝玉已经有了房里人,再和宝玉同住碧纱橱会有碍名声后,黛玉就选择搬出来了,甚至,黛玉自己做了个决定,她想搬出贾母的院子,搬来大房这边住。


    一是喜欢邢霜这位舅母,二来,也是黛玉小姑娘和岫烟处的极好。小姑娘家的恨不得日日待在一处呢!


    邢霜知道了,自然也乐意。这样的事情,黛玉是不好提的,只能邢霜跟贾母说。


    因而,第二日,到了晚膳的时候,贾母处摆宴,按着惯例过来叫了邢霜一声。邢霜很少见的应下了。


    贾母那儿也只是循例问询罢了,根本没以为邢霜会来。故而,人都到了就开宴了。


    今日屋里人可多呢,不仅有贾家自家人,还有薛家母女也一道被请过来了。谁叫贾母就喜欢人多呢,且贾母现在对着薛家的印象还好着呢。同属四大家族,又是姻亲,还很有钱,也没什么利益冲突,自然就讨贾母喜欢。


    大厅里正热闹着呢,忽而有下人打着帘子,进来传话说,“大太太来了。”


    宝钗就见贾母的脸上的表情瞬时就变了。原本还是笑语盈盈的脸瞬间就挂落了下来,面容有惊讶、有不喜,还夹杂着其它看不出来的情绪,很是复杂难言。宝钗心道,这就是姨妈家不管事,不受宠的大太太了。


    果然如姨妈信中若言,不得老太太喜欢,听到名字就反射性地闪过一丝厌恶、恼怒。


    那么自家对着这位大太太也真不必太客气了。宝姑娘在心里思量着,面上却是很平静,丁点儿想法不露的。


    邢霜扶着如意的手进门,就瞧见一屋子的人,热热闹闹的围成一圈,却很安静地看着自己。


    邢霜的目光的屋里搜寻了一圈,王夫人和老太太都摸不着头脑,不明白邢霜是在找什么?


    然后,就见邢霜的目光在宝钗的身上停驻了片刻,然后,走了过去。


    “你就是那位新来的宝姑娘?”


    邢霜一手拉过宝钗,很是喜爱的样子,虽然是在询问,但是语气却很是肯定。


    贾母和王夫人虽不确定邢霜的来意,但是总归肯定是不怀好意的。人家来荣国府已经有一个月了,你问人家是不是新来的那个谁谁谁,合适吗?


    但是不管旁人怎么想,问到了宝钗,宝钗作为晚辈,就得回答。


    宝钗屈身行了一礼,应是。然后,又补充道“先前想着去大房拜见一番的,姨妈说您爱清净,不叫我们打扰,这次就补上了。”


    宝钗只当邢夫人对着自己这番亲近,是在对着老太太和自家姨妈示好。虽说这位大太太不甚得宠,但是自家作为一个懂事守礼的好姑娘,该行的礼还是得做,何况,屋里里还有这么多的人瞧着呢,宝姑娘就更不会落人口舌了!


    王夫人对着自己外甥女的进退有礼也很得意,就听见邢霜突然来了句,“果然不愧是府里人人夸赞的,能把府里一众姑娘都给比下去了,果然标致好看的紧。”


    这话一出,叫众人都给愣住了。就是贾母刚喝到一半的茶也都放了下来,不上不下地卡在那儿。更别提其她人了。


    明明是夸赞人的话,偏偏来了句“把府里一众姑娘都给比下去了”,这叫人怎么接?最后的总结居然还是“标致好看”,夸人要么是夸人品行好的,要么是品德加上颜色容貌也行啊,单单只夸人容颜,这是在拐着弯地说人无德呢?


    叫人反驳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谁叫人家这是在夸你呢!一时间,谁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避过这个尴尬。


    还是宝钗自己反应快,连忙道“大太太谬赞了,宝钗不及府上几位妹妹多矣。”


    至于是什么及不上,那就看各自的理解了。却是实实在在地避过了德行或是容貌这个大坑。


    等宝钗回过话后,抬头瞧瞧自家妈的脸色,瞧着不对,这才发现自己还是想漏了一层。


    刚来就把人家一府的姑娘全都给比了下去,下人个个都说她好话,这话可不是还在说她不知轻重,收买人心吗?一想到这个,宝钗又羞又气,脸都涨红了。


    却没法再反驳,因为她对着贾府的一些下人也确实是用一些小恩小利的收买了,仔细查探肯定是能查出来的。一时羞臊的不能言语。


    这就受不住了?黛玉先前可是叫满府的下人挤兑地无处容身呢。


    邢霜再度握住宝姑娘刚刚挣脱的手,“人人都夸你好,我看着你也好,那你就是好。”说着又叫来黛玉,对着宝钗道“你看,你们两人站在一处,明显就衬得你更加成熟稳重,你林妹妹反倒是小姑娘家娇娇俏俏的不懂事。也不怪人家总拿你们两人比了,确实如此。”


    这话说得,反倒是叫旁边的众人越发不懂了,先前不还是暗地里挤兑宝钗的嘛,怎么如今又夸起来了?


    却听邢霜继续道,“都说你最是宽厚大方,慈爱姐妹的。今日,我也厚着脸皮,跟你说一句。我这外甥女不敌你,下人嘀咕她小性儿,她也确实是心不大。小姑娘家家的,要心大做什么呢?开心就是开心,不高兴就表现不高兴,不及你稳重,你或是瞧在我的面子上或是看她小的份上莫要与她计较才好。你姨妈许是多疼你几分,我却是瞧不得玉儿丫头受委屈的。少不得偏疼她几分。”


    这是说,你再好在我心里也不及我亲的外甥女亲,为黛玉拉体面呢。先前邢霜说了自己会给黛玉撑腰,帮黛玉找补回来,就是应在此处了。


    邢霜也没想怎么着,就是提醒一声,姑娘,你别太过得意,收敛着些。


    黛玉自然也知道邢霜的意思,舅母把架子给自己搭上了,自己也不能丢丑不是……


    第四十七章


    黛玉上前给宝钗福了福身, 满是歉意地道“宝姐姐,之前我是有些小性子,你大人大量, 莫与我计较。横竖我就这脾气秉性, 又是在我亲舅舅家,改是改不了了,也只盼着宝姐姐以后继续原谅些个了。”


    有了底气,黛玉说话就很硬气。原本,黛玉的性子也不是个能受气的, 不过是考虑这个,考虑那个, 思虑多了, 有时候就会退一步。如今叫邢霜一说, 黛玉才从自我束缚的圈子里面出来, 自然话语就显得有点刚。


    黛玉这话叫宝钗看来, 并没有道歉的诚意,反而透着一股炫耀、一股得意还有一种嘲讽。


    你住在你亲舅舅家, 关系更近,所以我就得忍让你?


