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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0-290

作者:顾家七爷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281章 281


    林思慎昏昏沉沉的躺着, 意识逐渐清醒过来,她似乎听到耳畔有人在低语争吵,其中还夹杂着细微的走动声, 断断续续的听不太真切。


    不过其中有一人的声音听来极为熟悉,听起来, 像是墨竹在与人争辩着什么。


    林思慎蹙了蹙眉头,想要睁开眼来, 可眼皮却沉甸甸的耷拉着, 脑子更是乱的像一锅粥。她动弹不得的继续躺着, 好一阵后, 耳边的声音才慢慢清晰了起来。


    一个小姑娘声音带着哭腔, 气愤的质问着:“墨竹姐姐, 你说这话究竟是何意?”


    话音才落,墨竹那熟悉的声音就冷冷传来:“我说这话是何意?想来郡主心中应当清楚的很。”


    小姑娘的声音骤然尖锐了不少:“你们家公子自个儿惹的祸,凭什么脏水都往郡主身上泼。况且打伤他的是闻将军,又不是我们家郡主。”


    墨竹闻言不怒反笑,语气嘲讽道:“是么?照你这么说来, 我们公子落得如此境地,倒是她自作自受了, 与你们郡主毫无干系?”


    小姑娘似乎要被气得哭出声来,声音也跟着大了起来:“墨竹姐姐, 你怎得这般不讲道理。今日可是你们家公子找上门来要见郡主得,她自个儿身子弱晕倒了过去, 又不是郡主将她打晕。你好端端的怎么什么都怪罪到郡主头上来。”


    墨竹与那小姑娘的争吵声撞进脑子里,吵得林思慎脑袋愈发昏沉,好在不多时时,一个女子轻声呵斥住了她们。


    “够了。”


    那女子声线冷冽好听, 带着不易察觉的一丝恼怒,只掷地有声的简短二字,争吵的二人瞬间安静了下来,屋内顿时陷入了一阵沉寂。


    就这么静悄悄的过了好一阵,兰青才红着眼眶,委屈的抬眸看了沈顷绾一眼,哽咽着轻唤了一声:“郡主”


    沈顷绾淡淡瞥了墨竹一眼,轻拂衣袖头也不回道:“兰青,你先退下。”


    兰青有些不甘,可又不敢忤逆沈顷绾,抽了抽鼻子红着眼,可怜巴巴的退出了厢房。


    她走之后,除却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林思慎外,屋内就只剩下了墨竹与沈顷绾,两人相隔几步面对面站着。


    墨竹挡在床榻前,不卑不亢的抬眸直视着沈顷绾,面色冷然目光戒备。


    虽墨竹往日与沈顷绾在琉光阁也相处过几年,抬头不见低头见,可墨竹向来就不与沈顷绾有过多交集,偶尔打个照面,也只是欠身行礼。


    莫说交谈,就是独处的机会都少之又少。


    墨竹一直以来,都被林将军和柳卿云当作亲生女儿对待,可明面上到底只是林思慎的贴身侍女,与沈顷绾的身份地位相比,就如同那天地之隔。


    见到沈顷绾时,她应当躬身低眉顺目,不能直视沈顷绾面容。但她今日就这么明晃晃的挡在沈顷绾跟前,还面色不善的盯着沈顷绾。


    好在九王爷不在,若是他在,见一个婢女敢如此冒犯他的宝贝女儿,恐怕会当即叫人将墨竹脱下去杖责。


    沈顷绾负手站在墨竹身前,饶是先前被墨竹那般冒犯质问,她也丝毫不恼,神色平静的不起半点波澜。


    她一言不发的望着墨竹,施施然的缓步绕过她,往床榻边走去。


    可才走两步,墨竹便出手拦在她身前,不许她再靠近林思慎。


    沈顷绾垂眸看了眼墨竹拦在身前的手,止下脚步,轻启檀口道:“我不过是想替慎儿诊脉而已,墨竹姑娘应当知晓,我不会害她。”


    墨竹闻言却是冷冷一笑,半步也不退让的讽刺道:“郡主害得公子还少?”


    沈顷绾黛眉微蹙,她抬眸望着墨竹,分明从墨竹戒备的目光之中,瞧出了那丝恨意。只不过她仿若未见般,只轻轻一眼扫过,便望向了床榻上的林思慎。


    见她不语,墨竹又冷然道:“郡主如今与公子毫无干系,公子的事,也就不必劳烦郡主费心了。等公子好些,我自会带着公子离开。”


    墨竹的话犹如一把利刃,深深的剜在沈顷绾心上,突兀的钻心刺痛,让她脸色微微一白。她察觉自己似乎无力反驳,亦无立场反驳去墨竹的话。


    是啊,林思慎与她再无干系了,甚至已经将她忘的一干二净。现下就算墨竹挡在她身前,她都不知该以何等身份呵退墨竹。


    难不成,以郡主身份?若是这般,她又该是何等可悲可叹。


    沈顷绾缓缓退开了一步,饶是她百般隐忍克制,清冽的双眸间,仍是显露出了一丝凄然落寞。


    墨竹笔直的站在沈顷绾跟前,冷冷的望着她。


    这个清冷如九天谪仙,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郡主殿下,终究是知晓了何为苦痛。想来,她心中到底还是牵挂不舍。


    这些日子来,墨竹眼见林思慎所受的折磨,心中对沈顷绾的怨恨日积月攒。如今见沈顷绾这般,她心中竟是觉得有些痛快。


    凭什么公子为她落得如此境地,活生生的被折腾成这般孱弱多病。而沈顷绾却毫发无伤置身事外,仍是那风轻云淡高高在上的郡主殿下。


    公子将一切都忘了,可她还记着。公子可以不计较,但她偏要替公子计较。


    许是怀着这样的心思,墨竹直勾勾的盯着沈顷绾,一字一句道:“郡主若真心替公子着想,就不该再来打搅公子。郡主可知,公子养伤的这些日子,虽的确难受了些,可她却过的比以往开心畅快多了。”


    沈顷绾闻言身子一颤,她隐忍着心中的痛楚,神色逐渐趋于平静淡漠,只是面上的苍白却未曾恢复半点血色。


    长久以为倨傲清冷的性子,让沈顷绾难以容忍在旁人面前显露出心中所想,哪怕在林思慎面前,她也始终克制隐忍着,更何况墨竹。


    她洞察人性,又怎会察觉不出墨竹刻意说这番话的意图。


    沈顷绾眸光一敛,挺直的背脊犹如一根快要绷断的弓弦,她居高临下的淡淡瞥了墨竹一眼,冷淡的自口中吐出两个字:“是么?”


    墨竹眼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亮,她眼也不眨的盯着沈顷绾,启唇幽幽道:“自然,公子早便与我说过,若是未曾遇见郡主,她应当不会活得这般身不由己患得患失。”


    此话一出,沈顷绾的神色似乎有那么一瞬的失神,苍白的面色也愈发单薄,一股寒意侵入她体内,让她遍体冰凉,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墨竹的话就犹如用一把利刃,生生破开沈顷绾的心口,冰冷锋利的刀尖,一点一点的挑开皮肉,刺入心脏搅的血肉模糊。


    沈顷绾心口微微起伏着,短暂的失神过后,她猛然转过身去,闭上双眼神色木然,艰涩的一字一句的问道:“她当真这般说过。”


    墨竹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复杂的望着沈顷绾轻颤瘦弱的背影,笃定的点了点头道:“公子的确这么说过,想来公子如今忘却了郡主,冥冥之中也是公子自己的抉择。”


    其实,那话倒也不是墨竹凭空杜撰而来,与沈顷绾和离后,林思慎曾有一段时日很是消沉,时常不发一言的坐在屋内发呆。


    有一日,墨竹守在她身侧,突闻她喃喃自语,她的确说过,若是自己未曾遇见沈顷绾,应当不会活的这般身不由己患得患失。


    可她亦说过,若是未曾遇见沈顷绾,她大抵这一世都不会知晓,何为朝思暮想何为魂牵梦绕何为生死相许。


    她怨过恨过,却唯独未曾悔过。


    许是私心作怪,墨竹只告知了她,林思慎那袭话的前半段,却隐去了后半段。


    沈顷绾脸色苍白的勾唇浅浅一笑,转身步步向林思慎走去,这次墨竹并没有出手阻拦,而是站在一旁静静望着。


    走到床榻边,沈顷绾俯下身去,深深的望着林思慎的面容,抬手好似想要触碰她,可近在咫尺,她冰凉的指尖却顿住了。


    迟疑了半晌后,沈顷绾的手到底还是垂落了,她俯身将脸埋在林思慎肩窝,轻拥住了她,薄唇在她耳边轻轻翕动,无声的喃喃:“原来你心中有悔。”


    林思慎恍若未闻,仍旧是面无表情的双眼紧闭,直到许久之后,沈顷绾心如死灰的起身,一滴温热的水珠,砸落在林思慎眼角滑落,她的睫毛才轻轻颤了颤。


    眼见沈顷绾起身离去,墨竹这才恍然回过神来,她上前一步,抬头望着沈顷绾的背影,神色复杂的低声道:“望从今往后,郡主莫要再来招惹公子,各自安好便是。”


    沈顷绾脚步一顿,未曾开口也未曾回头,短暂停留后,翩然推门而去。


    墨竹怔怔望着沈顷绾离去的背影,目光许久也没移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墨竹出神之际,躺在床榻上的林思慎突然悄无声息的睁开眼,她没有开口唤墨竹,而是缓缓抬起手来,指尖一点一点拭去眼角细碎的水珠。


    可不知怎么,眼角那些温热的水珠,却像是擦不干抹不尽似的。


    心口原本细微的刺痛,突然越来越强烈,那一阵一阵钻心刺骨的抽痛,让林思慎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她有些茫然的缩回手按在自己胸口,无声的张了张嘴,想要喊痛,可她又不知自己的心,因何而痛。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完了,emmm,你们想不想继续虐呀,我还可以更虐。感谢在2020-10-31 00:03:19~2020-11-02 00:22: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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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2章 282


    回到府邸后, 林思慎对在王府发生的事只字不提,墨竹自觉心中有愧,也不敢在林思慎面前提及。两人默契的当这事从未发生般, 各自任由它在心底生根发芽。


    正如沈顷绾所承诺,从王府离开第二日, 被困在青州的人就平安运送货物回到了庆州。没隔两日,早就替林思慎备好的茶叶, 也如约送到了她手中。


    也沈顷绾所说, 风光无限的闻行任没几日后, 果然被陛下一纸圣谕撤去镇远将军封号, 从一品大将贬为从四品都尉。一时之间不仅是闻行任, 就连林思慎和沈顷绾, 也被一同推上了风口浪尖。


    沈顷绾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她并未蒙骗林思慎。


    只不过林思慎道不出心中是何感觉,在王府那日她佯装未醒,正巧将墨竹与沈顷绾的对话尽数收于耳底。


    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身旁的人都有意隐藏了此事。而她与沈顷绾成婚后的这三年来, 竟真有过一段匪夷所思的情感纠葛。


    如此说来,沈顷绾使这等伎俩, 便是真的想要逼她与自己一见。


    过去与沈顷绾之间发生的一切,林思慎已经忘的一干二净, 就算她知晓了这一切,心中也只剩一片怅然迷茫,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心绪波动。


    兴许还有些好奇。


    毕竟墨竹那日与沈顷绾说的话历历在耳,她曾说过的那些话,冥冥之中她自己的选择。这些似乎都昭示着,她与沈顷绾之间的纠葛并不简单。


    她想从旁人口中, 得知自己当初与沈顷绾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将军府内无人敢在她面前提及沈顷绾,就算他们在林思慎的逼问下想说,他们也不知其间内情。


    而知晓内情的柳卿云和墨竹,又对沈顷绾避讳颇深,更是不愿提及。


    直到几日之后,在外采药的席浅终于回了府,林思慎才趁着柳卿云和墨竹不在身侧,一人去药庐寻到了席浅,打算从她口中探听些内情。


    席浅本就无意隐瞒,如今又见林思慎起疑,便坦然将一切宣之于口。


    春日徐徐微风拂面而过,药庐之内草药清香萦绕。


    林思慎若有所思的依在窗前,听着席浅将她与沈顷绾的过往娓娓道来。席浅口中的故事里分明有她,可她听在耳中却只觉困惑茫然,未曾想起半分。


    就彷如,她在听着说书人杜撰而出的一段风流韵事。


    听罢席浅一番讲述,林思慎沉默了半晌,才终于抬眸望着席浅,轻声问了句:“乳娘,既然断情草能使人断情忘爱,那它可有解药?”


