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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0-340

作者:顾家七爷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331章 331


    柳卿云这么一句话, 险些惊掉了林思慎的下巴,她愣了许久也没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脸茫然的反问道:“娘, 你方才说什么?你要带我去找九王爷提亲?”


    柳卿云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正色道:“明日我与你爹一同领你登门提亲, 只要能说服九王爷同意你们二人的婚事,你们就能光明正大的成婚, 往后不必再这么躲躲藏藏了。”


    虽说能得到柳卿云的认可, 林思慎心中很是欢喜, 可求亲一事不用想也知九王爷不会同意, 不仅是九王爷,恐怕四皇子和老皇帝也会横插一脚干涉。


    林思慎苦笑着摇了摇头,无奈道:“娘, 这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九王爷如今是不会轻易应允我迎娶郡主的,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九王爷同意了这门婚事,陛下也不会应允, 此前我与郡主的婚事, 便是陛下钦定,和离亦是陛下亲自下旨,陛下是不会打自己脸的。”


    柳卿云闻言却是摆了摆手,随口道:“皇帝应不应允咱们大可不必理会。”


    说完见林思慎一副诧异模样, 柳卿云小心翼翼的张望了几眼, 放下心凑到她耳边窃窃私语道:“娘早就听人说,皇帝的身子不行了,许是撑不了多久就要驾崩,到时新帝一登基, 看在你爹的面子上,也不会横加阻挠你与沈顷绾的婚事。”


    此话一出,可又把林思慎吓了一跳,她悄摸掀开车帘四处看了看,不见四周有人影这才稍稍安心了,转头看着柳卿云低声提醒道:“娘,这等话可不能胡说,小心隔墙有耳,咱们现在可是在外头,又不是在将军府。”


    柳卿云也知自己方才说的话太大胆了,心下有些后怕,她连连应下后,轻咳一声道:“慎儿,你要想让九王爷同意再度将郡主嫁给咱们将军府,就该投其所好,先讨好讨好九王爷,只要将他哄开心了,日后什么事都好办了。”


    林思慎摇了摇头苦笑道:“孩儿知晓娘的意思,可九王爷如今是见了孩儿,就板着一张脸一句话也不愿和孩儿多讲。要想让他应允郡主嫁给孩儿,恐怕是难于登天。”


    柳卿云细细一想,若有所思的沉吟道:“娘又想了想,如果现下就去向九王爷提亲,的确有些不太妥当,不如……”


    林思慎好奇的问道:“不如什么?”


    柳卿云一又沉吟了片刻,而后突然一拍掌,目光如炬的盯着林思慎,自信满满道:“提亲的事咱们暂且不与九王爷提,等娘亲先替你将九王爷摆平再提也不迟。”


    林思慎将信将疑的望着她:“您去替我摆平九王爷,这能成么?”


    柳卿云如今是迫切的想要替林思慎做些什么,好弥补以往对她的亏欠,因此她才看起来,对此事的殷切胜过了林思慎。她成竹在胸的一挥袖,冲着林思慎挑眉得意道:“九王爷的性子与你爹还真有些像,你爹那头犟驴都被你娘我收拾的服服帖帖的,还怕他一个九王爷。”


    看着跃跃欲试的柳卿云,林思慎欲言又止的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小心翼翼的低声问了句:“娘,您应当不会……做什么对不起爹的事吧?”


    柳卿云闻言柳眉一横,抬手便在林思慎头上一记狠敲,又羞又怒道:“你这小兔崽子,成日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马车在巷子口停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缓缓向二皇子府邸驶去。


    皇帝膝下所有的皇子,只要到了弱冠之年都会搬离皇宫住入自己的府邸之中,只有居住东宫的太子例外。二皇子的府邸离皇宫南门不远,与四皇子的府邸仅隔着一片湖泊相望,所以两人都能轻而易举的知晓,哪些人出入了对方府邸。


    当初四皇子回京之前,是皇帝亲自替他将府邸选在此处督建,其居心不言而喻。


    马车才一驶到二皇子府邸前,早已等候在门前的侍从就迎了上来,恭恭敬敬的把林思慎和柳卿云请入了府邸。


    此前二皇子手握林思慎的把柄,将她当作了一颗暗器,如今形势一变,他也懒得再遮遮掩掩了,不仅派了亲卫去门前迎林思慎,甚至于亲自在厅堂等着。


    二皇子对柳卿云倒是颇为殷切,招呼两人品了一壶茶尝了些糕点,闲聊几句后,他又亲自领着林思慎和柳卿云来到了后花园赏花。在二皇子跟前,柳卿云表现的甚是稳重大方,面对着二皇子的几番试探,她也不慌不忙的糊弄了过去,丝毫没露出破绽来。


    又寒暄了一阵后,二皇子终于领着两人去了培育莲瓣兰的花房,一如林思慎此前所猜测,花房内的土壤果然与她那日在刺客脚下发现的土壤相仿,看上去的确像是出自此处。


    趁着二皇子正在招呼柳卿云,林思慎不懂声色的弯腰在一旁抓了一小捧土,才收入袖中,走在她前头的二皇子便转身看了她一眼,他像是没发现林思慎的举动,勾唇冲着她笑了笑,而后又继续与柳卿云交谈。


    林思慎抬眸扫了他一眼没做声,心中却是暗暗冷笑了一声,二皇子方才分明发现了她的小动作,神色间却丝毫没有露出异样,这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反倒像是料到林思慎会这么做似的。


    看来林思慎和沈顷绾的猜测八九不离十,派人伤了黎洛又刻意留下线索指向自己,借此引她怀疑是四皇子栽赃陷害他,这还真有可能就是他设下的圈套。


    在花房转悠了一圈后,柳卿云似乎有些疲倦了,二皇子招呼二人回到厅堂坐下歇息,派人准备了午膳。留下用过午膳后,林思慎就带着柳卿云告辞了。


    她们前脚刚走,一直藏在幕后的刘策就走到了二皇子身旁,低声道:“殿下,看来林思慎她似乎发现了端倪。”


    二皇子点了点头,负手冷冷一笑道:“先生猜的果然没错,他姓林的今日来,就是来试探本王的。”


    刘策恭敬的垂着头:“属下早已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只待林思慎继续查下去。”


    二皇子悠悠一转身,笑望着刘策道:“那就让她查下去,本王倒是要看看,她究竟能查到谁的头上。”


    相比二皇子的成竹在胸,刘策似乎对此隐隐有些担忧:“属下倒不担忧林思慎,只是怕郡主会在一旁替她出谋划策……”


    二皇子摆了摆手,缓步走到厅堂主位坐下,端起茶盏满不在乎道:““先生不必多虑,就算此事暴露了,本王也还抓着林思慎的把柄,她翻不起什么风浪。”


    说到这,二皇子又蹙眉放下茶盏,盯着刘策问道:“林思略还没回寮国?”


    刘策点了点头:“属下一直派人四处找寻林思略的踪迹,奇怪的是他并未露面,与他同行的那位女子也不知所踪,他们二人离开京城后就销声匿迹了,属下怀疑是林思慎将他藏了起来。”


    二皇子蹙眉冷哼一声,不满道:“既然找不到他,那就要让他亲自露面,那个救过他的老太太,不是还在司徒手中吗?本王就不信,林思略会对她不管不顾。”


    刘策深吸了一口气,俯身拱手道:“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办。”


    林思略的恩人还在寮国丞相手中,二皇子就是料定他早晚有一日会回寮国,因此早就部署好了一切,只要林思略在寮国露面,势必会落入他的手中。


    刘策应声后打算离去,可二皇子却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出言叫住了他,沉吟着问道:“先生,昨日林思慎所说,先生可查清真伪了?”


    刘策折返了回来,正色回禀道:“虽还未彻查清楚,可属下料想此事的确为真,林思慎既然要向殿下示好,必定会纳下投名状,她应当不会欺瞒殿下。况且闻将军出事前一日,四皇子的确力谏陛下去洗尘寺,这事想来也不是巧合。”


    二皇子眸子一亮,端起的茶盏又再度放下:“如此看来,顷绾妹妹的确是与老四闹翻了。”


    刘策点了点头,不过却面露担忧道:“可就算此事为真,郡主的目的也绝不会那么简单,属下怀疑……郡主她向殿下示好,恐怕是另有所图。郡主一直都是陛下的人,她突然向殿下示好,背后兴许是陛下授意。”


    二皇子闻言神色一沉,眼中掠过一道寒芒,他冷哼一声恨恨道:“那个老不死的一直兴风作浪,不就是想看本王与老四斗,好让他能稳坐帝位,就像看着他养的两条狗互相撕咬。都快老死了,他还舍不得那把龙椅。”


    察觉到二皇子眼中的恨意,刘策心下一惊,急忙开口劝道:“殿下,您切莫轻举妄动,陛下已经是迟暮之年,就算他再怎么舍不得禅位,也时日无多了,只要殿下您再忍耐一段时日,势必能名正言顺的登上帝位。”


    对于刘策的劝诫,二皇子似乎有些不耐,他便开头一挥手,满不在乎道:“先生放心,本王心里有数,已经等了那么多年,本王也不差再等个几年。”


    刘策仍是有些担忧,他正待再劝说二皇子几句,就有侍从匆匆踏入厅堂,快不走到二皇子身旁耳语了几声。


    那侍从话音才落,二皇子就神色一喜道:“还不快请郡主入府。”


    沈顷绾一来,刘策就得退居幕后,他一言不发的快不穿过厅堂,躲在来一墙之隔的后堂。


    躲在后堂的刘策很快就听到了沈顷绾的声音,清冽平静,语气温和的不起一丝波澜,短短几句言语,便勾起了刘策心中好奇,这个名震天下的奇女子,他还从未一睹真容。


    这般想着,刘策悄摸从门后露出一双眼睛,看向了厅堂之内背对着他的,那道清瘦纤细的身影。入目的是一袭雪白不染纤尘的白衣,如瀑墨染的青丝倾泻在背后,只单单一个背影便足以人浮现联翩。


    刘策有那么一瞬的愣神,忘记收回目光,可就那么短短一瞬,背对着他的沈顷绾就毫无征兆的转身,一双深邃而淡然的眸子准确无误的望进了刘策眼中,似乎隐隐带着一丝思虑探究。


    只短短目光交错,刘策就倒吸了一口凉气,急忙侧身缩了回去,心中竟是莫名的感到战栗恐惧,这是他头一回有这样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332章 332


    回到将军府后, 林思慎已是疲惫不堪,头脑昏沉脚步虚浮几乎都快要站不稳了,柳卿云见状急忙叮嘱她先回去好好歇息。拜别柳卿云后林思慎回到了竹院, 她本打算先小憩一阵,却不想林思韬突然前来找她, 说是有事与她商议。


    林思韬神色极为凝重,看得出他想要与林思慎商议的事很紧要, 林思慎心下隐隐有了底, 猜想着大哥要与她商议的事, 应当与二哥有关。她强打起精神, 将林思韬请入屋内,又吩咐墨竹在门外守着。


    果不其然,林思韬要与她商议的事, 的确与林思略有关。


    林思韬蹙眉盯着林思慎,语气沉重缓缓开口道:“慎儿, 你二哥昨日又想带烟汀姑娘逃走,他设计打晕了几名看守, 若不是我恰巧去见他, 偶然发现了他的行踪,领人拦住了,恐怕他已经成功逃脱了。”


    林思略想要逃走不是一次两次了,其实以他的功力想要逃走并不难, 只不过他放心不下烟汀, 次次都想带她一同逃走,因此才被拖累的次次被林思慎的手下抓回来。


    当初烟汀身受重伤,是沈顷绾妙手回春出手救下了她,不然她恐怕早就魂归西天了, 只是伤好之后她的病情一直反复,身子也格外虚弱,下地多走几步就觉着心口闷疼。


    林思慎就是知晓林思略是不会抛下烟汀,这才派人对烟汀严加看管,对林思略的看管反倒颇为松散,她就想要用烟汀拖住林思略,将他强留在晋国,以免他逃回寮国自投罗网。


    一想起这事,林思慎就有些头疼,黎洛的事还待解决,偏偏林思略那边又起了幺蛾子,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问道:“大哥与二哥相处也有一段时日了,难不成二哥真是一点也记起自己的身份?”