    宝钗笑了一下, 刚想把黛玉的话给撅回去, “颦儿,你这丫头——”


    “打住”邢霜止住宝钗的话, “你这声颦儿是在叫谁呢?”


    宝钗就用帕子掩了一下嘴角, 轻笑道“大太太竟是不知吗?这是宝兄弟给林妹妹起的表字呢!我瞧着怪好听的, 就跟着这么叫了。”


    “哦,是啊,竟然是宝玉取的字吗?我在府里可是比薛姑娘时间久多了,倒是没听过宝玉这么叫过。薛姑娘的消息倒是够灵通的啊!”


    我这常住荣国府的不知,你这刚来一个月的倒是知道了,还大咧咧地就这么叫开了,谁给你的脸啊?


    邢霜不知宝钗究竟是懂还是不懂,姑娘家的表字是能乱取的?


    那是要到姑娘家及笄之时,父母长辈之类的给取的。就是没有父母给取,嫁人后夫君给取个字也是情理之中,哪里是随随便便的谁都能取得的?


    说宝玉对黛玉怀有恶意故意唐突黛玉,邢霜是不信的。宝玉的性情摆在那儿呢,顶多是莽撞无理、不知天高地厚罢了。


    宝玉不知情有可原,宝钗不是最是知书达理,博古通今,又如何不懂这些个道理呢


    宝玉给黛玉起了这么个字还是很久之前了,还可以说是小孩子间的戏言,偏宝钗进府之后总是提起又是个什么意思呢?


    这叫邢霜不得不怀疑这位宝姑娘的用心。


    邢霜就想着且试它一试,结果便知。


    邢霜就问宝玉,“也不知你给你宝姐姐起了什么作为表字?”


    宝玉听到邢霜的话,就愣住了“啊?宝姐姐的嘛,这我倒是没想过。”


    “没想过怕什么,现在就想。没见你宝姐姐整日叫你林妹妹,你那胡乱给她起的诨名,可见薛姑娘是极爱你起的名字的。你快些也给她起个,这样,她也就不用羡慕你林妹妹了。”邢霜对着宝玉一脸的正色地道,仿佛她说的就是再对不过的事实了。


    对着宝玉这样脑子天然就缺根筋的人,不要跟他讲道理,讲人情世故。这些都是平常人该懂的事情,他是万万明白不了的。对付这样的人,那就是用他信奉的道理去应对他,这样才有成效。


    果然,宝玉就一脸高兴地转过头,看向宝钗,眼里是说不出的欣喜。仿佛在说,“宝姐姐,原来你是这样的喜欢啊,那你早说嘛,我肯定会给你起的,毕竟你长得这么好看。”


    宝钗都要叫宝玉给看哭了。她何曾羡慕过黛玉这个独有的荣幸,哪里有叫宝玉给自己取名的这个意思?如今,她的心思且在那遍地是玉的皇宫之中,哪里看得上还是个孩子性子的宝玉?如此,又怎能叫宝玉给自己取字?


    故而,宝钗对着宝玉看过来的视线拼命地摇着头,嘴里还不住地否认道“没有的,没有这个意思。我不羡慕,也不需要。”


    可惜,宝玉却只当宝钗是叫邢霜说破了心思尴尬,才一直否认的,也不当真,竟在心里真的思索起来。


    不过一会儿,只见宝玉双手一拍,高兴地道“有了——”


    “不如就叫寰寰如何?”


    “可是有何出处?”宝玉一出口,邢霜就来给捧场了。


    宝玉听到邢霜问询,果然很是高兴。解释道“一来,寰通环,寰寰即是环环的意思。我瞧着宝姐姐肌骨莹润、身姿妩媚,便是比起那杨妃也该是不差什么的!给宝姐姐起作寰寰可不正合适?”


    邢霜一听,就满意了。寰寰—环环—杨玉环,果然是好啊!宝玉可真不愧是坑人小能手,却不知道你宝姐姐可是非常讨厌人家将她比较杨妃的。这个字取得可真妙!


    邢霜满意了,就给了宝玉一个赞赏的眼神。只道是非常好。


    可怜宝钗在一旁眼睛也红,脸蛋也红的,倒是真像从锅里刚煮熟的虾子了。


    邢霜倒也不是真要把宝钗如何,不过是压压宝钗那番嚣张的气焰,免得叫她真得以为整个荣国府就她一个聪明人、能耐人,什么都想着算计一遭。


    邢霜今日来的主要目的还是叫黛玉从贾母的碧纱橱中挪出来,来大房住。跟贾宝玉那块破石头离得越远越好呢!


    谁知邢霜刚起了个头,就叫贾母给否了。贾母的态度就一个,玉儿这丫头是她老人家的命根子,她是一时一刻都离不得的。把黛玉给接走那就是要她老人家的命呢!


    得,这还没怎么着,一条人命都出来了。这还叫邢霜怎么把话往下接?事情一下子就僵住了。


    其余人自然乐得在一旁看戏。


    邢霜一瞧贾母的态度,觉得这样肯定不行啊,不给贾母用重锤,贾母是肯定不会答应的。


    还好自己将宝玉和袭人那点子事情给捅了出来,有这事儿在这,自己若是说出来,看贾母还有何脸面反驳?


