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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260

作者:顾家七爷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251章 251


    皎洁的余光洒落在浴房的屋檐之上, 原本等在门前的墨竹不知何时,已经悄然退到了院子门前,靠在白墙之上怔怔的发呆, 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白皙清秀的面容上还能窥见一丝羞色。


    夜里的风实在是凉, 墨竹揉了揉有些僵硬的手臂, 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紧闭的房门, 垂眸想了想, 犹豫着小步小步的挪了过去。


    从林思慎进入浴房沐浴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不用想也知浴池的水已经凉透了,可林思慎却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原本只是天色将暗, 现下却已经到了深夜。


    墨竹小心翼翼地走到房门前, 犹豫再三后抬手轻轻敲了敲门:“公子?”


    话音落下,门内一片寂静,仿佛没人在里头一般, 连半点声响也没有。


    墨竹等了好一会,心中难免有些担忧,她正敲门继续问, 耳畔却突然传来林思慎低沉。略显疲惫的声音:“墨竹, 你先回去歇息吧, 我今日就睡在屋内塌上。”


    想起不久前在门外听到的怪异声响,墨竹的脸又红了红,她垂眸应了一声:“公子小心着凉,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随着门外脚步声渐行渐远,躺在柔软云塌上的林思慎终于舒了口气,她放下那挑起的纱帐, 犹豫着缓缓转身看向了身后。


    首先引入眼帘的,是一片散发着温润光泽的雪白玉背,一个绝色女子正满脸倦怠的趴在云塌之上。如墨染般的青丝散乱在肩背之上,雪白的肌肤与漆黑的发丝交相辉映,肌肤之上还能隐隐窥见些许暧昧的红印。


    目光顺着那曲线优美的蝴蝶骨往下滑去,最终被覆盖在她腰间的轻纱,勉强遮掩住了窥探的视线。


    就在刚刚,被林思慎折磨了足有一个多时辰的沈顷绾,终于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虽尚在睡梦之中,可她黛眉紧蹙,嫣红的薄唇微微抿着,神情间还能窥见些许不悦。


    虽然林思慎也累极了,可她却没有丝毫睡意,她神色复杂愧疚的躺在沈顷绾身旁,目光落在她嫣红的薄唇上。


    林思慎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失去控制,发了疯似的在沈顷绾身上发泄着多日来的委屈和不满。甚至罔顾了沈顷绾的意愿,那般强硬的逼迫。


    她突然不知怎么一会,该怎么去面对清醒过来的沈顷绾,她羞愧又手足无措,若不是不放心将沈顷绾一人留在此,她恐怕早就一溜烟的逃走,找个地缝钻了进去。


    原本她只是想听沈顷绾解释一番,可最后为何会变成这般?


    林思慎满心愧疚的闭上眼,她轻轻靠近了沈顷绾,抬手握住她冰凉的玉手,覆在自己面上,低声叹息着喃喃唤道:“郡主。”


    话音才落,沈顷绾被她握在掌心的指尖轻轻一蜷,紧接着沈顷绾突然动了动,蹙眉低吟了一声:“嗯”


    林思慎以为沈顷绾醒了过来,有些手足无措的转过身去背对着沈顷绾,紧紧闭上眼埋着头,不敢再看沈顷绾一眼。


    好在沈顷绾似乎并未醒来,轻轻一动之后她又没了动静,似乎又睡了过去,林思慎暗暗松了口气。


    可不待她没庆幸,身后就突然传来沈顷绾沙哑疲倦的一声轻问,带着一丝不悦和恼怒:“怎么,你有胆量那般放肆,却没胆量面对我?”


    林思慎身子一颤,像鸵鸟似的将整个人都团了起来,吓得不敢睁眼也不敢转身。


    沈顷绾沉默了一会,抬手轻轻搭在林思慎肩头,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低声道:“林思慎,你转头看着我。”


    沈顷绾已经没有力气使蛮力了,她实在疲倦的很,看来她还真有些低估发了疯的林思慎,就算后来她分明想要抗拒,都已经无力推开林思慎。


    “你若有本事,就这么一直躲着。”


    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事,沈顷绾就有些羞恼,她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自己的指尖,脸色微微一红后,她偏头移开目光,撂下一句话,就咬着薄唇转过身去。


    林思慎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来,她耷拉着眉眼偷偷看了眼沈顷绾的玉背,犹豫再三后,抬手轻轻戳了戳沈顷绾,委屈又小声:“郡主?”