    林思韬摇了摇头,万分失望的叹道:“你二哥待我虽没当初那般抗拒了,可他仍旧没有想起自己的身份,他是铁了心想要带着烟汀姑娘回寮国,再去救他的恩人。”


    林思慎闻言眉头一蹙,正色道:“大哥,我们绝不能让二哥回寮国,寮国丞相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二哥踏足寮国,定会被他们擒住,到那时不仅他性命难保,恐怕还会连累将军府。”


    林思韬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关联,只不过他比林思慎更为了解林思略,因此也更加担忧,他抬眸望着林思慎,叹了口气道:“慎儿,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你二哥的性子我最是了解,他是绝不会舍下他的恩人,除非我们将他的恩人救回来,否则就算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哪怕他明知那就是个陷阱,他也会义无反顾的回到寮国。”


    林思慎疲惫的垂下眸子,摇头苦笑道:“若是在晋国我还能有法子,可二哥的恩人在寮国丞相手中,要从他手中将人救走无疑于虎口夺食。更何况寮国远在千里,就算侥幸能将人救出,也无法将人平安带离寮国。”


    林思韬闻言沉默了 ,两人都为此事苦恼不已。


    过了好一会后,林思韬才终于开了口,他抬手轻轻拍了拍林思慎的肩膀,安慰道:“不如今日随我一同去见你二哥吧,我们二人一同劝劝他,正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总归是有法子的。说起来,你应当也有好些日子没去看他了。”


    林思慎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嗯,那明日我就随大哥一同去见二哥。”


    该说的也都说完了,林思韬打算起身告辞,可他见林思慎神色似乎异常疲惫,心下突然有些自责,他偏头看了眼右臂空荡荡的衣袖,低声道:“慎儿,都怪大哥没用,这些年来只顾自怜自艾,将担子都丢在了你身上,实在是辛苦你了。”


    林思慎闻言急忙站起身来,望着林思韬正色道:“大哥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一切都是我该做的,。更何况这不仅是为了将军府为了你们,亦是为了我自己。”


    林思韬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好,无论你要做什么事大哥都会支持你,有什么需要帮衬的你也尽管开口,大哥一定会助你一臂之力,咱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等日后你二哥回来了,那咱们兄弟三人就一定能重振威远将军府昔日荣光!”


    面对林思韬的豪情壮志,林思慎却有些回避,她眼神闪烁的随口应了一声。


    这些年来她已经厌倦了尔虞我诈,她不想在风起云涌的京城沉浮,在她看来将军府最好的归宿不是重振昔日荣光,而是激流勇退归于安宁,只有这样兴许才能平安抽身。


    与林思慎一番交谈后,林思韬叮嘱她好好歇息就转身离开了。


    林思韬走后,林思慎合衣躺在床塌上,却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她想着与沈顷绾之间的事,想着笑面虎二皇子,想着知晓她身份的四皇子,想着皇帝那只老狐狸 ,想来想去就更加睡不着了。


    没多久后,她就爬起身披上外衣,和墨竹打了一声招呼后,她独自一人来到了琉光阁。


    自从沈顷绾和林思慎搬走后,琉光阁显得空荡而寂静,院内那颗梨花树已经落尽梨花,只剩下满树生机勃勃的翠绿枝叶。


    林思慎缓步在琉光阁溜达了一圈,最后推开寝屋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雕花紫檀云塌,上头铺着柔软纯白的毛毯。林思慎盯着云塌看了一会儿。她想不起来,自己曾在云塌上与沈顷绾第一次缠绵欢愉,只觉着这张云塌给她的感觉熟悉而舒适。


    她走了过去先是坐下,觉得的确舒适,便又徐徐躺下了。


    云塌上似乎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幽香,像极了沈顷绾身上的味道,林思慎眯着眼躺在云塌上,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唇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也不知是云塌太过舒适,还是云塌上有沈顷绾的味道,让林思慎觉得安心,没过一会她就沉沉熟睡了过去,浑然不知间,就陷入了一场美妙的幻梦。


    林思慎这一觉睡的实在舒适,若不是五脏庙一直咕咕作响,活活把她饿醒了过来,恐怕她还能继续睡下去。


    一觉醒来后,林思慎还没睁眼就扭着身子的在云塌上伸了个懒腰,身上盖着的裘衣随之滑落,她还未发现异样,坐起身一睁眼就看向了门外。


    屋内光线大亮,可见天色还早。


    林思慎还以为自己睡了许久,却没想还不到黄昏就醒来了,兴许也就睡了一个时辰。她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伸手就要去揉肚子,可不经意却摸到了一层柔软的皮毛,她忙不迭垂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盖上了一件柔软暖和的狐裘。


    一开始林思慎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墨竹来过,不忍叫醒她才替她披上了狐裘,可直到她耸了耸鼻尖,嗅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这香味可比昨夜闻到的浓郁不少。


    林思慎爬起身在云塌上找了找,没多时就在枕下找到了一个洁白的香囊,香囊上用银丝绣着一只展翅的仙鹤,简洁而精致。打开可见里头放着一些细碎的枯叶,散发出的气味凝神又静气,应当是能助眠的香料。


    拿着香囊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一会,林思慎面上突然显露出一丝欣喜的笑意,看来她睡着之后有个不速之客悄摸来看过她,放下了此香囊,还体贴的替她盖上了狐裘。


    林思慎将香囊揣进怀中,神清气爽的爬起身来推开了房门,才一开门她就瞧见墨竹正站在门外。


    墨竹一见她出门,好似松了口气:“公子总算是醒了。”


    林思慎闻言疑惑的挑眉:“总算?我这才睡了大半个时辰。”


    墨竹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道:“看来公子还真是睡糊涂了,您哪里是睡了大半个时辰,您是睡了整整一日,从昨日申时到今日午时。大公子一大早就来寻来公子几回,就在方才还和奴婢在门外等着呢。”


    林思慎闻言神色一变,想起昨日答应大哥今日一同去探二哥的事,她忙不迭快步往外走,口中急切道:“墨竹,大哥来寻我,你怎不将我喊醒,还让大哥等我。”


    墨竹跟上林思慎的步子,在她身旁轻声解释道:“大公子说公子太过疲累,应当让公子好好歇上一日,这才没让奴婢叫醒公子。”


    就在方才林思慎还觉得沈顷绾□□来将军府见她有些奇怪,没曾想她是夜里来的,她这一觉是足足睡到了第二日,险些误了事。


    好在墨竹猜到了林思慎要出门,将一切都备好了,林思慎洗漱过后换了一身衣物,又随意扒拉了几口饭菜,就急匆匆的跑去找林思韬。


    林思韬正巧打算再去琉光阁找林思慎,谁知一出门就正巧和林思慎撞上了,两人闲聊几句后便打算一同出城去见林思略。


    林思韬找了个想要和林思慎去城外踏青的由头,轻而易举的瞒过了林将军和柳卿云,两人前后上了马车,一路往城外驶去。


    春日出城踏青的人不在少数,两人混在其间出了城,马车慢悠悠的在官道上驶过。车夫是林思慎特意安排的人,一路上极为小心谨慎,不时的看向身后两旁,以防有人偷偷跟随。


    还要花不少时间才能到林思略的藏身之处,马车上林思韬和林思慎闲来无事,便谈起了两人近日的烦心事。


    聊了好一会后,林思慎突然想起一件事,好像有一段时日府上后厨没再做过豆腐了,她随口问了句:“大哥,你可是与你的那位豆腐西施闹别扭了?怎么这些日子都不见她往府上送豆腐了?”


    林思韬闻言眸子一黯,偏开头去低声苦笑道:“不提她了。”


    见林思韬神色有异,似乎不想提起此事,林思慎便识趣的没接着问。


    只不过林思慎早就看出林思韬是真心喜欢那女子,心中暗暗想着她应许要在暗中偷摸使把力,把两人撮合在一起。大哥这个榆木疙瘩好不容易开窍了,若这事不能成,恐怕这辈子也遇不见第二个喜欢的女子了。


    林思韬沉默了一会,突然主动开口问林思慎:“倒是你,怎么又跑回琉光阁歇息,可是又想起郡主来了?”


    林思慎没有丝毫隐瞒,眨了眨眼笑道:“大哥真是说笑了,我哪日没想过她。”


    林思韬看着林思慎面上掩饰不住的欣喜,也真心替她开心,他握拳在林思慎肩头一碰,朗声笑道:“你小子,上回郡主送你回府上,我就猜想你们二人是旧情复燃了。你倒是有些本事,竟又将郡主给哄了回来。”


    如今一说起沈顷绾,林思慎的嘴就合不上了,她一挑眉有些得意道:“大哥,这回可不是我哄的她,是她哄我。”


    林思韬闻言愣了愣,面上笑意一敛,有些羡慕的自嘲道:“大哥若有你这般讨女子欢心的本事,恐怕早就成亲了。”


    话一说完,林思韬就对上了林思慎探究担忧的目光,他摆了摆手故作轻松:“瞧我,方才还说不提这事了,怎的又自个儿提起来了。”


    林思慎闻言愈发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哥,你对我也不能提?”


    林思韬犹豫了一会,到底还是闭口不谈此事,林思慎也不想逼迫他,见状也只能作罢。


    又过了没多时,马车终于缓缓停了下来,外头的车夫轻轻敲了敲车厢,低声道:“公子,大公子,已经到翠屏山了。”


    林思慎和林思韬应声下车,迅速闪身钻入了山路一旁的丛林之中,他们才一下车,车夫便驾着马车缓缓循着山路继续往前驶去。


    翠屏山是京城城外地市最险要的高山,山高树密又时常有野兽出没,因此甚少会有人涉足此处。为了看住林思略,林思慎可是往翠屏山安排了不少人手,他们大多隐匿在暗处,不到万不得不会现身。


    林思慎和林思韬轻车熟路的穿过山林,很快就找到深山之中,一个背靠峭壁前依溪流的林间木屋。


    林思慎一眼就看到木屋前的院落之中,林思略正扶着烟汀在散步,他一如既往的穿着一身黑袍,面容被冰冷的银色面具遮掩,只露出了一双疏离冷淡的眸子。只不过面对着烟汀时,他才会流露出一丝温柔。


    就譬如此时,他高大的身子躬着,一手扶在烟汀肩头一手握着她的手腕,引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偶尔侧头看向烟汀时,冷淡的眸子会露出难以察觉的一丝柔和目光。


    林思慎和林思韬还未走近,林思略就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他停下脚步抬眸看了过来,眼神似有那么一瞬的恍惚,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冷淡,他低声在烟汀耳边耳语了几声,而后扶着烟汀转身,将她送入木屋之中歇息。


    待林思慎二人走到木屋前院门前时,林思略也正巧关上房门打算折返了回来。林思慎抬眸看着他勾唇笑了笑,正打算踏入院子,一旁的林思韬便急忙出手将她拽了回来,与此同时一道破空声响起。


    就在林思慎被拽的后退一步的同时,一枚暗器自不远处的林思略袖中飞出,闪着寒芒没入了林思慎脚下的土中。


    林思慎有些惊愕的看着林思略,正待开口问,一旁的林思韬便拽了拽她的袖子,无奈对她使了个眼色,低声道:“慎儿,别进去。”


    自从将烟汀和林思略送来此地后,林思慎的确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过,原因倒不是她不想来,只是因为她知晓烟汀恨极了她,一旦看到她出现,恐怕烟汀会发疯,依林思略对烟汀的在意,他也会因此越来越厌恶林思慎。


    所以她才会让林思韬常来此处,林思韬虽然也是林家人,可自从二十多年前那一战断臂后,就再没有出现在寮人眼前,比起坑杀了二十万寮人的林思慎来说,烟汀对林思韬的恨意显然没有那么深。


    让林思韬来跟林思略套近乎,也是最好不过的事,他与林思略是双生子,又形影不离的一起长大。于情于理,都比从未与林思略相处过一日的林思慎更亲近。说不定他无意之间,就能唤醒林思略的记忆。


    林思略缓步走到两人跟前,目光先是落在林思韬身上,微微一阖眸也算是和林思韬打了个招呼,可当他的目光落在林思慎身上时,却瞬间冷了几分,语气平淡的开口道:“她不想见到你,有什么话到一旁去说吧。”


    林思慎心下一沉,望向林思略那双与自己极像的眸子,只在他眼中看到了疏离和冰冷,她心下突然有些酸楚,这些年来她为了保住林思略,可谓是费尽了心思,在二皇子的要挟下,她不知昧著良心做了多少错事。


    可林思略却仍旧待她如仇敌,对她没有一点好脸色,虽然他并不知晓林思慎替自己做了什么,可林思慎仍是忍不住的心酸委屈。


    一见林思慎微垂的眉目紧抿的唇角,林思韬就知她这是委屈了,他有些心疼的拉过林思慎,勉强冲着林思略笑了笑:“好,二弟,我们到一旁去说。”


    三人一同走到不远处溪流旁的草地上,林思略面朝溪流背对着两人停下脚步。


    林思慎收拾好了心情,抬眸看着林思略的背影,正打算开口,林思略就先发制人,他头也不回的沉声道:“我知晓二位今日来寻我,是想说些什么,你们可是想劝我打消回寮国的念头?”