    席浅没有言语,只是微微蹙眉,转身从药斗之中取了几片地黄,置入石臼中,以杵臼慢慢捣碎研磨。


    见席浅似乎不愿说,林思慎便走近她身旁,抬手按在她手背上,轻唤了一声:“乳娘?”


    席浅停下手,平静抬眸望着林思慎,不待林思慎继续追问,便摇了摇头无奈道:“将断情草记载在古籍之上的前辈,只寥寥几句写下了断情草的药效,未曾记载有解毒之法。”


    林思慎闻言收回了手,又问道:“如此说来,乳娘对此也毫无办法?”


    席浅垂眸继续捣药,漫不经心的问道:“慎儿,你既这般问,可是想要记起沈顷绾来?”


    林思慎摇摇头,耸了耸肩坦诚道:“我只是有些好奇,随口问问罢了。”


    “就算你想,我也没解药给你。”


    她这般解释,也不知席浅信还是不信,她将捣碎的药粉倒入一旁的小碗之中,掀开了一旁熬煮着的药罐,将药粉尽数倒入其中。


    掀开药罐时,升腾而起的阵阵热气,迎面扑向了林思慎。林思慎鼻尖轻轻一皱,急忙退开了两步,抬袖掩住了口鼻。


    席浅盖上药罐,抬眸瞥了林思慎一眼,唇角微微一勾:“别躲了,你来的倒也巧,一会趁热将药都喝了吧。”


    这段时日,林思慎可是一日三餐顿顿不离药汤药膳,如今她是一闻到药味,喉咙就一阵阵的泛酸。


    她蹙紧了眉头,哭笑不得的又退了两步,指着还在熬煮的药汤,弱弱问道“”“这又是什么药?”


    置入药粉稍稍熬煮,席浅便将炉火熄了,将药罐中的药汁倒入了碗中,头也不抬言简意赅的开口道:“通畅气血。”


    硬生生被席浅灌了一大碗药,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林思慎皱着一张脸,连连摆手想要告退,生怕一会席浅又要给她灌些稀奇古怪的药。


    见林思慎想跑,席浅颇为无奈,犹豫了一会后,突然开口道:“这几日你若有空闲,便抽空去见见那位云鎏姑娘吧。”


    林思慎楞了楞,犹豫着问道:“她如何了?”


    席浅摇了摇头,长叹了口气道:“你也知晓,那日之后她就未曾开口讲过一句话。我虽替她诊了脉,开了几味药方,可却并未奏效。正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你多去陪陪她,与她说些体己话,兴许她能好转些。”


    林思慎颔首,神色复杂的应了下来:“嗯,我知晓了。”


    ——


    养病的这些时日,林思慎手上堆积了不少事要办,一直忙碌到天暗,墨竹送来茶水点亮了烛台,催促她歇息。


    她这才合上了账本,随手端起了一旁的茶盏小酌了一口,沁人心脾的茶香充斥口腔,仿佛将一整日的疲倦一扫而空,精神随之大振。


    可林思慎却不知为何有些怔住了,盯着茶盏中的温茶,竟是脱口问了句:“这是什么茶?”


    墨竹有些诧异的看着她:“公子这是怎么了,这是前两日刚从庆州送来的碧螺春,难不成公子忘了?”


    才从庆州送来的上等碧螺春,与那日在王府之中,沈顷绾冲泡的茶是同一批。


    不知怎么,林思慎脑海之中突然浮现了沈顷绾的面容,那双仿佛含着千言万语却无处诉说的深邃双眸,正温柔又悲伤的望着自己。


    林思慎蹙眉轻轻摇了摇头,仿佛想摆脱脑海之中想起的人,她兴趣大减的放下了茶盏,漫不经心的回了句:“没忘,许是忙的有些昏头了。”


    墨竹神色颇为复杂,她正欲开口问些什么,林思慎却先她一步站起身来,随口问了句:“珍珠这几日可有动静?”


    墨竹想说的话,就这么被林思慎堵了回去,她只能悄然咽下,低声回禀道:“奴婢去探过小巧的口风,珍珠这几日与往常一般,还是什么都不愿说。”


    林思慎闻言似有些疑惑:“她就没有半点异常之举?”


    将军府上有一婢女名唤小巧,是珍珠的远房表妹,在柳卿云院中伺候,平常珍珠对她颇为照顾。林思慎曾暗暗提点过老夫人两句,老夫人便将小巧调到了珍珠身旁方便照顾。


    珍珠对旁人颇为警惕,但小巧到底是她在将军府唯一算得上血亲的人,她对小巧不会那般防备。更何况这些日子来,林思慎有意没在珍珠跟前出现,也没再派人盯着她。


    兴许她放松了警惕,不经意间会对小巧说漏嘴。


    听林思慎这般问,墨竹倒是想起了一件事:“珍珠颇为喜爱诗集,昨日小巧出府在市集上买了几本诗经,放在珍珠枕边。据她所说,今日珍珠起身洗漱后,她曾去看过一眼,似乎发现诗经被她翻动过。”


    林思慎闻言眸光一亮,轻笑一声抚掌道:“这便算是异常,她连自己的生身亲儿都不曾理会,却有闲心去翻看诗经,那诗经之中定是有蹊跷。”


    墨竹点了点头,欠身道:“那奴婢这就去让小巧将诗经取来。”


    “不必了,咱们一同前去就是。”


    林思慎心情大好,说完便一挥袖,大步出门打算去见珍珠,墨竹随后跟上。


    两人很快就到了珍珠养病的小院,一进前院就见小巧愁眉苦脸的端着一口未动的饭菜,从屋内走出来。


    一见林思慎领着墨竹走来,她当即变了脸色,急急忙忙的欠身请安:“奴婢小巧见过公子,见过墨竹姐姐。”


    快步走到她身旁时,林思慎稍稍点了点头,而后踏步走进了屋内。


    珍珠正一脸木然的呆坐在床榻上,一直到林思慎走到近前,眼前出现一道黑影,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来。


    见是林思慎,她神色似乎有了些许变化,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呆滞木然。


    林思慎并未开口,目光只淡淡扫过她,便落在了她枕边的几本诗经上。墨竹走上前去,取走了那几本诗经,送到了林思慎手上。


    珍珠仍是一动不动,呆呆坐着,对两人的举动仿若未见。


    林思慎托着手上的几本诗集,动手轻轻翻阅了起来,这其间她眼角余光总有意无意的瞥向珍珠。


    眼见珍珠一直不为所动,林思慎也不急躁,而是一页一页的翻阅着诗集,目光掠过诗集上的每一首诗词。直到看到一首名为赏春游记的诗词,瞥见了一个颇为熟悉的名字,她这才眸光一敛,饶有兴趣的勾起唇角。


    她有意轻声念出那诗经署名的诗人字号:“赏春游记.微雨,文不屈。”


    此话一出,一直目光呆滞的珍珠,眼神似乎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置于膝上的双手,也悄然轻轻一动。


    见她此般,林思慎心中已是了然。


    她轻声一笑摇了摇头,将诗集随手递给了墨竹,而后敛眸定定的望着珍珠,颇有深意的悠悠开口道:“文不屈,好一个不屈。”


    撂下这句话后,林思慎没再看珍珠一眼,翩然一转身,面上神色已是冷然了几分,一步也没有停留,就这么领着墨竹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0子没那么容易想起来的,她要认真搞事业啦。感谢在2020-11-02 00:22:45~2020-11-02 23:53: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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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3章 283


    林思慎冷着一张脸, 大步流星的从珍珠的住所离开,墨竹捧着那几本诗集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好几次想要开口, 可见林思慎如此脸色,也不敢再开口了。


    还未走到院门前, 林思慎思忖着突兀的停下了脚步,墨竹正走神, 一时没反应过来, 险些撞上她后背, 一个踉跄手中的诗集纷纷跌落在地。


    林思慎回过神来, 急忙转身扶住了她的手臂, 先她一步弯腰将那几本诗集捡拾了起来。她抬手掸去诗集上的灰尘, 目光望着最上头那本名为十杰新编的诗集上。


    墨竹站稳了脚步,深吸一口气犹豫问道:“公子这文不屈究竟是何许人?”


    林思慎收回了目光,将诗集递给墨竹,一拂袖饶有兴趣道:“还能是何人,自是那户部文尚书家的公子, 翰林院学士文轩扬,这上头不正写着么?”


    文轩扬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 出身尚书府,模样又长得俊俏, 还颇有几分才气,惹得京城不少待字闺中的小姐仰慕。


    他常与些文人墨客吟诗作对, 字号雅安,京城还流传着不少他写的诗集。


    墨竹闻言蹙紧了眉头,稍稍一细思,便又疑惑道:“文尚书府上的二公子?可奴婢好似记得, 他字号雅安而并非不屈。”


    林思慎勾唇一笑,眸光闪烁着晦暗不明的亮光:“约莫四五年前,他曾托人替他篆刻了一枚印章,正巧那枚印章我见过。”


    罗网早就在京城部署下,林思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京城大大小小的事她都略知一二。


    正巧当年文轩扬托人篆刻印章时,与林思慎有些冲突,因此就连这等小事,林思慎的手下都一并通禀于她,甚至还将刻好的印章先取来给她过目。


    听林思慎这般说,墨竹这才恍然大悟:“如此说来,珍珠就是在文轩扬的指使下构陷公子?”


    林思慎点了点头,沉吟着笑道:“看来,我还真是小瞧了这位文大学士。悄无声息的接近珍珠,将珍珠迷得神魂颠倒言听计从,事后还能避开我的耳目搜查。若不是珍珠大意,到如今,我恐怕都查不到他头上去。”


    墨竹颔首,有些疑虑道:“珍珠一直对此事守口如瓶,就算公子知晓文轩扬就是幕后黑手,又该如此对付他呢?”


    林思慎轻轻眨了眨眼,气定神闲的负手道:“自然是引蛇出洞,咱们手中如今不正有一颗好棋子么?”


    林思慎话音才落,墨竹就猜到了她用意,可墨竹却似乎有些踌蹴不忍:“莫非公子指的是”


    林思慎点了点头:“不错,珍珠诞下的那名男婴,只有从他身上入手,兴许才能将文轩扬引出来。”


    说完,她偏头想了想问道:“祖母替他取了什么名字?”


    墨竹神色颇为复杂,她抿着唇垂眸低声道:“老夫人替他取名乘风,林乘风。”


    林思慎没再说什么,只是下巴微微一扬,让墨竹先回去,自己则是打算出门一趟。她有事找黎洛,也正巧去见见云鎏。


    上次一事对云鎏打击太大,自此之后她就没再开过口,整日茶不思饭不想的守在林思慎身旁,身子是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


    没几日她也跟着病倒了,席浅见状实在于心不忍,便让墨竹将她送回了黎洛的住所养病。云鎏虽不想离开,可她自觉是自己拖累了林思慎,只能黯然离去。


    席浅时不时会去探病,也将林思慎日渐恢复的消息带去,好让她安心养病。可哪怕她知晓林思慎已经痊愈,却还是不愿开口说上一句话。


    席浅对此无计可施,今日这才提醒林思慎去见见云鎏,多陪她说些话。她是云鎏的心病,同样也是她的心药。


    往日林思慎离府,只需轻松从后花园□□出去就是,可自从病好后,她就时常胸闷气短,□□时还险些从墙头摔下去。


    她狼狈站在在墙外巷子里掸去身上灰尘,回头盯着高高的院墙,心中无奈又惆怅的叹了口气。


    闷闷的寻到黎洛的住所,林思慎不信邪的又想从墙头翻进去,可爬上墙头打算跃下去时,胸口处又被牵动,一阵闷痛袭来,她无力的一撒手,直挺挺的往院子里倒去。


    好在黎洛正在院子里练剑,一早就发现她窸窸窣窣的爬上墙头,悄无声息的站在墙边等着。林思慎这一摔落,她就正巧伸手一接,将林思慎稳稳定定的接在怀中。


    林思慎被黎洛抱了个满怀,她懵懵的盯着近在咫尺的黎洛,脸上浮现了一抹似笑又似哭的神情,有些尴尬的讪笑道:“我怎记得这墙没这么高?”