    事实证明,邢霜真是小看了贾母的脸皮。


    “老太太,您执意不叫玉儿搬出来,可是忘了昨日的事情了?”邢霜半是威胁地道。


    “忘记又如何,不忘又如何?小孩子家家的闹着玩的,也值得你较真?何况,宝玉和黛玉又不住在一起,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能有什么大事儿呢?”贾母就很是无赖地说道,就是不松口。


    不知道内情的还当邢霜和贾母是在说宝玉和黛玉磨牙、玩闹呢。


    讲真,邢霜真没想到贾母有这么厚的脸皮,这样也能不认。邢霜也真是觉得活久见了,果然人家说得对,越是成功的人,脸皮就越是厚。


    也是先前贾母对着荣国府的名声的看重,叫邢霜误会了贾母的性子。却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在贾母看来完全是两码事。


    宝玉小孩子家家的,就是传了出去,也不怕什么。左不过就是被传两句,少年慕艾或是少年的血气方刚什么的。顶多就是将来成亲对象不好选择而已。可是,这反而叫贾母不看在眼里,甚至叫贾母心中暗暗欢喜。


    反正,在她的心里早已经把两个玉儿看做一对了。宝玉将来的姻缘越是不好找,黛玉叫王夫人接受的可能性就越大。故而,她是绝对不叫黛玉轻易搬离荣庆堂的碧纱橱的,还是得叫两个玉儿好好培养培养感情是正经事。


    邢霜是没想过贾母这么厚颜无耻的。这可是有了房里人的亲孙子,还叫跟自己亲外孙女屋里屋外的住一处,可真是嫡嫡亲的外祖母啊?


    但是,不得不说,有时候,抹开脸皮不要,真的可以无往不利。


    就是邢霜也一时奈何贾母不得。


    倒不是邢霜真的毫无头绪,不过是怕打老鼠伤了玉瓶儿。有时候,那句话说的真的很对,在乎的越多反而容易更多制肘,邢霜可不就是怕伤了黛玉的名声。


    邢霜心有顾忌,事情就僵住了。却不料黛玉自己反倒是撕撸开了一道口子。


    本来安静下来了的屋里传来黛玉一声询问“外祖母,我可是空身一人过来荣国府的?”


    贾母未曾料到黛玉会插嘴,一时还有些怔楞。“当然不是啦,不是还有奶娘和一个小丫头嘛!”


    “我是说钱财方面,我是叫贾府养大的,用的都是贾府的一针一线吗?”


    贾母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神情有些复杂。


    是吗?当然不是。不仅不是,林家还给了很大一笔抚养费,不过是私下入库了而已。毕竟,作为外祖母抚养嫡亲的外孙女还要这么多钱,好说不好听啊!故而,王氏将钱入了公库,并且不叫传出风声,自己也是默认了的。


    如今,玉儿这话是什么意思?


    首先,她是知道这笔钱财的存在的,却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眼睁睁地瞧着自己府上的人合起来昧了她钱财。觉得黛玉是在看笑话,包括看自己的笑话。


    如今再提,这是在指责自己这个做外祖母的做的不好,私下昧了这笔钱。所以,自己不该管她,叫她跟她大舅母去?


    一想到黛玉是如此,贾母就气得心肝疼。


    其实黛玉哪里是贾母想得那样呢


    黛玉也是前几日才听邢霜说的,自己家每年都送来了不少的东西,负责自己的日常所需。黛玉提起来,不过是想叫贾母,她在这事儿上做的有些不厚道,如今,且当弥补她,就叫自己去大房住吧。


    贾母叫黛玉气得狠了,就又要来那一遭装病的戏码。眼看着就要晕倒了,邢霜比她还要快一步。对着吉祥、如意使了个颜色,两眼一闭、晕过去了。


    大老爷最近跟木匠活计杠上了,致力于亲手打造出一根又漂亮又别致的金风簪,叫邢霜刮目相看才好。故而,专门请了木匠上门教导。


    荣国府的大老爷要学,那必然是要好好教教的。反正是不用担心徒弟饿死师傅,不用担心跟自己抢这碗饭吃。必然是全力以赴地那教的


    谁知,功课还为没多少,就听到福贵来回报说邢霜在荣庆堂晕过去了。大老爷吓得手一抖,刀子都刻手上去了。都来不及包扎,就匆匆往荣庆堂而去……


    第四十八章


    贾母见着邢霜抢先一步晕倒了, 顿时一口气哽在那儿,上不来,又下不去的。憋屈极了。


    邢霜都晕过去了, 那么, 王夫人和凤姐儿一个作为妯娌,一个身为儿媳,再置身事外、袖手旁观,显然就说不过去了。


    只是,又有谁是一颗真心帮忙的呢?两人假模假样地上前搀扶邢霜。凤姐儿就是个面子情, 手往邢霜的胳膊上一放,就不动弹了。


    倒是王夫人, 跟邢霜也不知是什么仇什么怨, 居然趁着上前搀扶邢霜的契机, 脚底一个踉跄, 她那长而尖锐的指甲就朝着邢霜的脸划过去。还是吉祥眼急手快, 朝着王夫人的肩膀撞了过去,卸去了一半王夫人向前的冲击力, 这才堪堪避过邢霜那张娇嫩的脸。


    什么仇什么怨呢?这时候,无关各种仇怨之事, 单纯就是王夫人作为一个女人的嫉妒心作祟罢了。虽说邢霜本身就要比王夫人年轻些, 但是从前的邢夫人是寡淡无趣的,穿着打扮也是往老气上比照, 美其名曰成熟。实际上, 瞧着真不咋地, 反而会拉低颜值。


    如今呢,人都是越长越大,越来越老才对。偏偏不知何时,邢霜叫王夫人看来反倒是越长越显年轻了。尤其是那张脸,瞧着白嫩细腻的,叫王夫人越看越嫉妒,这才一时不忿,下了手,想将邢霜那张脸直接毁了。


    邢霜虽然是在装晕,倒是也感受到了王夫人的动作。如果必要,邢霜肯定会躲过去或者还回去,哪怕叫人发现自己是装晕的。什么都比不过自己的安全来得重要。


    好在,吉祥及时拦下了。不过,邢霜在心里又给王夫人悄悄地记上两笔,早晚会还给她。


    倒是贾母,对着王夫人的动作视而不见,未免有失公允。贾母觉得既然邢霜敢装晕,那么叫王氏吓吓她也是应该的。下意识地忘记了原先是她想用装晕这招的,邢霜只是先下手,拦住了她的动作而已。


    贾母笃定了邢霜是在装晕。一手扶着鸳鸯,一手指着邢霜,不许叫请大夫。


    王夫人、凤姐儿之流是脸上焦急,嘴上惊呼,动作却不紧不慢地,悠哉地很。珠大奶奶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跟在王夫人身边头一低,把存在感减到最小。好像这样别人看不到她,她也看不到别人一样。


    先前,邢霜言语间挤兑宝钗,薛姨妈心里就不高兴。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而已。如今,可算是叫她找着机会了。


    赶紧地给自家闺女宝钗找场子了,故而唯一一个求情的还是在反向火上浇油。


    就见薛姨妈颇为良善地劝解道“老太太可别动怒,否则,叫咱们这些小辈们怎么受得起哦!”