    林思韬闻言上前一步,恳切道:“二弟,司徒昊早就在寮国布下天罗地网,一旦你踏足寮国那就是自投罗网,我们阻扰你回寮国,不是为了其他,是不想让你涉险。”


    林思略沉默了一会,而后轻声喃喃道:“无论你们是真心为我着想,还是别有用心,都不能阻止我回到寮国。”


    林思韬咬紧牙关,蹙眉道:“可你去了就是寻死,兴许你根本就救不回你的恩人,还要白白搭上一条性命。”


    林思略悄无声息的转身,他的目光定定的盯着林思韬,带着一丝审视和探究,可林思韬的目光有些躲闪,似乎不想与他对视。见状,林思略心下了然:“看来这番劝我的话,你说来也觉着心虚。设身处地,若换作是你明知是死,恐怕你也会去吧。”


    其实林思韬和林思略的性子极为相似,只是林思韬不善言辞更为稳重,而林思略亲和温柔则相比显的软弱一些,可他们是同样的重情重义,都是滴水之恩以涌泉相报的人。


    林思韬被林思略一句话给堵了回来,偏开头沉默了,的确如林思略所说,若是设身处地,他也会做和林思略一样的决定。连自己都劝服不了的话,拿来劝林思略又有何用。


    见大哥无话可说了,林思慎心下愈发沉重了,她眉头紧蹙的盯着林思略,轻声开口道:“二哥,你给我些时日,我会派人去寮国救人。”


    林思略闻言目光落在她身上,毫不犹豫道:“我不信你。”


    林思慎垂落在身旁的手骤然紧握,她直勾勾的望着林思略,一字一句道:“只要你带着烟汀姑娘,你就去不了寮国。你若想独自离去,我便会让人即刻杀了她。”


    话音一落,一旁的林思韬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急忙后退一步想要将林思慎护在身后,可他却晚了一步。


    林思略身形一晃,一阵微风拂面而过,林思韬急忙转身,果然瞧见林思略正站在林思慎跟前,手中闪着寒光的匕首正抵在林思慎咽喉上,匕首的锋芒刺破了林思慎咽喉处的肌肤,缓缓凝聚成一滴猩红的血珠,犹如一颗立在刀尖上的红豆。


    咽喉上的微微刺痛感,让林思慎下意识的蹙紧了眉头,只不过她无意留心这些,站在她眼前的林思略死死的盯着她,目光冷若寒霜,浑身上下弥漫着一股可怖的杀气,仿佛下一秒就会毫不犹豫的将匕首送入林思慎咽喉。


    一旁的林思韬快步上前,按住了林思略的手,怒视着他呵斥道:“你在做什么,还不快住手!”


    林思略没说话,他直勾勾的盯着林思慎,没转头看林思韬一眼,抬手就在他下腹拍上一掌,毫无防备的林思韬吃痛之下松开手,控制不住的倒退两步,冷哼一声单膝跪下,额头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大哥!”


    林思慎见状眉头一蹙,担忧的偏头看向林思韬,只是在她偏头的一瞬,咽喉处的锋芒又刺入肌肤半分,划出一道血痕,林思慎不得已只能站定不动。


    林思略的目光落在林思慎脖颈出渗血的伤口上,有那么一瞬的迟疑,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冷厉,他一字一句的反问道:“你说我若独身离去,你会让人杀了她?那我若……不带她走,而是带你走呢?”


    一旁的林思韬闻言,缓缓抬起头来,他脸色苍白的捂着腹部,额头上面上全是冷汗,他没想到林思略会毫不留情的对自己和林思慎下手。这些日子来的相处,他还以为林思略心中已经有些认可他了。


    林思韬心中懊恼万分,早知如此,他昨日压根就不该劝林思慎来,他愤怒的盯着林思略,一字一句咬牙道:“你绝不能这么做,早晚有一日,你会为今日的所作所为后悔。”


    林思略快速出手,在林思慎身上连封了几处穴位,而后望着她道:“日后我可否会后悔我不知晓,我只是不想现在就后悔。”


    林思慎自嘲的笑了笑,她眯着眼盯着林思略,轻声问道:“你可是一直在等我来?这些日子你在大哥面前,也只是做戏?”


    林思韬闻言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他,林思略垂眸快速的扫了他一眼,很快又偏开了目光,悠悠望着不远处的木屋,自口中简短而又低沉的吐出两个字:“抱歉。”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333章 333


    林思略那歉意的一声低语, 已经印证了林思慎的猜测,他此前果然是有预谋的在林思韬跟前作戏,好让林思韬放松警惕, 将林思慎带到他面前。他便能下手挟持林思慎,将她带回寮国, 以她的性命去换回干娘的性命。


    站在林思略身后的林思韬早已是面如死灰,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林思略利用,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他的当务之急是拦下林思略, 绝不能让他把林思慎带去寮国。


    两旁躲藏起来的暗卫见状纷纷现了身, 他们一个接一个从林中飞跃而出, 由远至近的缓缓逼近林思略,将他团团围住。


    林思韬抬袖在脸上胡乱一抹,捂着腰腹踉跄着走到林思略跟前, 方才他毫无防备的被林思略击中一拳,体内的五脏六腑皆被震痛, 痛的他几乎快要站不起来。其实林思略倒也没想过要伤他,只是不想让他出手抵抗, 因此力度把握的刚刚好, 那一拳只让他短时间内无法聚气,无法行动自如。


    林思韬咬紧牙关,愤怒又失望的盯着林思略,低声吼道:“二弟, 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快放了慎儿。”


    可林思略只是抬眸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而后迅速的偏开头环顾四周,眼见那些暗卫试探着越靠越近,林思略眸光一冷, 抬手圈住了林思慎的肩膀,自己则是闪身站在她身后,反手将匕首明晃晃的架在林思慎脖筋上。他只稍稍一用力,匕首锋芒就没入了林思慎脖筋处的肌肤,瞬间破开一条极细的伤口,犹如一条勒在她脖颈上的红线。


    “通通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他的声音平静的不带一丝感情,在加之他手中的动作,都表明他似乎真的不会寸林思慎手下留情。


    暗卫见状纷纷迟疑着停下了脚步,他们没有再逼近,却也没有退开,只是不约而同的看向林思慎,似乎正在等着林思慎的一声令下。


    而林思韬更是被吓的面色惨白,他直勾勾的盯着林思慎脖筋上的血痕,一双手越握越紧,仿佛恨不得将拳头捏碎。他心中又是恨又是心疼,偏偏又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就一如他当年眼见林思略坠崖。


    但讽刺的是,今日要伤林思慎的人是林思略,这让他顿感无力间,还增添了几丝悲凉。


    林思慎身为别挟持的人,反倒像是众人之中最冷静的人,她神色平静一言不发的盯着不远处的木屋,只有脖颈上传来的微微刺痛感,才让她不动声色的蹙了蹙眉头。


    僵持不下之际,林思慎突然沉声开口道:“没我的命令,你们切莫轻举妄动。”


    众暗卫得令后悄然往后撤开了两步,不敢在往前,只剩下林思韬一动不动的挡在林思略跟前,似乎并不打算让步。


    林思慎冲他使了个眼色,轻声安抚道:“大哥,我会没事的,信我。”


    林思韬望着她有些犹豫,半晌后咬了咬牙还是退开了一条路。


    就在不远处的木屋内,面容苍白枯槁的烟汀正站在窗前,遥望着被团团围住的林思略,面上突然浮现了一丝诡异浅笑,她微微偏开头,目光看向了身后几步外,那位留下负责看守她的年轻暗卫。


    那暗卫虽然蒙着面巾,可掩不住眼中的担忧之情,他看似在盯着烟汀,可却脚步微偏,眼角余光不时瞥向不远处,显然是在担忧林思慎的安危。


    烟汀计上心头,她垂眸捂唇轻咳了一声,而后抬手撩起额角垂落的一缕青丝,漫不经心的抬眸看向那暗卫,讽刺笑道:“看来你们小将军是凶多吉少了。”


    暗卫闻言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眉头微微蹙起了一些,并没有理会她。


    烟汀也没在意,自顾自的冷笑道:“你猜猜他会带你们小将军去哪?呵呵,当年林思慎这个畜生冷血无情的坑杀我寮国二十万将士,可曾想过他日自己若是落在我寮人手中,会有何等下场,五马分尸削成人彘,丢去喂狼都不为过。”


    烟汀的声音阴冷而刺耳,带着满腔刻骨的恨意,仿佛恨不得此刻林思略就能出手割破林思慎的喉咙。


    暗卫在一旁听得怒从心来,他只觉眼前这女人实在狠毒,亏得当初公子下令,命他们看守这女人时格外当心,不仅不能伤了她,亦不能让她意图伤了自个儿。


    烟汀似乎有意想要激怒暗卫,见暗卫不为所动,她甚至逼近了几步,啐了一口道:“你们晋国人都是孬种,早晚有一日,我们寮国的铁骑一定会踏平整个晋国。


    看着眼前比自己低半个头,却嚣张可恶到极致的女子,暗卫忍住了心中的怒火,按在剑柄的手却越来越紧。


    ──────────


    就在局面僵持不下之际,一个意外的发生,却突然打破了僵局。


    林思慎本就一直在关注着不远处的木屋,生怕有人会不听号令,轻易动了烟汀。果不其然,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负责看守烟汀的暗卫竟不知怎么,居然抬剑架在烟汀的脖颈上,两人一前一后的从屋内走了出来。


    林思慎深知那人是中了烟汀的圈套,心中不仅暗骂了一声。


    见暗卫挟烟汀前来,林思略的神色才终于起来一丝变化,只不过并不是意料之中的担忧和愤怒,而是一掠而过的悲痛不舍,就仿佛要在他心中舍弃什么重要的东西。


    伴随着那两人越来越近,林思慎的脸色就越来越严肃,而一旁的林思韬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寸劲,死盯着那两人的身影。


    当两人的身影清晰进入视线后,林思韬才发现,哪里是暗卫持剑要挟烟汀往前走,分明是走在前头的烟汀死死握着剑身抵在自己咽喉上,一双手被割破鲜血直流也不肯松开。


    她身后的暗卫亦步亦趋的跟着,即不敢抽剑又不敢松开,眼中显露了几丝慌乱不安。


    方才在屋内身,烟汀几次出言激怒,暗卫怒上心头才一拔剑,就被烟汀徒手抓住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


    烟汀当初就是想用性命要挟林思略杀了林思慎,如今这等事再度发生,她仍旧像当初那般选择。


    在众多错愕不安的注视下,烟汀停在了林思略身旁几步远,她抬眸定定的望着林思略,任凭手上的鲜血源源不断的滚落,苍白的面容上浮现起一丝欣慰满意的浅笑,眸中却闪烁着点点泪意。


    林思略垂下眸子也没说话,握着匕首的手却似乎轻轻颤了颤。


    烟汀的神色决绝而悲伤,她深深的看了林思略一样,良久后才从口中轻轻吐出几个字:“星泉,别怨我。”


    一旁的林思韬见状,急忙上前一步问道:“烟汀姑娘,你究竟想做什么?”


    烟汀看也没看林思韬一眼,她的目光始终没从林思略身上移开,温柔之中掺杂着复杂:“你也知晓我活不了多少时日了,我不能拖累了你,只要你将她带回寮国交给丞相,丞相一定会放过你和婆婆。”


    林思慎闻言咬紧牙关,她蹙眉盯着烟汀,低声质问道:“烟汀姑娘,你恐怕也知晓你让二哥这么做,压根不是为他好,而是害了他。”


    烟汀眼神一闪,而后冷冷扫了林思慎一眼:“可这亦是他权衡之下的选择。”


    林思慎好气又好笑,若不是烟汀一直在逼迫二哥,他怎么可能会这么寸自己和大哥,不用想也知,一定是烟汀在煽风点火:“你早就知晓二哥与威远将军府的牵连,你口口声声说为了二哥好,可你真的替他着想过?你只是一直在利用他罢了。”


    也不知烟汀究竟是否知晓林思略的身份,分明有所端倪,可她语气却坚定异常:“他名唤陆星泉,他不是你的二哥,也不是什么晋国人,你们之所以这么骗他,不也是想要利用他?”


