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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80

作者:富茶礼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71章


    薄府门前的血迹一直等到第二天天亮才被清洗干净, 附近不少百姓看见。


    没多久,首辅大人英勇绞杀两个秦国奸细的事迹就传了出去,愈演愈烈。


    要知道临安城里爱慕首辅的人士本就不在少数, 不过一天,他勇斗秦人的伟岸英姿就被夸大捏造了无数版本。在市井散播时, 一个个都像是亲眼见到般,描述的绘声绘色。


    而事情传到兵部陈府,陈决没忍住一阵气急败坏,当即杂碎一个花瓶, 破口大骂道:“你特妈到底怎么回事,派人做事也不麻溜干净点,没事跑去薄府的地盘做什么, 难道不知道那边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吗!倘若首辅知道我们密谋的事了, 你我都得完蛋!”


    秦克耶意外损失两名亲属,心情同样不太好受,拧眉道:“放心吧,我们秦国的死侍即便是死也不会泄露半点机密,无法自保时就会直接服下毒药自尽。”


    他没想到的是, 薄易的人压根没给那两位死侍服下毒药的机会,便让他们在刀光剑影中直接封喉而死了。


    陈决暗嘲地冷哼一声:“但愿如此, 这几日你就让所有人都按兵不动呆在府上,别再整些幺蛾子了,等洪化那边司徒将军把边境的障碍清除,我们再里应外合, 另做谋策。”


    秦克耶被陈决的语气弄得几分不爽,但大局为重,闷着声没说什么。不过一想到两个亲属的死, 就觉得一阵莫名的冤,虽说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大抵也能猜得出一二,约莫两人在跟踪沈宴秋时不小心路过薄府,阴差阳错地被薄府的人误以为是前来埋伏试探的刺客,这才白白送命。


    陈决看人不说话,也没多想,摆摆袖袍,扔下一句:“我先进宫跟皇帝试探一下。你管好自己的手下。”说着便气鼓鼓地走出了书房。


    没一会儿,书房门打开一条缝,楚雁杉四顾无人,这才小心闪了进来。


    她走到秦克耶跟前,不解道:“出什么事了,老头子怎么发那么大的脾气?”


    秦克耶想到起初就是楚雁杉说那沈府庶女可疑,他才派了下属跟踪,谁知道刚把人派去一天,就出了这种事,不由把事情怪罪了几分到她头上,有些没好气道:“一点小事,你呢,找我有什么事要说。”


    楚雁杉这才略显不安惴惴地扯人衣袍问道:“你之前不是说会另外派人去追查那个皇宫里的刺客吗,找到人没有?”


    秦克耶心烦,被她提了这事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直疼,连语气都臭了臭:“宫里那么多御林军侍卫都没搜查到,现在出了皇宫才几天,你就跑来问我,真当我天皇老子啊。况且人家过了这么些天都没把事情传出去,想必是对你偷汉子的事不敢兴趣,也就不会再往外面瞎传。”


    楚雁杉被他难听的用词弄得脸色白了白,脸上染上一丝怒意,不由拔高了音调,尖锐道:“秦克耶你这是什么意思,俗话说的好,一个巴掌拍不响,你现在跑来怪我水性杨花、偷汉子了,咱们当初到底是谁先勾引谁的!”


    秦克耶头痛地抓了一把头发,这才好声好气地哄人道:“方才是我心情不好,说话重了点。你放心,刺客的事我会继续派人追查下去的,届时一有消息一定立刻告诉你。”


    他说着将人拉到怀里,企图掠夺她的嘴唇,好叫女人消气。


    楚雁杉被动地扬了扬下巴,双手抵在人胸前想要挣开,怒声道:“别碰我。”


    秦克耶没听,只是埋头在她颈间亲吻。女人都是这种犯贱的德性,没什么事情是上一次床解决不了。这么想着便咬住人耳廓,低低道:“杉杉,你别气了,一刻春宵值千金,我跟你赔不是还不行吗。”


    说着一把将女人抱起,扫开桌案上的文房四宝,直接将人压了上去。


    楚雁杉被撩拨的几分情.动,但全程又显得几分心不在焉。


    她没告诉任何人,她昨晚回屋看到了一枚钉在梁柱上的飞镖,飞镖下刺着一张信纸。


    对方什么事情都知道,并威胁她倘若往外声张,不但会让她身败名裂,还会让她身首异地。


    她这个人是贪图钱财没错,但也绝对惜命。叛不叛国对她来说,两者之间意义相差不大,她从始至终看重的只有自己。


    今日跑来也不过是想试探一下秦克耶。那个刺客武艺高强,在偌大的皇宫如若游走无人之境,还能轻易躲开御林军和秦克耶下属的追查,就目前来看绝对不是他们所能敌斗得过的。


    看来她要好好想想,到底该站在谁那一边了。


    ………………


    对心儿来说,每天出去买菜最快乐的时光莫过于围在肉铺子、菜铺子边,听老人们讲些不着调的趣闻了。


    每每回到上泉苑,她都会把自己听到的那些街角巷闻稍加点缀一番,再活形活现地给自家小姐描绘一遍。


    这日,刚听说了首辅大人的英勇事迹,她就恨不得将情景还原再现一遍。


    跑树丛里寻了根木棍,学那街边讲故事的老头儿,一边“唰唰”地拿棍比划着,一边配上各种动作的讲解,描绘首辅是如何在以一敌二的情况下,险境求生,并以顽强的意志力与两位秦人激斗千百回合,最终取得胜利。


    薄易还是往日那般,横倚在树干上,手上拿着本奏折子,只翻叠开小小一页,正拿着毛笔在上头写批语。


    半晌,听底下的人越讲越离谱,还是没忍住出声淡淡纠正道:“以一敌二真算不上什么险境,而且首辅也没有激斗,凭那两个秦人的武力,充其量不过是开酒菜的程度罢了。”


    沈宴秋原本被心儿的表演逗得掩嘴直笑,听言不由挑了挑眉,看向树梢上的人,因为角度的关系,只知道他向自己讨去一只毛笔,却不知是在做什么。


    笑意盈盈地为心儿打抱不平道:“怀信,你这话说的怎么好似你亲眼见过似的。”


    薄易凝噎了一瞬,状若自然地接道:“我昨日回家的路上,恰巧撞见了首辅与那秦人打斗的场面,是以在边上围观了一下。”


    “哦?回家的路上?”沈宴秋拖长了调,懒洋洋的,“看来怀信家中的长辈不是高官便是皇商,资产颇丰啊。”


    众所周知,华九街是临安城最富的商业街,而薄府所在的华宁街,则是临安城最黄金荟萃的住宅街,能在此处买到宅邸的,不是将军府、御史府那般身居二品官位以上的,就是风满楼虞府这般财力雄厚的,总之,这片地就是传说中有名的官、商聚居地,寻常百姓是怎么绕都不太容易绕到那片地方的。


    薄易彻底沉默了一下,薄唇抿了抿,毫无说服力地解释道:“我只是路过。”


    沈宴秋嘴角笑意越发悠长,也不戳穿他,只是点点头,坏坏地重复了一遍:“噢——原来只是路过啊。”


    薄易表情有些不自然,险些被人逼得破功,不动声色地将手上的奏折子往后翻了一页,企图以此将心绪平静下来。


    边上的心儿没听懂两人之间互打的暗语,也不懂什么路过不路过的,只是听到怀信说他瞧见了那幕,不由有些兴奋道:“怀信,那你是不是亲眼见到首辅大人了!首辅大人长得俊不俊!与秦人打斗的时候是不是特别英姿飒爽!”


    心儿俨然化身小迷妹,抱着怀里的木棍,激动之下一连串扔出三个问句。


    薄易一言难尽地闭了闭眼,他实在不觉得这样的问题由本人来回答会合适。


    倒是沈宴秋笑眯眯地接过话梢:“心儿你这话就问错人了,怀信是男人,两个优秀的男人碰到一处自然少不了一阵眼红,哪能当着你的面去夸对方帅啊。不过我先前倒是机缘巧合见过首辅一面,非常郑重地回答你,很俊,特别俊!至于打人的时候飒不飒我不知道,但是单单看人站那儿阵势就挺强大的,感觉边境七年没白练。”


    书上簌簌落下几片叶子,薄易的奏折子上连续划掉两个错字,耳根红得一塌糊涂。


    心儿眼睛直亮:“真哒真哒?小姐你是在何处见到首辅大人的!大人在边境征战那么多年,脸上可有什么帅气荣耀的疤痕!”


    沈宴秋差点被小丫鬟逗得呛出口水来,这得带着多厚的滤镜才会觉得人家留了刀疤还帅啊。


    喝了杯茶水缓缓神,方慢慢道:“身上有没有疤痕我不知道,不过脸上白白净净的,特别好看。”


    虽说五官具体怎么个好看法,她已经有些记不太清了,但能给她留下那么优越的第一印象,那绝对是万里挑一的上乘容貌。


    沈宴秋和心儿叽叽喳喳地聊着,丝毫没意识到两人在闺院中对男子相貌这般评头论足,已经属于“有、伤、风、化”的范围了。


    薄易几次正色,方堪堪在本子上写完一个字的比划,狼狈十足。


    想到什么,沈宴秋突然道:“对了,说来这个首辅好像喜欢大姐。”


    薄易好不容易稳下心神,再次被她冷不丁冒出的话语,惹得笔尖一斜,墨迹生生划过大半页纸。


    心儿也显得几分好奇,不过随着近来自家小姐与大小姐关系走近,她越发瞧见大小姐身上的好,八卦道:“怎么说怎么说!首辅大人莫不是也为大小姐的美名所倾倒?”


    “应该差不多吧,那个时候在寻芳宴上我没亲眼瞧见,不过听说大姐表演才艺时首辅亲自上去给她献花了,后来两人一起在木白氏林寻宝,我也碰见过两人,看那氛围还挺融洽的。只是之后便再没听说过两人有什么后续了,改明我们可以一同问问大姐。”沈宴秋说着摸摸下巴沉吟,“反正依我看来,这世间应该没有几个男人可以抵挡大姐美貌加才华的双重攻势。首辅大人都敢于在人前主动送花了,那必然是对大姐有点情意在的。”


    心儿:“嗯嗯!”


    尽管薄易心中已经无数次警告自己莫要插入女儿家的话题,但还是无法接受某人把方向带的越来越离谱,颇为头疼地出声道:“谁同你说的,献花一定是有情意。”


    沈宴秋都要以为树上那人已经退出群聊了,谁想他又向她抛来一句反问,不由有些不服气道:“那你来说说看,首辅向大姐献花还有别的什么缘由!”