    这么一说,那贾母就更生气了。连外人都知道要尊着自己这个老太太,就邢氏几次三番地跟自己对着干。自己这是造的什么孽哦?


    但是贾母对着邢霜的混不吝已经领教了许多次了,故而,贾母也不敢太过分。这次,就是想给邢霜一个教训而已。


    只有黛玉这姑娘当了真,以为邢霜真的晕过去了。还当是邢霜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病,吓得不行,哭着跪求贾母开恩。觉得贾母不给邢霜找大夫是邢霜因为自己的事情触怒了贾母。


    因而,哭求着贾母开恩,赶紧给邢霜找大夫诊脉一番才好。


    倒是迎春,平时万事不管,佛性的不行的姑娘,瞧着黛玉跪求贾母,也顺势跪在了黛玉的身旁。和黛玉两人一左一右地围着贾母,一口一个求祖母或是外祖母开恩的。


    就是邢霜自己也纳闷,自己对迎春真没多么多么的好。要知道,虽然迎春现在也常去大房给自己请安,可是由于性子原因、血缘关系,邢霜相对来说,肯定是更偏疼黛玉和岫烟一些。


    再说了,迎春也不是自己想要去自己的院子去玩的。不过是由形势所迫,被黛玉比对的不像话,这才常跟黛玉一起去给自己请安。


    人都是相互的,对比黛玉自发的喜欢和迎春的不得不为之,邢霜自然更为喜欢黛玉。左右,也没虐待或是亏待迎春也就是了。


    邢霜却不知道,对于迎春来说,不亏待,给予适时的关心,对于迎春来说就很够了。


    长期生活在一个四周都是冷漠,亲爹、亲哥等等每一个明明应该很亲近的关系,但是全都对她给予漠视的态度,这叫迎春有时候都怀疑,自己生存的意义是什么?


    这样的人,你能指望她会给你争取什么呢?


    对比身边的亲人的态度,邢霜的不亏待已然显得珍贵很多了。


    打王夫人不声不响地来了那么个动作,差点毁了邢霜的脸后,吉祥就不再叫王夫人靠近邢霜了。就是拦不住,吉祥也必定插在两人中间隔开,不叫王夫人再有机会对着邢霜动手。


    王夫人见吉祥这副防贼的模样,索性不管不顾道“大嫂子晕倒得也太巧了些,真是说晕就晕,够随心的啊!”


    薛姨妈就跟着应和“是巧了些,不过大太太必然不是故意的。我相信大太太的为人……”


    凤姐儿也学起了珠大奶奶,两耳不闻、两眼不看的。不然怎么办呢,邢霜再不好,那也是婆婆。当众吐槽婆婆,她又不傻。


    不过也没聪明到哪里去。只听别人吐槽自己婆婆,自己不说,也不解释,难道就可以了?


    宝钗瞧见了这番眉眼官司,就很痛快。先前自己叫她挤兑地多尴尬多难堪,如今这位大太太不一样没讨得了好?


    迎春和黛玉俱都跪在地上,其余人都或是垂下头瞧不见表情,或是扶着贾母,或是嘴角含着讥诮……


    大老爷进门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哪怕大老爷不是女眷,不懂女眷之间言语上的交锋,却还是轻易就能瞧出这是一群人在挤兑邢霜一个人呢!


    大老爷当时就不乐意了。


    不过,现在重点且先是邢霜的身体呢!


    一屋子的人都在忙什么呢?什么事能比人还重要?平时都是瞧见邢霜各种张扬活泼的姿态,突然见着邢霜晕倒过去,脸色瞧着也比平时显得憔悴、虚弱了。大老爷心里果断不舒服了。少见的体会到了心疼的滋味,怪难受的。


    心里一时酸酸涩涩的,这时候,大老爷觉得他宁愿邢霜跳起来骂他一顿,也不想看到邢霜晕厥过去,虚弱不堪的样子。


    哪怕贾母不叫请大夫,这次,大老爷也不听贾母的命令了。


    不仅给请大夫,还叫贾琏去请了王太医。就是那个跟贾府、跟邢霜结下不解之缘的王太医,也是那个叫贾母下了拒绝令的那位王太医。


    瞧见是这位,贾母的脸都快要绿了。


    没办法,大老爷就相信这位。谁叫邢霜之前也是这位给医治的。


    王太医来了之后倒是也不陌生。凭谁之前像是邢霜那么几次看诊下来,也很难忘记的。


    只见王太医一手轻轻搭在邢霜的手腕上,不大的功夫,突然“咦”了一声。又把搭在邢霜手腕上的帕子打开了一层,诊脉也能更准确些。


    这一番动作可把大老爷唬得不轻,呼吸声都要听不到了,紧张地不行。怕是邢霜真的有事,一想到这,大老爷的心都揪了起来。


    就是一旁看戏的众人也都禁不住怀疑了,难道真是生病了?


    这回,王太医就能确定了。然后,转过身,一脸郑重地看向大老爷道“恭喜了,太太这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大老爷一听,心就放下来了。还转身吐槽王太医,“有身孕了,你这个表情是几个意思?”


    等等,大老爷忽然意识到,王太医说的什么来着,身孕?邢霜有身孕了?


    大老爷一时都无措了。差点就要张口问问邢霜哪里来的身孕了,如何怀的身孕了?


    好在大老爷还有脑子,及时收住了。


    然后,再想想自己和邢霜不过就和邢霜那么一次,就叫邢霜有了孩子。简直骄傲地不得了。


    早在王太医诊脉的时候,邢霜就已经“醒”过来了。


    然后,王太医宣布邢霜有身孕了,邢霜倒是并不意外。之前,依据自己的身体状态自己就知道了。如今,也不过是确定一下。


    只是,虽然不意外,但是听到王太医确诊自己有孕的时候,邢霜的心里还是溢满了感动。从此,在这个自己突然闯入的世界里面,也有了一个跟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了。这种感觉,真是特别特别地美好,自己从前那些过客的心思一下就飞走了大半。


    有了血脉相连、牵扯不断的孩子,邢霜哪里还舍得只做一个过客呢?