    听她这般欲盖弥彰的借口,黎洛是满脸无奈,她好气又好笑的扫了林思慎一眼,轻嗔道:“今时不同往日,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敲门进来?”


    林思慎失落垂眸,有些别扭的在黎洛怀中动了动:“我这不是习惯了么?你…你还是先将我放下了吧。”


    黎洛目光落在林思慎肩头,突然停顿住了:“你先别动。”


    林思慎有些不解,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没敢动,只疑惑的问了句:“怎么了?”


    黎洛没说话,只是微微俯身贴向林思慎,目光尤其的专注认真。


    眼见黎洛的脸越贴越近,近到能看清她眼角那一颗微不可见的泪痣,林思慎的心突然猛的一跳,短促的开口唤了句:“黎洛?”


    话音才落,林思慎就挣扎着想要从黎洛怀中跳下去,几乎就在她落地的同时,黎洛突然猛的一伸手,双指在林思慎脖颈便堪堪擦过,合指抓住了一只快要蛰咬她的蜜蜂。


    林思慎站稳后,看清了黎洛手中的蜜蜂,这才舒了口气道:“你吓我一跳,不过是只再寻常不过的蜜蜂罢了。”


    黎洛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将蜜蜂关入其中,口中悠悠道:“这可不是什么寻常蜜蜂,你若被它蛰上一口,只待蜂毒入体,今夜就会不治身亡。”


    林思慎闻言这才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脖颈,忙不迭问道:“你这院子里哪来的毒蜂?”


    黎洛将瓷瓶随手扔在墙下,蹙眉有些厌烦道:“梦雁歌,这是她用毒养出来的毒蜂。”


    林思慎眉尖一挑,张望了几眼问道:“怎么?孟雁歌也在此?”


    她才问完,一旁的屋顶上突然传来孟雁歌幽怨的声音:“你这狠心的女人,你若将它丢在那,它可是会被饿死的。”


    林思慎循声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屋顶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美艳妩媚的红衣女子,她赤着的玉足坐在屋脊上。


    微风拂过拂过裙摆,露出了雪白纤细的脚踝,上头正系着一根坠着银铃的红绳。


    这红衣女子,正是那神出鬼没的孟雁歌。


    黎洛头也没抬,冷冷启唇道:“不想被饿死,那你就将它关好。明知它有剧毒,还敢将它放出来。”


    孟雁歌似笑非笑的勾唇,意有所指的瞥了林思慎一眼,啧啧两声道:“谁说它是我放出去的,分明是有人在此招蜂引蝶,它这才跟了过来。”


    林思慎闻言蹙眉,对孟雁歌此话很是不满:“招蜂引蝶?”


    孟雁歌唇角一撇,翻了个白眼,站起身阴阳怪气道:“今夜月色正好,小女子就不打搅两位有情人,亲亲我我谈情说爱了。”


    看来是醋罐子被打翻了,也难怪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酸掉牙的醋味。


    林思慎无奈摇了摇头,正要解释,一旁的黎洛便先她一步,环臂冷声开口道:“那就恕不远送。”


    “你…”


    孟雁歌闻言气的跺了跺脚,一阵急促清脆的铃声顿时悠然响起。


    林思慎仰头盯着孟雁歌脚踝上显眼的红绳铃铛,好奇的问了句:“你哪来的铃铛?”


    孟雁歌神色缓和,颇有些得意的轻轻晃了晃腿,侧头听着那清脆悦耳的铃声,眯着狭长的眸子瞥了黎洛一眼道:“自然是有人送我的。”


    林思慎闻言有些诧异的看着黎洛,她没想到黎洛居然会送此物给孟雁歌,难不成…


    黎洛黛眉紧蹙,不悦的盯着孟雁歌,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她:“你倒是不觉得害臊,那分明是我替踏雪买的。”


    孟雁歌当然不觉得害臊,她挺了挺胸口理直气壮道:“可踏雪不喜欢,我却喜欢的很。这般就算是踏雪转送于我,自然也算是你送我。”


    林思慎唇角微微一勾,忍不住轻笑出声:“你这般说,倒也有些道理。”


    黎洛懒得与她口舌之争,当即下了逐客令:“你不是要走,还留在这作甚。”


    “我改主意了。”


    孟雁歌美目一眨,翩然从屋顶上飞了下来,稳稳落在了林思慎跟前,笑盈盈的上下打量着了几眼:“许久没见过林公子,听说林公子又被人打伤了?瞧着好似真的虚弱了不少。”


    她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林思慎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施施然拱手道:“劳姑娘挂心,已经好了许多。”


    孟雁歌闻言掩唇一笑,戏谑道:“林公子风流倜傥,不知招惹了多少姑娘爱慕。如今却孱弱的连院墙都爬不上,不知日后可怎么与红粉知己私会谈情?”


    她话音一落,林思慎还未做反应,黎洛便上前了一步,冷冷盯着孟雁歌呵斥道:“孟雁歌,你闹够了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电脑又坏了,用手机敲的好慢啊…


    第284章 284


    黎洛站在林思慎身前护着她, 言语神情都极为冷淡。


    孟雁歌实在见不得黎洛这般护着林思慎,心里又酸又涩,怎么都自在不起来。她分明知晓自己在黎洛心中的地位远比不上林思慎, 可她就是忍不住想要比。


    更何况方才她还亲眼瞧见二人那般亲热,心中更是醋意大发。


    她委屈又赌气的紧盯着黎洛, 像极了个在娘亲膝下争宠的孩子,虽说幼稚的很, 可也着实让人有些心酸。


    黎洛见她又是这般模样, 轻轻蹙了蹙眉, 避开了她那委屈巴巴的眼神。


    林思慎站在黎洛身后, 有些头疼的扶额,眼见气氛快要降到冰点,林思慎不得不上前一步, 轻咳一声打破尴尬后, 转头望着黎洛,冲她使了个眼色:“黎洛, 不过几句戏谑之言罢了, 你何必当真呢。”


    有林思慎出面打圆场, 黎洛神色稍稍缓和了些, 她轻飘飘的扫了孟雁歌一眼, 启唇淡淡道:“就算是戏谑之言, 也该懂些分寸。”


    孟雁歌心中憋着气, 又听黎洛这般说, 气得直跺脚:“好好好, 是我不懂分寸。你与你的林大公子你侬我侬去,反正我这闲人待在这也是碍眼,我走就是了。”


    气鼓鼓的撂下一句话, 也不等二人反应过来,孟雁歌就脚尖一点,化作一道红色残影,瞬间自林思慎身旁翩然掠过,只留下一阵香风。


    只要每回来撞见黎洛和孟雁歌,林思慎就必然要被孟雁歌酸上一回,她也算是习惯了。气倒也说不上气,她知晓孟雁歌并未恶意。


    林思慎颇有些无奈的转头,瞥着院墙上那一闪而过的红影,轻声叹道:“孟姑娘还真一如既往的孩子心性呐。”


    黎洛面上神情淡漠,不见丝毫波澜:“随她去就是,不必理会。”


    一阵寒风卷来,林思慎情不自禁的拢紧了裘衣,收回了目光:“今夜风寒,咱们还是进屋去说吧。”


    黎洛点了点头,两人正打算转身,孟雁歌又去而复返。她悄无声息的越过院墙,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墙内。


    林思慎和黎洛几乎是同时转头望了过去,目光一前一后落在了孟雁歌身上。


    孟雁歌冷这一张俏脸,附身捡起了此前被黎洛丢在地上的瓷瓶,收在了腰间,撇了撇唇角回望二人,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瞧我作甚?我又不打搅你们谈情说爱。”


    说完,她便又要离去。


    林思慎盯着她腰间的瓷瓶,眸中闪过一道亮光,她勾唇一笑,上前出言留住了她:“孟姑娘请留步。”


    孟雁歌悄然收回了步子,头也不回的戏谑道:“怎么了林大公子,你们孤男寡女谈情说爱,难不成还要留我看戏?”


    面对孟雁歌的讽刺,林思慎一笑置之,她抬袖一挥,苍白纤细的指尖对准了孟雁歌腰间的瓷瓶,饶有兴趣的问道:“孟姑娘,我瞧你这毒蜂实在有趣,不知你是如何喂养。”


    孟雁歌转过身来,将瓷瓶取在手中晃了晃,并未因方才的冲突而卖关子,而是挑眉反问道:“你可听说过苗疆的蛊虫?”


    林思慎点了点头,走近了两步:“自然听过。”


    孟雁歌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瓷瓶,抬指轻轻放在瓶口,任由那毒蜂爬过指尖,停在袖口,她颇为得意道:“这毒蜂,便是用喂蛊的法子养出来的,它峰刺上的毒性可比这世上最毒的毒药,还要烈上几分,而且”


    孟雁歌话音一顿,诡异的冲着林思慎眨了眨眼,抬袖轻轻一挥,那毒蜂便高飞了起来,以让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冲着林思慎俯冲而去。


    “孟雁歌。”


    黎洛见状脸色一变,顷刻间便拔出了背后长剑,伴随着利刃出鞘的铮鸣,黎洛已经掠身上前,长剑剑锋自林思慎肩头擦过,直指半空俯冲而来的毒蜂。


    林思慎知晓孟雁歌不会对自己出手,倒也没半点惊慌,目光平静的望着那飞来的毒蜂,身形丝毫未动。


    这般紧要关头,孟雁歌也不知从哪变出一小截黑竹,翻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吹。明明林思慎未曾听到半点声响,那毒蜂却像是听到命令一般,停在了半空,扇动的翅膀越来越慢,最后落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原来不过是虚惊一场,黎洛蹙眉盯着孟雁歌,默然收回了手中的长剑。


    孟雁歌意味深长的瞥了黎洛一眼,负手慢悠悠的走了过来,有些得意的挑眉道:“而且,它还听话的很。”


    林思慎抚掌一笑:“果然有趣。”


    孟雁歌将毒蜂捡回去,又放进了瓷瓶中,见林思慎颇有兴趣,她似笑非笑的问道:“这可是我花了不少功夫养的,林公子可想要?”


    林思慎眸光一敛,笑望着孟雁歌:“这就要看孟姑娘愿不愿意给。”


    孟雁歌盈盈一笑,竖起一根手指在林思慎眼前晃着:“一千金,少一文钱我都不给。”


    林思慎闻言眉头一蹙:“狮子大开口,一只毒蜂值一千金?你倒不如去抢。”


    孟雁歌叉腰不满道:“为了养它,我可是把城外的蜂群都祸害光了,普天之下就仅此一只,只要被它蛰咬上一口,就是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


    说到这,孟雁歌又是一顿,幽幽笑望着林思慎低语道:“它兴许的确值不了一千金,可却能用它杀一个,在林公子心中值一千金的人。”


    林思慎笑了笑,轻声问道:“那如何指使它杀人,用你的竹笛。”


    孟雁歌摇头,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小香囊,递到了林思慎眼前:“是用香粉。”


    林思慎接过了香囊,凑过去嗅了嗅,可却并未嗅到什么香味。她垂眸沉吟了一会,又嗅了嗅自己身上:“那它先前想要蛰我我身上有香粉?”