    薄易噎了噎,他从始至终想要献花的人都是她,但分明是她先一步把花献给了虞优。


    后来他为了快点跟去木白氏林瞧瞧她与虞优究竟什么关系,也没所谓后一个上台的是沈南卿,便直接上去献花碰碰运气。


    最后能在九黎和郝光远之间被选中,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运气挺好的。


    但这些缘由他自然没办法直接同人说出口,最后憋了憋,挤出几个字道:“他也可能是有别的事要忙,所以急着找人走个过场。”


    沈宴秋“噗嗤”一笑,还是没放在心上地调侃道:“说的跟真的一样。”


    薄易无声地抿抿唇,一阵棘手。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啥,喜欢酱酱和二爷的宝宝们快点出来冒个泡吧,评论区都要被易哥的粉丝屠版了QAQ


    第72章


    薄易出生二十年来, 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因为儿女情长之事,这般想方设法、小心翼翼地同人解释。偏生他们之间还横亘着一层窗户纸,有的事不能直接捅破叫人知道。


    他舔了舔唇, 铁了心还想再说两句什么,掰正一下某人脑子里装得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然而好巧不巧,下一秒婆婆就引着他们方才话里聊的那位正主走进了院子。


    沈宴秋连个余光都没吝啬给他,当即扔了手上的团扇,迎身上前招呼:“大姐今日怎么有空来看宴秋。”


    言笑晏晏的模样着实有些刺眼。


    就连心儿也扔了木棍, 洗洗手,跑进庖厨给人端点心去了。


    薄易看着底下相谈甚欢的一幕,不爽地拧拧眉, 将手上已经毁得差不多的奏折子一叠, 便径自飞身,轻踏过屋檐,三两步消失在沈府的高墙后。


    沈南卿一开始没注意到树上有人,顿时被这幕吓了个措手不及,捂着胸口惊疑未定道:“二妹, 方才那是什么人。”


    沈宴秋没往那个方向看,唇齿间却是含了点笑意:“是我院里新雇来的一个小侍卫, 平日里脾气大了些,大姐无需放在心上。”


    沈南卿点点头,这才定下心神来。


    两人来到石桌前坐下,沈南卿方提起自己今日的来意:“听说城外的法定寺于明日会举办祈福仪式, 还组织了对灾民的募捐救助一事。我这些年来也攒了不少银两在手上,是以打算明日前去捐赠,聊表一下心意。不知二妹是否有空, 要不要与姐姐一同前去。”


    “好啊。”沈宴秋欣然应下,“我先前也正有这个打算,与大姐一起还能相互做个伴。”


    两人约定下出发的时辰,又就灾区的事情聊了几句。


    沈南卿显得颇为感慨:“这么大的一片暨岭如今都深陷汪洋洪水,也不知重新修建城池家园,需要花费上多少年月和财力人力。”


    沈宴秋宽慰:“天灾难测,但只要百姓齐心协力,团结一致,终能度过风雨,熬见彩虹。”


    沈南卿笑了笑:“妹妹说的不错,如今朝中重视,百姓齐心,暨岭一定可以平安度过此次灾难的。”


    ……


    晚间沈南卿是留在上泉苑用的膳,中间也不见老太太派人来叫,一顿饭下来,异常愉快。


    虽然之前在沈群书房外的撞见,曾叫两人气氛一度变得有些微妙尴尬,不过沈南卿后来只字不提那日的事,她也就渐渐跟着放宽了心。


    她虽曾经确实埋怨过这大家子的偏心,但心中对大姐是不含半分怨怼的,毕竟在某种意义上,她们都是无辜的受害者。


    晚饭结束将人送走后,沈宴秋让婆婆帮忙在院子里守着,便和心儿去了隔壁富贵窝,收拾她明日打算捐赠的东西。


    富贵窝的房型,是连廊长房的那种设计,因为就她和心儿、婆婆几个人住,所以一整排的房屋下来都是相互打通的,只是中间设置了一些纱帘或是屏风,作为空间的阻挡。


    两人七绕八绕,走到藏物的隔间,便开始搬出几只空箱子,收拾起那些搬来后就再也没整理过的杂物。


    说实在的,对灾区的捐赠物资中,最实际的恐怕就是那些真金白银,毕竟是可以快速抵换劳动力、以及任何有形无形物件的流通货币。此外,庄稼粮食也显得十分珍贵,毕竟暨岭被淹,现下又尚未秋收,即便朝廷开粮仓接济,但对上万人口来说,依然是杯水车薪。


    不过她这儿的库存大米也是寻安姐从皇宫御膳房里拨来给她的,给她们自己吃吃还绰绰有余,跑去拿去赈灾,就显得过于小家子气了。


    其实一直以来,沈宴秋都对自己的财富水平没有太大概念,只知道自己金元宝挺多的,想拿的时候便拿,基本上嚯嚯个一辈子,也不会有太拮据的时候。


    今天是她第一次清点,也是第一次对自己的“有钱”建立起深刻的了解。


    金元宝按锭算基本是数到天亮都数不清的,初步按箱来看,嗯……五十七箱,其中还没算进她那些高贵读者送来的有市无价的珍贵藏品。


    她拿着毛笔,在箱子表面一个又一个地做记号,对心儿道:“明日我和大姐一同去法定寺,这些箱子你便让怀信帮我雇几个人送到寺庙里去,倘若有问起捐赠人的名字,便留我的笔名。”


    心儿眼看着自家小姐马上要把半间屋子的木箱都做上记号,却依然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咋舌道:“小姐,我们真要捐那么多啊?”


    沈宴秋写到“三十八”,便收回了笔,一身轻松道:“好了,就这些。”


    “就、这、些?”心儿有些不可思议地咬文嚼字道,“这可是您这两年来好不容易挣来的呢。”


    沈宴秋只觉得小丫头肉疼的模样有些好笑:“你也说了,这些财宝只消花上我两年功夫便能挣来,大不了我日后写话本子写得再卖力一些,过不了一个两年,这些钱就又能回来了。”


    心儿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嘟囔道:“可是您若留着这些银两给自己,就不必活得那般劳累了啊。小姐的话本写的很好看,心儿也想一直看下去,但您每次写书都要在书房关上好久,累得身上骨头都犯了不少毛病,心儿更希望小姐能多休息休息,别再那样拼命辛苦了。”


    沈宴秋听了心中不得不说有几分动容,点点人脑袋,故意用轻松的语气教导人道:“你这傻丫头,人要赚钱才能有目标和动力。你家小姐我要是真的瘫下来享清福,那才是真的不知如何把日子过下去了呢。况且,做善事本就可以积累福报。你难道不晓得皇城里那几户顶有钱的人家,都是平日里去寺庙供香火最多的嘛。我今日给暨岭灾民捐了这些,只不准天上神仙看我善良,便让我日后赚得更多,这不也是一种因果循环嘛。”


    心儿这才被小姐的一番说法给逗笑了,点点头,脆声道:“嗯,都听小姐的!”


    沈宴秋将事情安排好,便回了主卧沐浴休息。


    临到梳妆台前,才想起自己虽然整理好了东西让怀信帮她送去法定寺,但自己明日和大姐去时寺庙总不能两手空空。


    翻了翻梳妆台上的首饰盒,想寻些不会叫人看出蹊跷的便宜物件,但又不能过于寒碜。


    最后看到抽屉里包在白帕里的玉手镯,顿了顿,将东西拿了出来。


    白帕的右下角纹路绣着“姜”字,之前在宝兴巷承人“送”下,一直没丢。


    手镯的成色润泽透亮,那人挑女儿家物件的眼光确实不错,难为她花了几千两银子买下,不算太亏。


    沈宴秋捏着手镯看了许久,隐隐动了点把它捐了的心思,毕竟她不喜欢在手上带太厚重的饰件,这玩意儿除了那天带过一会儿,便一直尘封在抽屉里。


    不过临到头了,又觉得手镯玉色十分好看,日后恐怕很难再买到这种颜色的了。于是想了想,还是将东西用白帕包好,放回了抽屉里。


    ……………


    第二天去法定寺时,沈宴秋准备的是一只碧玉发簪,虽然没那手镯金贵,但在市面上也值当百两银子。


    她一开始还担心是不是挑得太贵了,与自己“贫困小庶女”的身份不太相符,不过后来在马车上看到沈南卿准备的满当当的一盒首饰,顿时觉得自己这种程度应该是刚刚好。


    法定寺建在城外的山上,因为相传是求菩萨拜佛最灵验的寺庙,每日前往的香客都源源不断。后来为了方便百姓上山,有位富人大方地出了钱修筑山路,变成如今平整的模样。


    上山下山的马车分成左右两列,中间夹杂少许步行的普通老百姓,井然有序。


    今日因为这场祈福仪式聚集在此的香客,比以往来得都要多得多。


    除去部□□处金字塔尖端的富人,到场的人中,更多的是些家境普通的寻常百姓。


    他们或是捧着去年冬天储存下的几罐大米,或是提着成串刚腌好的腊肠,甚至还有孩童攥在手心一直不舍得吃的糖包……都是些渺小到不值一提的东西,却也是所有人在此刻献出的一点绵薄之力。


    沈宴秋每每看到这些细节,都忍不住慨叹大启的国富民安一定是有其中的道理的。不论是开放的文化风气,还是心善的平民百姓,都让她觉得,无论这个国家未来遭遇什么,都能像现在这般永远长治久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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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为第一名媛的妹妹》


    CTN发布“年度最想魂穿女性”TOP榜单,年仅十六岁的纪明熙成为当之无愧第一名。


    隐世豪门,逆天学神,人间仙子,全能天才,还有一个自小定了娃娃亲、据说颜值爆表的神秘未婚夫。


    ——林初谣坐在旧街杂货铺门口的青砖上,翻看着已经是两月前的杂志期刊盘点。


    看到右下角露出的和自己三分相像的女生照片,微微一愣。


    不及多想,一辆加长版劳斯莱斯幻影以龟速开过坎坷的古巷,在杂货铺边停住。


    接着跟杂志图片上一模一样的漂亮矜雅女生从车上下来,在她面前缓缓蹲下,温和道:“谣谣,姐姐带你回家。”


    ——————


    纪家走失在外多年的小女儿终于找到了,为了不让外界带有异样眼光,只跟人介绍从小在国外养大。


    诺顿贵族学校高二七班的学生得知老大未婚妻的妹妹从国外回来,要转来和他们一个班,秉着“嫂嫂妹妹”是一家的原则,非常照拂——


    原本想着妹妹跟大嫂同种基因,应该是旗鼓相当的学神,


    谁想妹妹明明拿的美籍华裔剧本,却在外教课上磕磕巴巴一个英文单词都说不出来,甚至月考英语零蛋,总科年级倒数第一。


    这让众人感到十分幻灭。


    更让他们觉得奇妙的是——素来喜欢控排名、霸占年级第七名两年之久的老大,突然有了上进心,连续两次月考拿下全校第一,只为了将成绩条甩妹妹桌子上,翘腿狂嘚瑟。


    姐姐是妹控,和女主异卵双胞胎,三分像。


    和男主定娃娃亲的是女主,但被外界误会是姐姐。


    第73章


    到了寺庙外围, 众人都自觉地下了马车步行。


    因为此次祈福仪式是由户部和寺庙一同筹划的,外围还有不少士兵站岗维持秩序。


    佛堂前的中心空地上有一棵粗壮的大树,绿叶繁茂, 枝丫向四周伸展,仿佛要穿到云层里去。苍翠葱茏中系着一条条红绸, 写满虔敬的祝语。


    树干旁架着一座木梯子,偶有佛堂里求了愿出来的信男信女,便会爬上梯子,将红绸系在枝头。


    而此刻, 寺庙右侧的一张红楠木桌边排满了人群,长队蜿蜒开来,几欲绕大院一圈。


    长桌前有三名户部的要职人员, 两人负责捐赠物件的清点, 一人负责记录在案,配合的极有默契。


    偶有特殊人物因为捐赠物件太多,无需排队,径直让下人们抬着一箱又一箱的粮食、基础用品上前,放在长桌旁的空地上。


    接着负责清点的户部要员报出一串串赠单, 便会引发排队的百姓一阵啧叹叫好,钦佩其慷慨之意, 也算是今日的一道别样风景。


    沈群先前以沈府的名义已经捐赠了一笔赈银,但沈宴秋和沈南卿此番是以额外的私人名义捐赠,因此还是需要循规蹈矩的在队伍中等候。


    不过好在人群虽然看着多,但大家捐赠的都是些小物件, 所以很快就轮到了她们。


    两人将首饰盒递了上去,类似于这种无法直接“变现”的赠品,晚上会统一在广月楼进行拍卖, 是以每一样都要进行事无巨细的登记。


    沈南卿的锦盒大约有腰身宽,里面整齐的摆放满了近些年来长辈们赐的贵重饰件。


    执笔的要员登记了好一会儿才轮到沈宴秋,不过她捐的就是一枚普通碧玉簪,问了估价以及姓名,便飞快结束了。


    不等两人走开,身后就传来一道讥诮的笑声:“啧啧,林子大了果然什么鸟都有,连这种便宜货色都敢拿出来丢人现眼,也不怕丢了世家小姐的脸面。南卿,你难道没同你妹妹说过,倘若晚间广月楼拍卖,却无人竞买,那才是真的丢脸丢大发了吗。”