    林思慎闻言正想反驳,可脖颈上的匕首却突然轻轻一动,锋刃刮过伤口的痛感,让她脸色一白瞬间噤声了。


    烟汀望着林思略,面上绽着明媚温柔的笑意,她柔声细语的叮嘱着:“星泉,你定要救回婆婆,带她回村子。”


    林思略仍是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烟汀见状舒了口气,她咬着苍白的唇瓣,满怀歉意和依恋的最后看了林思略一眼,带着一丝哭腔哽咽道:“寸不住,你莫要怪我……我不能给你留退路。”


    话音才落,烟汀便攥着长剑在脖颈上轻轻一旋,伴随着皮肉被割开的刺耳声,一片猩红的血雾瞬间喷洒在空中,轻飘飘的洒在脚下的草地上。


    烟汀唇角含着一抹决然的笑意,目光穿过大片的血雾,望进了林思略的双眸之中,无声的张了张唇,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她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她的身体轻的像一片落叶,在风雨之中飘摇,最终跌落在尘泥之中。


    林思略一动也不动的看着,没人看得见他面上的表情,只能看得清他的那双眸子,仿佛深邃寂静的海底突然荡过的一道波纹,明明很平静,却突然叫人忍不住感觉悲凉孤寂。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334章 334


    烟汀是想用自己的死, 彻底斩断林思略的所有退路,她也的确做到了。


    林思略挟持着林思慎,在一众人的团团包围下, 一动不动的垂下眸,望着几步之外躺倒在地上的烟汀。


    烟汀已经合上了眼, 苍白的面容上沾染着点点猩红的血迹,唇角却似乎噙着一抹浅浅笑意, 如同了却了心愿一般。


    林思略强迫着自己偏开头不再去看, 目光从孤寂悲痛逐渐转为坚定和冷厉, 他死死握紧手中的匕首, 环顾四周沉声道:“让开,不想她死的话,就通通给我让开。”


    到了如今地步, 林思略已经没有了任何留恋,他只想带着林思慎去寮国, 再无人能牵绊住他。


    林思韬无计可施,只能咬了咬牙缓缓抬起手一挥, 暗卫们见状东张西望了几眼, 而后进退有序的在林思韬身后让出了一条路。可林思韬还是不死心,想要开口再开口劝说林思略:“二弟……”


    “最后一次,不想她死就让开。”


    可林思略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匕首加重力道一按, 林思慎脖颈上的血痕又深了有些, 阵阵刺痛感让林思慎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她咬紧牙关看着挡在前头的林思韬,阖眸无奈道:“大哥,你先让我们走吧。”


    林思韬闻言攥紧了拳头, 担忧的望了林思慎一眼,不得已只能侧身退开来两步,将路给让了出来。


    林思略挟持着林思慎,抬手在她肩头一推示意她往前走,从烟汀尸体旁绕开时,林思略还是忍不住垂下了眸子最后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却是最后一眼。


    林思韬领着暗卫亦步亦趋的跟在他们身后,直到林思略出声喝止他们停下,林思韬这才不得已拦下了暗卫,眼睁睁的看着林思略将林思慎带走。


    就在林思略和林思慎的背影快要消失在眼前时,林思慎的声音突然从远处飘来。


    “大哥,派人好生安葬烟汀姑娘。”


    话音落下,林思慎和林思略就钻入荆棘之中,彻底的消失在林思韬眼前。


    林思韬蹙眉偏头盯着一旁的暗卫,伸手一指:“你与他留下安葬烟汀姑娘,余下的人都随我来。”


    说完,他便带着大批暗卫,追往了林思略离开的方向。


    林思慎这么一失踪,就整整失踪了两日。


    这两日来,林思略专挑荒无人烟的丛林钻,但凡见到人影就带着林思慎躲藏起来,不分昼夜的往晋寮两国的边境赶去。


    为了方便看管林思慎,他封住了林思慎的穴道,撕开布条接长,一头牢牢的捆住的林思慎的手,另一头则是捆在自己手腕,像是牵着一头牛似的,牵着林思慎往前走。


    才短短两日,林思慎身上件锦缎白袍就被刮的破烂不堪,整整齐齐的发髻也散开,犹如从一个贵气柔弱的小公子,变成了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子。


    林间山路崎岖而泥泞,林思略不吃不喝的牵着林思慎赶路,也就到了夜里会给林思慎一个时辰歇息,他撑得住,林思慎却实在是撑不住。跟在他身后的林思慎已经是脸色苍白气喘如牛,她的一双腿从酸痛到麻木,磨破的脚掌甚至开始淌血,从被刺破的靴子底溢出,留下一路的血迹。


    林思慎一步一步往前走,稍稍慢了一些,林思略就会扯动绳索警示,一直到林思慎两眼发黑,突然双眼紧闭扑倒在泥泞的山路上,被石子划破脸颊,也没有半点知觉。


    林思略见状愣了愣,而后缓步走到她跟前,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模样,这才终于意识到林思慎似乎已经到了极限。他盯着林思慎沉吟了片刻,而后俯身一把将林思慎抱了起来。


    出乎他意料的是,林思慎似乎比他想象的要轻上不少,轻的就像是缩在怀里的一只小猫。不管怎么说,她好歹也是个男子,这重量轻的实在有些过分了。


    虽然心中略有疑惑,可林思略也没多想,抱着林思慎寻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暂且将她安顿下。


    林思慎是嗅到一股肉香味醒来的,她迷迷糊糊才睁开眼,一条烤的焦香的鱼就递到了她手边,她稀里糊涂的伸手接了过来,还来不及开口,抬眸就对上来林思略那双冰冷却带着一丝探究的眼睛。


    林思慎怔怔的望着林思略:“这是……哪儿?”


    林思略闻言一拂袖转过身,在一旁盘腿坐下,口中简短的吐出两个字:“山洞。”


    终于听到林思略开口,林思慎不免有些讶异,要知道这两日来,她不停的想要和林思略搭话,林思略都没有开口说过半个字。


    好不容易林思略开了口,林思慎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直勾勾的盯着林思略,轻声问了句:“二哥,你真的要带我去寮国?”


    林思略没答话,仍旧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林思慎,他犹豫许久后,突然语出惊人:“你是为何女子?”


    林思慎闻言神色一惊,急忙垂眸看向身上,果不其然发现自己胸口处不知何时竟撕开了一个口子,露出了胸口处那层层叠叠包裹着的布条,难怪林思略会这么问……原来他瞧见了。


    林思慎眼神闪烁着,急忙拉扯了衣袍遮住胸口。


    看着林思慎略显慌乱的神色,林思略眼神有些复杂,他开口解释道:“这并不是我有意为之,是你衣裳破开了一道口子,我将你放下时,不留意扯开了。”


    林思慎垂着头应了一声,并未开口。


    林思略见状张了张唇,半晌后才沉吟着开口问道:“他知晓吗?”


    眼见林思慎有些不解的望来,林思略便有补充道:“我是说你大哥。”


    林思慎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苦笑道:“大哥并不知晓我是女子,家中只有娘亲乳娘,还有一个贴身侍女知晓我身份。”


    林思略怎么也没想到林思慎是个女子,他犹豫着问她:“你……为何要这么做?明明是女子,却要扮作男子示人?”


    林思慎如实答道:“当年父亲带着你与大哥出征,被寮人围困不知生死,祖母悲痛欲绝险些病逝,那时母亲才生下我,为了让祖母有个盼头,也为了将军府后继有人,母亲便谎称我是男儿身。后来又发生了诸多事,我的身份也就一直隐瞒了下来。”


    林思略闻言目光愈发复杂了,他便开头去没再开口,可藏在面具后的面容,却格外的凝重。他倒也不是为林思慎的身世动容,而是不知为何,心口处突然传来阵阵抽痛。


    林思慎眸中闪过一道亮光,转瞬又恢复了黯然失落,她咬着苍白的薄唇望着林思略,有些委屈的问道:“二哥,我若说我真的有法子能救下你的恩人,你还会带我去寮国吗?”


    ──────────


    林思韬领人寻了整整两日,都没有找到林思慎和林思略的踪迹,不得已之下他突然想起来一人。


    青阳郡主沈顷绾。


    林思韬料想沈顷绾不会对林思慎不管不顾,更何况他听林思慎提起过,沈顷绾是除他们二人外,唯一知晓林思略身份的人,因此他打算去向沈顷绾求助。


    将军府的人要去见郡主,都要先过了九王爷那关,虽说九王爷对林思韬的态度要比对林思慎温和不少,可听说林思韬要见沈顷绾,他仍是抗拒不愿,找了借口便要将林思韬请出去。


    任凭林思韬好说歹说,他都不肯松口,最后还是沈顷绾亲自现了身,他这才不得已将林思韬留下了。


    沈顷绾将九王爷支开,单独见了林思韬,听罢林思韬讲述过来龙去脉,沈顷绾却似乎并未有些许诧异,她沉吟片刻后缓缓坐下,轻启檀口悠悠吐出四字:“原来如此。”


    看着风轻云淡的沈顷绾,林思韬简直要急疯了,他急忙走到沈顷绾跟前,拱手恳切道:“郡主,我二弟他到如今也没想起自己的身份,为了去救恩人,他一定会将慎儿送去寮国。一旦慎儿落在了寮人手中,恐怕就凶多吉少了,还请郡主能出手搭救慎儿。”


    沈顷绾却不慌不忙的端起一旁的茶盏,垂眸看着杯中水面荡漾的微波,勾唇浅浅一笑抬眸望着林思韬,轻声道:“大哥大可安心,我相信慎儿她自有办法脱困。”


    沈顷绾这一声大哥,让林思韬有些怔住了,不过他来不及多想,便蹙眉急声道-:“可是……可是慎儿如今被二弟掳去,身旁又无人相助……我如何安心的下。”


    沈顷绾摇了摇头,轻声开口道:“大哥方才不是说过么,慎儿见过二哥后,很快就猜出自己中了圈套。”


    林思韬闻言呆住了,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沈顷绾的意思:“郡主的意思是,慎儿知晓二弟会对她动手,还愿意随我一同去见二弟,她其实是将计就计?那烟汀姑娘的死……”


    说着说着,林思韬面上突然显露了一丝喜色:“烟汀姑娘的死也在慎儿的意料之中,难怪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慎儿派去看守烟汀姑娘的暗卫,会如此轻易被烟汀姑娘煽动激怒,原来慎儿是在想一出戏给二弟看。”


    沈顷绾颔首,无奈的轻叹了口气:“何止是做一出戏,恐怕她还得再做一出苦肉戏。”


    第335章 335


    正如沈顷绾所说, 这两日发生的所有事,其实都在林思慎的预料之中。无论是林思韬被设计蒙骗,还是她自己会被林思略挟持, 甚至于烟汀会以死明志, 这一切林思慎都早已设想到了。


    没错, 烟汀的死也在林思慎的意料之中, 或许可以说不止是意料, 实则这一切都是她在背后推波助澜。


    烟汀不惜自刎, 也要用性命逼迫林思略杀了林思慎, 可见她已经恨林思慎恨到不死不休的地步。所以就算最后林思慎和沈顷绾救下了她的性命,恐怕她也不会对林思慎有半点感激之情,指不定还会加倍痛恨林思慎, 恨她囚禁丧家之犬般,将自己囚禁在晋国。


    因此烟汀绝不会善罢甘休,她一定会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林思略身上, 不停的劝说林思略离开此地, 潜入将军府刺杀林思慎。


    在林思慎派人看管下, 林思略带不走烟汀, 他要想去刺杀林思慎,就只能将烟汀留在这。如果他独自离开, 就算真的得手杀了林思慎,留在此处的烟汀也势必会被林思慎的手下砍杀。


    可烟汀低估了自己在林思略心中的地位,比起杀了林思慎,林思略其实更希望烟汀能活下去,与他一同平平安安的回到寮国。


    而对林思慎来说,烟汀在林思略心中的地位越高就越是危险,为了自己的安危, 也为了将军府的安危,她一定要设法除掉烟汀。可林思慎不能让自己人出手,也不能找人动手,就只能设计让烟汀自己了断。


    重伤醒来后,烟汀养伤的那段日子,林思慎一直派人密切的关注她的状况,当得知烟汀总时不时的发狂发疯时,林思慎就知道自己有机会了。


    她先是将木屋的位置交代给大哥,不用她开口嘱咐,大哥就会常常来此探望二哥,与二哥叙旧聊心。除了想让大哥唤醒二哥心底深埋的记忆外,其实林思慎还想借大哥的出现,逼得烟汀愈发惊慌恐惧。


    烟汀其实是知晓二哥身份的,她在寮国早早就认识了二哥,势必会发现二哥身世上的蛛丝马迹,只不过她一直自欺欺人不想承认罢了。可她心底终究是惧怕的,惧怕二哥真的会想起自己的身份,将她舍弃了去。


    所以大哥的出现,一定会让她每时每刻都在担惊受怕,偏她又不能与二哥明说,只能越来越憔悴越来越惊慌。


    也就是在大哥知晓二哥还活着,每日都去城外探望二哥的那段日子,烟汀砸坏了不少茶盏碗碟,而每次过后,林思慎都会吩咐手下去买更好的瓷器替上,端到烟汀眼前询问是否中意。


    此举,看似是林思慎财大气粗体贴照顾,实则却是在嘲讽烟汀,气的烟汀积郁难平,身子愈发的孱弱下去。


    之后没多久,二哥带着烟汀几次想要逃走,不过都被林思慎派人拦了下来,烟汀走不了,二哥自然而然的就留了下来。再然后,就是烟汀煽动二哥在大哥跟前做戏,让大哥将林思慎引来,他们好借机挟持林思慎离开此地。