    沈顷绾背对着她一言不发,似乎还在生闷气,林思慎不得已只能爬起身来,越过沈顷绾的身子,将脑袋凑到沈顷绾跟前,小心翼翼地唤了声:“郡主。”


    浴房之内的烛台已经燃尽了,屋内的光线极其昏暗,只有门窗外的月光隐约透进了一层淡淡的白光。


    沈顷绾黛眉紧蹙神色不悦的紧闭着双眼,在林思慎直勾勾的注视之下,好半天才终于缓缓睁开了眼,她神色复杂的瞥了林思慎一眼:“我倒真是低估了你。”


    林思慎自知今日举动实在有些过分,便抿了抿唇,抓起沈顷绾的手放在脸上,闭上眼一咬牙,一脸委屈道:“郡主若真恼我,大不了打我一顿出气就是,我决不还手。”


    沈顷绾怔了怔,轻轻抽回了手,没好气的扫了她一眼,无奈叹息了一声:“我何时恼你了,你这人倒先委屈起来了。”


    林思慎闻言睁开眼,惊喜道:“郡主不恼我?”


    沈顷绾坐起身来,抬手以轻纱覆住身躯,她低垂着眉目,脸颊之上隐隐还能瞧见一丝羞涩:“你我本就是夫妻,只不过日后你不许再这般放肆了,莫要将你在青楼学到的那些伎俩,学以致用使在我身上。”


    林思慎虽也有些尴尬,可却还是忍不住小声反驳道:“何来学以致用,只是不小心瞧见罢了。”


    沈顷绾闻言好气又好笑的瞥了她一眼,无奈道:“你如今心中可还有气?”


    林思慎踌躇了一会:“兴许还有那么丝毫。”


    沈顷绾无奈垂眸,她拢紧了胸前的轻纱:“我今夜来,本就是打算与你解释,谁知你竟这般”


    话说一半她又顿住,显然今夜的举止实在让她有些气愤,斟酌再三后,她终于幽幽从口中吐出二字:“胡闹。”


    既然沈顷绾没有气恼,林思慎也就得寸进尺了起来,她耸了耸肩轻声笑道:“郡主也说你我本就是夫妻,夫妻之间小打小闹自是寻常。”


    沈顷绾盯着林思慎面上那抑制不住的得意,眸中闪过一道狡黠亮光,勾唇戏谑一笑,柔声反问道:“是么?”


    林思慎满面笑意的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沈顷绾白皙的下巴轻轻一扬,狭长的眸子微微一敛,她上下打量了林思慎几眼,嫣然浅笑道:“今日夫君教导,顷绾自觉受益匪浅,改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望夫君也莫要介怀。”


    林思慎脸上笑意一僵,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当即一本正经的岔开话题,正色道:“郡主不是说今夜来,是打算与我解释?那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明知林思慎有意岔开话题,可沈顷绾却并未纠缠吓唬她,而是宠溺又无奈的轻轻摇了摇头,如她所愿,说起了正事:“我与居安还要在王府多留几日。”


    此话一出,林思慎神色微微一变,她满眼复杂的盯着沈顷绾,轻声问道:“郡主随王爷回府,本就让外人诸多非议。若再多留几日,在外人眼中,岂不就坐实我与珍珠有苟且?”


    沈顷绾点了点头,她心知林思慎这几日受了委屈,却也只能柔声道:“我知晓你心中委屈,可现下也只能这般做。”


    林思慎不解:“为何只能这般做?”


    沈顷绾望着林思慎,目光间隐隐有些许担忧:“我回京之后,二皇兄几次三番邀我去他府上,说是有要事与我商议。”


    林思慎心中一惊,一股不详的预感迅速袭上心头:“二皇子?他有何事与郡主商议?”


    沈顷绾垂眸,轻叹了一声道:“他邀我去他府上,只不过是个幌子。他知晓我一直与四皇兄关系密切,频繁示好,也不过是想要拉拢于我。”


    林思慎还是有些一知半解,她蹙眉疑惑问道:“可这事,与珍珠诬陷我又有何因果?”