    知道有了孩子,大老爷和邢霜这对做父母的心情都很开心。


    不过,再开心,大老爷也没忘了先前自己刚进来的事情。一屋子的人围起来欺负自己夫人,简直太过分了。自己得帮自家夫人也是自己孩子她母亲怼回去啊!


    贾母是自己个儿母亲嘛,没办法,只能认了。但是,王氏又凭什么?


    大老爷扶着邢霜坐下,然后,转过头就怼上了王夫人。


    “弟妹下次跟你大嫂说话且注意着些,再叫我听见你跟你大嫂说话这么不客气,我怕是要教王大人把她妹妹领回去教导一番再说!”


    王夫人……


    旁边众人简直都惊呆了,从前大老爷再混账,可是也没当众这么怼过弟媳妇,叫王氏下不来台。


    大老爷还嫌惊喜操作不够多,又转向薛姨妈。


    “姨太太若是住的不高兴,就是自行离去咱们府上。否则,就请少掺和人家的家务事。我太太如何还轮不到外人如何评价。”


    大老爷说话惯来没轻没重的。他倒是真心地警告,却不知道正常人眼里,这话跟赶人基本没有区别了。


    最后,就是凤姐儿,大老爷就瞅了一眼,然后就转过了目光,一句话也没说。却不知正是这样,才叫凤姐儿胆战心惊。


    怼了一圈,大老爷就开心地要拉着邢霜回去了。在大老爷看来,邢霜就是累了才晕过去了。如今,自然该回去了。


    邢霜却不动,望望黛玉。


    大老爷刚从吉祥口中问明事情的前因后果,头一次,大老爷觉得小姑娘家家的倒是也挺好。不止会和他争宠的,关键时候还是顶用的。


    故而,倒是也不介意。主动帮忙把黛玉小姑娘一起带走。


    倒是贾母,有心想说什么,然后又住了嘴。


    刚走了两步,邢霜又停住了。转身走向贾宝玉的方向,道“你林妹妹的字你林姑父早就取好了,小时候的戏言可别当真了。”


    本来,宝钗不喊的话,宝玉自己都忘了。自然是无可无不可。再加上邢霜说,那林姑父已经给林妹妹取了字了,宝玉就应了。


    邢霜又看向宝钗“薛姑娘,你记住了嘛?”


    宝钗红着脸,不知是羞是气,点头道“记下了。”


    邢霜就笑了,对着宝钗又说了一句“记下了就好。倒是薛姑娘的字还是不错的,我听着也觉得怪好听的!”


    然后,邢霜又对着薛姨妈道“老爷刚刚说得很有道理嘛,我也这么认为。住在别人家好歹得有点规矩,薛太太一家三口事情也不少,还是少掺和人家家务事的好。”


    这么连敲带打的一阵,邢霜带着黛玉神清气爽地回去了。大老爷乖乖在身后跟着,脸上的笑就没止住过。


    倒是下人开了一回眼,把心里刚迅速腾起的倒向宝钗的念头又收了起来。


    薛家这边,先前,邢霜的不给面子就叫薛家起了不忿,这才对着邢霜又是失礼又是不放在心上的。


    薛家母女被狠狠下了一回脸面,灰头土脸地回去。薛蟠知道了,又要搬出去,又是一番喊打喊杀的闹腾了半宿。


    薛家又哪里想到会有今日这样更打脸的事情?叫大老爷这么说,一时住也不是,不住也不是……


    第四十九章


    一时由着性子, 不管不顾,带来的后果就是把自己推入一个更尴尬的境地。叫大老爷这么不客气地说教了一通,难道薛家的面上就好看了?


    要是薛家真的能由着性子, 叫人这么撵了, 人家就直接搬回自家,那也叫人高看一两眼。偏偏薛家走不了。


    这里不是金陵,薛家在金陵根基深厚,好些为官的都得卖薛家几分面子。当然,薛家也不会叫那群当官的吃亏罢了。互惠互利地这么着, 反正面子上是很好看的。


    只是,这里是京城, 薛家在这高官云集、权贵遍地的京城算的了什么呢?


    如今的薛家早不复当年四大家族时候的荣光, 凋败得比贾家还要快。现在, 不过是虚有其名、徒有其表, 名声上好听罢了。


    说白了, 薛家如今就是个商户人家,尤其薛家又是孤儿寡母的, 手里还握着丰厚的产业,最是容易招惹来麻烦的。何况, 薛蟠还是个麻烦不找他他也要去找麻烦的人呢!


    薛姨妈心知肚明, 出了荣国府,那自家在京城就是快任人宰割的肥肉, 谁都要上来咬一口的。而自家, 除了依靠荣国府就是王家。偏偏, 因为王子腾外放升官的原因,王家出京了。


    薛家除了在荣国府寻求庇护外,别无其它选择了。


    最后,薛姨妈只能象征性地说要搬回自家在京里的老宅子,王夫人再“苦劝”两回,薛家就又顺势又留了下来。


    好像姐妹俩这么演一遭,就能挽回薛家因为大老爷一番话所丢的脸面一样。


    故而,薛家也只能这么自欺欺人一番,厚着脸皮还是留下了。


    不过,薛姨妈和宝钗倒是对着邢霜客气了许多。


    先前,刚到京城嘛,王夫人和贾母都很给面子,又是正门迎接的,又是宴席接风的。


    薛家叫这一时的风光迷花了眼,没能认识到自家的尴尬处境,行事高调。如今叫大老爷和邢霜这么一打脸,终于清醒过来了。从金陵土霸王的身份中走了过来,如今才算是开始谨言慎行起来。