    沈南卿已然蹙眉,眉眼透出几分疏离冷然,回身看向徐徐走来的白湘云,沉声道:“义捐看的本就是心意,又何必分那三六九等,湘云,你莫要说的太过分了。”


    白湘云轻哼一声,轻蔑不屑之意明显:“堂堂刑部侍郎的女儿拿枚五十两银子的发簪说是心意,糊弄叫花子也不带这么磕碜的吧。”


    说着又阴阳怪气地“哎呦”一声,自问自答道:“是我给疏忽了,怎么把人是庶女的事给忘了呢。有的人哪,自以为攀上了了不得的靠山,却不看看自己什么低贱身份,还真以为能当上摄政王妃不成。”


    上次在沈府不欢而散,她一直都对沈宴秋攀上摄政王的事耿耿于怀。而沈南卿因为她不听劝阻找沈老太太告状,也对她生了怨怼,两人私下明显减少了往来。


    沈府清贫,能交上她这么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已属幸事,她就是要看看,沈南卿为了一个庶女妹妹,放弃她这个朋友,届时会如何为自己做下的愚蠢决定感到后悔。


    沈宴秋听言却是当做看了幕跳梁小丑的好戏,微不可见地笑笑,无关痛痒。


    她这枚碧玉簪买来时值当五百两,只是方才听大姐报出的估价大约都在两三百两的区间,这才不敢将价钱报的太高,只说是五十两。也难怪白湘云听到,这般对她冷嘲热讽。


    不过老是拿她庶女的身份说事,即便她不在意,也多少有些厌烦了。


    有意膈应人地悠悠道:“我当不上摄政王妃,莫非白姑娘想当?那真是不巧了,殿下曾与我说过,他只喜欢我这样的姑娘,即便不是我,也只会找个比我更好看的……但看看白小姐您……啧,横竖似乎都没点可能了。”


    沈宴秋说话时还用品评的目光将人从头到尾扫视一遍,末了还故作惋惜的摇摇头,仿佛是对她感到同情可怜。


    白湘云其实一直以来都对沈家两姐妹的出众相貌有着难以言喻的嫉妒心理,如今再被人这般戳中痛点,顿时恼羞成怒,涨红了脸:“你!”


    那边刚迈入寺院大门门槛的姜九黎,听到这番对话,脚步轻顿,脑袋情不自禁地冒出一个问号:“?”


    而身后的清风则握拳憋笑一声,有些忍俊不禁。为了配合自家殿下森然的气场,这才连忙正色轻咳,试图引起众人的注意。


    边上士兵率先认出人,齐整地抱拳拜见:“参见摄政王殿下。”


    周边百姓听到动静,一阵哗然大波后,以近乎虔敬的姿态,纷纷向寺院门廊处的威严男子下跪:“摄政王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场面轰动的让沈宴秋脸色瞬间僵了僵:“……”


    仗势欺人却被正主抓了个正着,完了,她觉得自己需要抢救一下。


    姜九黎出现的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寺院里的百姓都行了尊敬的跪拜礼,即便像沈、白一样的世家女,也行了欠身礼,不敢抬头。


    沈宴秋暗自头疼,只求对方没看见自己,也没听见自己方才那番不要脸的言论。


    末了还是没忍住向沈南卿小声道:“今日不是面向民间的祈福礼吗,为何摄政王也会出现在此。”


    沈南卿讶异地看她一眼,复又垂下脑袋,低低道:“我以为你事先知道的。为了安定民心,一会儿的开礼仪式殿下会与方丈一同焚香祭天。”


    沈宴秋沉默半晌,只觉得脑壳一抽一抽的疼,又憋出一句话:“这年头当官的都已经清闲到这种程度了吗。”


    沈南卿连忙扯扯她袖摆,示意噤声。


    那边清风再次破功要乐出声来,沈姑娘可真是太逗了,她难道不知道练武之人听力极好,即便她这般压低声音,他们也都是听得见的吗。


    姜九黎凉凉的视线在某人头顶悬空两秒,冲院子里的百姓淡淡道了句“平身”,拾级而下,朝佛堂走去。


    清风路过极想降低自身存在感的沈宴秋时,躬身招呼了一下,还带着尚未敛尽的笑意:“姑娘好。”


    白湘云原本看摄政王一个眸光都不曾扫向沈宴秋,还想一会儿借此嘲讽人一番,谁想殿下身边的侍卫对她那么亲近,心间顿时冷了冷。


    姜九黎进了偏门,方蹙眉问声道:“清风,你真心悦上了沈宴秋?”


    喜欢上刑部二姑娘不打紧,打紧的是——那位现在还是虞二、光远看上的人。


    清风闻言连呛数声,差点一口气背过去:“殿下您说什么呢,属下哪敢跟您抢姑娘!”


    姜九黎狭了狭眼,逐字逐句地考究道:“跟本殿抢?”


    清风这才想起一切不过是他和月霜的臆想,讪笑两声:“属下这不是觉得姑娘和您很般配嘛……”


    姜九黎面容微微一凝,耐人寻味地消化两秒,乜斜道:“这般自作主张的事往后莫要再做了。”


    说着径自绕到里厅寻找方丈。


    佛堂偏门外,因为那个天潢贵胄的男子离开后,气氛总算活跃了开来。


    白湘云压下心中的妒意,为了扳回一城,嘲弄道:“即便殿下真的看上你又如何,还不是这般穷酸样,连件金银珠宝都不曾赏赐你,让你拿个破簪子到此处丢人现眼。”


    这么想着,心中果然舒爽许多。下巴倨傲地轻抬,拍拍掌心,身后六个随从双双搬来三个大箱子落在空地上放下。


    “这是我锦绣山庄此次义捐的华服,每件起拍价至少一枚金锭子起步。”


    话虽是对着记录的文员说的,音量却不大不小,足以让周围的百姓都能听得分明,余光还若有若无地轻瞥沈宴秋一眼,充满挑衅。


    沈宴秋心思还停在方才的事里,压根没理会对方。


    就在白湘云不甘心地想要继续炫耀时,寺院门边突然涌进大批小厮,两两挑着一担朱红木箱,长队瞬间挤占满院子里的空地,并源源不断没有停止的势头。


    就在百姓惊叹是哪位大善人慷慨解囊时,三十八箱木箱以上下对垒的方式,在木桌旁放好了。


    一个带黑色面具的男子不疾不徐上前,对户部文员道:“三十八箱黄金,义捐者,童话镇巨无霸。”


    几百年只听人唤巨先生,以至于忘了自己真正笔名的沈宴秋突然羞耻:“……”


    怎么办,若非她出门前特意嘱咐怀信要与自己假装不认识,要不然真的很想上前捂住小侍卫的嘴巴呢。


    户部文员笔尖顿了顿,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另外两人也同样有些恍惚,不敢置信地跑去开箱查看。


    紧接着,硕大的院子瞬间就被这一大箱真金折射出来的金光晃瞎了眼,更别说,除此外还有三十七箱之多!


    “!!!”


    大院里的百姓瞬间就沸腾了:“是巨先生!是巨先生!”


    “先生真的太善良了,忧国忧民,慷慨激昂,先生万岁!”


    可能是亏了沂兰楼寻常日头里的平价听书座,以致沈宴秋从前的读者都只是小富人群以上,如今却是扩大到了整个民间,在场就没有人是不认识她的。


    这么一出下来,连户部要员脸上都添了几分惊喜,感激地冲怀信抱了抱拳,便让士兵帮忙将东西抬到后院,白湘云先前的光芒被挤占得星点不剩,只能在边上气得跺脚。


    沈宴秋看怀信突然侧身,似乎是想往自己这处走来,生怕人露馅,连忙挽着沈南卿的胳膊,朝佛堂大庙里走,佯装看天道:“大姐,不是说这里求神仙很灵吗,我们也进去求个签吧。”


    说着头也不回,惹得薄易一阵好笑。


    他只是想提醒她头上的木簪有点歪了罢了,怎会有人像她这般,做了好事,却一点也不想叫人知道自己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有的宝宝说,目前来看阿易的人设最饱满,但作者表示,当初你们有人也是这么说二爷的QAQ


    可能等到后面,你们又觉得殿下最可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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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


    因为祈福礼安排在巳时, 距离吉时还有一段时间,义捐完的百姓,有的去了附近的松林散步, 有的进了佛堂跪拜。


    沈宴秋和沈南卿分别求了一只签,在祠桌前排队解签。


    虞回肩负二哥给她的重任, 将家中命她送来的十箱黄金交给户部要员后,就独自去了后山的凉亭玩耍,想着碰碰运气,能否遇到哪位京中的好友。


    恰巧看见白湘云坐在亭子里喝茶, 便兴奋地跑过卵石小道,找人搭话。


    她起初与白家并不熟识,也是因为前阵子与沈南卿玩熟后, 才相互介绍认识的。


    虽说之前杂志上的澄清已经让她知道了沈南卿并非巨先生, 不过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两人性格极其合拍,是以将这段情谊保留了下来。


    谁想她刚上前,打算问问白湘云是否是和南卿一块儿来的,对方就恍若吃了□□包般, 一阵阴阳怪气地说些她听不懂的话。


    虞回怎么说也算是世家小姐里数一数二的门面人物,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就是些阿谀奉承的话, 现下莫名其妙被人用这般尖酸刻薄的语气对待,讽刺的还是她觉得最要好的朋友,顿时就有些来气了。


    不过二哥一直教导她,做商人的必须喜形不于色, 遇到再犯难的事也不得动怒,以免丢了自身的架子,这才压下脾气没与人难堪。


    “我虽不清楚你与南卿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你们这么多年的朋友,如今这般在人背后说三道四,也是叫我虞回大开眼界。世人常道交朋友最怕遇到两面三刀的,想必说的就是白小姐这种人了吧。”


    冷冷冲人丢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凉亭。没去理会身后传来气急败坏摔杯子的声音。


    出了后山,虞回还是有些气鼓鼓的。


    说实在她其实没太听懂方才白湘云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庶女妹妹”、“皇家”、“攀龙附凤”等词眼,但总归知道是些不好的意思。


    不过转念一想,听对方的口吻,好像是说南卿现在就在这法定寺里。思及此,便把繁杂的心情抛到脑后,四处找人去了。


    她顺着道在寺庙后院绕了一圈没找到人,这才跑到前院的佛堂里头。


    果不其然瞧见排在祠桌前的华衣背影,嘴角不由往上翘了翘,一蹦一跳地欣喜上前,亲昵叫道:“南卿南卿。”


    闻声回过头来的是两道娉婷身影。


    虞回笑意盈盈地瞧清沈南卿后,才把余光斜去边上的人。


    然而她不看还好,这一看差点就将下巴惊呆到了地上,结巴道:“秋,秋……”


    最后一个“哥”字,在她看到对方的女装扮相后怎么也没能说出口。


    沈宴秋起初听见一道耳熟的声音,只是下意识地回了个头,谁想就这般不期然的以现下这副样子与虞回撞上了,顿时惊得眼皮一跳。


    在人说漏嘴之前,她先一步手疾眼快地捂住了人的嘴巴,掩饰下脸上的不自然,笑呵呵地对大姐道:“大姐,我与虞小姐相识,先前有点小误会没解释清楚,先借步出去聊一会儿,等下再回来找你。”


    说着就快速拉扯着人,往外退去。


    沈南卿有些始料不及,奈何一头雾水搞不清状况,只是弱弱地抬手叫了声:“诶,二妹,我们好不容易排上队,你求的签还没解呢……”


    然而等她话音落下,两道身影已经从佛堂门外隐去,不知绕弯去了别处什么地方。


    咬咬下唇,眼看着队伍已经排到,只好先将自己的木签递给大师,帮忙解签。


    那边沈宴秋也不熟悉法定寺的地形,只是带人左拐右拐,去了一个冷清少人的地方。


    在一颗菩提树下站好,虞回这才憋过一口气得以说话,目瞪口呆道:“秋哥你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我先前跑去童话镇找你,段老板还同我说你回乡下老家去了,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南卿姐的妹妹了呢!”