    沈顷绾并未直接回答林思慎的疑问,而是反问道:“你可知,你在陇右的那段日子,皇伯父又生了一场大病,留在后宫修养的那几日,他委任四皇兄暂代国务。”


    林思慎思忖了片刻,沉吟道:“此事我的确有所耳闻,今次陛下对四皇子委以重任,让他暂代国务。让不少朝中大臣以为二皇子失宠,因此变了风向,转而支持扶持四皇子。”


    沈顷绾点了点头,垂眸时,眸中竟是掠过一道寒芒:“不错,四皇兄自被从岭南召回京起,皇伯父就一直放任他拉拢朝臣,与二皇兄分庭抗礼。此次陇右出事,虽并未查明案情,可皇伯父却有意冷落二皇兄。就连暂代国务此等重任,都交由四皇兄。也就因此,四皇兄似乎有些得意过了头。”


    林思慎隐隐猜到了什么,她试探着问道:“难不成是四皇子从中作梗?”


    沈顷绾勾唇淡淡一笑,笑意却未经眼底:“我为他筹谋助他回京,本就是看在往日情分。如今情分已尽,他心中无力掌控我,再加之近日二皇兄频繁拉拢,他便想借你身份威胁于我。”


    林思慎脸色一肃,忙不迭追问道:“借我威胁郡主?四皇子是想将我的身份昭告天下?”


    说完,她蹙眉沉思一番,又摇头道:“可若如此,珍珠就不应当是四皇子的人。”


    四皇子若想将林思慎的身份昭告天下,又怎会找个女子诬陷林思慎与她有染,还怀了身孕。


    沈顷绾偏头看着满脸疑虑的林思慎,轻启檀口肯定道:“逼珍珠构陷你之人,的确另有其人。”


    作者有话要说:  250我正在修改,已经改了两次了,但是还没解锁,我会一直修改到过审。


    唉,其实那章并没有很露骨,只有一点点肉渣而已啦。感谢在2020-09-08 02:50:16~2020-09-09 00:23: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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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2章 252


    林思慎细细一想, 有些狐疑的望了沈顷绾一眼,犹豫着开口问道:“这另有其人,该不会就是郡主你吧?”


    沈顷绾黛眉轻蹙, 意味深长的瞥了林思慎一眼:“我虽知晓内情, 可布局之人并不是我, 此事若真由我筹划, 我又怎会对你只字不提?”


    林思慎怔了怔, 有些尴尬的偏开头去, 低声轻咳了一声讪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我误会了郡主。”


    沈顷绾闻言淡淡一笑, 神情瞧不出喜怒,她摇了摇头道:“你回京之事已经人尽皆知, 算来明日四皇兄应当会急召你入宫述职, 你打算如何向四皇兄交代?”


    林思慎思忖片刻,正色道:“孙文谦追杀我一事,我已经密信告知二皇子, 云鎏被劫之后他对我颇为不满,因此并未阻止孙文谦对我下手。若我将搜查到的证据如实交给四皇子,恐怕二皇子会将矛头直指我。”