    二哥心中担忧自己的恩人,自然也想要早日离开,又有烟汀在一旁煽风点火,便顺势应下了下来。


    这便有了林思慎那日被挟持的场景。


    林思慎说话一向小心谨慎,可却偏偏在二哥跟前威胁起烟汀的性命,本还有些犹豫的二哥这才下定决心,出手挟持了她。


    而另一头,林思慎很久之前就一直派人轮换看守烟汀的暗卫,她来此的前一日,刚刚好一个新换来的暗卫负责看守烟汀。比起其他寡语沉稳的暗卫,这人年轻了一些,也多了几分暗卫不该有的率性。


    也正是此人,被烟汀激怒拔剑,才给了烟汀机会。


    其实林思慎所做的一切,都基于烟汀对她的恨意,但凡烟汀能看开一些,释怀些,兴许就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因此对于烟汀的死,林思慎没有丝毫的愧疚,一个想要伤害她,伤害她至亲之人的人,她又为何要留情。


    不过说到底,林思慎还是间接伤害了林思略,烟汀在林思略的心中的地位极为特殊,既像两情相悦的情人,又像是相依为命的亲人。失去她对林思略来说,无疑是生拉硬拽的在心头扯走了一块肉。


    林思略失魂落魄了两日,整整两日他没说过一句话,只扯着被他俘虏的林思慎在漫无边际的深林之中穿梭,滴水不沾滴米不进。任凭林思慎如何搭话,他都没有半点反应,像是三魂七魄丢了一半。


    见他如此,林思慎心中自是愧疚的,可除去愧疚,她心中却没有丝毫懊恼悔意。


    ──────────


    在山洞内歇息了一整夜,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林思慎就被林思略给叫醒赶路。


    虽说知晓林思慎是女子后,林思略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复杂,可他仍旧没有改变主意,不管林思慎是男是女他都铁了心要押解林思慎回寮国,去换回干娘的命。


    不过比起前两日,他捆住林思慎双手的绳索还悄悄松开了些,没像昨日那般紧实,就连赶路的速度,他也有意慢了一些。


    这一路上,二人皆是一言不发,林思略是不想开口。而林思慎则是累的实在没力气,连着几日不停歇的走下去,如今她双腿像是灌了铅似得沉,脚掌是布满的血泡都被磨破了,每走一步都火辣辣的疼。


    今日走了没多久,林思略就带着林思慎又翻过了两座山头,来到了山脚下。


    山脚下两条路,一条通往前方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头,另一条则是曲折弯绕的小路,似乎是通往有人烟的地方。


    林思略自然而然的想要带着林思慎走山路,可轻轻拽了一下身后却没动静,林思略回过头看向林思慎,正待开口,却见林思慎表情严肃眉头紧蹙的仰头看着眼前的高山。


    看了没一会后,林思慎就偏头看向林思略,沉声开口道:“二哥,这条路恐怕走不得,还是改道吧。”


    林思略自然不信林思慎,眼前的高山虽然险峻,可若是能穿过就能节省不少时间,如今身后的追兵还在罗网搜山,恐怕很快就会追上来,争分夺秒之际,又怎能舍弃近道绕远途呢。


    见林思略拽了拽绳索,执意要上山,林思慎急忙提醒道:“二哥,真不是我骗你,这山名叫黑熊岭,山上盘踞着一头黑熊王。据说那黑熊王站立起足有十尺,爪牙之锋可断磐石,皮糙肉厚刀枪不入。入此山者,未有生还,几年前它曾下山觅食,一夜间便将一个村庄十几户人都咬死,都是拦腰一口咬断,极为凶残嗜血。”


    林思略闻言微微抬眼看着林思慎,语气平静,双眸却闪烁着冷厉锐利的光芒:“若是如此,岂不是正中我下怀。山中既有如此猛兽,那身后追捕之人可敢入山?”


    林思慎闻言面色愈发凝重,她字字恳切道:“二哥,我可不是危言耸听,这黑熊王不是我们区区两人就惹的起的……”


    “不必多言。”


    林思略转过身打断了林思慎的话,他往前踏去一震绳索,林思慎便踉跄了几步,不得已被拽着跟了上去。


    第336章 336


    林思略私以为, 林思慎说的那番话不过是危言耸听,其目的就是想让他改道,绕远路拖延时间, 好让追兵赶上救下自己。所以无论林思慎怎么劝说,他都执意要抄近路上山。


    也许这黑熊山上的确有黑熊盘踞, 但也绝不会像林思慎说的这般夸张。


    黑熊山高耸入云,山间林木参天枝繁叶茂, 多有凶猛野兽栖息于此, 乃是这方圆百里最高的山。平日里无人敢进山, 就算偶有猎户入山打猎, 也都要成群结伴而行, 还只敢在山腰附近徘徊不敢深入。


    林思略并不知山中险恶, 一心以为林思慎有所诡计, 也不理会她的好言相劝, 半拉半拖的将林思慎给硬拽上了山。


    因无人涉足,山上几乎没有一条像样的山道,林思略一言不发的走在前头,循着方向开路。林思慎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身上的衣裳早被划的破破烂烂, 就连苍白的面容上, 也不知被什么划出了好几道血痕,看上去颇为狼狈。


    林思慎神色极为严肃,她呼吸放缓眉头紧蹙,不时的转头四处张望,浑身上下的肌肉都绷的紧紧的,始终都保持着警惕的姿态。似乎是怕两旁的深林之中,当真有埋伏依旧的猛兽, 张着獠牙扑上来。


    山腰之下还偶尔能见野兔山麓跑跳,鸟叫虫鸣流水潺潺,颇为风光。


    可待爬过山腰后,山间逐渐被大片大片遮天盖日的密林笼罩,地上覆满了枯枝枯叶,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腐臭味,四周一片死寂,就连鸟叫虫鸣都听不见。


    林思慎是大气也不敢出,小心翼翼的跟在林思略身后,走了没多久后,她好似在空气之中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心下一惊顿感不妙,她急忙抬眸看向林思略,屏息轻声唤了句:“二哥……”


    林思略闻言回头瞥了她一眼,目光幽冷而平静,他缓缓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启唇冷冷吐出二字:“噤声。”


    林思略拉扯着林思慎往前又走了一会,而后突然止住了脚步,轻轻一拽捆着林思慎的布条,示意她跟随自己躲入一旁半人高的树丛,林思慎照做跟了进去,两人潜入了茂密的树丛之中,小心翼翼的往前移动。


    没几步后,空气之中的血腥味突然变得越来越浓。


    林思略神色不变,锐利的双眸直勾勾的穿过眼前遮挡着的枝叶,看向了不远处那一棵参天大树,那巨大的树干后,耷拉出半截正在颤动的斑纹虎尾。


    原本还以为是黑熊王,没想到撞见的竟是只大虫。


    林思慎凑了过来,自然也瞧见了那大虫的斑尾,她挑了挑眉头一扬下巴,示意林思略看向一旁地上,那一大摊还未干涸的鲜红血迹:“二哥你看那地上有血迹。”


    林思略轻轻点了点头,盯着那血迹蹙眉沉吟道:“难不成是受伤了?”


    林思慎摇了摇头,快速的瞥了眼林思略的背影,而后轻叹口气无奈道:“我听人说,近两年来黑市的虎皮,一整张能卖到五百两,使得这附近山头的大虫,都被猎户们杀了个干净。这大虫兴许是在山下被猎户打伤,窜来此处等死的吧。”


    林思略闻言也没说话,观察半晌后,缓缓从树丛之中站起身来,紧握袖中的匕首,一言不发的拉着林思慎径直向那大树后走去。


    一走近,两人果然瞧见那树后躺着一只吊睛白额的斑纹大虫,半人高七八尺长,正耷拉着脑袋枕在前爪上吐着舌头喘气。见有人走近,它也只是抬起眼皮,金黄色的竖瞳勉强转动半圈,无精打采的看上一眼。


    这大虫柔软的腹部上,有一道撕裂的血口子,此时正源源不断的往外淌血,隐约还能瞧见流出的半截肚肠。林思慎盯着大虫看了许久,试探着往它身边走了两步,大虫只是掀眼皮无神的看着她。


    因失血过多,它只能大口大口的喘息,整个身子跟着颤动,伤口也随之淌出更多的细碎的血肉。


    “当真是可怜,看来它是活不下去了。”


    林思慎缓缓伸出手,即好奇又怜悯的摸了摸它硕大毛茸茸的脑袋,触手并不如看起来那般柔软,不过质感颇为顺滑。被触碰后,大虫吃力的抬起头来,张嘴露出锋利尖锐的獠牙,无声的冲着林思慎低吼了一声,又很快失力的垂头下去。


    林思略仍旧是没有开口,他只是盯着这可怜的大虫看了两眼,而后突然伸出手,用手中的匕首快速的在大虫心窝上狠狠一刺,整个刀刃瞬间没入了大虫身体之中。


    林思略出手干净而利落,大虫只轻轻颤动了一下,然后就缓缓合上了眼,身体也逐渐僵硬没再动弹了。


    林思慎见状没有丝毫意外,只是偏头瞥了林思略一眼,伸手指了指大虫腹部的伤口,出声问道:“二哥,这大虫腹部的伤口有些奇怪,看上去不像是利器所伤,倒像是徒力撕开的。”


    林思略站起身来,与她擦身而过冷声道:“此地不宜久留。”


    林思慎轻叹了口气,跟上去继续劝道:“能徒手将一只半人高七尺长的大虫腹部生生撕开,这恐怕不是人力所能为,我们如今下山还算得及。”


    林思略没有动摇,只是目视前方蹙眉出沉声道:“从此山走,明日就能抵达凉州,待到了凉州见到主事,不出三日你就会被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到寮国都城。”


    林思慎苦笑问道:“你应当知晓,我一旦被送到寮国,会有什么下场吧?”


    林思略眼中光芒一闪,迟疑了几秒后突然说道:“我会尽力说服主事,留你在寮国做质子,你还有利用价值,主君应当会不会杀你。”


    林思慎闻言却是不以为意,她又问道:“若杀我是民心所向呢?要知我如今可是寮国君臣百姓恨之不及的人,他们恨不得将我扒皮抽筋碎尸万段。”


    林思略脚步一顿,沉默着蹙紧眉头,没有回答一个字。


    林思慎勾唇笑了笑,盯着他的背影:“二哥你扪心自问,这段日子以来,我和大哥可做过伤害你的事?不仅如此,你与烟汀几次三番想要杀我,我都未曾对你们动手,你难不成真的以为是我杀不了你?”


    林思略回头看向林思慎,幽冷的目光闪烁着复杂光亮:“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你当初就不该对我手下留情。”


    可林思慎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笃定道:“我未曾后悔过,哪怕知晓你会挟我去寮国,若再来一次我依旧不会对你动手。”


    望着林思慎那清澈的一眼就能望见底的眸子,林思略竟是第一次躲闪般偏开头去,他沉默了良久,而后在林思慎的注视下,有些犹豫道:“我若是能救出恩人,兴许……”


    话还未说完,林思略突然噤声了,他一转头看向身后远处,沉声道:“有东西在靠近。”


    林思慎闻言没说话,她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微微侧耳,果然隐约听到地上传来了细微的颤动声,离的如此远,都能让大地为之颤动,可见来者身形之大。


    林思略轻轻一拽林思慎,拉近她沉声道:“不必怕,避开应当还来得及。”


    林思慎若有所思的沉吟道:“我们留下了生人的气息,若此处是它的领地,它必定会追来。”


    林思略闻言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林思慎一眼后,突然转身背对着她,沉声道:“上来,我背你走。”


    林思慎稍稍有些许犹豫,不过很快她就俯身贴在林思略背上,手攀在他肩头。林思略将她背好,没有丝毫的停顿,就突然身子一倾,以极快的速度向一侧掠去。


    身后呼啸而过的山风将两人的气息送远,黑熊果然嗅到了生人的气息,为了保护自己的领地,它循着气息嘶吼着追逐而来,想要将入侵者撕碎。它虽身型巨大,可速度却也快的出奇,横冲直撞的嘶吼着追向林思略,它口中发出愤怒震耳欲聋的吼声,就连山腰下的野兽听闻,都慌不择路的想要躲藏起来。


    林思慎靠在林思略背上,蹙眉回身一看,竟是看到了那横冲直撞追来的黑熊一跃而出,突然就出现在了眼前。见状,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叹道:“这黑熊好生厉害,竟快追上来了。”