    至于对待邢霜态度更加慎重了,全是因为薛姨妈实在是不想叫大老爷再开口了。


    那样的尴尬薛姨妈实在是不想再体会一次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


    薛姨妈懂,宝钗也懂。黛玉的那个不像话的字自然也再没人提起了……


    倒是荣国府的这群奴才,暗戳戳地等着看一场好戏呢。本来以为大老爷对上薛家的后续会是场滂沱大雨,结果好像只是滴了几个小雨点。都没溅起多大的浪花。


    下人本来是在等一场你来我往、毫不相让的年度大戏,结果薛家自己打了个小戏台,摆了点声势,唱了两个小曲,自我满足后就散了。


    好像薛家也不是真的要走,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罢了。


    这群下人那浓厚的失望感就别提了。


    一时间,贾府的下人就觉得薛家这么被下脸子还是忍住了,这么怂,估计家底也就是那样。褪去了那层神秘的光环,贾府的下人倒是也不再如何捧着薛家、捧着宝钗了。


    不过,薛姨妈和宝钗到底不是个简单的人。


    在那之后,薛家母女对着府里的下人就显得更加宽厚仁善。平日里又会做人做事,小恩小惠地收买人心,薛家的境况这才又渐渐地好了起来。


    却说大老爷和邢霜这边,大老爷小心翼翼地扶着邢霜回了屋子后,还在那边云里雾里的,感觉甚为不真实。


    邢霜也不管他,只吩咐如意给黛玉单独收拾一间屋子出来。既然把黛玉带到大房了,邢霜也不准备再叫黛玉回贾母处住了。不说和贾宝玉一起里里外外地住着影响黛玉的名声,就是黛玉住的碧纱橱那也不是什么很好的地儿。


    那碧纱橱其实就是从贾母那宽敞的卧室隔出来的一个单间。虽说面积也不小,但是和贾宝玉两个人里外地住着,其实就有些不太方便,也没什么私密性。哪里有自己单独住一处来得自在舒适呢!


    刚好,黛玉又想和岫烟一起玩嘛,邢霜就让人把黛玉的屋子安排到岫烟的隔壁。两个小姑娘家家的,年龄相近,兴趣相同,一处玩乐,倒是也自在。又有迎春时不时过来作伴,黛玉在这边的小日子过得真是挺好。


    大老爷这边好不容易缓过来了,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要知道,贾琏出生的那会儿,大老爷还不成熟,压根就没有做父亲的准备。贾琮呢,又是庶子,身份低微,等闲都没什么存在感。迎春呢,就更不用说了。不仅是庶女,又是自小就长在贾母身边的。


    故而,大房的哪个孩子对于大老爷来说,都叫他觉得不亲热。当然,贾琏他们也一样,对着大老爷也是没什么父子情分。平时大老爷若是有什么吩咐,贾琏也是常常敷衍大老爷。至于迎春、贾琮,那是连见面也是很少的。


    当然,大老爷也不是很在乎就是了。


    在大老爷心里,从前,只有钱最重要。后来,不知不觉间,又添了个邢霜。现在,又多了个和邢霜的孩子。这还没出生呢,大老爷的心就偏了。


    谁叫这孩子出身的时间赶得非常的好呢!


    刚好是在大老爷意识到了自己对邢霜有了感情后怀上的,又是嫡子,也算得上是老来子了。肯定了自己作为男人的能力,才使得邢夫人如今怀上了。大老爷心里自然是得意非常。


    对于这个孩子,还未出生就喜欢、期待起来。


    真正体会到了自己做为父亲的那种责任感、满足感。


    自然,大老爷对于邢霜这个大功臣也是满意的。最主要的是,不用再担心邢霜之前那番什么在荣国府过得不开心就要溜走的言论了。


    虽然,理智上大老爷觉得邢霜应该就是说说而已,但是,大老爷想起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考虑万一的可能性。万一邢霜脑子一抽,真的啥也不管地溜了,大老爷一想到这个就很慌。如今,有了孩子绊住邢霜,大老爷就不担心了。


    现在,大老爷在想要怎么奖励邢霜这个大功臣才好呢!


    不说大老爷,倒是岫烟这边,做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情。


    邢霜那日装作晕倒,倒也不完全是装的,邢霜是真的觉得不舒服。


    好几天了,邢霜总觉得累,精神厌厌的,身子也是酸软无力的。累了,邢霜就睡觉嘛。然而,一连休息了十来天了了还是很累,越睡越困。


    就是饮食也不规律,看见什么都没有胃口。明明邢霜本来是特别爱吃水果的,怀孕之后,再吃水果就感觉没味道,不想吃了。


    但是孕妇嘛,一个人吃两个人的份,不吃肯定是不行的。邢霜只能尽力去想象自己印象中吃过的好吃的食物。一时这个一会又那个的,偏做来了又都吃不得多少。就是邢霜自己都觉得自己作得不行。


    一旁的岫烟看着邢霜怀孕这么难受,这才知道,原来,一个孩子的出生这么不容易啊!


    觉得是姑姑肚子里面的小宝宝叫自家姑姑这么难受,不好,一时间对宝宝出生的期待感就大大降低了。


    王善宝家的就笑话她,说她一个小姑娘家不懂,这才哪跟哪啊,真正难的还是等孩子出生的时候呢!


    岫烟以为这就够折腾了,结果还有更难的,就缠着王善宝家的问。


    因为岫烟还小嘛,王善宝家的不好多说,但是就她说的那些也足够叫岫烟知道,原来女人生孩子甚至会攸关性命。,


    一想到自家姑姑可能会因为生这个弟弟没了,岫烟就又是害怕又是难过。任凭别人怎么哄都哄不好。还是邢霜玩笑说,她这么担心,不如学习医术,将来自己生产,她在一旁看着不就行了吗!


    其实,哪里用得上岫烟呢?她就是真的对于医术天赋卓绝,想要学成没个几年也是不成的,哪里赶得上邢霜生产呢?邢霜不过是哄哄她罢了。


    哪里晓得,岫烟竟是当了真。真的打定主意要学医。


    对此,邢霜倒是没反对。道路千万条,谁也不知道自己适合哪个?要走的又是哪一个?不过试试而已,叫人生的选择多一种可能性又有何不可?