    此次陇右之行虽然凶险万分, 可林思慎却查到了不少事, 无论是贪腐案还是龙岭, 她都有所掌握。


    可知晓这些秘密对林思慎来说,却并不是什么好事。


    因她一直周旋在四皇子和二皇子之间,所以他们二人对林思慎都颇为怀疑。无论最后他们何人登基,林思慎都没什么好果子吃,连带着将军府恐怕都会遭殃。


    四皇子借她身份威胁沈顷绾,可见在他心中, 林思慎不过是颗随时可丢弃的棋子。而云鎏被劫之后,二皇子又对她心生怨恨。


    再加之孙文谦在一旁煽风点火,以至于二皇子明知孙文谦在陇右对她下手,却并未出手阻拦,由此可见二皇子已经彻底不信任他。


    两人都不是什么可靠之人,林思慎自然不想在他们之中选一个并不稳固的靠山。


    更何况,沈顷绾现下似乎并不打算将龙岭秘密昭告天下,单凭贪腐一案,压根就动摇不了二皇子在朝中的地位。


    就算到最后无可避免,二皇子也只会将孙文谦当作替死鬼推出来。而到那时,少了左膀右臂的二皇子,恐怕只会将满腔的怒火,通通发泄在林思慎身上。


    他们两个人的眼睛,如今都死死盯在林思慎身上,她若行差踏错一步,恐怕最后整个将军府,都会为她的抉择而付出代价。


    尽管林思慎对二皇子恨之入骨,可她仍是不能用将军府做赌注。


    念及此,满心愁绪的林思慎幽幽叹了口气,她抬手揉了揉酸痛的额角,无奈妥协道:“恐怕我只能同以往一样,继续在他们二人之间斡旋。”


    沈顷绾微微阖首,抬手勾起林思慎的下巴,柔声安抚道:“慎儿,我知你这般委曲求全心中颇为不忿,可这才是乱世生存之道。”


    虽然林思慎知晓沈顷绾说的有道理,可这在刀尖上行走的日子她早就过厌了,也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沉默了良久后,林思慎抬眸望着沈顷绾,幽幽叹了口气道:“只是我若这般做,恐怕有些对不住楚姑娘。”


    沈顷绾闻言收回了手,淡淡问了句:“楚姑娘似乎被你送入了京城?”


    林思慎倒也没在意,点头应道:“嗯,若将她留在陇右,孙文谦不会放过她。因此我将她带回京城,派人替她寻了个住处,让她暂且安顿下来。”


    沈顷绾瞥了她一眼,勾唇一笑道:“你大可放心,楚姑娘是个聪明人,依她如今的处境,至少在明面上她不会怪罪于你。”


    林思慎耷拉着脑袋,无奈喃喃了一声:“话虽如此,可我心中总觉得有些愧疚。”


    当初是林思慎信誓旦旦的许诺,要为冤死的楚司马一家沉冤昭雪,可如今她食言了,自然有些不知如何面对南厢琴。


    见林思慎神情怏怏,沈顷绾似笑非笑道:“既然心中愧疚,那你不如改日去寻她,送份讨人欢心的大礼,再软言解释一番。想必人家姑娘知道了你的难处,只会更加感激涕零,你也好消了心中愧疚。”


    这话林思慎听来总觉得有些古怪,她抬眸看了沈顷绾一眼,瞧见了她面上神色淡漠清冷,便忍不住试探道:“郡主这是吃醋了?”


    沈顷绾没好气的嗔了她一眼:“你当我是你,醋坛子泡大似的。”


    说完沈顷绾缓缓起身,抬手以轻纱遮掩身躯,赤足走下云塌径直走向不远处的屏风,换上了墨竹替林思慎准备的换洗衣裳。


    林思慎见状也没动弹,等了一会后,她身子一软躺倒在云塌上,盯着头顶的纱帐轻声问道:“郡主暂且不回府,那我岂不是不能昭雪,只能任父亲祖母误会?”


    耳畔一片寂静,林思慎垂眸看向不远处的屏风,隔着纱帐正巧瞧见穿好衣裳的沈顷绾,缓步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林思慎的衣裳乃男子衣袍,沈顷绾穿在身上极为宽大,她抬手将青丝揽起以玉簪简单的束起一个发髻,瞧上去模样还添了几分英气。


    穿戴好衣裳后,沈顷绾走到林思慎跟前,她掀起两人之间隔着的轻纱,居高临下的望着林思慎,柔声道:“我前日并未阻止父王来寻你麻烦,便是因我在二皇兄府邸,四皇兄知晓此事后奇气急败坏,几次三番派人送来口信,说要找人在京城散播你女扮男装欺君罔上的谣言。你将珍珠留在府上,暂且无需处置。”


    沈顷绾的话,让林思慎愣住了,她神色复杂的看着沈顷绾,心中有股说不上出的怪异感。她自嘲一笑,轻声问道:“如此说来,郡主是打算站在二皇子那边,也难怪郡主不想将龙岭的秘密昭告天下。”


    沈顷绾闻言黛眉一蹙,她深深的看了林思慎一眼:“慎儿,我知晓你心中有些委屈。可我所作的一切,自有我的考量。我希望你能相信我,无论如何,我都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这话林思慎一时不知该不该相信了,她笑了笑,若无其事的问道:“郡主可是将天下当作一盘棋局,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只是郡主手中的一枚棋子?”