    孟雁歌暗笑一声:“有,你方才爬墙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只不过你嗅不到那气味罢了。”


    香粉无色无味,毒蜂只要偷偷藏好,更能出其不意,就算失手也很难追查,用来暗杀倒的确比刺客还好用。


    林思慎心念一动,一挥衣袖财大气粗的表示:“好,那就一千金,成交。”


    见林思慎这么爽快的答应了,孟雁歌眼珠一转,护着手中的瓷瓶道:“等等,我改主意了。”


    黎洛见状,忍不住上前一步沉声道:“孟雁歌,你既已答应,又怎能临时变卦。”


    “倒也不是变卦,只是这一千金”


    孟雁歌故作思虑,指尖点在林思慎身上,而后轻轻移动,最后笑靥嫣然的指着黎洛道:“由你给我。”


    林思慎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应声答应了下来:“好。”


    不就是一千金,她最不缺的就是钱,明日让人给黎洛送来银票就是了。


    孟雁歌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一字一句道:“不,我不要你的臭钱,我只要她的。”


    林思慎愣了愣,瞬间明白了孟雁歌的用意,她偏头看了黎洛一眼,只见黎洛眉头紧蹙,神色间已是显露不悦。


    黎洛向来对钱财不看重,身上压根就没多少银两,别说一千金,恐怕一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林思慎实在无奈:“孟姑娘,你能不能别胡闹了。”


    孟雁歌扫视二人,耸了耸肩收回了手,满不在乎道:“既然她不答应,那这生意就不做了。”


    林思慎摇了摇头,望向了身旁的黎洛,低声道:“罢了,她这是刻意为难与你,你莫要理会她。”


    黎洛不为所动的站在原地,目光冷然的盯着孟雁歌看了许久,而后突然摊开掌心冷冷道:“给我。”


    见黎洛答应,孟雁歌面上却不见喜色,她深深看了黎洛一眼,似自言自语般垂眸喃喃道:“我就知晓,只要是她想要的,你定是会替她来讨。”


    短暂的意外过后,林思慎伸手轻轻按住了黎洛的手腕,蹙眉正色道:“黎洛,不必了。”


    黎洛有些犹豫的看着林思慎,正待开口,孟雁歌却走近前来,将瓷瓶放在了她手中,盯着她幽幽道:“记住,你欠我一千金,从今日起我便是你的债主。”


    说完孟雁歌像是怕黎洛会反悔一般,毫不停留的掠身翻过院墙,眨眼间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眼见孟雁歌翩然离去,林思慎神色复杂的望着黎洛,长叹了口气道:“你这又是何必,明知她有意为难你,我虽对这毒物有些兴趣,可却并不是非”


    “钱财不过身外之物,还她就是。”


    黎洛语气平淡,她垂眸将瓷瓶放入林思慎掌心,微凉的指尖不经意划过林思慎虎口。她眸光一闪,快速的收回了手,转身便往屋内走去。


    林思慎握着那瓷瓶,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望着黎洛冷然的背影,犹豫着开口:“黎洛”


    黎洛脚步一顿,头也不抬的淡淡道:“云鎏姑娘在侧屋,这些日子她一直在等你,你还是先去见她吧。”


    说完她便踏上石阶,推门进了里屋,徒留欲言不止满心复杂的林思慎,一人站在院落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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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5章 285


    林思慎站在院落里踌躇了一阵, 而后无奈收起了手中装着毒蜂的瓷瓶,转身走向了一旁的侧屋。方才林思慎几人又在院落里交谈了好一阵,云鎏屋里又还亮着烛光, 想来她应当还未歇下。


    抬手叩了叩门,林思慎立在门前静静等候, 可等了好一阵,屋里始终没有动静。


    林思慎沉吟了片刻, 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房门, 并未多作停留, 转身打算离去, 可她才一转身,身后的房门就悄无声息的拉开了。


    一听闻响动,林思慎就立即回过身来, 一眼就看到了依在门前的云鎏。


    云鎏身着素衣面容憔悴, 短短两月未见,她就消瘦的有些不成人形, 扶在门框上的一双玉手, 瘦的似乎只剩一层皮肉包裹着骨头。


    她的眸子黯淡的没有半分光彩, 可在看到林思慎那一刻, 眼中却还是亮起了一丝微光。她似乎有些踌躇不安, 稍稍打量了林思慎几眼后, 很快就低下头去。


    见云鎏如此模样, 林思慎心中既愧疚又怜惜, 说到底, 终归是她害了云鎏。


    她缓步走到云鎏跟前,神色复杂的柔声问了句:“云鎏,你这些日子可还好?”


    话一出口, 林思慎便觉自己实在蠢,云鎏都这般模样了,还能好到哪去。


    林思慎那关切温柔的问话,让云鎏身子忍不住微微一颤,她抬头望着林思慎,欲言又止的张了张苍白薄唇。


    “公子伤势如何?”


    许是太久没有开口,她迟疑了好一阵,才一字一句的艰涩开口,心中关切的却还是林思慎的伤势。


    “我很好。”


    林思慎随口应了一声,她蹙眉盯着云鎏看了好半晌,忍不住开口道:“云鎏,你怎得这般傻,我的伤势与你无关,你又何苦这般糟践自己。”


    云鎏有些痛苦的闭上眼,偏开头低声道:“公子不必安慰我,我知晓是我害了公子。若不是为了护住我公子也许不会受伤。”


    那日林思慎满身血泊的倒在她怀中昏迷不醒,她如遭雷击,头脑一片空白,除了手足无措的抱着林思慎哭喊救命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若不是沈顷绾及时赶到,兴许林思慎已经死在她眼前了。


    之后送林思慎回府的路上,她蜷缩在车厢角落,眼见林思慎气息越来越微弱,眼见沈顷绾席浅墨竹围在林思慎身旁手忙脚乱的施救,甚至不知该怎么帮手。


    在后来,她偶然从席浅和柳卿云的对话中得知,若不是自己当时不自量力的挡在林思慎跟前,林思慎根本就不会受伤。


    她这才了然,原来是她害林思慎落的如此境地,原来她竟是这般一无所用


    听闻云鎏这般说,林思慎踏步上前,急忙道:“云鎏,你怎会如此想,不是你害了我,是你用命护住了我,我”


    云鎏摇了摇头,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她抬眸悲痛欲绝的望着林思慎,笑着哽咽道:“我的命对公子来说,只是负累。就如同我对公子的心意,亦是负累。”


    林思慎楞了楞,轻唤了一声:“云鎏。”


    云鎏越过林思慎,靠在门边心如死灰的闭上眼,可她明明闭上了眼,眼角的泪水却还是夺眶而出,滚烫的泪水滑过她消瘦憔悴的面容。


    她不想让林思慎可怜,所以偏头避开了林思慎的目光,伏在门后低声哀求道:“公子不必再说了,也不必可怜云鎏,你走吧。”


    林思慎知晓当初是她招惹了云鎏,是她害苦了云鎏,可云鎏却从未怪罪她,到头来甚至还在怨自己。


    她只觉心如刀绞,偏偏又不知该怎样才能让云鎏好受些,她缓步走到云鎏身后,抬手犹豫着轻轻搭在云鎏肩头:“云鎏,是我对不住你,你千万莫要怨自己,你怨我就是。”


    云鎏伏在门前,双手紧紧的护着自己掩住自己的脸,生怕林思慎瞧见她面上的泪,可奈何那眼泪流不尽般,从她的指缝涌出。


    林思慎有些不知所措,恨得扇自己两巴掌:“云鎏,你打我骂我吧,你千万别这般”


    话还未说完,云鎏却突然猛的一转身,撞入了林思慎怀中。


    她埋在林思慎肩颈,踮脚死死的勾住林思慎的脖颈,仿佛用尽了力气般,将林思慎勒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可她不敢动弹,更是不忍推开云鎏,稍稍犹豫后,她抬手轻轻抚在云鎏后背,僵硬而温柔的安抚着云鎏。


    ——


    云鎏原本出身世家,虽不是什么名门大户,可也是当地小有名气的书香世家。


    父亲温文儒雅母亲知书达理,而她是家中唯一的独女,自小便被家中长辈奉为掌上明珠,受尽了宠爱。


    年幼时,父亲母亲便请来教书先生,教她琴棋书画四书五经。


    她天资聪颖又乖巧懂礼,就连先生们都对她分外喜爱,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只可惜后来家道中落,母亲病重撒手人寰,父亲醉酒后失足落水溺亡,徒留下数不清的欠债。亲族将她家中祖宅田地变卖后,便对她置之不理。


    可怜她尚且年幼,就被人逼债上门,最后更是被人逼的卖身青楼,以卖身之钱财偿还欠债。那些对她避之不及的亲族知晓后,竟转头讥讽她恬不知耻水性杨花。


    从此以往,云鎏只道世间人心何其凉薄。


    可纵使孑然一身沦陷风尘,她也仍是那般清傲通透,不曾妄自菲薄更不曾怨天尤人。


    这些年来,她在风尘俗世间辗转,见过各色各样的男人。


    有位高权重的达官贵人,也有潇洒风流文人雅客,他们有的贪图她的貌美,也有人被她的才气清傲折服。


    为讨她欢心,不惜一掷千金者数不胜数。


    可云鎏却偏偏对林思慎另眼相待芳心暗许,这个在全京城人口中,玩世不恭风流成性的纨绔子弟。


    如今想来,云鎏都不知自己因何对林思慎如此痴迷贪恋。不过到如今,她倒是还清楚记着,初逢林思慎的那一日。


    那夜月明风清花香袭人,云鎏在妈妈的几次催促下,不紧不慢的走到凝香楼后院。如以往一般,那群寻欢作乐的达官子弟正推杯换盏闹的兴起。


    她站在悬满薄纱的回廊下驻步,瞧着那些闹腾的人群,已是不堪烦闷。


    她正欲转身离去,有人却是瞧见了她,远远便唤了声云鎏姑娘,众人闻声纷纷侧目而来。那些望来的视线,是熟悉的鄙陋粗俗,让她忍不住作呕。


    一个满身酒气的公子怕她离去,跌跌撞撞跑来将她拉了过去,她已是不悦,面上却仍挂着故作矜持的浅笑。


    他们闹腾着,云鎏便陪着,面上平淡心下却是万分厌恶。


    直到一个白衣公子踏着月色姗姗来迟,走神的云鎏一眼便瞧见了他。


    他不疾不徐的缓缓走来,瞧不起面容,只瞧得出他身形修长纤细,雪白的衣袍上绣着精致繁复的暗纹,在月色的照耀下闪烁流转着冰冷光纹。


    待他走近了抬眸望来,四目相对间,云鎏头一回惊异于一个男子的相貌。


    那白衣公子,阴柔俊美的不似男人,他有一双胜过女子的潋滟眸子,明亮而透彻,干净的仿佛那一眼就能望到底的山间清泉。


    他望着云鎏的眼神,没有熟悉的打量和鄙陋,只带着一丝浅浅的温柔疏离。目光短短一瞬交错,他轻颔首以示礼节,而后很快就移开了目光。


    还未落座前,云鎏听到一旁的人起哄,有人唤他林公子,有人唤他小将军。


    她这才得知,原来这白衣公子,竟是威远将军府的小公子林思慎,是她早就有所耳闻的纨绔子弟。


    因旁人有意,林思慎才一落座便被人推到了她身旁,肩头不经意擦过时,她抬眸对着云鎏歉意一笑,而后张弛有度慵懒戏谑的与旁人打趣调侃。


    也不知林思慎有意还是无意,凡众人谈及云鎏,她便不动声色的将话引开,这使得云鎏自在轻松了不少。


    席间,云鎏的目光总是不经意落在林思慎身上,望着她那双干净清明的双眸,云鎏的心就仿佛漏跳了一拍。


    从那日起,林思慎便时常来凝香楼找云鎏,她从未有过份之举,总是礼貌而又疏离的保持着距离。


    与林思慎在一起时,云鎏难得的平静放松。


    有林思慎在,她不必再与那些达官贵人逢场作戏,她大可每日自在的弹琴看书。


    林思慎总是自顾躺在云榻上,时不时与她谈论些诗词琴艺,挑的都是云鎏颇为感兴趣的话题。


    她偶尔在市集买些有趣的小玩意,送来给云鎏把玩,知晓云鎏喜甜,也常买些糕点拿来,与她同食。


    不知不觉,林思慎就这么闯入了云鎏的天地。从她出现的那一刻起,云鎏的日子似乎也变成了她最喜爱的悠长平静。


    有时云鎏也会闹些小脾气,可林思慎最为知晓如何哄她开心,三言两语甚至一个草编的蚂蚱,就能让她开怀。


    从林思慎踏足她屋内那日起,外头就流言四起。


    那些流言蜚语自然也传入了云鎏耳中,他们说将军府的小公子迷恋上了一个青楼女子,也不知是被那女子下了什么迷魂汤,每日待在凝香楼乐不思蜀,惹得林将军大发雷霆。


    听着那些传闻,云鎏心中只觉欢喜,也是那一刻起,她这才察觉原来自己早已对林思慎芳心暗许。


    明白自己的心境后,云鎏就这么无可救药的爱上了林思慎,她所有的清傲矜持,在林思慎面前荡然无存。


    她每日最爱的事,就是每日依在云榻上阅书,侧头听着门外的脚步声。


    待她合上书欢喜一笑时,林思慎就揣着糕点和兵书,及时的叩响了房门。


    她那时总是想着,那样的日子,若真能一生一世就好了。


    可偏偏,沈顷绾出现了。


    云鎏一直都知晓,林思慎有心事,只是林思慎不说她便不问。问来的不一定是她想说的,她想说的又何必多费口舌去问。


    沈顷绾回京的那一天,林思慎急急忙忙的翻窗离开了,她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似乎还透着一丝忧虑。