    林思略微微一偏头,眼角余光也瞥见了身后远处那骇人的巨大黑影,不过他没有丝毫慌乱,只平静的开口道:“抓稳。”


    话音一落,林思略就一跃而起,脚尖在树干上一点膝盖随之曲下,再猛然往前一蹬,身型瞬间往前飘远了数十丈。就这么几个呼吸间,就将追来的黑熊落在了身后。


    只不过还不等林思慎缓一口气,她便觉得身后传来一阵破空声,她缓缓一回头就瞥见一颗足有她脑袋大的石头,正对着林思略要落在树干上的左腿,猎猎破空直飞而来。


    是那黑熊见追不上林思略,竟是举起了地上的一块石头,对准了林思略的腿丢了过来。


    林思略背着林思慎,又还未落地,压根就避不开,林思慎见状来不及多想,急忙伸手在林思略肩背上猛然一推,自己则是往一旁一滚,手心转一片鱼骨划出,割开了布条的一道口子,而后立即被撕断。


    而林思略被林思慎推了一把,借力快一步踩在树干上一跃飞起,几乎瞬息之后,他落脚的树干就被狮子猛然击断,石子从他脚边堪堪擦过,击中了他前方的一棵大树,竟是将树干都击穿了,又飞了很远才终于落地。


    林思慎虽然最后一刻解开了束缚,可落地的速度太快,才在半空一转身她就迎面当胸撞在了一截树干上,只听咔擦一声脆响,她脸色瞬间惨白,神色痛苦的跌落在地。


    林思略没想到那黑熊竟如此狡猾聪慧,待他踩在一棵树上停下步子转身之际,正巧看到林思慎痛苦的捂着胸口跌落在地。


    林思慎跪坐在地上,痛苦而绝望的匆匆抬眸看向他,红的有些异样的薄唇轻轻张合,似乎无声的吐出了几个字。


    二哥快走。


    林思略眼神微微一闪,没有丝毫犹豫的急身向林思慎掠去,与此同时那黑熊也早就扑来过来,它甚至要比林思略还要快的冲到林思慎跟前,它嘶吼着露出獠牙和布满伤疤的面颊,足有一人腰身粗细的后掌高高抬起,向着林思慎重重的踩去。


    林思慎无力的扑倒在地,清澈明亮的眸子一点一点的黯然下去,她头顶便是黑熊巨大的前掌,带着呼啸的劲风,毫不留情的踩向她的头颅。这可是连石头都能踩的粉碎的熊掌,更何况林思慎的脑袋。


    林思慎已经躲避不开了,她俯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抬眸望着林思略,仿佛带着一丝委屈和痛苦,以及……一丝期盼的光亮。


    而后一声巨响,黑熊脚掌重重落地,它嘶吼着站起身来,挑衅般盯着林思略。


    眼见此景,林思略只觉心跳骤然停下,一种难以言喻的割裂刺痛感袭上心头,他漆黑冷厉的眸子充血般瞬间涨红,喉咙中发出野兽般嘶吼声。


    他也说不上来为何,只是突然觉着很害怕,仿佛是源自心底源自骨髓的深深痛感,将他整颗心撕开的四分五裂。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又是新的一年,然而我还是没有完结…


    真的谢谢你们这么耐心的等我,我事情也忙的差不多了,之后都可以更新了呢!我不会辜负你们的等待!


    还是就是,现在的我认为最好的祝福,就是祝你们身体健康,所以我要祝你们每一个人都生龙活虎健健康康。还有还有,我还要祝你们都能找到对的那个人,每天陪ta看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和傍晚的最后一抹余晖,顺心如意·安心长乐~


    第337章 337


    从林思慎被掳走那日始, 至今也有整整七日了。


    未免家人担忧起疑,林思韬第二日还特意回府一趟,在林将军和柳卿云跟前扯谎,说是与林思慎一同出门踏青时, 撞上了一位昔日与林思慎关系极好的旧友, 那人家中遭官司落了难, 正要去京城寻林思慎帮忙。


    正巧撞上又事出紧急, 林思慎也来不及回府请辞,就托林思韬回去与府中长辈支会一声,自己则与那人匆匆赶去了庆州。还说此去短则四五日, 长则半月, 府中事就托大哥照看,朝中事则托父亲代理。


    虽说林思慎不知从哪冒出来了一个似交甚好的旧友, 不禁让柳倾云有些怀疑, 不过她更加相信林思韬不会扯谎, 因此短暂的疑虑过后,她很快就相信了林思韬的说辞,没再追问过林思慎的行踪。


    虽然瞒过了家中人, 可林思韬却是度日如年, 他成日焦头烂额, 犹如那热锅上的蚂蚁。


    从知晓林思略的存在起,林思慎就和林思韬隐晦的提起过罗网, 并且将罗网的一部分调度权交给了林思韬, 因此林思韬已经能在暗中调动一部分的罗网下属,


    这七日来,林思韬不停的增派人手对林思略围追堵截,可都没有寻到林思略和林思慎的踪迹, 而且他一直带着林思慎穿梭在荒山野岭,罗网在各地散布下的眼线压根派不上用场。


    林思韬求助过沈顷绾,从沈顷绾口中得知林思慎可能是有意被林思略掳走,目的就是为了与林思略独处,设计将林思略劝服。可就算如此,林思韬也依旧放心不下林思慎。


    其实林思慎布下的局并不复杂,可所有的关键点都在林思略身上,若是林思略真的铁了心,任凭林思慎如何劝说示好,他都不为所动,那林思慎岂不是就有了危险。


    一直等到了第七日,林思韬还是没有收到他们二人的消息,他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实在等不下去,不得已只能再次登门求见沈顷绾,期望能说服她出手找回林思慎。


    待林思韬急匆匆赶到王府时,九王爷正好不在府中,九王爷不在就无人阻拦,他轻而易举的就见到了沈顷绾。


    一如上次,林思韬没在厅堂等多久,一袭白衣清冷无双的沈顷绾就飘然而至,她似一阵青烟徐徐而至,上一瞬还远在天边,下一瞬就近在眼前,那绝世的姿容风骨,犹如是方才降世的九天玄女。


    短暂的出神后,待林思韬回过神来,沈顷绾就已经出现在他身前几步远站定,清冽潋滟的一双秋水剪瞳正定定的望着他,风平浪静间又好似掀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林思韬心下一颤,不知为何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他默默将头便开去,轻咳一声道:“郡主,我此次前来……”


    “大哥不必多说,我知晓大哥此行来意。”


    他话还未说完,沈顷绾就缓缓抬手打断了他,如凝脂般白皙剔透的指尖无声划过半空,合指轻轻一捻,又很快垂下收于袖中。


    林思韬怔了怔,有些诧异的抬眸看向沈顷绾,他明显的察觉到了沈顷绾与上回见他时的区别,比起上回的风轻云淡波澜不惊,沈顷绾今日似乎显而易见的表露出了……不悦和焦虑。


    沈顷绾没等林思韬开口,只是垂下眉眼自顾自的轻启檀口道:“算来今日已是第八日了。”


    ────────


    林思略是眼睁睁的看着那巨大无比的黑熊王抬起前掌,恶狠狠的拍向林思慎的头,它的前掌就几乎有林思慎的脑袋大,那般力道拍下去,恐怕林思慎的头骨都会被踩碎。


    伴随着一声闷响,黑熊王的前掌重重拍下,仿佛脚下的土地都随之一颤。


    林思略没有看清林思慎的身影,只看到了黑熊王抬起前掌时,地上那一闪而过的白色沾血的衣角,他脑子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头炸开,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黑熊王一掌拍下后,掀起眼皮恶狠狠的盯着林思略,挑衅的张开嘴嘶吼了一声,而后就横冲直撞的径直冲着林思略冲了过来,足有人脑袋大小的熊掌,卷起阵阵疾风胡乱的冲着林思略挥来。


    林思慎的身影彻底的被黑熊王遮挡住了,看不见丝毫,林思略收回目光缓缓垂下双眸,颤抖的指尖一点一点的收拢,死死的握住了手中的匕首,不躲不避的站在黑熊王的正前方。


    这黑熊王就像是古书之中记载的妖兽,不仅体型比寻常见到的黑熊大的多,爪牙也更加锋利,它甚至知晓自己追不到林思略,投石想要砸断林思略的腿,这样就能让林思略停下来。若不是紧要关头,林思慎及时将林思略推开,恐怕林思略还真避不开那石头。


    可见这黑熊并不是空有凶残蛮力的野兽,倒还有几分似人的聪慧机敏。


    黑熊王的身影遮天蔽日,高高立起的那一掌犹如千斤巨石砸来,径直对着林思略拍来,就在黑熊王快要拍中林思略的那一瞬,站立不动的林思略突然猛的一抬头,他那双深邃漆黑的眸子竟是充血般猩红,他犹如被激怒的野兽,嗜血而凶狠的一眼直勾勾望向了黑熊王。


    林思略的身影就那么轻轻一动,就瞬间从黑熊王的眼皮底下消失,黑熊王一掌重重的的拍在地上,被震飞的石子和断枝迸射而出。


    一掌拍空,黑熊王觉着背上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蹭了一下,它猛然一转身双掌向后挥去,果然林思略正在它身后,脚尖轻轻在它挥来的熊掌上借力一踏,整个身子跃然而上,落在了黑熊王的脑袋上。


    林思略才一落定,手中的匕首就一旋,高高在黑熊王头顶举起,没有丝毫犹豫的狠狠刺下,匕首落下的瞬间,林思略深吸一口气,右掌用了十份力道,重重的拍在握着匕首的左拳上,匕首借力破开黑熊王坚硬的皮毛,刺入了血肉之中。


    锋利的匕首刺破了黑熊王的头颅,可却只没入了半截匕首,压根没没伤到它要害。


    黑熊王吃痛下仰头嘶嚎,不停的晃着脑袋,林思略无力站稳,又见黑熊王抬掌向头顶挥来,只能跃身躲开落在了一旁的树芽上。


    虽然林思略的速度比黑熊王快,可黑熊王的皮毛太过坚硬厚重,小小的匕首根本划不破刺不开,狂躁之下的黑熊王又像是疯了一样追着林思略,就连林思略落脚的大树,都通通被它给扫断了,开出了一条大道。


    既然匕首伤不到黑熊王,那林思略就只能借用外力才能除掉它,他不停的往前躲避,直到被一处断崖挡住了前路,才不得已停了下来。受了伤的黑熊王焦躁愤怒,它不打算放过林思略,哪怕已经追到了悬崖边,它也不肯离去,不停的在林思略跟前来回嘶吼踱步。


    林思略看出黑熊王很惧怕断崖,他没有借助断崖逃命,而是反其道而行竟又自投罗网的冲向黑熊王,他在黑熊王挥舞的双掌獠牙间跳跃,手中的匕首不断的划过黑熊王的身体,虽然没有留下伤,却也惹的黑熊王暴怒异常。


    最后趁着黑熊王有些乏力的空隙,林思略瞅准机会高高跃起,将手中的匕首狠狠的刺进了黑熊王的左眼,这回可不再是挠痒痒。匕首刺入黑熊王眼球,黑熊王发出整天的嘶吼,更加发狂的想要杀了林思略。


    借着黑熊王受伤的左眼有视线盲区,快要精疲力尽的林思略终于有了机会,他假意跃起逃跑,将黑熊王引到了断崖边缘。


    断崖土质松软,压根承受不住黑熊王的重量,瞬间泥土沙石崩塌倾泻,就在黑熊王一掌拍在林思略胸口时,它也一脚踏空,发出惊慌失措的哀嚎,与被一掌打的昏迷吐血的林思略一同掉入深不见底的崖底。


    林思略是被活活痛醒的,他迷迷糊糊一睁眼,就发现自己正被断崖外一块凸出的石头托住了半边身子,勉强没有掉下悬崖。胸口处的剧痛让他没有力气去动弹,眼前是陡峭的断崖,身下是不见底的深渊,他就被这么活活吊在中间,上不去下不来。


    胸口太疼了,仿佛骨头痛痛断开了,就连五脏六腑都被挤破了,林思略每吸进去的一口气,吐出来的都是血沫。


    这个时候林思略才终于冷静了下来,他脑海之中是深深的困惑,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黑熊王真的杀死了林思慎,他也只是少了一个能换回干娘的筹码罢了,为什么他要拼着两败俱伤的地步去杀黑熊王?