    林思慎的语气带着一丝笑意,像是无意的调侃,可又带着一分试探和一分认真,让人分辨不出她说的究竟是真心话,还只是一句戏言。


    沈顷绾的神情微微一变,她静静的凝视着林思慎的面容,似乎有些失望黯然,可唇角却勾起了一抹笑意:“慎儿当真是这般想我的?”


    林思慎没说话,她有些慌乱的偏开头去,虽然她是借着调侃的语气说出那番话,可那话的确有几分真心。


    她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一动不动的躺着,躲避开沈顷绾的目光。


    当初二皇子和太子夺储君之位时,沈顷绾为了扶持四皇子,和二皇子合谋栽赃,让最受皇帝宠爱的太子落马,再无继位的可能。


    而四皇子被召回京城后,沈顷绾又一直暗中助四皇子拉拢自己的势力。


    林思慎起先以为沈顷绾是想扶持四皇子登基,可沈顷绾却将四皇子的独子灵儿推到林思慎跟前,暗示她这个孩子天赋异禀,若能继位,定会成为一代贤君。


    可如今,她却又站在二皇子那边,看上去似乎想要舍弃四皇子,转头扶持二皇子。


    林思慎实在不明白沈顷绾要做什么,她甚至有些不确定沈顷绾究竟是真的看中了灵儿,还只是借灵儿搪塞她。


    在陇右时,那个名唤胭脂的古怪女子说过的那些话,不知怎么突然浮现在林思慎脑海之中。


    胭脂告诉她,沈顷绾这么做的目的,似乎并不是为了旁人,而是为了她自己。她甚至直接暗示林思慎,说沈顷绾想要当晋国有史以来的女皇帝。


    虽然林思慎对胭脂的话嗤之以鼻,可同时也让她不仅开始怀疑起来。


    也许沈顷绾并不是想当皇帝,她只是想当一个棋手,一个操控天下的棋手。


    整个天下在她看来,都是眼前的一局棋,所有人都只是棋盘上的一颗一颗棋子。她想做的,只不过是暗中推波助澜,让棋子走出她想看到的一步。


    林思慎的沉默,让沈顷绾神色一冷,她俯身挡在林思慎眼前,抬手轻轻扳过她的脸,迫使她望着自己,声线骤然清冷了几分:“你看着我。”


    林思慎避无可避,只能叹息一声望着沈顷绾的眸子,她无声的张了张唇,可却并未说出一个字。


    沈顷绾神情微微一动,唇角勾起了一丝染着寒意的浅笑,她柔声又问道:“你当真是这般想的?你以为你在我眼中只是一颗棋子?”


    一直以来,林思慎都将困惑藏在心底,她知晓沈顷绾行事有自己的打算。也从未干涉过沈顷绾的筹谋,可如今不一样,她要的越来越多了,她想要知晓沈顷绾究竟在做什么,她有何打算。


    她究竟将自己当作什么。


    反正话都已经说出口了,也不必再藏着掖着,林思慎索性直视着沈顷绾的眸子,沉声问道:“我从不知晓,郡主究竟想要做什么,郡主也从未与我解释过。郡主口中的大局为重,所谓的大局,又究竟是谁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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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3章 253


    林思慎问出口的, 皆是心中深藏已久的疑虑,这些疑虑日积月累也寻不到答案,让她苦闷不已。既然沈顷绾不打算主动开口, 那她索性把话挑明了, 一次问个清楚明白, 也好让自己心安。


    “郡主想要的, 究竟是什么?”