    也是从那一天起,在云鎏还没有任何准备前,一切都悄无声息的变了。


    林思慎带着沈顷绾来见她的那一日,她和何等的欢喜,她不仅终于等来了林思慎,还亲耳听见她在沈顷绾面前承认,她对自己的情意。


    她是何等的欢喜。


    那日夜里,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穿着亲手缝制的嫁衣,静静坐在床榻上,在红烛的映照下,终于等来了她心中念着的那个人。


    梦醒后,她一如往常的躺在云榻上,等着门外的脚步声。


    有时她翻着书页也会走神,想起那夜的梦,便羞红了脸,咬着薄唇以书掩面,偷偷藏着自己的欢喜雀跃。


    可事与愿违,她终究没有等到脚步声,没有等来将军府的聘礼,没有等来林思慎的承诺,甚至没有等来一句解释。


    只等来了林思慎要和青阳郡主沈顷绾成婚的消息。


    不曾想,那日的欢喜,竟只是她一人的空欢喜。那日的梦,也只是她一人的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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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6章 286


    也不知被云鎏抱了多久, 任凭林思慎如何安抚,云鎏都不肯松手也不肯开口,她只是埋头在林思慎的怀抱之中, 用尽了力气般紧紧的抱着她。


    林思慎肩头的衣裳,已经被云鎏的泪水浸湿的大片,隔开布料, 肌肤都能感觉到那渗透的温热泪意。


    林思慎垂着头不敢动弹, 被云鎏揽着的脖子又酸又麻, 她踌蹴了许久,满心复杂的轻叹了口气安慰道:“云鎏, 错又不在你,你不必如此自责。”


    云鎏一言不发的在林思慎怀中摇了摇头,微凉的侧脸在她脖颈上轻轻蹭过, 留下了一道湿润水痕,转瞬又被风吹干。


    就在林思慎的脖子麻痹的几乎快没知觉的时候, 云鎏终于松开了她后退了两步。


    云鎏的脸色仍是挂着泪, 她红着眼抬眸深深看了林思慎一眼, 神色间带着一丝凄凉决绝, 她徐徐欠身道:“云鎏有一事相求, 还请林公子应允。”


    林思慎下意识抬手揉了揉酸痛的脖子, 毫不犹豫表示:“你且说就是, 我若能办到定当全力以赴。”


    云鎏垂下头去, 一字一句轻声道:“还请林公子允云鎏离京。”


    林思慎闻言先是一怔, 而后思忖着笑道:“你这是想回庆州了?这事倒也好办,你何时要走,我即刻派人”


    林思慎话还未说完,云鎏便闭上了眼, 勾唇苦苦一笑,打断了林思慎的话:“云鎏不是想回庆州,而是想回徽州。”


    “徽州?”


    初闻徽州,林思慎还有那么一瞬的愣神,不过她很快就想起云鎏是徽州人,心下当即了然云鎏要回徽州的意思。


    迟疑许久后,林思慎神色复杂的望着云鎏,轻声开口问了句:“去了徽州,你可还会回京城?”


    云鎏摇了摇头,一抬眸睁开双眼,目光已是一片幽深平静。她深深的凝视着林思慎,所有要将过往的一切不甘贪恋,都抛诸于脑后。


    她对着林思慎欠了欠身,轻启薄唇神色毅然道:“云鎏此去,从今往后便不会再回来了。”


    也许她早该如此了,明知林公子心中没她,却还这么一直纠缠。口口声声说不会让林公子为难,可却险些害死了她。


    如她自己所言,她的欢喜甚至她的命,对林思慎来说都是负累。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再纠缠下去,何必再让林公子为她蹙眉,为她劳心费力。


    这些两月来,她终究是想清楚了,只有她释怀她放手,才能让林思慎轻松一些。


    至于她的念想,藏在心中便好,哪怕这一世都这么藏着,她也情愿。


    林思慎看着云鎏,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酸酸涩涩的堵的她有些心慌。她默默偏开头去,张了张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看着林思慎有些落寞的神色,云鎏眼底又有些发热,她咬紧薄唇忍着了泪意,面上扬起一抹温柔笑意,颤声哽咽道:“林公子不仅是云鎏的贵人,还是云鎏的恩人,云鎏此生都不会忘记公子。”


    林思慎没说话,她一动不动的偏头望着不远处的烛台,负在身后的手不知何时,已是死死握拳攥紧。


    云鎏苦涩一笑,垂下头低声道:“其实这些年来,我也攒了不少积蓄,等回了徽州,我就将家中老宅买下来好好打理。”


    说到这,她顿了顿又继续道:“还要去去爹娘坟前祭拜,自从离开徽州后,我这不孝女竟是一次也没回去祭拜过爹娘。如今了却一切,清清白白的回去见他们,也好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她话音才落下,林思慎就深吸了一口气,面上扬起笑,转头望着云鎏道:“好,如此也好,我记得你向来喜欢清静,京城此等是非之地,到底是比不上徽州清静。只是你一人回乡孤苦无依,免不了被人闲言碎语,我在徽州倒还有几个老朋友,我知会他们关照着你”


    “不必了,林公子。”


    云鎏胸口微微起伏,竟是再次打断了林思慎的话,她悲痛的望着林思慎,通红的双眸又泛起了泪花,她决然又带着几分哀求道:“云鎏知晓林公子是好意,只是云鎏不想再与公子牵扯,还请公子成全。”


    云鎏的话让林思慎愣住了,她没想到云鎏竟是这般决绝,从此以后不想与她有任何牵连,甚至于拒绝她的一切好意。


    可她心中到底还是对云鎏存有几分愧意,当初云鎏曾与她说过,徽州有不少人知晓她在京城凝香楼,如今她孤身一人回乡,必定会有多事之人为难于她。


    林思慎比任何人都了解,外头的风言风语有多伤人,何况云鎏孤苦无依,身后更是无人依托。


    她也知晓云鎏这般并不是绝情,而是想要斩断对她的妄念情丝。可她终究是放心不想云鎏的,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道:“云鎏,我绝不会干涉你的抉择,只是稍稍提点他们帮衬你而已,你不必觉着为难。”


    云鎏面色惨白的摇着头连连后退,她流着泪近乎哀求道:“公子,你可知你越是这般,云鎏就越是狠不下心来,就当云鎏求你,从今往后你就莫要再管云鎏了,就当就当云鎏从未出现过。”


    眼见云鎏这般痛苦,林思慎只得狠下心,一咬牙答应了下来:“好,这样你若能好受些,我我答应你就是。”


    听得林思慎答应,云鎏身子一颤,眸中光彩点点散去,最终趋于空洞木然,她缓缓垂下头,声若蚊鸣般喃喃低语:“明日云鎏就回离京,今日这一见,许是云鎏与公子最后一面。”


    云鎏说的这般决绝,可是下定了决心此生不在与林思慎相见。可越是如此,林思慎就越是愧疚,她心中藏着的那个秘密,到底还是没有宣之于口。


    这一瞒,难不成真要瞒云鎏一世?如此瞒骗云鎏,林思慎下半世又如何心安。


    虽然林思慎说不准云鎏此生是否会再觅良人,可她终究是云鎏的心结,这个结是她亲手系上的,也终究要由她来解开。


    林思慎心中五味杂陈乱成了一锅粥,不过她也下定了决心,将自己的身份告知云鎏,将这个谎言亲口戳破。


    她深吸了一口气,神色肃然的上前一步,沉声道:“云鎏,有些话我此时若不说,恐怕这一世都没机会了”


    “公子,藏在心里的话你就继续藏着吧。”


    可云鎏却神色平静的摇了摇头,抬眸对着林思慎灿然一笑,她仍是不想知道林思慎的那个秘密:“你就容许云鎏自私这么一回。”


    自私一回,哪怕此生不复相见,林思慎心中也始终会念着她,这般算是她最后的一点坏心思。


    林思慎如何不懂云鎏的心思,只是她心中实在难受,替云鎏难受,也为自己羞愧。她蹙眉缓缓闭上眼,攥紧了拳头苦笑道:“如果这是你所愿,那好,我答应你。”


    云鎏最后望向林思慎,这个她安放在心中那么多日夜的人,终究是与自己缘深情浅。一直以来,她都看不穿林思慎身上缭绕着的那层浓雾,从一开始她就看不穿。


    早知是天意注定,可她偏偏不信命,如此吃尽苦头再回头,却已是为时已晚。


    不过还好,她不悔,此生都不悔。


    云鎏面上浮现一丝温柔浅笑,她施施然欠身:“只愿公子这一世云消雾散,所求所愿皆有天应,云鎏就此拜别。”


    林思慎有些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云鎏屋里走出来的,只不过当她踏过门槛,有些恍惚的踩在一根枯枝上,细微的断裂声让她提起了心神,她才打算转身,身后便传来了云鎏的一句轻柔低语。


    “公子,别回头。”


    林思慎身子一顿,胸口闷闷的发痛,可她狠心遵循着云鎏的吩咐,一次都没有回头,一步一步的缓缓离去。


    在她身后,云鎏一袭白衣依在门前,被大片皎白的月光笼罩,清丽白皙的面容上,仿佛散发着一阵温润的柔光。她薄唇微勾温柔浅笑,狭长漂亮的眸子里却噙着一丝泪光。


    她就这么定定的望着林思慎的背影,许久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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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7章 287


    与云鎏拜别后, 林思慎心中五味杂陈,她回到黎洛门前敲了敲门,听得屋内黎洛应了一声, 便推门走了进去。


    一进屋,她就瞧见黎洛正端坐桌边斟茶自饮,不离身的长剑摆放在一旁。


    林思慎一言不发的走到黎洛身旁坐下, 还不等她开口, 黎洛就抬眸瞥了她一眼, 启唇淡淡问道:“云鎏姑娘可是要走?”


    林思慎点了点头,抬手扶着太阳穴揉了揉, 随口问道:“你怎知晓,莫非她与你提过?”


    “这两月来,云鎏姑娘可是一句话都没说过。”


    黎洛否认, 而后替林思慎斟了一杯茶,推到她手边, 沉吟着解释道:“不过我与她也相处了不少时日, 她心思通透不难猜想。”


    林思慎点了点头, 无奈叹道:“她若能看开, 此时离去也好。”


    黎洛静静望着林思慎半晌, 突然眸光一敛, 轻声冒出一句话来:“云鎏是个好姑娘, 只可惜”


    林思慎自嘲一笑, 接过话来:“只可惜遇人不淑, 偏偏撞上了我。”


    见她这般说,黎洛眉头一蹙,转移了话题:“就不提云鎏姑娘了,你今日来, 可是有什么事要我替你去办。”


    林思慎回过神来,想起了今日的来意,当即正色道:“黎洛,你可还记得,我府上那位名唤珍珠的婢女。”


    黎洛冷淡的点了点头:“自然记得。”


    林思慎挑眉一笑道:“她今日露出了马脚,是户部尚书府上的二公子文轩扬,暗中指使她构陷于我。”


    黎洛微微颔首,平静问道:“那她腹中孩儿的生身父亲,也是那位尚书之子?”


    林思慎抬手揉着酸痛的脖颈,思忖道:“倒也说不准,不过必定与他脱不了干系。”


    黎洛没再问,毫不犹豫的开口问道:“你想让我如何做?”