    说着不敢置信地上下指着人道:“你,你原来是女的啊?”


    沈宴秋干咳一声,挠挠眉心:“我并非有意要瞒你,只是我先前两次向你坦白我便是巨先生,是你自己不愿相信来着。”


    “噢……”虞回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又猛地瞪大了眼,“什么!你真是巨先生?”


    音量之大吓得沈宴秋再次捂住了她的嘴,小心四处张望了下,远远只有一个和尚路过,想必是没听见她们这处说话,直接绕去了后房,这才松了口气,小声道:“你要实在不信,我便让段老板过来帮忙对峙?”


    虞回又是欣喜地点点头,又是胡乱地摇摇头,末了指指沈宴秋捂着自己嘴的手,一副想开口说话的激动样子。


    沈宴秋不放心地嘱咐道:“你莫要再说话那般大声了。”


    得到虞回疯狂点头确认,方慢慢移开了手。


    “呜呜呜,秋秋姐你真是巨先生啊,我当初得有多笨才错失认识您那么长时间啊。”


    沈宴秋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原来从“秋哥”到“秋秋姐”这个称呼的转换,只需要一秒。


    没好气地点点人额心:“确实挺笨的,认识我的那些人里,也就只有你一个让我坦白了,却几次三番不愿相信的。”


    虞回难为情地晃着人袖袍笑笑:“我这不是因为一直觉得巨先生是个姑娘,但你那时还是男装打扮,所以才不相信呢嘛。”


    沈宴秋好笑:“行啦,现在认识也不晚。”


    虞回两腮红红的嘿嘿笑着,突然想到什么,神色滞了滞:“等等,我二哥知道您是姑娘家吗?”


    她哥若是好龙阳,好不容易有个心悦的男子了,倘若现下被告知对方是个姑娘家,岂不是有如晴天霹雳,心神俱灭?


    沈宴秋捏捏眉心:“不然呢,你以为他真打算给你找个二哥夫?”


    虞回顿时如释重负:“太好了,要是您能做我二嫂子,那我一定是全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姨子了!”


    沈宴秋赶忙抬手打了个茬,语重心长道:“虞回,你二哥是很好,但我待他并无那种情谊,往后莫要开这种玩笑了。”


    虞回怅惘地“啊”了一声,但马上又振作了过来,自我协调道:“也是!秋秋姐那么漂亮,我二哥那个狗男人才配不上您呢,您一定值得更好的!”


    沈宴秋:“……”


    真·亲妹无疑。


    两人唠了有一阵子,这才回到前院去找沈南卿。


    适逢巳时,佛堂前的空地已经收整好,中央摆了个祭台,四周围着无数百姓,而摄政王正和寺庙方丈站在那高台上。


    沈宴秋找到大姐的位置,只与人低语一句,便不再做声,听台上的方丈念经诵佛。


    围成一圈坐在蒲团上的小和尚们“咚咚”敲着木鱼,随着老方丈指尖的佛珠滚动,佛语低喃声充斥在整个大院里。


    姜九黎眉眼清淡地立于一旁,身形颀长挺拔。


    沈宴秋瞥过时,余光没忍住多看了几眼,说实在她很少见到有人能将俗气的金色穿的这么贵气的,可能跟衣服设计的好看也有关,白底金纹,配上那张白玉脸,着实有种皇胄之威严。


    说来这人身上的气质一直都给她一种很微妙的感觉,看上去似乎是天生坐在高堂之上指点江山的人,但若叫他隐于山林寺庙之外,似乎也不会让人觉得违和。


    虽然以她中学时代读的那点半吊子历史,无法准确评判出点什么,但凭她几次接触下来的了解,这人或许比小太子更适合坐那高高在上的龙位。


    清除于氏叛党时的不可错杀一人,“三十六计”的不耻下问,沂兰经营背后隐藏的有教无类,都张扬出这个男人身上独到的思想与见地。


    尽管有时抠门、木讷了一些,但还是掩不住周身披星戴月的光芒,也难怪牵扯着临安城无数妙龄少女的芳心……


    这么想着,沈宴秋有些微微走神,思绪回拢时,才发现姜九黎的眸光也落在了自己身上。


    略微讶异地眨了下眼,这才反应过来已经到了祈福阶段,边上所有人都已经闭眼进行哀悼,唯有她一人不害臊、且直咧咧地盯着台上的男人瞧。


    姜九黎只是凝了她一眼,便恍若无物地别开了视线。好像只是单纯被她的突兀引来注意,但又并不把她放在心上,是以跟没瞧见似的。


    沈宴秋也索性坦荡下来,反正被盯着瞧的人都没误会什么,她这个饱了眼福的,自然也没什么好羞涩尴尬的。


    最后,全场只有她一人没有闭上眼睛祈福,无聊地拄那儿踢着脚尖,在一众虔敬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过了两分钟,默祷结束,姜九黎和方丈根据仪式礼节,焚香祭天。


    随着锣鼓声响,一千盏孔明灯放飞,从法定寺上空飘过,飞向遥远的云端。即便是在白日,场景依然叫人觉得壮观。


    沈宴秋手上还拿着那只从佛堂里求来,但没来得及找大师解语的木签。木签上方只刻着“第十九签中”的字样。


    一阵清风徐过,吹得佛堂里祠桌上的书页哗哗直响,最后停留在一只签的解语上。


    “风弄竹声,只道金佩响;月移花影,疑是玉人来。缘成皆已年月示之,或十年,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三四年。”


    作者有话要说:  标注:签文是查了百度,结合了两只签的内容。


    不出意外,以后的更新都是晚上十二点前发,等不住的宝宝可以第二天早上再看。感谢在2020-03-08 19:19:56~2020-03-09 23:44: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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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章


    不消一天的时间, 童话镇巨先生在法定寺“豪赠万金”的事迹就传得满城皆知。


    以兰心会为代表的忠实后援会反应最迅速,为响应巨先生的义捐号召,分分钟又筹了十箱珠宝, 送至寺庙。


    此外河平都庄的大小姐、绥喜镇金川家的瓷器王千金,药王谷的小医仙……皆动用家中财力, 捐出价值连城的华服、有价无市的青花瓷、延年益寿的养心丸,其豪侈阔绰令人瞠目结舌。


    要知道沈宴秋捐出的三十八箱黄金,每一箱都有半个棺材大小,累计在一起相当于捐出了一整座城池。纵观整个临安城, 就没有哪家富商是出手如此大方的。这直接导致百姓们对她越发爱戴,连带童话镇的生意都比往日红火了许多。


    虞回和沈宴秋、沈南卿一同在寺庙里吃了素斋,这才与人告别。回风满楼时, 脸上还是掩不住的好心情。


    到了七楼她二哥的雅间, 正好管事与人核对完账目准备出去,虞回止不住兴奋地凑到桌前,恨不得把今日的好消息分享给全世界:“哥哥哥,你可知我今日在法定寺碰见了谁!”


    虞优懒洋洋的,没个正形, 看上去并不是感兴趣的样子,但为了配合起见, 还是随口道了句:“谁。”


    “我遇见秋秋姐了!”


    这个称呼成功让虞优沏茶的手顿了顿,眼皮懒懒地掀了掀,又冒出一个尾腔微微上扬的“哦?”字。


    虞回情绪显得十分高涨亢奋,仿佛与荣有焉, 抑扬顿挫道:“你猜秋秋姐此番赈灾义捐了多少钱?”


    末了又自问自答道:“将近咱家四倍之多!整整三十八箱的大金子,连箱子口径都比我们大些!”


    虞优狐疑地眯了眯眼,神情略显古怪:“她哪来的这般多钱。”


    又或者她现在说的与自己脑子里想的可是同一个人?


    虞回没想太多, 径直道:“这有什么,你别看秋秋姐平日一本书卖出去值不了几个银子,但咱临安城那么多人珍藏她的书和杂志,每家每户备上三五本都算少的了。况且童话镇与外城的书坊也有合作,即便是远在西北、江南,也有无数她的爱慕追随者,三年里自然挣了不少家当。前阵子沂兰推出她的说书展,光第一夜的席位拍卖就足以赚的盆满钵满,更别提后面还巡回加办了好几场。不过最叫我敬佩的还是秋秋姐的无私大方,你看咱家百年基业,捐十箱金子都算是多的了,但秋秋姐独自一人,竟愿意把自己平生过半积蓄捐出来,实在太了不起了!”


    虞优按着眉心还是有些没消化过来,语速很慢,带着点不确定:“等等,你的意思是……她就是……先前你成天跑去童话镇抢购的那些书的写作者?”


    “啊?”虞回被这反问弄得愣了愣,方惊觉不对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双眼睛像受惊的小鹿眨啊眨的,声音被捂得闷闷的结巴道,“哥,你,你原来不知道这事啊……”


    此刻虞回的内心简直可以用叫悔不迭来形容,早上从秋秋姐那里得知,二哥老早知晓她的女儿家身份,她便想当然地以为哥哥连带秋秋姐写书的事也知道了。没想到这般粗心闯下大祸,现下只恨不得赏自己几个耳刮子。


    虞优却是一下子理清了关系,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单手托着下巴,另只手的指尖搭在桌案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


    如此一来他就想通了,原来之前在山海林听到那两个童话镇小厮说的段老板为她“开书坊、售杂志”是这么个意思。


    就在虞回暗戳戳地瞅着自家哥哥,思考该如何小心翼翼叫人假装遗忘这事时,虞优漫不经心地开口了:“你回趟家,去地库里再抬二十七箱金子补送去法定寺。”


    虞回:“???”


    呆滞了有那么一秒,虞回才震惊道:“哥你就算不愿看秋秋姐在你面前出风头,也不必这般跟人斤斤比较吧!再说了,爹能同意你捐出那么多钱两嘛。”


    虞优听到“比较”二字,似乎有些无语地斜她一眼,喝了口茶,方不紧不慢地反问道:“风满楼现在是我当家做主,你说爹会不会同意。”


    虞回默了默,竟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盯着二哥的眉眼瞧上半天,确定他不是在说笑的样子,这才慢吞吞地站起身来,临走前还嘟囔道:“就算再送二十七箱,咱加起来还是比秋秋姐少一箱啊……”


    不过嘀咕归嘀咕,她对二哥的吩咐素来没有反抗之力,还是乖乖地出了雅间,回家替人跑腿。


    虞优坐在桌案边,慢条斯理地啜饮着茶水,眼睑垂得低低的,眸色意味不明,似有深浅光影交错。


    少一箱,是心甘做她的陪衬,而这追加的二十七箱,不过是为了表明他愿意相随的决心罢了……


    ——————


    晚间。


    广月楼中人声鼎沸,全场席座皆满。


    前来的富人中,有大半是听闻今夜在此可以拍卖到多数时候只售皇家不售民间的河平都庄锦绣、药王谷珍药,以及黑市里都断了货的金川家瓷器。


    虞回捧着自己私藏的小钱库,也兴致攒攒地到了此处凑热闹。


    正打算上楼去找自己事先定好的厢房,却在楼梯口与沈宴秋不期而遇,顿时惊喜地眉飞色舞:“秋秋姐,你怎么也来了!”


    沈宴秋听到声音回头,也愣了愣,两人白日里并没有事先说过要来这里,现今碰见不得不说十分有缘。


    笑了笑道:“我从前不曾来过这种拍卖会,想着晚间闲着也是无事,便过来瞧瞧。”


    虞回开心地拉过她的手:“太好了!我也是独自来的,正好与你相互有个伴儿!”