    她直勾勾的盯着沈顷绾的眸子, 可却只从那双清冷幽深的眸中, 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满面的复杂和迷茫, 甚至还有那么一丝若有似无的警惕和怀疑。


    沈顷绾深深的望着她,唇角的弧度逐渐趋于平缓, 她偏开头垂眸淡淡道:“我的确对你有所隐瞒, 你若因此怀疑我,我也丝毫不觉意外。”


    说完这话,沈顷绾话音一顿, 似乎陷入的短暂的沉默。


    林思慎的目光有些呆滞茫然,她静静望着沈顷绾略显冰冷的侧脸,微微张了张嘴, 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她心中仍是说不出的委屈, 她有些不明白, 既然沈顷绾从始至终都知晓她的心思,却又为何一直不肯与她开诚布公,又为何总是事事瞒着她避开她。


    相识相恋多年,林思慎却从始至终都不知沈顷绾究竟想要什么。哪怕有时她觉着自己猜到了,可很快便会有新的疑问,让她迟迟不能确认。


    她只晓得, 这种永远也猜不透枕边人心思的感觉,是何其的让她不安惶恐。


    虽然沈顷绾不止一次有意无意的告诫她,知晓太多对她来说并不是好事,言外之意便是之所以隐瞒,乃是为她好,为将军府好。


    如果是以前的林思慎,她只需知晓沈顷绾不会与将军府为敌,便能对沈顷绾的所作所为不闻不问。因她多年来的隐忍筹谋,便只是为将军府撑起一片清天,避开皇权更迭所受之波及。


    可今时不同往日,她如今想要守护的又何止是将军府,她亦想与她心心念念的爱人,在这波云诡谲的乱局之中,并肩而立相互扶持。


    她不信沈顷绾如此冰雪聪明的人,会猜不透她的心意。


    念及此,林思慎心中满满皆是挫败之感,她垂下头讽刺一笑,轻声问道:“郡主之所以对我隐瞒颇多,是觉着我太过无用,只需躲在郡主身后寻求庇佑?还是怕我知晓后会搅乱郡主的大局?”


    沈顷绾闻言黛眉微蹙,她抬眸望着林思慎,神色间满是复杂。良久后,她抿着薄唇幽幽叹息了一声,柔声安抚道:“慎儿,你只需信我,待时机成熟”


    话说到一半,林思慎突然快速的垂下头,眸中的光亮逐渐暗淡下去,她有些疲倦的打断了沈顷绾的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冰冷抗拒:“既然如此,那郡主还是回王府去吧,免得被我耽搁了时间,误了郡主的大事。”


    她话都说到如此地步,沈顷绾却仍像从前一样,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搪塞她,这又如何不让她失望透顶。


    林思慎那冰冷至极满是讽刺意味的一句话,让沈顷绾怔了怔,她一言不发的望着林思慎,清冷的面容上缓缓浮现一丝受伤后的黯然失色,向来平静淡然的眸子,也掠过了一抹失措茫然。


    可她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她抿着薄唇静静看着林思慎,垂在身侧的修长五指颤抖着缓缓收拢握紧。


    垂着头的林思慎并未窥见沈顷绾此刻的异常,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攥住了似的,那种闷痛窒息的感觉,让她鼻子一酸想要落泪。


    不过就算如此,林思慎心中却仍抱着一丝期待,她期待着沈顷绾能像以往一样,见她委屈了便俯身拥住她,轻嗔骂她一声傻子,然后再好好解释一番哄哄她。


    她一动不动的等待着,可等来的却是拂面的一阵轻风。


    林思慎察觉到了什么,有些惊慌错愕的抬起头望去,却见眼前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云塌旁被轻风卷起的纱帐,自半空中飞舞着徐徐落下。


    沈顷绾走了。


    四周突然陷入一片死寂,死寂的听不见半点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思慎面上的错愕逐渐趋于平静,她面无表情的缓缓抬手触了触冰冷的面颊,却摸到了一滴快要被风干的泪珠。


    与此同时,深夜寂静的街道,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沉重的脚步声,一个宫中内侍打扮模样的老者,正行色匆匆的领着四五个御前侍卫,抬着一架空轿子穿过西街,停在了一栋恢弘庄严的宅邸门前。


    内侍令人将轿子放下,快步踏上石阶,叩响了府门。


    没一会后,府门拉开了一条缝,一个守卫透过门缝瞥了一眼,当即神色大变,忙不迭将府门敞开,将那内侍迎了进去。


    内侍仰着下巴,眼皮也不抬,踏过门槛走了进去,脚步不停的尖声问了句:“青阳郡主可在王府之中?”