    林思慎勾唇一笑,眸中光亮晦暗不明:“明日我会让人去尚书府递一封信,届时文轩扬兴许会有所行动,我需人手盯紧他。此事绝不能露出马脚,交由旁人去办我总归不放心。”


    说到这,黎洛几乎没有半点犹豫,神色平静而果断:“好,那这事就交由我去办。”


    虽然黎洛办事向来不问缘由,可林思慎还是将心中所想告知于她:“其实文轩扬不过是个小卒罢了,他身后的文尚书才是二皇子的心腹,而文尚书私下又最为疼爱他,只要能拿捏住文轩扬的把柄”


    林思慎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黎洛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点了点头道:“你放心吧,有我在,此事定会万无一失。”


    交代了此事,又见过了云鎏,林思慎就没打算再留下去了,已是深更半夜,她也该早些回去歇息了。


    林思慎起身要走,黎洛照旧将她送出门,两人途经院子时,林思慎下意识的看了眼侧屋,只是屋子里已经熄了烛火,想来云鎏应当歇下了。


    林思慎脚步微微一顿,望着那漆黑一片的屋子,神色复杂的轻叹了口气。


    见她神色颇为忧虑,黎洛当即心领神会,目不转睛的开口淡淡道:“有些事你若不便出面,便让我去办吧。”


    黎洛果然是最为了解林思慎的人,都不用林思慎开口,她便知晓林思慎是为何事发愁。


    林思慎闻言停下脚步,抬眸看了黎洛一眼,两人就这么相视无言。


    半晌后,林思慎才勾唇一笑,正色道:“黎洛,想来这事交由你出面最为合适,她在你这住了许久,你们好歹也有些交情。”


    黎洛颔首,不过神色却是有些犹豫:“不过云鎏姑娘是个心思剔透之人,你我都知晓,但凡由我出面,她必定猜想得到是你授意。”


    林思慎面容倦怠的闭上眼,苦笑道::“无妨,别太显眼,稍加避讳一些就是,这也是我如今唯一能替她做的事了。”


    两人说着话,就这么走到了门边,林思慎冲着黎洛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


    没走两步,依在门边幽幽望着她的黎洛,突然轻声开口道:“你既知晓云鎏姑娘的心意,从今往后她的事,你就少些过问了。”


    林思慎闻言未曾回头,只是抬手轻轻一挥,就这么踏入夜幕之中,逐渐没了踪影。


    身子根基被毁到如斯地步,林思慎极为擅长的轻功,也只使得出往昔的两成,且气力短,时不时胸闷难忍,半途还要停下歇息。


    正当林思慎靠在一个幽静无人的小巷闭目养神之际,一股颇为熟悉的幽香突然随风吹拂到了她鼻子边。她神色一凛,猛的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巷子口,蹙眉沉声道:“出来。”


    话音才落,一袭红衣突然从墙角后冒了出来,一脸戏谑笑意的孟雁歌施施然走近了几步,上下打量着林思慎,啧啧了两声道:“看来你还真是功力大退,我都藏了好半天,你居然才发现。”


    林思慎没理会孟雁歌的调侃,而是紧蹙眉头盯着她,狐疑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孟雁歌意味深长的眨了眨眼,突然亮出手,冷不丁的冲着林思慎抛出一个物什:“接着。”


    “什么?”


    虽然不知孟雁歌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但林思慎还是伸手接下了她抛来的东西,握在手中定睛一看,才看清那是一个漂亮精细的青白玉瓷瓶。


    孟雁歌三步并做两步,负手走到林思慎身旁,循着她的目光也盯着瓷瓶,神秘兮兮道:“瞧你那跑了没几步就胸闷气喘的样子,试试吧,说不定有奇效。”


    林思慎眉尖一挑,握着瓷瓶晃了晃:“你配的药?”


    孟雁歌没回答,只是耸了耸肩笑声调侃道:“放心吃吧,这药可毒不死你。”


    林思慎没说话,打开瓷瓶往掌心倒出了两粒指甲盖大小,泛着阵阵清香的白色药丸。她盯着药丸看了许久,目光一转又落在瓷瓶上,不动声色的勾唇浅浅一笑。


    见她盯着药丸好半天也没动静,孟雁歌眯着狭长的桃花眼,眼中满是戏谑笑意:“不敢?你该不会真以为,我会下毒害你吧。”


    林思慎摊手递到孟雁歌跟前,神色平静的表示:“孟雁歌,这药若真是你的?那你吃一粒给我瞧瞧。”


    孟雁歌闻言先是一怔,而后不满叉腰横眉道:“好你个林思慎,好歹相识这么多年,你竟真不信我。”


    林思慎收拢掌心,摇了摇头盯着孟雁歌幽幽道:“我不是不信你,只是这药来路不明,我可不敢吃。”


    孟雁歌眸光一敛,环臂靠在林思慎身旁,闷声埋怨道:“我给你送的药怎么就来路不明,我看你这分明就是不信我。”


    林思慎面无表情的将瓷瓶送到孟雁歌眼前,白皙纤细的指尖指着瓶身一晃,沉声道:“你别装委屈了,这可是上好的青白玉,少说也值一百两,我可不记得你何时这般讲究了。”


    听林思慎这么一说,孟雁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伸手抢过那瓷瓶,翻来覆去的打量着,口中嘀咕道:“这小小一个瓶子当真这般值钱?”


    看着孟雁歌那双眼发亮的模样,林思慎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她一眼,蹙眉沉声道:“这玉石质地通透,恐怕远不值一百两。”


    孟雁歌倒是毫不犹豫,当即喜笑颜开的抓过林思慎的手,一股脑的将药丸都倒在她掌心:“那这药给你,瓶子我留下。”


    林思慎淡淡瞥了眼掌心,声线骤然冷了几分:“这究竟是何人让你送来的?”


    孟雁歌似乎无意隐瞒,她似笑非笑的望着林思慎,摊开白皙的掌心,扬眉道:“五十两,只要你给我五十两,我就告诉你那人是谁。”


    林思慎闻言很是疑惑:“孟雁歌,你何时变得这般财迷了?”


    孟雁歌撇了撇唇,一脸认真道:“这你就不用管,只要你给我五十两,我就告知你那人是谁。”


    林思慎好气又好笑,不过到底还是从钱袋掏出了一张银票,丢在孟雁歌手中:“说吧,是何人让你送的药。”


    孟雁歌倒也讲信用,她将银票塞回衣袖,勾唇一笑眨了眨眼道:“还能是何人,自然是你家那位”


    说到这,她有意停顿了一下,而后神神秘秘的冲着林思慎招手:“你凑近前来。”


    林思慎将信将疑的凑近了一些,耳畔拂过一阵潮湿温热的香风,孟雁歌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随之飘来:“是你家那位郡主娘子,特意吩咐我给你送来的。”


    林思慎没有丝毫停顿,快速的直起了身子,有些诧异的盯着孟雁歌:“是她?”


    孟雁歌点了点头,环臂慵懒的靠在墙边,啧啧了两声叹道:“要炼这药可是费不少功夫,若换做我恐怕都得用十天半个月才能炼成,可她却花了两日就炼成了。今夜她将这药给我时,已是心力交瘁疲惫不堪,说句真话,我还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


    林思慎一言不发的盯着掌心那捧药丸,眉头紧蹙神色复杂,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林思慎许久没开口,孟雁歌眼角余光偷偷瞥了她一眼,有意无意的提醒道:“我离开时,正巧撞见那位闻大将军神色阴沉气势汹汹的去找她,若不是急着给你送药,我倒还想留下看看他们究竟会说些什么。”


    “闻行任?”


    林思慎猛的一抬头,神色凛然的盯着孟雁歌,急声问道:“你是说闻行任去见沈顷绾了?”


    孟雁歌眸光一闪,勾起肩畔的一缕青丝绕在指尖,漫不经心道:“就在城郊西边十里的枫树林,我虽不知闻大将军和你那郡主娘子之间有什么恩怨,不过看他那模样好似来势汹汹气急败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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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8章 288


    孟雁歌说的云淡风轻, 目光却一直落在林思慎面上打转,暗暗打量着她的神色。


    见林思慎面上神情晦暗,孟雁歌又若无其事的添油加醋道:“我可是听人说起过, 闻大将军此次被削去官职,有你那郡主娘子的几分功劳,指不定闻大将军就是去找她寻仇的。”


    林思慎闻言眉头微微一蹙,她攥紧了掌心的药丸, 一拂袖负手淡淡道:“我和沈顷绾已经和离了, 她与闻行任之间的事与我无关。”


    听闻她这般冷言冷语,孟雁歌神色略显诧异,她古怪的盯着林思慎看了半晌,幽幽道:“没曾想,你这人竟如此之快就变心转性了。”


    孟雁歌话里话外, 都透露着她对林思慎和沈顷绾的过往颇为了解。


    林思慎心念一动,面色不改轻描淡写的反问道:“你这话从何说起?我向来就如此, 何来的变心转性?”


    “向来如此?”


    孟雁歌目露鄙夷的反问了一句, 而后勾唇讥讽道:“往日你可是与你那位郡主娘子情投意合如胶似漆,这才一和离就翻脸不认人了, 我还道沈顷绾是那无情之人, 却不想你才是那负心薄幸的伪君子。”


    孟雁歌并不知晓林思慎服食忘情草一事,自然也不知林思慎已经忘了昔日与沈顷绾有关的所有事。


    从陇右回来后的这段日子, 她成日赖在黎洛那不走,两耳不闻窗外事, 哪还有心思去关心林思慎和沈顷绾的婚事。


    哪怕后来偶闻她们二人被皇帝降旨和离, 孟雁歌都还以为她们是情非得已,只是被那老皇帝棒打鸳鸯了硬生生拆散了。


    今日沈顷绾找她送药,她也只是猜想这两人在闹别扭, 这才想着在林思慎跟前夸大其词,好引她去见沈顷绾,助她们从归于好。


    却没想林思慎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听闻沈顷绾可能有危险,也依旧面不改色,着实冷淡的有些古怪。


    几次三番从旁人那探听到,自己当初与沈顷绾之间的情缘纠葛,林思慎却还是有些恍惚,她若有所思的轻声问道:“你就真觉着,我往日与她恩爱是真?”


    孟雁歌闻言好气又好笑:“我懒得理你们是真是假,总之那闻大将军今夜瞧着实在古怪,你若真能狠下心不去管,那也轮不到我去管。”


    说完也不等林思慎反应,孟雁歌又徐徐站起身,没好气的瞥了林思慎一眼,身形一掠,一抹红衣瞬间就消失在转角处。


    只余下一阵随风细语,冷冷淡淡的飘进了林思慎耳中。


    “我言至于此,去与不去随你心意。”


    孟雁歌来的快去的也快,丢下一捧药丸几句话,就这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只余下林思慎一人,独自靠在墙边若有所思。