    那时他究竟在想些什么,既然让他忘了干娘,忘了烟汀临死的嘱托,豁出性命去……跟一只熊拼命。若是他死在这了,干娘谁能去救,林思略心中悔恨莫及,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中了什么邪。


    正当林思略满心悔恨不甘时,耳畔突然隐隐听到了林思慎的声音,轻轻的从头顶飘来。


    林思略轻咳一声吐出两口血,勉勉强强打起精神仰起头来,朦胧不清暗淡无光的眸中,逐渐倒映出断崖上,那个伸长脖子慢慢探出来的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338章 338


    林思略迷迷糊糊望着断崖边探头探脑的林思慎, 黯淡的眸子微微一亮,心底先是涌上了一阵欢欣,他也没细想林思慎是如何躲过黑熊王那致命一掌, 而是张了张嘴, 勉强从齿缝中挤出了几个字:"你……没死"


    “二哥你等着,我这就想法子来救你。”


    林思慎压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只是脸色惨白的盯着林思略摇摇欲坠的身子,匆匆忙忙说了一声就又缩了回去。


    林思略昏昏沉沉的挂在断崖上等了许久,林思慎一直没有再出现, 他紧绷着的身子一点一点的泄力,几乎没有力气再支撑下去了。


    就在林思略阖上眼,脑袋一耷拉, 整个身子偏向一旁不见底的深渊,几乎快要滚下去的时候, 断崖上突然垂下了一根藤蔓, 缓慢的往他身旁落来。


    消失了好一阵的林思慎又探出头来, 焦急的冲着他喊道:“二哥,你快将藤蔓绑在身上,我拉你上来。”


    林思略缓缓掀开眼皮,抬手抓住了藤蔓的一端,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它系在腰上,勉强打上死结后, 他终于失去意识脑袋一歪,重伤昏死了过去。


    虽然林思慎还活着, 可她身上的伤不比林思略轻多少,身上的肋骨也断了好几根,压根就使不出多少力气。


    她是忍着胸口腰腹上的剧痛, 将藤蔓绑在自己腰上,然后绕过断崖旁的一块大石头,疼的差点咬碎了一口牙,一点一点的将林思略给拽了上来。


    等将林思略拽上来后,她跌跌撞撞的走了过去,还没等把林思略拖远一些,就一个趔趄扑倒在林思略身旁,跟着昏死了过去。


    两人就这么头靠着头躺在断崖边,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若是此时爬出一头猛兽,恐怕他们两人就成了唾手可得的盘中餐。不过他们二人运气也算不错,一直到天色暗下,身旁都没有野兽出没徘徊。


    天黑之后,断崖上的冷风阵阵刮过,林思慎是生生被冻醒的,她昏昏沉沉的一睁眼,下意识的就急忙偏头看了一眼,待看到林思略完好无损的躺在身旁,她这才长舒了口气安下心来。


    山风寒冷,林思慎早就被吹的头疼眼花,想来林思略也是如此,受了重伤的二人总不能就这么躺在断崖上吹风。


    林思慎勉强爬了起来在附近找了一圈,寻了一个干燥的小山洞,又捡了些枯枝,回去把林思略给拖了过去。


    拖行林思略时,林思慎又踉跄着摔倒了,林思略滚到了旁,脑袋磕在了树上,系在发间的细绳断裂,面上的银色铁面具应声跌落一旁,露出了林思略那张伤痕累累的面庞。


    林思略紧蹙眉头,常年不见光的脸庞苍白的有些病态,原本俊秀的面上层层叠叠的布满伤疤,唇角下巴上沾满血迹,粗看一眼的确有些骇人。


    可林思慎看了只觉心疼又怜惜,她蹲下身盯着林思略看了许久,长叹了口气后,默默替他把面具戴上了。


    等林思略醒来后,林思慎已经安置好了一切,不仅点燃了篝火取暖,还去摘了些野果放在他身旁,等他醒来后充饥。


    这次林思慎也算是舍命救了他一回,且不论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就是看在此次的情分上,林思略也不好翻脸不认人。


    再者说,他如今的伤比林思慎还要重,若是林思慎有心逃走,他也无力将林思慎抓回来。


    火光倒映在林思慎的脸上忽明忽暗,林思略强撑着身子坐好,迟疑许久后,沉声开口问了句:“你为何不乘机逃走?”


    林思慎闻言抬起头来,一脸惊讶的反问:“我为何要逃走?”


    林思略眉头紧蹙,出声提醒道:“你可别忘了,我掳走你是要带你去寮国。”


    林思慎笑了笑,她捂着腰满脸狼狈,漆黑的眸子却闪烁着欣慰的光亮:“可你救了我,不是么?”


    林思略诧异的盯着她看了半晌:“我救了你?今日分明是你救了我。”


    林思慎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反正我们是亲兄弟,打断了骨头连着筋,何必纠缠于谁救了谁,只要都平安无事就足够了。”


    林思略眼中满是复杂,他垂下眸子迟疑了许久,而后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抬手一拂袖道:“你走吧。”


    林思慎闻言怔了怔:“我去哪?”


    林思略疲惫的闭上眼,无声的长叹了口气,语气平静道:“回京城,回你的将军府,不必再管我。”


    林思慎笑着摇了摇头,目光坚毅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不会走的,就算要回去,我也会带你回去。就算你此生都想不起自己的身份,你也永远是我的二哥。”


    林思略有些迟疑,他望着林思慎,冰冷的眸子似乎闪过一道柔光:“过去的我是真的记不起来了,兴许我的确是你的二哥,可我毕竟还有未了之事,若此次我能从寮国活着回来,也许…”


    从发现林思慎是女子,心中对她多了几分敬佩和怜惜,再到林思慎舍命相救,这相处的短短数日,林思略已经无法再欺骗自己,林思慎对他是别有用心。


    能如此待真心他,可见林思慎是真的将他当做了血脉相连的兄弟。林思略不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他不可能不会为之动容。


    见林思略态度有所软化,林思慎趁热打铁道:“二哥,既然我们是兄弟,那你的事亦就是我的事,祁婆婆救了你,是于将军府有大恩,我们是不会置之不理的。”


    “你…”


    没想到林思慎连干娘的姓氏都知晓,林思略震惊之余还有些叹息,他深深的看了林思慎一眼,由衷道:“我倒不得不佩服你的本事,原来你果真早就将我在寮国的底细摸的一清二楚。”


    林思慎摇了摇头,诚心恳切道:“二哥,凭借一己之力,你恐怕救不回祁婆婆,不如让我来帮你吧。你先留在晋国养伤,待你伤好之后,我会派人与你同去寮国,若你仍是不放心,我便亲自随你前去,设法救出祁婆婆。”


    林思略没有答话,他只是默默的望着林思慎,眼中闪烁着复杂的神色,似乎正在思量着是否全然信任林思慎。


    林思慎一言不发的等待着,直到远处亮起零星的火光,打断了林思略的思绪。


    有人正在靠近此处。


    林思略本能的想要站起身躲藏起来,林思慎回头看了一眼,面上露出了期盼欣喜的笑意,她急忙出声拦住了林思略:“二哥不必惊慌,是她来了。”


    林思略忍痛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看向远处的火光,开口问了句:“他?你是说你大哥他们寻来了?”


    林思慎闻言笑而不语,她跟着站起身来,望去的眸中闪烁着点点亮光。


    没一会后,一道白色的身影突然自远处一闪而过,踏着清风自月下翩然而来。


    林思慎脸上的笑意愈发明媚,清亮的眸子弯成了月牙,她直勾勾的望着那道白影,慢慢勾起唇角柔声笑道:“若是大哥,恐怕没那么快寻到我们,来人是郡主。”


    林思略闻言眉头紧蹙,想起林思慎是女子,她似乎又与沈顷婠的关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因为心下疑虑不止,又不知该做何想,便托口而出道:“青阳郡主?看来你们还真是…姐妹情深。”


    林思慎神色一怔,一时竟不知该不该笑,她抿了抿唇轻咳一声,望向林思略的神色有些怪异,她似笑非笑的点头称是:“我与郡主,倒的确是…姐妹情深。”


    正说话的功夫,沈顷婠就自天边翩然而至,雪白的衣袂在月光下在清风中猎猎作响,轻飘飘的落在两人跟前。


    沈顷婠才一落地,林思慎就捂着腰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面上的惊喜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郡主。”


    可沈顷婠抬眸淡淡瞥了她一眼,脚尖一旋竟是侧身避开了她,撇下她在一旁,反倒径直走向了林思略。


    林思慎笑脸相迎却扑了个空,她笑意僵在脸上,转头一脸茫然不解的看向沈顷婠的背影。


    沈顷婠走到林思略跟前,抬手扣住他的手腕,不等他挣脱,便勾起唇角礼貌一笑柔声道:“得罪了,容我先替公子诊脉。”


    林思略摸不着头脑的看了沈顷婠一眼,到底是没抽回手,只是一抬眸眼角余光就瞥见一旁的林思慎正耷拉着眼皮,正一脸茫然委屈的盯着沈顷婠。


    林思慎见沈顷婠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心下又慌又乱,她犹犹豫豫的小步挪到沈顷婠身旁,捂着腰弱弱开口道:“郡主,我…我也受伤了。”


    沈顷婠没理会她,替林思略把完脉后,就收回手,柔声开口道:“公子虽外伤较为严重,可断骨似乎迫及脏器,需要尽快救治。”


    林思慎小心翼翼的将手递到沈顷婠跟前,轻声唤了句:“郡主,你也替我把脉吧,我胸口实在疼的厉…”


    她话还未说完,沈顷婠就一拂袖,负手幽幽瞥了她一眼,语气平淡的自口中吐出四个字:“那便忍着。”


    作者有话要说:  针不戳啊针不戳…


    第339章 339


    夜风清寒, 架起的篝火被风吹拂的忽明忽暗,林思略双拳紧握的坐在篝火旁的石块上,火光映照在他面上那银铁打造的面具上,正徐徐舞动。而他面具后的眉头, 早已紧紧蹙起, 露出的一双冷厉深邃的眸子, 此时也正闪烁着一丝不安和困惑。


    正当此时, 一只白皙修长的纤纤玉手自他肩头掠过,如葱白般细嫩的指尖拈着林思略沾满血迹的领口,轻轻一扯开露出了他脖颈上的血痕, 那是在断崖上, 被尖石刮出的伤口,血迹早已凝结了。


    “公子脖颈上的伤, 需用药水先冲洗一遍, 再另行敷药包扎。”


    女子清冷的声线, 犹如清晨叶尖上滚动的一滴凝露,徐徐滴落在清雾缭绕的湖面,带着干净悦耳的余韵在耳畔飘过。


    林思略眸中闪过一丝困惑, 缓缓抬眸瞥向了一旁, 那道白衣胜雪纤尘不染的身影, 只见沈顷绾正施施然立于他身旁,微微阖眸俯身, 清冽的眸子凝望着他脖颈上的伤。


    凉风吹拂过伤口, 微微有些刺痛,林思略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收回目光转而望向了正对面的林思慎。


    隔着火光,林思慎正耷拉着脑袋, 双手紧紧攥着袖角,神情是既委屈又忐忑,她不时的抬眸看沈顷绾一眼,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但一句话不说,又垂头丧气的低下头去。


    从沈顷绾出现起,林思慎好几次可怜巴巴的凑上前来讨好搭话,可沈顷绾却对她爱答不理,除了一句让她忍着痛外,就没再搭理过她只言片语。反倒是对林思略颇为关切,不仅替他把了脉,好似乎打算替他包扎伤口。


    其实林思慎倒也明白,沈顷绾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心中有气,这才刻意冷落她。


    不过尽管如此,林思慎还是忍不住心头泛酸,她就是见不得沈顷绾待旁人如此温柔体贴,哪怕这人是她的亲二哥,她也觉着心里像是不停的被什么东西抓挠,怎么都不痛快。


    林思略也看出林思慎和沈顷绾之间的不对劲,再加之他向来抗拒旁人亲近,因此没等沈顷绾出手替他清洗伤口,他就迅速的站起身来,往后撤开了两步,伸手拽了拽衣领将脖颈遮掩住,冲着沈顷绾阖首示意,沉声道:“在下谢过郡主殿下好意,正所谓男女授受不亲,不过是小小皮外伤而已,就不劳郡主殿下费心了。”


    说完,林思略又瞥了林思慎一眼,垂头轻咳一声道:”依在下看,林公子身上的伤势更加紧要,郡主殿下还是先替她疗伤吧。”


    林思慎闻言眸子一亮,没有丝毫的犹豫,抓准了机会就眼泛泪光的扶着胸口,一脸委屈可怜的盯着沈顷绾,一小步一小步的挪到她身旁:“郡主,我好似断了好几根骨头,胸口正疼的厉害,你……你就不替我瞧瞧么?”


    沈顷绾掀眸瞥了她一眼,纤弱的薄唇勾起,一抹浅笑未经眼底,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嗔怒,戏谑开口道:“墨竹姑娘稍后便到,公子不是由小自大,无论大病小病都是墨竹姑娘亲手照料?我若接替了墨竹姑娘,只怕林公子不习惯。”


    好端端的,怎么这话突然又扯到了墨竹身上?