    跟在内侍身旁的守卫抹了抹额头的冷汗,点头哈腰的回禀道:“启禀公公,前日二皇子殿下将郡主请去了府上暂住,郡主还未回府,此时应当”


    内侍正眼也没看那守卫一眼,冷哼一声道:“陛下今夜睡的不□□稳,特意让咱家来请郡主去宫里施针,事关陛下龙体,这事半点也耽搁不得,你这奴才还不赶紧派人去将郡主请回来。”


    守卫吓得门头大汗,忙不迭地点头道:“是是是,还请公公在堂内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通禀郡主。”


    “张公公。”


    守卫话音才落,一声冷冽好听的声音便从远处悠悠飘入耳内。


    内侍闻声一惊偏头抬眸望去,却见一个白衣女子,正施施然站在不远处正堂外的长廊下,周身笼罩在昏暗的烛光下,瞧不见面容神情,唯有一双略带寒意的眸子,穿过昏暗的夜色,清清冷冷的落在自己身上。


    虽然隔的远瞧不清模样,可这般气质风度,除了沈顷绾还能有谁。


    内侍瞬间绽开阿谀媚笑,遥遥俯身拱手恭敬道:“内侍总管张天德见过青阳郡主,咱家奉陛下口谕,来请郡主去宫里头施针。”


    话一说完,内侍便转头恨恨瞪了一旁的王府守卫一眼,咬牙低声呵斥道:“郡主这不是在王府之中嘛,你这狗奴才乱传话,耽搁了咱家的大事,就是有十颗脑袋你都担待不起。”


    守卫被吓的瑟瑟发抖,话也不敢说,当即双膝一曲跪倒在地。


    沈顷绾缓步走了过来,手上似乎正握着一个巴掌大小,雕刻精致的木盒。


    她缓步走到内侍身前时,这内侍又变了张脸,只是不等他开口,沈顷绾便越过他,冷冷丢下一句话:“既然事关陛下龙体耽搁不得,张公公倒还有心思替父王管教府上侍从。”


    内侍闻言脸色一僵,恨恨瞪了跪俯在地的守卫一眼,然后笑嘻嘻的跟上沈顷绾的步子,垂眸瞥了眼沈顷绾手中的木盒,笑声恭维道:“郡主果然冰雪聪明神机妙算,咱家还没派人去请,郡主便早有准备。”


    沈顷绾目视前方神情冷清,只启唇淡淡问了句:“上次入宫可是霜降?”


    内侍轻咳了一声,讪笑道:“郡主倒真比咱家记得清楚,上回请郡主入宫倒的确是霜降。”


    每隔半月,皇帝都会派内侍出宫请沈顷绾去宫里一趟,上回沈顷绾进宫正巧是霜降,与今日相隔也正好十五日。


    内侍眼珠子一转,看了眼沈顷绾身上那件雪蚕丝绣制的衣袍,柔软顺滑的布料上,垂落的襟口处用银丝绣着精致漂亮的古朴暗纹,翩然而矜贵。


    打量了几眼后,内侍又笑着奉承道:“都说陛下宠爱郡主胜过宫里头的那些位公主,陛下最不喜人着白裳,偏偏郡主每回入宫穿的都是白裳,陛下却从未出口责难过郡主。”


    沈顷绾黛眉微微一蹙,看也不看他一眼,走到轿边冷冷丢下一句:“聒噪。”


    说完便俯身走入轿内坐下闭目养神,在闪烁的昏暗光照下,沈顷绾精致白皙的面容上,神情冷的犹如雪山上的寒冰,叫人瞧上一眼便忍不住心底发怵生惧。


    车帘缓缓垂落,阻隔了内侍的目光,他似乎有些呆滞纳闷,心中也忍不住暗自嘀咕了一声。


    虽然平日沈顷绾也难见笑意,可对他的态度也一向颇为温和,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吃了枪炮似的,神色言语都冻的人发冷。


    内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虽心中有些不满,可他却不敢找沈顷绾的茬,只能暗暗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吩咐道:“回宫。”