    再也就是,邢霜又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觉得大家闺秀就该在绣楼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能掌握一门技术也挺好的,何况还是医术这种实用性非常高的技能。


    故而,邢霜对此倒是挺支持的。不过,因此事带给岫烟的影响却是邢霜没预料到的。邢霜又不是神仙,哪里能预先知晓?只能说有时候真的是命运使然吧。


    既然,岫烟想要学医,邢霜也愿意成全,那么后续的事情邢霜肯定是会给岫烟处理好的。


    古代对于女子要求比较苛刻,女子学医还是很少的。就是有,也多是些医术不高的医女,多是帮忙给女眷上药这类的事情。


    世情如此,邢霜也不准备叫岫烟面对流言蜚语,异样的眼光打量。而且,在邢霜看来,要学就要学好学精。


    故而,邢霜给岫烟找了个师傅,私下悄悄地学习。不叫人知道。找的师傅也不是旁人,正是那个常给邢霜诊脉的王太医。


    至于原因,一来,王太医的医术是有口皆碑的。二来,也是只有王太医这种怪诞不羁的性子,才会答应邢霜,私下偷偷教一个小姑娘医术。


    当然,王太医还是要考验了一番,过了才能收。岫烟也很争气,很顺遂地过了,这才叫王太医收下了她做小徒弟。


    然后,邢霜怀着身孕期间请的平安脉都是找的王太医。王太医则是借着每次给邢霜上门诊脉的日子,教导岫烟一番,再布置一番作业,等下一次过来给邢霜诊脉的时候检查。查漏补缺,岫烟的学医生涯自此开启了。


    倒是中间,邢霜顺便也叫王太医给黛玉看诊了一番。当然是私下进行的。府里一直都有传言说黛玉身子单薄,不利子嗣。


    这对于黛玉的将来找婆家还是很不好的。


    邢霜私下也一直有给黛玉开小灶,偷偷地给她调养,只是,黛玉一直还是瘦瘦弱弱的模样。好看倒是好看,就是叫人看着担心。


    邢霜不会医术,能做的也只是用自己空间的一些东西给黛玉调养,只是收效甚微。给她用的一些好东西吃了也就吃了,却好像没吸收消化一般,对黛玉的身体改善没没什么效果啊。


    邢霜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刚好王太医要经常上门给自己看诊,便趁着机会也给黛玉看看。


    王太医细细地给黛玉诊了脉,又问了黛玉一些问题,得出的结论却还是,黛玉的体质是天生的。


    第五十章


    王太医诊断出的结果是黛玉先天体质问题, 只能慢慢温养。


    以他的医术,是没有办法根治的。许是将来能遇到神医,也未可知……


    邢霜听了就明白了, 这是说黛玉体质先天虚弱, 他治不好。


    王太医诊完脉也没背着黛玉,当场就说了。


    黛玉听了,失望多少有点。但是,要说多难过,也没有。


    主要是黛玉都习惯了。


    自小, 从她会吃饭起就会吃药。大夫、民间神医之类的看过不知多少,从满怀希望到渐渐失望到最终绝望, 黛玉都已经习惯了。


    见着邢霜情绪不好, 还反过来安慰邢霜。


    邢霜轻拍了一下黛玉的手, 只道:“没关系, 会好的。就是现在不行早晚会有机会的。”


    黛玉只当邢霜是在安慰自己, 笑着说好。说完就又跟针线活去打交道了。这是黛玉在给邢霜肚子里还没有出身的小宝宝做肚兜呢!


    黛玉全然没有上心,邢霜却是真的这么觉得的。真的相信事情到最后会有转机。毕竟, 红楼世界本身的背景就是玄之又玄的。譬如那个神秘的警幻,又譬如那个关键时刻总要出来秀一波存在感的一僧一道。


    兴许, 黛玉的转机就在他们身上。


    这么一想, 邢霜倒是挺期待和他们什么时候来一场邂逅的,长长见识才好。


    很快, 邢霜的身孕已经满三个月了。


    满三个月了嘛, 那就可以对外宣布喜信了。


    邢霜倒是也没大张旗鼓的, 就跟关系亲近的几家透了消息。


    许氏收到了消息,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手里还拿着几件小孩子的衣裳,瞧着样子,也就是三个月大的孩子能穿的。也不是崭新的,明显看得出来是过了几遍水的。


    邢霜还奇怪呢,许氏也不是拮据得连件新衣服也出不起的人啊。


    许氏进门,见着邢霜就拉住邢霜的手,一脸的笑意,道:“可算是如意了,你这命也太好了。先我还和小妹提起你这日子就差一个亲生的孩子了,结果这就来了。”


    很是为邢霜开心的样子。


    邢霜也有些唏嘘,几个月前,自己还信誓旦旦绝不要孩子的,又哪里会想到如今这境况呢!


    邢霜伸手轻抚着肚子,哪怕还没怎么显身形,一想到里面孕育了一个小生命,邢霜的心就软的不可思议。


    有了身孕后,爱喝的浓茶邢霜也不喝了。向来不耐烦女工这类精细活的邢霜也能耐下心来一针一线,一针一线缝的都是母亲对孩子的爱,这就是母亲的力量。


    典型的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若是谁要叫自己不要这个孩子,邢霜反而要发难的。


    许氏看着邢霜,自打怀了身孕后,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一时有些欣慰。


    “我知道你什么也不缺,我和你堂兄两人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这是我从相熟的一户人家讨来的,她家儿媳妇刚给她添了个大胖孙子。这就是她家大孙子穿过几回的衣裳,你把它放在枕头底下,要是能为你带来个儿子,你也就算圆满了。”


    许氏对着邢霜这个小姑子也是真的很上心了。不是真正地为你好,谁又能做这样的事呢?


    邢霜正因为知道许氏的这番心意,这才更是有些哭笑不得。不说自己压根就不在乎孩子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就是在乎,孩子的性别跟衣服也扯不上关系啊?


    其实也不是不在乎,如果可以的话,邢霜还是希望肚子里的宝宝是个男孩。这个时代对着女孩子的要求也太多了些,邢霜还是希望自己的宝宝是个男孩子,这样,也能活得恣意些。


    不过邢霜还是乖乖地收下了衣服,真的放到了自己枕头下,睡觉时也一直放着。总归是许氏的心意嘛,适时地跟关心爱护自己的人妥协一下,哄她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


    倒是大老爷瞧见了邢霜枕头下的旧衣服,问了一声。待知道这是为了叫女人能够生个男孩子的时候,大老爷华丽丽地想歪了。


    觉得邢霜就是死鸭子嘴硬。先还说不想要孩子,面上装的怪淡定的,自己却私底下偷偷打听这种偏方。


    这哪里是不想要不在乎,分明是在乎得不得了吧!