    林思慎满脸疑惑的盯着沈顷绾,还不待开口,便见沈顷绾徐徐一拂袖,负手似笑非笑的望着她,自口中轻飘飘的吐出了一句话:“我虽是林公子的好姐妹,可墨竹姑娘却是公子的亲姐妹。”


    此话一出,林思慎面上神色当即僵住了,她忍不住在心中暗暗腹议,沈顷绾这耳朵还真是比狗耳朵还厉害,隔的远声音又小,就这般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林思慎自知自己有错,也不敢开口说话,有林思略在她也不好说什么,生怕越说越惹沈顷绾生气。


    她所幸一句话也不说,悄摸又往沈顷绾身旁凑近了一些,趁着林思略在身后看不清自己的小动作,她欲言又止的伸手轻轻攥住了沈顷绾的袖角,哄着眼眶委屈巴巴的撇着唇角,另一只手指尖一抬,正对准胸口,轻轻张了张嘴,无声的吐出了一个痛字。


    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消失了整整七日,若不是沈顷绾一直在暗中关注着林思慎的一举一动,怕不是连林思慎的动向都一无所知。替她茶不思饭不想的担忧了好几日,好不容易打定主意来寻她,就瞧见她又将自己折腾的满身伤,还正巧听见她自称与自己是姐妹。


    沈顷绾怒气不消的紧蹙黛眉,清冷的目光自被林思慎握紧的袖角而起,划过她那布满血污微微佝偻着胸口,短暂停留后又向上望去,最终落在了林思慎那张苍白虚弱的脸蛋上。


    也不知林思慎是真心还是装可怜,她的眸子里还真有泪花在打转,轻轻一眨眼,还有细碎的泪珠沾上睫毛。


    眼见她这副模样,沈顷绾心中的忿怒气恼,几乎在瞬间就消散而去,面上的清冷神情也逐渐退去,藏匿在眼底的担忧和怜惜浮出。沈顷绾无奈的轻叹了口气,不过到底还是有些不悦,她咬了咬贝齿,曲指高高抬起。


    就在林思慎缩起脑袋,慌张的闭上眼的同时,沈顷绾的指膝落在她额头,如蜻蜓点水般柔柔一敲。


    林思慎还来不及欣喜,就听耳畔传来沈顷绾一声好气又好笑的嗔怪:“你呀,我真是拿你没法子。”


    沈顷绾那满是无奈又带着一丝宠溺的话语,不知怎么突然猛的撞进了林思慎脑中心中,哄的一声她的脑子好像变得空白了,心中暖暖的柔柔的,还似乎有一丝得意忘形的飘飘然之感,这种感觉很……熟悉。


    林思慎有些呆住了,她出神的望着沈顷绾,只觉心底有一股呼之欲出的悸动和雀跃,就快要钻出来了。


    正待林思慎忍不住开口想要问些什么之际,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沉重的脚步声,而后火光将周遭照亮,在林思韬的领头下,一行十几人的队伍,出现在眼前。


    林思韬举着火把,首先从树林之中钻了出来,看到林思慎的那一刻,他双眼一亮欣喜若狂的快步走了过来,一把将林思慎从沈顷绾跟前抓了过去,见林思慎面色苍白忍疼捂着胸口,紧紧皱起眉头后,他这才意识林思慎受了伤。他急忙松开手,上下打量了林思慎几眼,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在场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林思韬就突然丢下了火把,转头扑到了林思略跟前,因愤怒而止不住的浑身颤抖,他死死的盯着林思略的双眼,握紧拳头似乎想要一拳砸在林思略脸上,可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冲动,转而抬手揪住了他的领口,怒其不争道:“你……你这混蛋,你可知你险些铸下大错。”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晚安。


    第340章 340


    林思韬揪着林思略衣领的手一点一点的攥紧, 将他勒的有些喘不过气来,林思韬的双眼因愤怒而泛红,咬紧牙关一字一句的质问道:“你为何就不能信任我与慎儿, 你为何要一意孤行?你就非要将自己和慎儿害死,才肯罢休?”


    面对着满腔怒火质问的林思韬,林思略神色复杂的微微张了张嘴, 却又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默默的将头偏开,似乎并不打算开口解释。


    见他这幅模样,林思韬愈发恼怒了, 可他也知道林思略是失忆了, 压根就想不起自己的身份,其实真要怪罪,也怪罪不到他的头上,也只能叹一声造化弄人。


    林思韬恨的不是林思略,他恨的是自己,他恨自己没有好好保护林思慎,也恨自己与林思略相处的这些日子来,没有唤醒林思略的记忆。明明他们该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是在娘胎里就形影不离的同胞兄弟,为何现在却沦落到这等田地。


    除开愤怒外, 林思略心中积攒更多的是无奈和不甘, 那些负面情绪在此刻一股脑的涌了出来, 迫切的想要找到出口发泄。


    不过再怎么怒火中烧,林思韬也不会对林思略动手,他一把松开了林思略。咬紧牙关握紧了拳头,大喝一声, 对着身旁的一颗大树泄愤般举拳砸去。


    拳头裹挟着劲风,如一道奔腾的闪电,用尽全力狠狠砸去。眼前一道黑影突然一掠而过挡在了前方,林思韬还来不及收力,就一拳砸了出去。


    一声闷哼响起,拳头打中的不是坚硬的树干,而是切切实实的血肉之躯。


    林思韬有些呆滞茫然的望着眼前的林思略,望着从他面具后缓缓淌出的血痕,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远处的林思慎见此变故,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急忙快步掠至二人身前,出手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林思略,抬手迅速的封住了他的心脉,既痛惜又有些无语凝噎:“二哥你你这是何苦?”


    林思略胸口一阵剧痛难忍,眼前更是阵阵发黑,他喘息着吐出两口鲜血,勉强的抬眸望着一脸错愕的林思韬,一字一句道:“是我辜负了你,这是我该受的惩罚。”


    林思略心中既有愧疚,可见林思韬这段时日来并非是一无所获的,想必他定是触动了林思略,所以林思略才会说出此番话。


    林思韬闻言,眼中的迷茫迅速散去,旋即亮了起来。他急忙蹲在林思略身前,自责又心疼的握紧了他的手,转头便冲着不远处正环臂围观的沈顷绾急切喊道:“郡主,还请郡主出手救治我二弟。”


    倒终于想起还有自己在了,沈顷绾黛眉微微一挑,不紧不慢的缓步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凑作一团的三人,似笑非笑的在扫了他们一眼,最后目光落在林思慎脸上,望着她轻启檀口,意味深长道:“你们倒真不愧是亲兄弟。”


    三人闻言不约而同的望着沈顷绾,目光皆是诧异和迷惘,显然他们并不知晓为何沈顷绾会在此时,没头没尾的感叹了这么了一句。


    不过沈顷绾也没管他们到底懂不懂,俯身替林思略把过脉象后,不过眨眼功夫她就站起身来,瞥了林思慎一眼道:“好在他左手力道不重,寻个僻静的地方,我开些药方,只需好好调养一段时日便可。”


    说话间,林思略已经支撑不住昏死了过去,不过有沈顷绾的话,林思韬和林思慎心底都松了口气,也没过多担忧。


    林思慎捂着胸口缓缓站了起来,望着一旁背对着自己的沈顷绾,眼神闪烁的咬了咬薄唇,转头看着林思韬轻声嘱咐道:“大哥,二哥身上的伤势不能耽搁,你还是先将二哥带回去安置,让他安心养好伤。若还有什么事,咱们回去再商议。”


    林思韬点了点头,他一把将林思略背起,打算自己亲自把林思略背下山。


    林思慎见状冲着一旁举着火把的手下使了个眼神,示意他们去帮林思韬,手下心领神会上前帮手,可林思韬却爻辞婉拒,非要亲力亲为的背着林思略。


    林思慎也没办法,只能随他去,不过她也嘱咐手下一定要好生护送他们二人回去。


    林思韬这才听出林思慎似乎并不打算与自己一同走,他转头疑惑的望着林思慎,开口问道:“慎儿,难道你不打算与我们一同走?”


    林思慎轻咳了一声,摇了摇头道:“我与郡主还有话要说,就不与你们同路,不过大哥不必担心,我们稍后就会赶上。”


    林思韬瞬间了然,他点了点头道:“那好,一会下山后,我会让人在山下留一驾马车,你们到时让车夫驾车从官道回京城。”


    互相交代嘱咐过后,林思慎便与林思韬道了别,可林思韬往前没走几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看着林思慎,欲言又止的偷偷瞥了沈顷绾一眼,走到她身旁低声耳语道:“慎儿,你也的确该好好谢过郡主,今日为了寻你,郡主可是滴水未进粒米未沾呐,此生能得郡主青睐,实是你的福分。”


    说罢,林思韬便与沈顷绾道别,带着林思略和一众人下山去了。


    林思韬说的那一席话林思慎记在心头,待林思韬离开后,她急忙转头看向沈顷绾,却见沈顷绾正站在高篝火旁背对着她,只留一道清影。


    四周恢复了寂静,只有篝火还在噼里啪啦的燃烧着。


    林思慎捂着胸口轻咳了一声,缓步走到沈顷绾身后,心中既愧疚又疼惜,她望着沈顷绾的背影,欲言又止的开口唤了一声:“郡主。”


    沈顷绾闻言转过身来,神色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白皙精致的面容在微弱火光的一映衬下,似乎增添了一丝淡淡的温柔。


    她漫不经心的瞥了林思慎一眼,不待林思慎开口问,就轻启薄唇悠悠道:“今早起身时,我已用过早膳。”


    此话一出,林思慎便心中便忍不住的发紧,她上前一步走到沈顷绾面前,轻声问道:“那午膳和晚膳呢?”


    沈顷绾语气平静的解释道:“干粮不合胃口。”


    林思慎鼻子一酸,她咬着唇又问道:“那清水呢?难不成也不合胃口?”


    沈顷绾闻言黛眉轻轻一蹙,没再解释什么了,其实这两日她不仅没有用膳,甚至都没有好好歇息过,心中一直担忧着林思慎的安危,生怕林思略真的狠心对她下手。


    林思慎直勾勾的望着沈顷绾,眼眶微微泛红,心中又是愧疚又是疼惜,她出其不意的上前一步,伸手便将沈顷绾圈入了怀中,将头埋在了沈顷绾肩头,闷声道:“都是我的错,又让郡主受累了。”


    温热而熟悉的身躯紧贴,仿佛洗净了满身的疲惫,沈顷绾神色缓和了些许,她抬起手来想要圈住林思慎的腰肢,可下一秒她就想起林思慎身上还有伤,便又默默收回了手。


    她幽幽长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忍不住心底的委屈与恼怒:“你次次与我道歉,又次次这般做,到头来又推脱说身不由己。我并非想要怪罪你,但你每次都将自己的生死置之事外,就如同心底未曾念及我。好在你二哥尚留有余地,他若真铁了心将你带去寮国,你恐怕”


    说到这,她不忍再说下去了,话音戛然而止。


    林思慎知晓沈顷绾此时的苛责不过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她埋在沈顷绾肩头,在她脖颈上轻轻蹭了蹭,软声道:“郡主,我真的知错了。”


    沈顷绾抬起手,轻柔的理着林思慎那乱糟糟的秀发,好气又好笑的轻哼道:“你认错倒是认的快,可就是未曾改过。”


    林思慎闭上眼,沉溺在沈顷绾身上那熟悉的幽香中,心中是说不出的雀跃:“那我下回就改。”


    沈顷绾闻言黛眉紧蹙,指尖缠着林思慎的发丝轻轻一拽,语气骤然沉了下去:“听你的话外之意,是还有下回?”


    林思慎只觉头皮一紧,倒吸了一口凉气,忙不迭竖指表衷心:“没有下回了,绝没有下回了,这真的是最后一回,郡主若是不信我便在此立誓。”


    沈顷绾按下她的手,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记在心里就好,不必立誓。”


    林思慎眼珠子一转,见沈顷绾似乎没那么生气了,便拽着她的衣袖笑声奉承道:“我未曾留下暗号郡主便能寻到我,郡主不愧是这天底下神机妙算第一人。”


    沈顷绾闻言眸光一闪,抬手捏住她被火光烤的通红的耳珠,似笑非笑的反问道:“所以你大可事事瞒着我,反正我神机妙算都能猜中十之八九?”


    林思慎轻咳了一声,心中顿感不妙,她舔了舔干涩的下唇,赔笑道:“这我方才不是说过么,日后我绝不会这么做了。”


    说完不等沈顷绾开口,林思慎便又殷勤道:“不如我与郡主说说着几日发生了什么吧,郡主可知我二哥他”


    “不必了。”


    可沈顷绾却打断了她,捏者她耳珠的指尖轻轻一用力,半是戏谑的轻飘飘道:“反正我神机妙算都猜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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