    林思慎从衣袖中探出手来,缓缓摊开了掌心,目光落在了那些泛着阵阵幽香的白色药丸上。她盯着看了许久,几经思忖犹豫后,终是伸手捻起了一粒塞入口中。


    药丸清香微甜入口即化,仿佛化作了一股清气,顺着她喉管一路钻进了胸腔,瞬间便驱散了不少郁气,竟让林思慎神清气爽了不少。


    林思慎深吸一口气闭上眼,这些日子来一直沉甸甸的身子,似乎也随之轻快了不少。


    看来沈顷绾托孟雁歌送来的药,的确是有奇效。


    林思慎将剩下的药丸收入衣袖,靠在墙边仰起头,盯着天上那被乌云遮掩了光华的明月。


    直到乌云散开了些,一抹皎洁月色倾洒在身上,林思慎突然猛的站起身,偏头看向了城门西边方向,没有丝毫犹豫的掠身而去。


    其实林思慎稍稍一想,也知自己此举是鲁莽了些,毕竟今非昔比,她的身手不比当年了。可听孟雁歌说沈顷绾兴许有危险,她心中却还是莫名一紧。


    不过她此去,倒也不全然是担忧沈顷绾的安危。


    她觉着,沈顷绾若只是托孟雁歌替她送药,绝无可能会在城外约见孟雁歌。深夜出城,必定还有别的事,兴许沈顷绾在城外还要见别人,只是顺道将药交给孟雁歌让她送来罢了。


    这般想着,林思慎很快就暗中溜出了城门,一路往西郊的枫树林赶去。


    也多亏了沈顷绾让孟雁歌送来的药,这一路上林思慎竟难得的感觉胸口一阵畅然,不再似前些日子那般胸闷气短,脚步也随着轻灵了不少。


    不过一刻钟左右,林思慎就抵达了孟雁歌口中的那片枫树林。


    才踏入树林之中,林思慎就隐隐觉着不对劲,这四周似乎有不少生人的气息。


    林思慎本打了退堂鼓,可她心中到底存了疑虑,好奇这树林之中究竟藏了什么秘密,因此一咬牙,也暗中潜入了进去。


    虽说林思慎功力大减,但她耳目依旧灵敏,悄无声息的避开几个暗桩之后,她逐渐逼近了树林深处。


    没多时,她瞥见深处好似有火光,循着那方向悄然靠近后,在枫树林深处,见到了人影晃动,耳畔还若有似无的传来人低语交谈的声音。


    林思慎在四周绕了几个大圈,找准了时机潜入了进去。


    随着逐渐逼近,火光越来越亮,林思慎又悄然逼近了些,寻了个隐蔽的角落,悄然藏在了一簇灌木丛之后,抬手轻轻拨开了枝叶,定睛看向不远处。


    只见就在不远处的空地之上,正用枯枝点起了一堆篝火。


    一个身形纤细清瘦的白衣女子,背对着林思慎席地而坐,都不用看她模样,光凭这一个背影,林思慎就认出这女子正是沈顷绾。


    而在沈顷绾对面,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相貌俊秀的男子,此人正是那与林思慎有新仇旧恨的死对头闻行任。


    闻行任身旁还跟着三人,从他们的站姿和细微举止来看,应当都是久经沙场的将士,想来八九不离十,就是随闻行任征战四方的老部下。


    林思慎离的虽有些距离,可闻行任正巧站在火光最亮处,因此能清晰的看清他面上神情。


    他神色似乎有些慌张,目光下落直勾勾的落在沈顷绾身上,上前一步,语气急切的笛声道:“郡主,快来不及了,您还是让我”


    沈顷绾背对着林思慎,身子从始至终都没有动过分毫,像是被人点住了穴道一般。只是在闻行任走近后,她突然冷冷淡淡的轻斥了一声:“退下。”


    林思慎隐在暗中,不动声色的一挑眉,听出了沈顷绾言语中不同寻常的轻颤。她疑惑的盯着沈顷绾的背影,竟诡异的瞥见从她身上升腾起一阵袅袅薄雾,在火光的映照下朦朦胧胧,如同幻觉。


    闻行任被沈顷绾短短二字喝退,虽不敢再靠近了,可却仍是不死心的紧盯着她,目光之中蠢蠢欲动的跳着一丝诡异光彩。


    一旁的手下见闻行任迟迟没有动静,便上前一步伏在他耳边低语道:“将军,不能再等下去了,四皇子吩咐过,拖的越久这药效”


    “闭嘴。”


    闻行任闻言横眉怒瞪了他一眼,而后转身环顾身旁那二人,冷声道:“你们先行退下吧,都给我看好了,绝不许任何人靠近此处。”


    那三人闻言异口同声的附身领命,而后四散开来。


    许是忌惮着沈顷绾,他们三人分开而行,却偏偏没敢绕到沈顷绾身后,也因此躲在沈顷绾身后的林思慎,没有暴露身形。


    林思慎眼见那三人身影逐渐消失,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篝火旁就只剩下闻行任和沈顷绾,沈顷绾依旧是一动不动的席地而坐,闻行任隔着篝火痴痴的望着她,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低声道:“郡主,今日之事实非卑职本意,烦请郡主莫要怪罪卑职。”


    说着,他深吸了一口气,大着胆子逼近了一步。


    沈顷绾语气依旧不起波澜,清冷的仿佛不掺一丝情感:“闻行任,这话从你口中说出,你就不觉心虚。”


    闻行任脚步一顿,面色阴沉的垂下头咬牙道:“这是四皇子的意思,我我只是奉命行事。”


    沈顷绾闻言语气又骤然冷了几分:“好一个奉命行事。”


    此话一出,闻行任猛然抬头,他死死盯着沈顷绾一步一步走近,犹如野兽嘶吼般,厉声质问:“我有何错?这些年来,我为郡主赴汤蹈火征战沙场多年,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可可就为了区区一个林思慎,郡主就将我弃如敝履,我怎能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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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9章 289


    听着自己的名字从闻行任口中喊出, 林思慎的心猛地一颤,她屏住了呼吸往暗处躲了躲,目光透过枝叶缝隙, 盯着不远处篝火旁的两人。


    闻行任显然有些失控,俊秀的面容因嫉妒不甘而变得有些扭曲,他双眼通红死死的盯着沈顷绾,只等她一句回答。


    可沈顷绾只冷冷望着他, 清冽的双眸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 一如既往的冷冽如冰。任凭闻行任在面前愤怒逼问,她面上神色都未曾有一丝动容。


    满腔怒火的闻行任,犹如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他突然觉得自己在沈顷绾面前,就像个毫无体面彻头彻尾的疯子。


    绝望过后, 闻行任心中的愤怒却并未平息,深深的不甘和屈辱, 仿佛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一步一步的走到沈顷绾身前缓缓跪下, 痛苦又痴迷的望着沈顷绾清冷绝美的面容,不甘心的低声喃喃问道:“郡主, 你为何要这般待我, 难道我在你眼中,连一颗棋子都不如么?”


    沈顷绾缓缓摇了摇头, 她鬓角的青丝已被细汗打湿,苍白的肌肤泛着一丝诡异的红晕。


    她压制着体内冷热交织的两股真气, 抬眸平静的看着眼前痛苦不堪的闻行任, 轻启薄唇道:“闻行任,我早便提醒过你,命里有时终须有, 命里无时莫强求。这世间之事,并非皆是你情我愿。”


    闻行任闻言却愈发愤怒绝望,他抬手攥紧胸口衣裳,恨声质问道:“那为何偏偏是那林思慎?难道是她郡主就愿?”


    听闻林思慎,沈顷绾的目光仿佛有那么一瞬的恍惚,而后转瞬就恢复了平静,她没有出言安抚失控的闻行任,反倒是落落大方的承认:“没错,唯有她我才情愿。”


    躲在沈顷绾身后的林思慎,将沈顷绾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


    林思慎被惊的倒吸了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又茫然失措的盯着沈顷绾的背影,胸腔里静静跳动的心,似乎跳漏了一拍。


    就在她失神之际,闻行任似乎开始有所僭越了,被冲昏了理智的他,盯着眼前面色微红神情清冷的沈顷绾,心头突然难以抑制的涌上了一个龌龊的念头。


    沈顷绾如今已经动弹不得了,这枫林又处处都是他的人,只要他胆子大一些,便能占有这个犹如九天仙子般高不可攀的女人。


    念头一起,闻行任望着沈顷绾的目光,就变得有些诡异了。


    他跃跃欲试的往前挪动了半步,沈顷绾身上的幽冷体香随之扑入鼻腔,他偷偷咽了咽口水,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沈顷绾冷若冰霜的面容。


    沈顷绾黛眉微微一蹙,眸中掠过一丝厌恶和羞恼,她启唇冷声道:“闻行任,你应当知晓你这么做的后果。”


    对于沈顷绾的提醒和威胁,闻行任充耳不闻,他满脑子都是那个龌龊的念头,他的确有些害怕,可他耳边有恶魔般的低语。


    就仿佛另一个自己,正在不断的怂恿督促他,去做一件他做梦都不敢做的事。


    闻行任痴痴的望着沈顷绾,颤抖的手一点一点的接近:“郡主,你可知在青州看到你第一眼起,这天下间所有的女子,在我眼中都变得索然无趣黯淡失色。这么多年来,我日日夜夜苦思冥想的人都是你。”


    就在闻行任那炙热而又粗糙的手,触碰到沈顷绾肌肤的那一瞬,面容冰冷的沈顷绾眸光一沉,染着一丝红晕的面容瞬间变得苍白无色,随之她玉手轻抬,出其不意的在闻行任胸口轻轻一推。


    几乎同时,从暗处疾身掠出的林思慎掌心一翻,伴随着一道寒光乍现,手中匕首已然没入了闻行任肩头。


    闻行任面色一僵,几乎还来不及反应,就吃痛的闷哼了一声,身子不受控制的倒飞了出去,肩头血流如柱的倒在了几步之外。


    林思慎站在沈顷绾身旁,望着倒地不起捂着肩头低吟的闻行任,先是怔了怔。可旋即,一旁沈顷绾身形一晃,无力的往后倒去。


    林思慎回神来,眼疾手快的伸手揽着了她的肩头,垂眸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沈顷绾此时已是面色惨白,唇角渗出了一道血痕。


    林思慎脸色一变,神色复杂的蹙眉道:“郡主,你怎么”


    沈顷绾在她怀中仰起头来,清冽的眸中闪过一抹亮色,染血的薄唇微微上扬,语气温柔却又带着一丝委屈:“我还以为你不会出手。”


    在她的目光下,林思慎有些别扭的偏开头去,口中低声叹了句:“原来你知道我在?”


    沈顷绾没说话,只是眼底含笑定定的望着林思慎。


    今日这事发生的又突然又诡异,只不过林思慎来不及细想,她轻咳了一声,打量着沈顷绾的脸色道:“此地不宜久留,这附近还有闻行任的手下,你你还能走吗?”


    沈顷绾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抿着薄唇道:“这一时半会,我恐怕无法行动。”


    林思慎闻言有些犹豫,她试探着问道:“那,不如我背你”


    话还未说完,沈顷绾突然抬手轻轻勾住了林思慎的脖颈,侧头亲昵的贴在林思慎心口蹭了蹭,寻了个最柔软舒适的位置依着,倦怠的闭上眼。


    林思慎身子一僵,被沈顷绾蹭过的地方酥酥麻麻的,她心中五味杂陈,偏又不能将沈顷绾推开,只能俯身将她拦腰抱起,口中还不忘无奈道:“郡主倒真是不客气。”


    说着,她环顾四周,想寻个方向离开。


    沈顷绾合眼靠在她怀中,勾在她脖颈上的手一紧,薄唇微勾轻吐出两个字:“往北。”


    往北似乎的确是最易脱围的方位,短短思忖片刻后,林思慎便抱紧了怀中的沈顷绾,脚尖轻轻一点跃开几丈,也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是踩在了昏迷的闻行任淌血的伤口,借力一蹬飞身掠向前方。


    只是没跑多远,便有人发现了她们的踪迹,伴随着一声哨响,几道蛰伏在黑暗之中的身影紧随其后,直追向林思慎。


    如若是林思慎一人,她倒还有些机会逃脱,可偏她还抱着沈顷绾,虽说沈顷绾柔若无骨压根就没多重,可林思慎的功力大退,耐力不比以往。


    林思慎抱着沈顷绾自枫林之中纵越穿梭,她眼角余光瞥向身后越来越近的几人,轻喘着低声问了句:“郡主,你今夜让孟雁歌送来的药,我多吃几粒应当无妨吧?”