    沈宴秋莞尔,两人便一同上了楼。


    其实她起初是与大姐一起约好的,只是后者临时被大娘叫走有事,这才变成她一个人。


    尽管她事先已经订了一间厢房,但因为虞回想要与她一处,所以最后就去了对方的屋子。


    广月楼是有名的拍卖楼,楼内的许多设计也都是专门为了拍卖孕育而生。


    比如每间屋子都有一个小廊台,由纱帘隔开,拍卖时会有专门配备的小厮立在廊台外,倘若屋内的主子要竞买,便晃一晃边上的铃铛替人隔空报价。


    两人在屋子里坐下,叫了些点心,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到了戌时整点,一楼高台准时推出了第一件拍卖品。


    由于一开始叫卖的都是些寻常简单物件,所以她们并没有转移去太大的注意力。


    沈宴秋想到自己近来一直为买地皮的事烦恼,刚好虞回是临安城里的消息通,于是跟人提了一嘴,顺便讲了讲她对地皮店铺的要求,想让人帮忙留意一下最近是否有这样的地出卖。


    虞回听了她开办戏台子的打算,当场就为这妙点子拍手叫好。思及买地的事,摸了摸下巴,突然道:“秋秋姐,你有没有想过直接租场地会来得更方便些?”


    沈宴秋错愕,不过反应极快地道:“京城里能满足的楼铺就那么几间,大家开门都是要做生意的,我倘若不自己重建一个,想必也很难与那些东家谈拢吧。”


    虞回笑嘻嘻:“不会啊,有一个东家就很好说话。”


    沈宴秋:“?”


    虞回道:“我二哥啊,反正我家是做酒楼生意的,与你办戏台子半点不冲突,只消把晚间看戏时的门槛价拔高一些,这样两方客源相重叠,对彼此都有益处不是嘛。”


    沈宴秋沉吟少许,心想是这个道理不错,但还是犹疑道:“你们虞家一直都是单门独户的做生意,未必接受外姓人的插足,不然你先回去与你父母二哥商量一下,租金不是问题,倘若他们都能同意,那便再好不过。”


    “行。”虞回爽快应下,“届时我得了准信,再与你说。”


    欣然将这事谈妥,两人这才透过珠帘,望向外头的拍卖。


    好巧不巧,沈宴秋白日里捐的那枚碧玉簪陈列了上来。


    虽说起步价是五十两,但因为质地色泽都不错,场上不少富人家都想着买来当做小玩意儿随便带带,是以二十两二十两的往上加价,也算不亦乐乎。


    只是对面雅间突然抬价抬到了一千两,在一众只报出“八十两”、“一百两”的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兀。


    尤其是廊台处晃铃铛的小厮提及叫价人是“薄氏”的公子时,场上更是一阵哗然大波。


    虞回惊疑之际,给了屋内候着的小二一点碎银,让人帮忙去打探对面那间屋子里的到底是普通“薄姓”小辈,还是位极人臣的首辅大人。


    小二回来后,只是隐晦地说是广月楼的当家主子正在招待一位贵客。


    虽然只是点到为止的透露星点信息,但能让广月楼主子招待的,“薄姓”的人士中想必也只有那一位了。


    沈宴秋听了,倒是没太放在心上。高台上的主事拍卖时并没有提及捐赠者的名姓,对方想拍下这东西或许只是真的打心底里喜欢,又或者是想对义捐事业做出一番奉献,反正与她本人太大任何关系就是了,因此只是当做看戏般,并不在意。


    不过这个消息虞回能打听到,其他屋子里的富人一样也能。


    因此不少人起了好奇心理,心想首辅大人看上的东西一定有其珍贵之处,于是纷纷加价。


    但最后抬到四千多两的价格时,已经没几个人再吱声了,这价钱已经远远超出了物件本身的价值,况且许多人今晚真正的意图还在其他的拍卖物品上,无意在这名不见经传的玉簪上花费太多。


    随着对面雅间的小厮报出了“五千两”的最终价,无人抬应,高台上的主事敲了三下小木锤,宣布交易结束。


    ……


    雅间里,广月楼的主子韶玉书看着小厮呈上来的玉簪,还是有些咋舌,对对面的男人道:“你什么时候对女儿家的东西感兴趣了?一个出价五十两的簪子,你拿五千两拍下,不觉得肾疼?”


    薄易凉凉地乜斜他一眼,将木盒拿在掌心把玩了一下,神色平静道:“明日我会让人把钱两给你送来。”


    韶玉书耸耸肩,知道自己从这人嘴里是撬不出什么话了,道:“算了,区区五千两,记我账上就行,就是麻烦大哥你下回别再找我生意的茬了。老子今晚费那么多人力物力给你们整出义卖,损失很多的好不好。”


    他们广月楼做的生意本就是游走在阴暗线边缘的,此番被官家征用场地,还是被自个儿这个兄弟算计,心中正憋闷得慌呢。


    薄易不置可否,只是视线淡淡地飘出了珠帘外。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求按爪,求花花。感谢在2020-03-09 23:44:36~2020-03-10 21:24: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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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大家的注意力并没有因为首辅“重金买簪”的打岔转移太久, 随着珍品的推出,场上氛围越发热烈。


    等高台上的主事推出金川家的系列青花瓷,众人情绪可谓达到了最高点。


    就连虞回也忍不住参与其中叫了几轮价, 不过眼看着价钱哄抬至黄金百两,便变得有些偃旗息鼓。


    相比之下, 沈宴秋倒是显得几分兴致缺缺,她的富贵窝里有几十套这般类型的瓷器,每半个月换一套都能做到一年到头不重样。看虞回似乎有些失落沮丧的样子,不由问道:“你很喜欢这套瓷器?需不需我买来送你?”


    虞回受宠若惊, 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对这些瓶瓶罐罐的不感兴趣,买来也只是打算给我二哥做生辰礼。不过现在价位比我预想的还要高上许多,就不便宜那个狗东西了, 届时随便买点普通玩意儿打发一下就行。”


    沈宴秋被她的嘴碎吐槽逗得忍俊不禁, 想到什么,问道:“你二哥生辰在什么时候?”


    “下月初十,还有一阵子呢。”


    沈宴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默默把日子记在心里。之前承了虞优几次人情,还欠下对方两件大礼, 刚好可以借此机会稍以表示。


    在她们说话间,那套青花瓷就已五百两黄金的成交价, 到了一位富商手上。


    正适时,她们房间的屋门被人从外头敲了敲。


    虞回纳罕着会是谁人来找,主动上前开了门。只见对方是个侍卫扮相的人,模样干净历练, 眉眼低垂,呈上一个木盒,恭敬道:“这是我家公子送给沈姑娘的一点小礼。”


    “?”沈宴秋听到是叫自己的名字, 讶异地侧目望了望,剥了一半的花生还悬在手中,忘记往嘴里塞。


    虞回帮忙接过盒子,问道:“你家公子是什么人?”


    “姑娘只消看了便知晓。”


    那人说着欠了欠身,涵养告辞退开。


    虞回迷惑地和沈宴秋面面相觑一瞬,将屋门阖上,回到桌案边。将东西转交给正主后,八卦地趴在桌沿,催促道:“秋秋姐,你快打开看看,是不是哪个爱慕你的公子送的!”


    沈宴秋方才还没怎么注意,现下离近了才发觉这木盒颇为熟悉,心头轻跳了一下,神色古怪地将盒子打开——


    果不其然,她那只前不久还在高台上拍卖的簪子又物归原主地送了回来。


    “……”


    虞回呆讷迟缓地眨了两下眼,耿直道:“秋秋姐,我怎么觉着这只簪子跟你捐出去刚刚在台上拍卖的那只很像呢。”


    将疑问脱出口,虞回才恍若醍醐灌顶地发现,这哪里是像啊,分明是一模一样!


    她震惊地指着盒子结巴道:“这,这,这不会是首辅大人给你送回来的吧!”


    沈宴秋同样感到一阵匪夷所思,双手托着腮帮子,略带探究地凝视着木盒里端正摆放的碧玉簪:“目前来看似乎确实如此。不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说对方是不是在簪子上洒了什么毒药,一碰就会让我一命呜呼那种。”


    虞回原本激动的心情一下子被她不找边际的揣测给打断了,“噗嗤”轻笑出声,乐呵道:“秋秋姐,你当这是在搞什么武林暗杀嘛。你和首辅大人一个俊、一个美,怎么看都是拿的神仙眷侣的戏本子。人家把你簪子买下又送回来,显然是在冲你示好呢!”


    沈宴秋仍是蹙蹙眉:“可他怎知这簪子是我的,又如何知晓我是在这处屋子的?”


    虞回听言也有些犯难地摸摸下巴,末了灵机一动地拍拍桌子:“方才不是说韶玉书在对面厢房招待首辅嘛。他一个广月楼的主子有什么搞不定的消息,铁定是他告诉首辅的。”


    沈宴秋将信将疑,默了两秒,掀开珠帘往隔了片空中长廊的对面厢房望去。只可惜距离太远,那边帘子遮的又严实,除去隐约能辨出两个身形,此外便再也看不出什么东西了。


    …………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今晚的义卖才落下帷幕。


    韶玉书一同出了屋子,送身边这位娇矜的主儿下去。和人并排走在楼梯上时,还是忍不住为晚上的事感慨。


    要知道他起初只当薄易买了发簪准备日后送人,谁想某人东西到手还没捂热,又转让小侍卫送了出去。他派人打听才知道,原来这发簪从谁手里来又回到了谁手里去,当即就为兄弟这榆木似的追人法儿给跪了。


    啧啧道:“追姑娘追成你这样默默无闻的,我也是头一回见,来回折腾了这么大半天,连面都不见上一眼就回去,未免也太亏了些。要不兄弟我舍命陪君子,和你去对楼瞧瞧?说实在,我还真想瞧瞧是什么样的天仙人物,能入了咱们薄爷的眼。”


    薄易神色淡淡:“她现下还不认识我,你别多事。”


    “靠,人都不认识你,你在这乱忙活啥呢,白瞎你这张好脸。”韶玉书没忍住爆粗口,当即提议道,“走,我现在就陪你去对面溜一溜,凭你这祸害十足的长相,哪需要上演什么苦恋情深的戏码,估计分分钟就能把人嚯嚯到手了。”


    薄易正欲凉凉地刮人一眼,余光却是瞥见对面楼梯上娉婷走下的人,脚下微不可见地顿了顿。


    韶玉书见他不说话,还想再劝说两句,不巧瞧见对面楼上走下的老熟人,只好暂且把事往后压一压,抬起折扇冲人招呼了一下:“哟,回妹今儿个也来啦!”


    广月楼的建构是左右两列半回廊的设计,两栋楼的楼梯方向是相对的,是以下楼时能将对面的景象瞧得分明。


    虞回听见声音先是望去一眼,不知看到什么蓦地显得几分激动,小幅度地扯扯沈宴秋的衣摆,小声道:“秋秋姐,快看,那个站在韶玉书边上的就是首辅大人。”


    沈宴秋不经意地侧眸望去,眼尾悠扬,轻描淡写中恍若远山青黛,与对方些微薄凉沁冷的视线不期然相撞。


    虽然不甚分明,但两人的眸光似乎都顿了一拍。


    韶玉书也是这时候才注意到虞回边上站的姑娘,眼前一亮地挑挑眉,吹了个邪痞的流氓哨。


    两边下了楼梯在平地上站定。


    虞回小眼神时不时往首辅和秋秋姐身上来回游移,不过见了韶玉书还是乖乖叫了声:“玉书哥。”


    虞、韶两家算半个世交,只是更多的在于竞争层面,她家二哥见到对方就挺不对付的,基本上十句里有八句是在互相呛火的。


    韶玉书吊儿郎当地笑着:“回妹,不给哥哥介绍一下你边上的朋友?”


    虞回防范意识极强地护住沈宴秋,瞪眼道:“你干嘛,我可警告你啊,你平日去烟花巷柳玩玩也就罢了,可不准把坏主意打到我朋友身上来!”