    大老爷心底一番脑补后,面上就高兴了。还似模似样地安慰邢霜。


    “你不用着急,就是生了女儿我也不嫌弃你,反正我能叫你生一个,那自然也可以有两个三个……”


    说着顺着,大老爷又开始自我得意起来了。


    邢霜:……咋这么大脸呢!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提,大老爷差点儿还叫王善宝家的给赶出邢霜屋里的事情。


    好不容易盼来了一个小主子,王善宝家的简直都要老泪纵横了,真是太不容易了。


    就是家里的亲孙子,自己都没费过这么多的心力。要知道,自家那个儿媳妇可比自己还积极呢!


    也只邢霜,自己是劝了又劝,说了又说的。就是中间因着这个跟着受到了好几次责罚,如今邢霜真的怀孕了,王善宝家的也觉得值了。


    这么千辛万苦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王善宝家的用心一点儿不吃邢霜费心少。这个管着那儿管着的。邢霜又是头一回做母亲,也没个经验,索性也就由着她。


    这不,人家管着管着就管到了大老爷身上了。这也是个默认的规矩,女人怀孕了,不能伺候夫君,就得分房睡,还得给夫君安排房里人。


    王善宝家的也不是非要拆开大老爷和邢霜,不过是顾忌大老爷犯起浑来再伤了孩子。


    大老爷觉得自己要是真走了,只怕就再也回不来了。故而,大老爷求生欲甚是强烈地坚决表示不走不走,自己守在邢霜身边照看她。


    说完了,朝着邢霜讨好地一笑。


    王善宝家的一听就更担心了,深怕大老爷越照顾越乱,有心再劝两句,叫邢霜给拦住了。


    王善宝家的就算明白了,这是邢霜也不叫大老爷走呢!这样的话,自己再怎么说那也没用,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大老爷自然也看见了邢霜的动作,心里就得意。觉得邢霜也是舍不得自己。故而,大老爷还是住在邢霜房里。


    从此后,大老爷就一直驻扎在邢霜屋里了。


    但是,大老爷却不知道,这一次,邢霜压根就不是大老爷想得那样,什么真的舍不得他这类的。


    邢霜怎么想得呢?


    孩子又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孩子,大老爷也是有份的。怀孕这么辛苦的事情,还不晓得自己要受多少罪呢?自己怪不了孩子,难道还不能在孩子他爹贾赦身上找补回来?


    可怜大老爷还不知道,心里做着美梦呢!


    过了几日,邢雪也过来了。


    邢雪不像许氏,自己当家做主的,那么自由。想过来看看邢霜或是岫烟了,抬腿就能过来。


    邢雪是做人儿媳妇的,多有不便。而且,还得负责打理姜堰的日常起居,考虑姜堰道上下学的事情。


    故而,邢雪收到消息后,来得就比较晚。


    邢雪本来就是因着邢霜怀孕的事来的嘛,就先恭贺了邢霜一番,聊一聊邢霜的情况。


    邢雪就发现,每回邢霜一提到肚子里的宝宝的时候,整个人都发亮了一般,幸福满足感不言而喻。


    邢雪看到了,就觉得很是羡慕。


    她的日子过得也不错,可是,随着她和姜堰婚后的日子越来越长,婆婆就有些有意见了。时不时地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叫邢雪有些苦恼。


    好在,还有姜堰在一旁调试。


    一直没有孩子,姜堰也自己背锅。私下找姜母说明情况,说是自己想要专心学习,不想要孩子的。


    男人若是不想要孩子了,那肯定是不会有的!


    亲儿子说话了嘛,姜母这才对着邢雪放松了些。


    邢雪狠狠跟姐姐吐槽了回婆婆,心里舒服多了。然后,听说自家堂嫂给姐姐准备的小孩子的衣服,希望姐姐生儿子,自家姐姐还很勉强。


    然后,邢雪走的时候,就拿走了一半小孩子的衣裳,美其名曰,帮邢霜分担了这甜蜜的烦恼。


    邢霜:……就说你想要得了,说得这么好听的……


    这么一圈下来,邢霜的养胎日子倒是也还算清净。


    可惜,安生的日子跟邢霜总是情深缘浅,没几日,贾母要找麻烦来了。


    其实,如今的贾母真不怎么想对上邢霜。瞧着邢霜那性子,贾母就头疼。


    但是,对于宝玉和黛玉的事儿,贾母还没死心呢。


    就是再疼宝玉,贾母也必须承认,贾宝玉在林姑爷看来,怕也是不怎么看得上的。


    但是,贾家的官场上已经没有什么得用的人了。薛家,就只剩下钱了。


    王家又远了一层,何况人家自己就有族中出息的弟子可以扶持。


    史家也一样。


    只有林姑爷家,唯有黛玉一个女儿,族里也净是出了五服的,没什么亲近的人。


    自己不替宝玉扒着黛玉,扒着林家,林家又如何肯竭力扶持宝玉,拉扯着荣国府呢?


    故而,贾母又如何能叫邢霜就这么把黛玉带走,叫两个玉儿少了联系、情分?


    贾母这是还不放弃,还想要拿捏黛玉呢!


    只是,先前宝玉都把袭人收作房里人了,再想拿年纪小将两个玉儿放在一起就不成了。何况,还有邢氏这个拆台的。


    这个时候,贾母身边第一得意人的赖嬷嬷就给贾母出谋划策了,毕竟老太太要是不理事了,她们的权利体面也就没了。


    什么主意呢?


    贾母作为黛玉的外祖母,哪怕是邢霜把她留在大房住,但是白日里晨昏定省也是少不了的。


    这请安的时间长短什么的也都是看贾母的心情。


    有的见一面就退出来,也有留下一起用早饭的,自然也可以留下一整天陪着自己。作为祖母、外祖母,想要小辈们承欢膝下,谁也不能说贾母不对。


    哪怕是邢霜也不能。


    把黛玉留下了,再把宝玉一道留下,长时间地相处,只要黛玉喜欢上贾宝玉,那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毕竟,小儿女间的感情深厚了,离不开了,真正为难的永远都是做父母的。黛玉还是林家林如海唯一的女儿,不怕林如海不妥协。


    邢霜自然不可能叫贾母如愿。好不容易才把黛玉同贾宝玉分开,再叫他俩折腾一起去,自己图啥啊?


    折腾的好玩吗?并不好玩好吧!


    自己是不能说什么,那就叫能说的有资格说的人去说去。


    谁有资格呢?那必然是林黛玉的爹林如海了。


    也是时候叫林姑父好好知道知道,他的宝贝闺女在贾府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了,看他还敢这么心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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