    沈顷绾蜷缩在她怀中,苍白的面容在黑暗之中,又悄然染上了一抹诡异的红晕。她蹙眉紧咬着薄唇,身子轻轻颤抖着,勉强自口中轻哼出二字:“无妨。”


    林思慎闻言松了口气,只是她不敢停下来,只能求助沈顷绾给她喂药:“药丸在衣袖之中,我脱不开手就劳烦郡主了。”


    沈顷绾在她怀中动了动,寻到了她衣袖口,顺利的取了三颗药丸,抬手摸黑递到了林思慎唇边。


    林思慎一张开嘴,沈顷绾便将药丸送入林思慎口中。


    不经意间沈顷绾的指腹似乎触到了林思慎的柔滑的舌尖,那转瞬即逝的柔软湿热,让沈顷绾紧咬住薄唇,口中抑制不住的低吟了一声。


    那曼妙喘息的一声低吟,让林思慎身形一晃,心中是说不出的异样之感,她咽下口中的药丸,原本慢下来的脚步加快了几分。


    她虽然没有开口,可耳珠却在黑暗之中悄无声息的红了个遍。


    沈顷绾给的药果然有奇效,林思慎吃下后往北一路绝尘而去,很快就将追来的人甩在了身后。


    许是两人好运,脱离追兵后,竟摸黑寻到了一个废弃的山林木屋,林思慎也实在累的跑不动了,便将沈顷绾抱入木屋之中,打算在此地停留一会再做打算。


    木屋之中遗留的烛台尚可一用,可林思慎怕追兵发现踪迹,便没点上。


    她将沈顷绾安置在木屋靠窗,地上的一张残破草席上,而后盘腿坐在她身旁。


    两人都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唯有借着窗外微弱的月色,才能辨轻彼此。


    林思慎靠在沈顷绾身旁,中间不近不远的隔开了一些距离,她轻喘着拭去额头的汗,偏头看了眼沈顷绾,随口问了句:“郡主,你中的这毒倒真是古怪,身子又冷又热的。”


    抱着沈顷绾的时候,林思慎就发现她不对劲,身子一会儿冷的像快冰,一会又热的有些烫手,气息也很是奇怪。


    若说她是被人下了那等药,可又有些不像。


    沈顷绾这一路都没开过口,被林思慎放下后,也只是靠在墙边一言不发。


    直到林思慎问起,她这才终于偏头看了林思慎一眼,黑暗之中她那清冽的眸子仿佛噙着一层水雾般,秋波流转水光涟涟,她柔声问道:“你难道不知我中的是何毒?”


    林思慎心猛的一跳,她急忙偏开头去避开了沈顷绾的目光,往旁边挪了挪,尴尬的轻咳了一声,讪笑道:“我不通医术,这毒我恐怕解不了,不如”


    “解不了?”


    沈顷绾的目光轻轻落在林思慎身上,突然浅浅一笑,尾音微扬勾魂摄魄的轻声问道:“你不是替我解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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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0章 290


    在狭窄昏暗的木屋内, 沈顷绾那轻飘飘一句惹人遐想的暧昧之言,让林思慎是又惊又羞。黑暗之中,沈顷绾美目盼兮媚眼如丝的一双如水清眸, 仿佛泛着点点水光,勾魂摄魄般一动不动的静静望着她。


    这女人面对着闻行任时,姿态分明那般清冷倨傲,可怎么一见她, 就妖娆娇媚的如同狐狸精般, 无时无刻的都像在引诱着她。


    林思慎脸红心跳手足无措的快速偏开头去,不敢再看沈顷绾一眼,心口处有一股异样的热流蔓延至全身,这种感觉有些熟悉却又分外陌生。


    沈顷绾在一旁一言不发,可她的目光却仍是勾魂摄魄暧昧缱绻, 惹得林思慎心中涌上一股冲动,让她情不自禁的, 想要贴近身旁这个魅惑勾人的女人。


    不过好在她还尚存了几分理智, 她伸手偷偷在手臂上狠掐一把,吃痛的闷哼一声后, 头脑迅速的回归了清明。


    为打破这暧昧诡异的气氛, 林思慎急忙轻咳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异样,她急不可耐的往一旁挪了挪, 离沈顷绾再远一些。


    而后才岔开话题问道:“郡主,在下有一事不明, 不知郡主可否替我下解惑?”


    沈顷绾慵懒的靠在窗下, 修长纤细的身子微微蜷在一起,她的目光流连在林思慎身上,稍稍打量, 便一眼看穿了林思慎此时的窘迫和不安。


    红艳的薄唇微微一勾,沈顷绾似笑非笑的自口中轻吐出几字:“你且问就是。”


    林思慎闻言深吸了一口气,眼角余光忍不住偷偷瞥向一旁,却不想这一望,正巧对上了沈顷绾那秋波荡漾的眸子。


    林思慎心猛的一跳,慌乱的收回了目光,稳住心神连声问道:“为何闻行任与郡主反目成仇?对郡主下毒之人,可是四皇子?”


    沈顷绾颔首,语气轻柔平淡:“今日约我在城外相见的人是四皇兄,早些时候他借父王之手对我下了毒,我一时不察落入陷阱,待发现异样时,已被闻行任困住无法脱身。”


    之前林思慎躲在暗处偷听,从沈顷绾和闻行任的只言片语之中,猜测到的,也的确与沈顷绾说的相符。


    只不过她心中有些怀疑,只因今夜这一切,似乎都太过巧合了。


    孟雁歌不早不晚的替沈顷绾给她送药,还有意透露了沈顷绾的处境,引得林思慎前往枫林一探究竟。也正是凭借着那些药,林思慎才勉力带着沈顷绾逃走。


    所有的一切都严丝合缝,巧合的有些过分,林思慎不得不怀疑,这一切是否为沈顷绾给她设下的圈套。


    可这一切若真是沈顷绾布局,那但凡有一处出错,林思慎没有收下药,或是她来的晚了一些,沈顷绾恐怕就会遭闻行任欺辱。


    就算沈顷绾机关算尽城府极深,应当也不能盘算的如此精妙准确。更何况,她瞧上去真的中了毒,她也可能用自己的安危清白,去设这么一个看上去对她来说,并无益处的圈套。


    林思慎心绪纷乱,好一番细思过后,她只能将这一切都归咎于巧合。


    她长舒了一口气,心头很快又浮现起一件事,她垂下头低声问了句:“闻行任与郡主反目成仇,可是因此前郡主在陛下面前谏言之事?”


    沈顷绾闻言轻哼了一声,像是默认了。


    “如若是因此事那他不仅心胸狭窄还目光浅短。”


    林思慎有些别扭的咬着唇,闻行任因这事与沈顷绾反目为仇,那岂不是为了她。以闻行任对沈顷绾的痴情,也就难怪他会这般嫉妒林思慎。


    听林思慎说闻行任气量小,沈顷绾突然眉尖一勾饶有兴趣的问道:“怎么说?”


    林思慎轻声一笑,有些放松的靠在墙边,环臂幽幽道:“他才被敕封镇远将军,就在京城争风吃醋重伤了我,就算陛下出面平息纷争,他也已经落人口实,还与我林家结了死仇。且不论百姓如何看他,文武百官顾忌我父亲的面子,也会对他敬而远之。他往后在京城的处境,只会日渐尴尬。”


    “而被削官职对他来说,原本是件好事。旁人只会道他实在可怜,替他不值,为国出生入死征战沙场却落的如此下场,他无故伤我一事,反倒会被人抛诸脑后。”


    “如今朝中武将,唯有他以勇猛善战著称,陛下对他尤其重视,而之所以削他封号贬他官职,不仅是为了安抚我林家,也为磨炼他的心性。只要他重回边关,再多立些战功,日后陛下定当会重用于他,只可惜”


    沈顷绾正认真听着,林思慎却卡壳了般,话音突然戛然而止,她有些愣住了,诧异的偏头看了沈顷绾一眼。


    就在刚才,林思慎才猛然察觉到,自己似乎说的太多了。而且说这番话时,她竟对沈顷绾丝毫不设防,就这么在她面前滔滔不绝长篇大论。


    沈顷绾笑而不语的瞥了她一眼,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般,轻声启唇道:“你说的不错,我当初便是向皇伯父谏言。闻行任虽勇猛善战,可却有些心胸狭隘急于求成。往日得益于谋士在他身旁指点一二,他才没有行差踏错,可他终归难当一面。”


    林思慎闻言垂眸有些出神,竟是未曾发现原本隔她两步之远的沈顷绾,好似悄无声息的,离她越来越近了。


    “我还曾提点过他几句,原本以为经此一事,他会重振旗鼓收敛锋芒,却不想他竟自怨自艾怨天尤人。如此心性,他迟早有一日铸成大错。”


    听闻沈顷绾如此叹息,林思慎一转头,半是戏谑半是认真道:“他今日不就已经铸成大错,得罪了郡主,恐怕日后他也没好果子吃了。”


    沈顷绾温柔潋滟的眸子掠过一丝亮光,她勾唇浅浅一笑道:“说来,今日倒多亏的林公子出手相救。”


    “举手之劳,郡主不必如此客气。”


    林思慎闻言笑了笑,出于礼节随口应了一句。


    正说话间,窗外拂过一阵山风,沈顷绾肩畔一缕青丝随风落在林思慎肩颈上,不经意间轻扫而过。


    林思慎下意识的抬手一抚,那触感柔软滑顺的发丝自她指尖轻柔穿过,她先是一怔,而后猛然偏头看了眼已经靠在她身旁,抿着娇艳薄唇似笑非笑的沈顷绾。


    眼前的女子美的惊心动魄,清冷与妩媚杂糅的浑然天成,一颦一笑都勾的人心颤。


    沈顷绾神情魅惑,鲜红欲滴的红唇微微开合,眉眼迷离的口吐兰香:“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可顷绾早已许身公子,如今又该何以为报。”


    林思慎看的有些呆了,她不得不承认,沈顷绾姿容太过出尘绝艳,尤其当她双眸迷离软语低言之时,莫说男人会为之心动,就连她一个女人都忍不住心跳加速。


    她明明应当躲开的,可不知为何,她就像是被当头棒喝般,整个人昏昏沉沉僵坐在原地,心仿佛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沈顷绾的双唇上,眼见她越来越近,近到她能感觉到沈顷绾有些纷乱的喘息,那着丝丝清香的热气扑在她面上。


    沈顷绾原本苍白的面容上染着一丝绯红,清冷的眸子像是被雾气打湿了一般,湿润而迷乱。她望着一脸呆愣慌乱的林思慎,轻叹了一声,阖眸微扬起头在林思慎唇角落下浅浅一吻。


    林思慎也不知自己为何没有躲开,她的身体甚至先她一步,抬手自然的扶在沈顷绾柔软纤细的腰肢上,掌心轻柔摩挲着。


    沈顷绾身子一软,唇间抑制不住的婉转低吟了一声。


    也正是这一声低吟,让林思慎心下一颤,她望着眼前眉目低垂面色略显羞涩的沈顷绾,突然回过神来,扶在沈顷绾腰间的手顺势轻轻一推,挣扎着猛然站起身来。


    林思慎难以置信的望着沈顷绾,抬手抚在自己唇上,那上头似乎还留着一丝柔软余温,火烧般烫的林思慎甩开手去。


    有时人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比头脑还要准确迅速,林思慎下意识自然而然的动作,似乎已经揭露,她曾与眼前的这个女子有过肌肤相亲。


    体内翻涌的莫名悸动,与刚刚那唇齿相依的一吻,都让林思慎心乱如麻,她脸色惊慌的后退了两步:“这”


    说着,她便步步后退想要夺门而出,沈顷绾并没有起身拦住她,而是在她身后幽幽问了句:“你又要逃走,丢我一人在这荒野之中?”


    林思慎脚步一顿,头也不敢回的低声道:“我不走,我在门外守着,郡主大可安心。”


    让人意外的,沈顷绾竟没有挽留,其实她想要的已然得到了,林思慎的反应让她欣喜又满意。


    她勾唇一笑,眸中闪过一道晦暗的光亮,施施然柔声道:“既然你不敢留在屋内,那也好。”


    林思慎心绪复杂的推开虚掩的门,逃似的跑出屋外,可才在屋外站定,一股萧瑟的寒风就从四面八方卷来,从衣领衣袖的缝隙灌进林思慎的身体,瞬间便将她整个人都冻僵了。


    来时跑的急,林思慎压根没发现山风如此喧嚣寒冷,她站在冷风之中瑟瑟发抖,心中天人交战般,不知该不该进屋去。


    是温香暖玉抱满怀,还是继续站在冷风之中受罪,这个选择似乎并不难。


    屋内的沈顷绾神色倦怠慵懒的靠在窗下,不慌不忙望着那闭紧的木门,修长纤细的手指在手背轻轻敲击,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她指尖一顿,门外就传来林思慎屈辱又无奈弱喊声:“郡主,我我能进屋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更的比较晚,你们就不要等啦,起床之后再看,乖啦。感谢在2020-11-14 01:57:18~2020-11-15 01:04: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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