    不等韶玉书“嘿哟”一声教训下小丫头片子,虞回对他做了个鬼脸:“时候不早了,没空跟你浪费时间,回见!”


    说着就拉着沈宴秋顺着人流往广月楼外面走。


    韶玉书凝着两人的背影,准确来说是其中那个烟霞色纱裙的背影,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勾起一抹兴味的笑,对好朋友道:“薄易,瞧见没,那身段,那姿色,灵惜阁的头牌都没她长得正,我决定下个就挑虞回那朋友入手了!”


    薄易眼底划过一道暗邃的光,匿着点威胁,幽幽道:“你敢。”


    韶玉书:“???”


    他一没杀人,二没放火,怎么就敢不敢了。


    脑子迟缓地转了两圈,韶玉书才慢半拍地觉察出点什么,惊道:“我去,你看上的不会也是刚才那个吧!”


    薄易没应声,但脸上的表情不言而喻说明了答案。


    韶玉书还沉浸在这劲爆的乌龙中没太回过神来,吸气吐气好几回,还是不解热地拿起腰间的折扇,扇了扇风,啧叹道:“难怪你喜欢人家还暗戳戳的不敢表明呢,这看起来确实有点资本啊,喜欢她的人没成千也有百八十吧,连老子看一眼都有些按捺不住了……”


    薄易没理会边上某人絮絮叨叨地嘴碎些什么,目光只是随着那道烟霞背影隐入黑暗夜色深了深。


    怎么办,他总归是不甘心让她只晓得那个小护卫怀信,也想让她识得真正的他……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三对cp的名字都定下来了,“生姜(沈姜)”,“秋波(秋薄)”,“秋游(秋优)”,嘤,看看大家更pick哪一对吧。


    第77章


    当夜, 临安城下起了滂沱大雨,伴随着滚滚雷声,倾泻如注。闪电如银蛇般, 时不时在夜幕中撕出一条裂缝。


    前些日子的异常天气仿佛都是为了这场大雨做铺垫,一夜时间, 城郊无数人家被淹没。


    好在宫中的禁军出动及时,冒雨将受灾百姓转移到其他住所,这才将损失控制在了最低处。


    随着城区的水面涨至膝盖,民间人心惶惶, 揣测是否是暨岭一带的鬼怪天气蔓延到了皇城。


    好在朝堂应对快速,天未明便派遣兵力清理城池周围堵塞的水道,将积水导入城外的护城河, 这才让百姓们的恐慌情绪稍稍安定下来。


    在电闪雷鸣中熬了几个时辰, 总算到了晨时,但外头低压的乌云将天地笼罩的灰扑扑的,即便白日,也需要在屋里点几根蜡烛,已供照明。


    沈宴秋坐在桌案边, 如若平常地画着画,并没有将这极端天气放在眼里。


    虽说这是她到异世以来第一次遭遇那么严重的天灾, 但说白了就是“台风”过境,对于她这种现代在沿海城市居住了将近二十年的人来说,实在见怪不怪。


    院子里雨声哗哗,拍打窗案, 房梁漏水的地方渗开一大片潮湿的印迹,水珠滴答落下,与木盆碰撞发出清脆好听的声响。


    朦胧的雨雾中, 一道绰约缥缈的身形罩着黑色斗篷翻过墙头,落在平地上轻盈的没有溅起一丝水花。


    悄无声息地来到屋檐下,薄易不紧不慢地卸下斗篷,将上头覆着的水珠无声甩了甩,这才把衣服挂在墙头的钩子上。


    走进屋子时,他身上尚残留着凉凉的水汽,像是带入一阵冷风,引得沈宴秋将身上披着的单衣裹了裹,打了个冷颤。


    因为他的动作放得极轻,沈宴秋并没注意太多,只当是门没关紧,被大风吹了开来,是以头也不抬地冲里屋收拾床褥的心儿唤了声:“心儿,帮我将门关一下。”


    然而还未等来心儿的应声,就听到身后屋门“吱呀”阖上的轻响,这才觉察出不对劲,侧眸望去。


    看清来人,顿时讶异地瞪大了眼:“怀信?你怎么来了?”


    薄易鬓边垂落的两缕发丝都被雨水打湿了,黑色的面具上沁着几颗水珠,身上看起来还好,但靴子则被浸湿的彻底。


    沈宴秋站起身,找了块干毛巾出来,碎碎念道:“这么大的雨,我又不会到哪里去,你即便不来护着我也是无事的。”


    薄易没说话,只是接过毛巾随意擦拭了两下头发。


    从半夜下雨到现在,他一直忙于灾民的安顿没合过眼,好不容易告一段落可以回府邸休息了,想起她白日为了避人耳目,不曾呆过秋府,而这上泉苑到处都是残垣破瓦,也不知在暴风雨天气是否能抵御过来,实在放心不下,便又赶了过来。


    好在屋里除了几处房梁漏水,并无大碍。


    默默想着改明儿天晴了,便把屋顶修一修。


    几滴雨水淌进面具,带着点不适,下意识想将面具摘下,却在触及边上的人形时,指尖顿了顿,就这么搭在额间一动不动。


    黑色的金属质感与他冷白的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沈宴秋愣了一秒,才意识到他在顾忌什么,叹了口气,无奈背过身去:“放心吧,不看你,好好擦一下,最近天凉,别落下风寒了。”


    薄易凝着她的背影,抿抿唇,这才侧过身,将面具摘下,露出白玉清润的五官。


    ……


    心儿从里屋出来时,薄易已经草草将身上拾掇的差不多了。


    但沈宴秋还是道:“心儿,你去秋府端个炭盆过来,怀信鞋子湿了,需要烘一下。”


    心儿巧声应下:“好嘞。”


    薄易却是眉心微动,声线清冷道:“不必了。”


    沈宴秋不容置喙,将心儿叫去后,便推着人往窗案边的软榻挤:“容不得你讨价还价,现下就给我坐好,将鞋子脱了。”


    薄易被她带动着脚步踉跄了两下,胳膊处隔着布料感受她掌心温软的触感,一时也没了抵抗之力,任她摆弄。


    ……


    一刻钟后,鞋袜架在炭盆上烘烤。


    薄易生平第一次在女儿家的闺房用热水泡脚,泡好后双腿交叠,盘坐在软榻上,指尖搭在膝盖处,脊背挺得笔直,莫名显得几分拘谨呆正。


    心儿和婆婆去了庖厨准备午膳,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人,寂静中夹杂着窗外的呼啸风声,也不知是不是炭盆的温度上来,竟叫人有些喘不过气。


    沈宴秋已经回了桌案边继续画画,随意看他一眼,发现某人保持同样的姿势许久,怕他无聊,于是道:“有什么书想看的吗?我帮你拿?”


    薄易张了张嘴,嗓音染上些许低哑:“好。”


    他没说书名,她也没再问,她的藏书大多都摆在富贵窝,这边的书架只是装模作样地放了几本,实际由不得他挑。


    来到书架前左右扫视一圈,便欣然将《首辅大人的小甜甜》这本书抽了出来。前阵子吴管事刚派人送了加印完番外的善本给她,还没来得及放去隔壁,正好可以给小护卫饱下眼福。


    将书递给人:“喏,后面比杂志还多加了点新内容,可以随便看看。”


    “嗯。”薄易纤细的指尖搭在书脊上,他的指骨很细,腕间的轮廓也很好看,与彩色的书封莫名搭配。


    沈宴秋送完书,便回了桌边坐下,许是被书名影响,想起了作夜机缘巧合下撞见的那位,突然没了画画的心思。


    在乱七八糟的桌子上一阵翻腾,最后摸出一只木盒来。


    那边薄易正翻着书册后面的彩色画集——“首辅”正单手撑在墙边,压着美人“壁咚”,覆人耳边说着骚话,画面十分邪痞。


    沈宴秋突然道:“怀信。”


    “嗯?”他几乎是紧接着她的话音自然应声。


    沈宴秋看着木盒,神情非常严肃认真,像是自言自语地道:“我觉得你上次说得有道理,首辅对大姐好像真的没有情意。”


    薄易挑了挑眉,黑色的瞳孔仿佛有漩涡流转:“怎么说。”


    沈宴秋抬眸对上他的眼睛,用一本正经的笃定口吻道:“因为他喜欢的人好像是我。”


    薄易压在书页上的小拇指似乎痉挛了一下,带着点酥麻感直抵心尖,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尾腔悠悠上扬地“哦?”了一声。


    沈宴秋以为他是不信,便绘声绘色地将作夜在广月楼发生的事同人说了一遍。


    最后托着下巴思考道:“你说首辅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了?不过他是如何认识我的呢,寻芳宴上我们虽有一面之缘,但我当时戴了面纱,也不曾跟人透露过名姓,没道理认出我身份啊……”


    薄易神色平常地翻过一页书页,仿佛注意力还在画册上。


    是一见钟情不错,却不是在寻芳宴。


    距离他第一次见她已经过去三年七月一十四天了。


    但他什么也没提起,只是淡淡道:“既然是首辅,自然没有他查不出的身份。”


    沈宴秋若有所思点点头:“也是。”


    末了又觉得自己这种“既定事实”的口吻怪自恋的,想到什么,蓦地道:“等等,他昨晚派人过来送簪子,只说是送给沈姑娘,是不是把厢房里的我误认成姐姐了?”


    沈宴秋越说越觉得自己的分析很有道理:“难怪我当时出去与人撞见,他看了我也无甚反应!许是他心中一直以为自己买下的是姐姐的簪子,送的也是姐姐!”


    薄易面具下的神情有些一言难尽:“首辅应该还不至于你想得这般蠢笨。”


    沈宴秋:“……”


    被一个小护卫回怼了过来,沈宴秋不开心地瘪瘪嘴,轻哼一声,将木盒扔到一边,便拿笔继续画画,不再与人说话。


    薄易也没再开口,寻了个闲散的姿势靠在软榻上,翻着手中的善本,彻底松垮懈怠了下来。


    中间屋外的风雨声似乎小了下去,敲在窗棱上像是安眠曲。


    薄易一夜未睡,再加上榻上有那人残存的气息,毫无防备地竟合眼憩了过去。


    沈宴秋直到坐得肩膀酸痛,站起来活动筋骨时,才发现怀信睡着了。


    站在软榻边看了他许久,说来大启的男子似乎都是这种冷白皮,作夜的首辅是,怀信也是。


    精致的下颌骨线条十分优越,即便被面具挡住半张脸,依然掩不住其间的风华。莫名牵引着人想要一窥究竟。


    其实说不好奇一定是假的,一个大闹皇宫的刺客,好端端地竟成了她的贴身护卫,怎么听都很玄幻。


    之前一直没问他的身份,是想着要尊重他人的难言之隐,但她高估了自己的克制能力,比如此刻,她好像真的控制不太住身体的直接反应。


    鬼迷心窍地伸手搭在他面具上。只消再稍稍用力,便可无声无息地看清底下的面容。


    指尖顺着面具的冰凉触感游离两下,天人交战之后,终是离开。


    拿过榻尾的薄毯给人盖上,便折身进了里屋。


    许久,榻上的人翻了个身子,善本滑落一侧。


    薄易将毯子往上拉了拉,盖过脑袋,黑暗中,眼眸微掀,底色一阵晦暗。


    既想叫她发现,又不愿她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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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


    这场暴风雨下了三天三夜才过境。街道上狼藉一片, 残枝枯叶沾着水痕遍地,还有不少掀飞的木板和瓦片,萧条凌乱。


    被安抚借住在空闲宅区的百姓们依次返程回家, 看看各自屋里能否再拾掇出什么完好的物件,打扫的打扫, 修梁的修梁。


    因为是大型天灾,朝廷很快下了律令,禁止商人在特殊时期哄抬物价,无论是木材还是粮食, 都稳定在日常水准。对于一些损失特别惨重的住民,户部也施行了相对应的补贴政策,安定民心。


    此外由于人手紧迫, 皇城调拨了一部分巡逻的禁军, 帮助民生的修缮。


    走在街道上,到处能看到帮忙清理地面的妇孺,以及爬在屋顶钉木板的壮汉。


    华九街的状况稍微好些,因为都是有钱的商户,茶酒楼的地基很稳, 伤害不大,不过周遭的人流和生意还是肉眼可见的比往日差了一大截。


    沈宴秋出了沈府, 原本是打算直奔目的,去风满楼找虞回询问合作戏台的事,半途想了想,时间上并不紧迫, 于是又带心儿进了附近的一家小饭馆,买了五百个大包子,两百碗小馄饨。


    按理说做这种事如果怀信跟在身边, 一个交代就能完成,不过他今日告了假,只能自己身体力行。


    说来怀信这个性子也是奇怪,她整日呆在院子里没什么用到他的地方,之前就与他不止一次地提过,倘若有事不必每天都来。但他今日告假前却是大清晨的提前跑来知会了一声,说是白日没法陪着她,这才离开。想来也是找不到比他更敬业的小护卫了。


    领着饭馆小厮的两辆餐车,去了临安城灾情最严重的蒲田街。


    木板车未到,热腾腾的香气已经飘得满街都是,不少路边玩泥巴的小孩闻香望来。


    郝光远和一众禁军侍卫运送着木材,瞧见过路几人都指着一处叽叽喳喳说些什么,正有些惊疑,余光便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沈姑娘?”


    沈宴秋听到声音回头,眸光动了动。


    按理来说娇生惯养的小王爷,现下袖子挽到了胳膊处,肩上扛着厚厚的一摞木板,衣袍上溅了不少泥点子,鬓边的碎发也被汗水打湿,与周边埋头做苦力活的禁军侍卫一般无二,毫无出生贵族的养尊处优感。平易近人中,又让人感到一丝钦佩。


    她冲人礼数周到的欠身行了个礼:“小王爷。”


    郝光远让边上的侍卫兄弟帮忙把他这份木材带走,拘谨地把手在衣摆上擦了擦,走上前,表情有些局促不自然,耳根微红道:“姑娘怎么会到这处来,蒲田附近地势低洼,灾情严重,地上淤泥尚未清理干净,小心把姑娘的衣裳弄脏了。”


    沈宴秋笑了笑:“小王爷这般与百姓同甘共苦,宴秋又哪有您想的那般矜贵。”


    说着侧头示意路口的两辆木板车道:“我给百姓和侍卫们叫了点吃的,您帮忙让大伙儿过来休息一下吧。”


    郝光远随之望去,这才发现之前道上闻见的香味源头,心底顿时涌上一丝微妙的情绪来。


    虽然未到正午,但在场的众人基本天没亮就开始做活了,这个时间早已饿得饥肠辘辘。不过负责伙食的后厨没跟上进度,大伙儿也不好埋怨什么,却不想被她这般贴心周到的考虑到了。


    郝光远深吸一口气,神情郑重道:“多谢姑娘!”


    沈宴秋被他的严肃认真弄得反倒几分愧对来,忙道:“小王爷严重了。”


    郝光远冲人生涩地笑了笑,挠挠脑袋,便叫住边上一个路过的禁军侍卫,让人把附近的弟兄们叫来吃饭休息。


    沈宴秋原以为自己点的分量足够百来号人食用,不过她实在低估了这些饭量大到能吞大象的侍卫,眼看只剩最后两盒蒸笼,后方还排了不少人群,于是拉了一个小厮,递去一袋银两,让人再回餐馆拉两辆餐车过来。


    郝光远瞧见这幕,正想拦着人自己结钱,但小厮手脚快,一下子就跑远了。


    因为木板车上有挂条幅,他认得是华九街的那家福来饭馆,虽然做的是早餐生意,但东西并不便宜,几百个包子,几百碗馄饨,想必要花上不少钱。沈府一个月的俸禄本就不多,分到庶女头上的只有少数,恐怕她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要省吃俭用。


    他摘下腰间的荷包,指尖用力,微赧道:“这些禁军侍卫平日训练大,把胃口也养肥了,真对不住姑娘了……那个,我早间出门仓促,身上带的银两不多,您就当是我和您平分的……”


    沈宴秋失笑,自然猜晓到了他担忧的是什么:“小王爷不必如此见外,旁的我也帮不上什么,只是请大家吃顿饭而已,莫要再与我客气了。”


    郝光远被她这微微一笑羞窘得说不出话来,脖子越发红了红,微微偏过脑袋,干巴巴地应了声“嗯”,便把荷包重新系回腰间了。


    因为走了一个小厮,心儿顶替了煮馄饨的活儿,沈宴秋也没矫情,将袖子挽了挽,便帮忙给后面的队伍发包子。


    禁军侍卫们平日里大老粗惯了,身边都是群糙汉子,张口闭口都是荤话,不过此番在这样脏乱、百废待兴的小巷里,对上一个谪仙相貌的姑娘,却跟熄了火似的,只敢在走近人跟前时,面红耳赤地道上一句“多谢姑娘”,此外大气不敢吭一声。


    约莫过了一刻钟时间,福来饭馆的另外两辆木板车也推来了,许是她给的银子多,跟着的还有好几位伙计。


    沈宴秋把活交给他们前,另外用黄油纸包了两个肉包,走到边上递给郝光远:“王爷也吃一点吧。”


    郝光远一开始担心大家不够吃,想最后捡点残渣稍微填填肚子就行,没想到被对方注意到了。顿时紧张的与那群禁军弟兄无异,明明贵为王爷,却感激地冲人点了点头,说出了他今日以来的第二句“多谢姑娘”。


    沈宴秋多少感觉得到郝光远与自己说话时总是很拘谨,却不知是什么缘故,善意地笑了笑,便不再说话。


    等大伙儿休息完,前后加在一起大约耽误了一个时辰的时间。


    沈宴秋和郝光远提了告辞,便带着心儿重新朝华九街走去。


    风满楼的生意相较街上的其他商铺要好上许多,其实也容易理解,毕竟因为大雨天气闭门三日,免不了一部分人贪嘴,想要出门一饱口福,挑来拣去自然要选口味最上乘的风满楼了。


    管事坐在柜台边划着算盘,余光瞥见小二招呼新来的客人,随意看了一眼,却是愣了愣,总觉得眼前姑娘的长相有些眼熟。


    呆滞了好半天,才猛地发现这位姑娘与二爷心上人的模样很是肖似,莫不是……未来当家主母的嫡亲妹妹?


    认定这个事实的管事连忙迎上前招呼,不敢有半点马虎。


    正想领人去最好的厢房,对方却道:“我不是来用膳的,想问一下虞三小姐今日有在酒楼里吗?”


    管事哈腰答道:“三小姐这个时辰还没到楼里来,不过二爷在七楼,要不要小的领您上去?”


    沈宴秋闻言抚抚眉心,有些吃难。因为耽搁了几天,中间也不曾和虞回取得联系过,不确定她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虞优,倘若没有预兆的直接找正主洽谈似乎也挺不合时宜的。


    思忖少许,还是道:“我明日再来吧,不过还是麻烦管事跟虞三小姐知会一声,就说一位姓沈的姑娘来找她。”


    管事连连点头应下。


    沈宴秋正打算领着心儿离开,楼梯处不疾不徐地荡下一袭红衣,步子拖的懒洋洋的,最后站在十来级台阶之上,单手倚在横栏处。说话的尾腔带着点倦懒,还有一丝见到想见之人后的不易察觉的愉悦:“这就走了?不是来找我的吗?”


    管事听到自家二爷用这般亲昵“古怪”的语气说话还是头一遭,那种眼底含笑,笑里含情的感觉不是一般的渗人。眉头痉挛似的抽搐了一下,默默改观了两人“哥夫-小姨”的关系,大胆地猜测起二爷可能是将这家兄妹两人一并拿下了!


    虽然觉得畜生了点,但一男一女也挺好的,至少能生个男娃或女娃让酒楼未来有后,这样老爷老夫人也能安心了。


    沈宴秋没想到会那么赶巧撞上虞优,两人交情不深却也不浅,自己方才那种找虞回搭线的做法确实显得过于矫情了,是以落落大方地抬眸与人对上视线,笑笑道:“是来找二爷的,不过您日理万机,怕耽误了您几百金的生意,所以想着先垫垫虞回那块敲门砖。”


    虞优轻轻地笑了,倚在横栏上很是好整以暇的模样,也不知怎么想的,就这么隔空对她不正经地说骚话,笑意流离道:“你不需要敲门砖,我的门一直给你开着。”


    沈宴秋默了一瞬,接着呛了呛,右手握拳抵在唇边,差点失态。


    边上的管事和小二们更夸张了,神情可以用惊悚来形容,就差咬着肩上那块白方巾,激动地嚎俩嗓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已经把大纲从头到尾顺一遍了,正文会在五月左右完结,偶尔爆更,偶尔隔日更,看状态,等不住的宝宝可以养肥,造成不便请多谅解,十分抱歉。感谢在2020-03-13 01:29:22~2020-03-17 22:32: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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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章


    雅间。


    沈宴秋喝了口茶压惊, 不去回想方才底楼小二及客人们的神情。


    心儿被安排去了别的屋子等她,要不然按小丫头刚刚那脸红羞臊的模样,指不准要拉她一阵天南地北的八卦, 她还真不知要如何解释。


    偏生虞优这个正主跟没事人一样,不紧不慢地让小厮布置吃食, 将整张桌案摆得满满当当,才把人屏退下。


    抱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心态,沈宴秋只是一个劲地垂眸喝茶,一套动作来回重复了三四次, 每次只嘬上一小口。


    虞优将点心往她面前移了移:“别只喝水,这是我们楼里新研发的点心,尝尝。”


    沈宴秋早膳用的晚, 这个时间并不饿, 但还是应了下来。


    点心的摆盘很漂亮,做工也十分精致,上头洒了些许桂花,香气沁人。


    尝了一口,发现意外地好吃, 又多吃了两口。


    虞优看她满意的小表情,笑了笑, 主动提起她今日的来意:“虞回同我说,你想要跟我们合作,借用大堂的高台做戏班子演出?”


    沈宴秋拿帕子擦了擦手:“不错,租金的事好商量, 不论是定款还是后期份额划分,我都可以接受,就看你们方不方便外赁。但也不用太勉强, 不行的话,我过几日再联系找找别的地方。”


    自己能帮上的事,虞优自然不舍得累的她再去寻求别的途径,缓声道:“一个月五十金的租金你看如何。”


    沈宴秋挑了挑眉,怀疑自己听错了。风满楼这么大的酒楼,日进斗金,若传出去这里的月租只需五十金,恐怕都不会有人相信。


    她沉默少许,认真道:“你确定不用再考虑一下价钱?再往上翻个十倍我也是可以接受的。”


    虞优单手托着下巴,故意道:“哇塞,这么财大气粗呀。不过怎么办呢,小爷我也不缺钱,生意做不做,全凭个开心。现下我就想白菜价租给你了,你就说要不要吧。”


    沈宴秋暗暗咬牙,能租下来自然是最好的,毕竟除此之外,她很难再找到第二家这么好地段,以及这么广阔空间的商铺了。


    想了想,还是决定摊牌说清楚些:“二爷,您现在或许对我还有兴致,所以想着帮忙拉扯我一把,让我钻那么大的便宜。但一利牵全身,等哪日您对我失了兴致,再取消合作可就没那么方便了。为了避免日后的纠纷,我觉着我们还是按照市面价来处理吧。”


    虞优身子往椅背倾了倾,蹙蹙眉,道:“你对我就这般没信心?小爷看上去很像那种没了情意就回踩之人?”


    沈宴秋被这两通反问给难住了,只好道:“您从商那么久,一定精通谈生意切忌谈感情的道理,我只是不想让您日后觉得这桩生意不值当。”


    虞优悠悠截住她的话梢,云淡风轻道:“值不值当我说了算。我心悦你,所以对你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我没想要你给我答案,你也无需为此感到压力,你就做你自己便好。”


    沈宴秋一时哑然,不知回些什么,闷声半天,憋出一句话道:“那除却五十金的月租,届时戏班子挣来的银两,我再划两成给你。”


    作为长期关注的隐形竞争对手,虞优自然知道童话镇巨先生这几个字在临安城有多大的号召力影响力,两成的分成绝对不再少数,但他也知道,倘若自己再不应下,她恐怕真的会打消与自己合作的念头,于是道:“好,依你。”


    沈宴秋松了口气,倒不是她这个人油盐不进,实在是长此以往的习惯让她不喜欢欠人什么,那会让她觉得无以偿还。


    相反,这种用金钱划分的方式,会让她格外有安全感。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粗短的一章QAQ感谢在2020-03-17 22:32:59~2020-03-18 23:50: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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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让小厮送了纸墨笔砚上来, 虞优撰了张契条,两方看过都没问题后,又誊了一张, 各自签字画押。


    风满楼有专门的艺伶,一个个都是写曲儿、奏曲儿的高手, 所以沈宴秋对配乐的事并不担心,届时只需给他们示个例,再填个词就行。相比之下,选谁当戏角儿反成了重中之重。


    虞优听了她的想法思忖片刻, 道:“你介意风月场的女子来演吗?”


    沈宴秋愣了愣:“不会。”


    人各有各的生存法,没谁比谁更高贵。


    虞优笑:“青楼虽混杂了点,但里头的人大多有一技傍身。你要选的戏角儿背的词多, 上台还需有身段、才艺。我觉着直接找现成的, 也能多省去些时间。”


    沈宴秋点点头,心知他说的在理。上台演戏最重要的就是舞台感,常人很难培养,她自己一个半吊子水平的,也不可能真的开家电影电视学院从头教起。反而风月场里的姑娘时常登台演出, 自然练就了一种抓取观众注意的能力。


    她想着早一日敲下戏角儿,也能早一日推动后面的进程, 择日不如撞日,于是道:“临安城哪家青楼比较负盛名?我今晚就去看看,若能挑到合适的,便直接赎了回来。”


    虞优摸摸下巴:“怡红院吧?里头有个头牌戏挺多的, 让哭就能哭,让笑也能笑,瞧着还挺合适来演角儿的……”


    二爷说到一半, 发现自己的口吻太熟稔了,生怕她误会,连忙咳声补充道:“我没去过那些地方,这些都是平日听酒楼里的客人提起的,还得你先瞧上一眼,才知道合不合适……”


    沈宴秋微不可见地笑了下,这年头能像二爷这样洁身自好的真的挺少见的。


    古代男子大多遵从一夫多妻,出门左拐风月场偷腥的骚操作只多不少,她也不可能按照自己的喜好要求所有人,长此以往,已经差不多习惯了。只是感叹古代的青楼果然十个里至少有一个叫怡红院的。


    润声应道:“行,那我今晚去那儿探探,届时定了人,再来与你说。”


    虞优道:“等等,你一个人?这样吧,刚好我也没什么事,晚上陪你一起?”


    那里的客人鱼龙混杂,她模样出挑,无论男装女装,就怕遇到哪个不开眼的,对她起了贼心。


    沈宴秋原本不想麻烦人,但念到怀信告了假,她即便带着心儿,届时真的出了事,也不知道是谁救谁,于是应了下来。


    虞优都准备好了一通说辞说服她,见她应允,嘴角不由向上扬了扬。


    两人就一些细节又聊了聊,因为距离晚间还有好长一段时间,沈宴秋打算先回府邸准备些东西,跟他约好碰面的地点,便提出离开。


    去隔壁房间找了心儿,小丫头不知何时竟跟酒楼里的管事促膝长谈在一块儿,嗑着花生道家常,好不快活。


    见她和二爷进来,两人忙不迭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点心碎屑。


    心儿羞着脸,走到她身后,小声叫了句:“小姐。”


    沈宴秋好笑,但当着众人面没说什么,只是对虞优道:“那我们晚间再见?”


    虞优点点头:“好,我送你下去。”


    不过二爷送到楼梯口,就被沈宴秋喊住止步了,毕竟这七层楼的高度,上上下下还是挺麻烦的。


    虞优没矫情,倚在栏杆边,目送人的背影匿在转角,方悠悠回身。


    候在一旁的管事伺机已久,总算逮到机会问人:“二爷,我方才问了心儿丫头,她怎么同我说她家小姐只有一个同岁的姐姐,还有一个小了好多岁数的弟弟,那咱未来少主夫人到底是哪位啊?”


    按理来说有个龙凤胎的胞兄才对啊。


    虞优拖长了腔调,懒洋洋地开口:“下回去西域做生意,看样子可以给你配副琉璃镜回来,竟老花眼到女扮男装都瞧不出。”


    管事脚步一顿,接着嘴巴惊悚地张开,几乎可以塞进一个鸡蛋,激动道:“所以公子就是小姐,小姐就是公子?”


    “差不多吧。”虞优回答得散漫,想到什么,又道,“对了,往后莫要再当着人面唤什么少主夫人了。”


    管事没反应过来:“二爷不是喜欢姑娘吗?”


    “喜欢是喜欢。”虞优承认地很坦荡,“但人家不钟意我,倘若你这称呼把人吓跑了,我找谁算账去?”


    说着他把开戏台的事跟管事提了嘴,日后与人见面的机会只多不少,他不希望她在他的地方还感到不自在,所以有的话得提前交代下去。


    管事呆滞的说不出话来,一是没想到他方才就这么与对街那位大名鼎鼎的童话镇巨先生交错而过,二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京城最豪绰的皇商和民商会强强联手,三是……他家二爷竟会因为喜欢一个姑娘贴心至此,实在太特么让人觉得稀罕了!


    明明平日里算计来算计去、眼里只看得到钱的老狐狸,突然把心思都用在了如何让意中人感到自在、不觉得压迫紧逼上,连他这把老骨头都感到了一丝心动。


    …………


    沈宴秋回府后,就开始着手准备晚上招角儿的面试考核内容。


    从之前的书里挑了几个比较有张力的片段誊抄出来,删去一些多余的描写,剩下的都是成段的对话。主要是想看看那批人的台词功底,其他后期还可以培养。


    听虞优说怡红院里除了女.妓,男.妓也有不少个中翘楚。她让心儿帮忙准备了足够的银票钱两,已经做好了晚上一掷千金的打算。


    时间飞快,她在上泉苑用了晚饭,便和心儿双双换了男装,出发去了和虞优约好的街道口。


    三人碰面,直奔目的进了五十米开外那家京城最有名的风月场。


    暴风雨刚过,怡红院的生意还没恢复,相较往日冷清了些,不过也有不少在家中憋得慌了的,当即跑来寻花问柳。


    虞优在临安声名远扬,院里的老妈妈看到他后丝毫不敢怠慢,见他手里拿出的一叠银票,二话不说,将园子里那些没接客的姑娘公子们全部招呼了过去。


    到了屋里,老妈妈才知道他们的来意,起初还有些纠结,毕竟对方要是将她的头牌全部挖走,她往后的生意可就不好做了。


    但他们开出的价钱又着实令她心动,是卖身契的好几倍,足够她重新培养几十个新人。最后咬咬牙,最多允许他们挑走五人,这才成交下来。


    这跟沈宴秋预想的差不多,只要将几个主人公敲定下来,其他打酱油的角色让酒楼里的伙计帮忙客串一下,问题也不大。


    考虑到人员太多的关系,沈宴秋订了两间屋子,一间由虞优帮忙考核女伶,一间由她和心儿考核男伶。


    之所以采取男女交差的方式,完全是为了更好的应和市场口味,只要他们满意了,客人那儿也八九不离十。


    给了虞优两张台词纸,大致说了几个考核的方面,沈宴秋并没有担心太多。怎么说也是富甲一方的精明商人,挑人的眼光绝对是不在话下的。


    接着两人便去了各自的屋子。


    怡红院里的男伶有大半都挺爱玩的,看到屋里来了两个俊俏柔嫩的小哥儿,顿时起了调笑的兴致,不过有老妈妈镇台,很快就收敛了下来。再加上听说表现得好,就会被对方赎走,越发认真起来。


    老妈妈因为还有院里的生意招待,留了个小保在这儿,便自己去忙了。


    沈宴秋接连审了几个,都有些不太满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日里自己身旁扎堆的美男子出没太多了,以至于看人的眼光都挑剔了一些,总觉得这些人差点火候。


    一本小言书要想“舞台真人”化,往往最考验的就是男主人公的选角,倘若与读者心目中的形象有出入,或是颜值与书中不够匹配,那么大多会让读者感到幻灭,从而产生抵制的心理。因此这种角色宁缺毋滥,容不得半点马虎。


    沈宴秋想了想,把屋子里剩下的交给心儿处理,自己则出了屋子,打算找老妈妈问问,是否还藏了旁的头牌没叫来。


    ……


    老妈妈中途其实是跑去帮虞优叫秦香香去了,秦香香是院里的花魁,笑时恍若春风拂面,哭时有如梨花乱颤,娇滴滴的让男客们都不忍心碰她,挂牌之后只陪聊不□□,却也同样引来无数人前仆后继。


    她原本是不乐意把自己这块活字招牌砸出去,但奈何虞少主不动声色地威胁,会请官兵端了她这处地方,只好气急地同意了。


    来到秦香香的房间,亲昵地敲门:“香香啊,香香。”


    屋里传来两道窸窣声响,等了一会儿,房门方打开。


    “妈妈,您找我什么事?”秦香香掩着门巧笑倩兮道。


    老妈妈没多想,将事情前因后果道了一遍,问她意见。却没注意到,厢房旁半敞的窗户处,有一抹蓝色的衣袍悄无声息地跃出,闪到拐角处,隐匿不见。


    ……


    薄易从房间出来后,轻车熟路地打算离开,却意外地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成功止住了脚步。


    沈宴秋没想到才绕两个转角就把自己给折腾迷路了,还被一个酒醉的客人缠身。


    烦躁地小跑几步,但后者还是死皮赖脸地搭上前来。


    眼看着贼手就要攀上她的肩膀,只觉得耳边闪过凌厉的风声,对方的手瞬间被人格挡了开去。


    紧接着腰间一紧,她被人扣着在空中旋了旋。


    感受到腰身处陌生的触感,沈宴秋心下空了一拍,下意识慌乱地想要挣开。


    接着就听到耳廓边低沉、安抚的一句:“没事了。”


    嗓音凉凉的,声线很低,这些日子里她天天听着这样的声音,再熟悉不过。


    沈宴秋抬头看向优越下颌线上方的黑色面具,愣怔道:“怀信?”


    薄易淡淡应了声“嗯”,扣在她腰间的手没松开,目光却是带着敌意的看向对面的男子。


    那人想必也是家中有妻出来偷欢的,不敢将事情闹得太大,再加上手腕被击打的发麻无力,自知不敌,认怂地揉着手转身离开。


    过了好久,薄易紧蹙的眉间才稍稍松缓下来。


    注意到身下的人儿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自己,有那么一秒的晃神,指尖抖了抖,快速松开柔软的腰身,往后退了两步,拉开正常的距离。


    沈宴秋显然已经从方才的意外情况跳脱出来了,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将人从上至下细细打量了一通,抿唇少许,带着点轻叹的道:“怀信你不乖啊,白日里跟我告了假,就是为了到这处偷香?”


    清软的语调,偏生用了一种煞有其事的口吻,惹人一阵兵荒马乱。


    薄易耳根倏地红了红,万年镇定的神情有了崩盘的趋势,有些结巴地解释道:“没……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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