    张天德是皇帝身旁的贴身近侍,侍奉了皇帝几十年,也是皇帝身前的大红人,宫内宫外都无人敢得罪他。就连昔日的太子见了他,都得好声好气的说话。


    今日沈顷绾这般不给面子,可他却半点也不敢发作。


    陛下阴晴不定疑心慎重,对几位皇子都是忽冷忽热,却偏偏对这刚刚回京没几年的青阳郡主格外器重青睐。


    青阳郡主幼时也在宫里走动过,那时陛下也未对郡主有何偏爱,可九王爷几年前被调回京城时,领青阳郡主觐见陛下,这一见面陛下就对青阳郡主格外亲厚宠爱。


    瞧上去哪里像是多年未见的侄女,倒是比膝下长大的皇子公主还要亲厚些,且还有些异于常人的熟稔。


    这还真是有些稀奇呐。


    作者有话要说:  唉唉唉,250改到心态崩了,崩到不想码字了,就很烦。感谢在2020-09-10 00:00:28~2020-09-14 00:1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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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4章 254


    深夜里的皇宫瞧不清全貌, 不过却仍是庄严肃穆的让人一踏进,便能感觉到迎面而来的压迫感,这乃是是自心底升起的崇敬畏惧所化。


    抬着沈顷绾的轿子从王府一路赶到了皇宫侧门, 一下轿, 沈顷绾就在内侍张天德的领路下, 直往皇帝的寝宫走去。


    皇宫的守卫森严的连一只蚂蚁都爬不进来, 每走十步便能瞧见一个穿着铠甲的御林军, 无论白昼都如同一根笔直的木头般, 静静的矗立在那。还有时不时回来巡视交接的侍卫,将整个皇宫都守卫的如同铁桶一般。


    张天德脚步不停的领着沈顷绾在皇宫内穿梭, 没一会便抵达了寝宫前,他躬身上前叩门, 轻声道:“启禀陛下, 奴才已经将青阳郡主请入宫中。”


    等了好一会后,皇帝的声音才传了出来,满是无精打采的孱弱:“咳, 绾儿来了,那便让她进来吧。”


    “奴才遵命。”


    张天德领了命躬身后退了两步,向着沈顷绾挥手一请:“郡主请, 陛下让郡主进殿。”


    沈顷绾面无表情的抬步走到门前, 紧闭的大殿门随之缓慢的打开, 两个开门的内侍一见沈顷绾,便躬身行礼。


    沈顷绾阖首,缓步踏过高高的门槛,走入了殿内。


    同以往一样,皇帝召见沈顷绾时,身侧的内侍通通屏退, 唯留下了一个双耳失聪的内侍留在殿内侍奉,就连大红人张天德都不能在一旁侍奉。


    殿门一关,张天德就站在门外静静等着,他身旁的一个小内侍见状,颇有些好奇的盯着殿门看了好几眼。


    张天德冷冷瞥了他一眼,并未说话,可心中却暗暗骂了声蠢才。


    在宫中摸爬滚打侍奉君王多年,张天德早就知晓,对于内侍来说,好奇心就是一味催命的毒药,尤其是他们这些伺候皇帝的内侍,更是如履薄冰。


    小内侍刚被调来景仁殿不久,从未见过皇帝深夜召见宫外头的人,对此格外好气。他年纪小嘴又甜,平日哄的张天德颇为开怀,因此仗着这层关系,他大着胆子走近了几步,凑到张天德跟前,笑着低声问道:“总管大人,陛下将青阳郡主”


    话还未问完,张天德突然狠狠瞪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警告道:“要想在宫中活得安稳,就得知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小内侍闻言一愣,不知张天德为何突然变了脸,可不等开口,张天德又转头看向一旁一个内侍,语气平淡道:“瞧着,明日就将他调出景仁宫,送去安乐堂听差吧。”


    景仁宫内殿,沈顷绾站龙塌前,神色平静淡然。


    双耳失聪的小内侍毕恭毕敬的将皇帐挑起,伴随着纱帐掀开,皇帝的身影逐渐显现。一个穿着中衣,老态龙钟却面色红润的白须老者,正端坐在龙塌前闭目养神。


    都说皇帝陛下前些日子突染恶疾重病不起,只能留在景仁宫养病,他谢绝朝臣皇子的探视,朝中大小事交予四皇子代为处理。


    眼前的皇帝老儿瞧上去身体康健,哪有半点突染恶疾,缠连病榻的将死模样。


    沈顷绾见状丝毫不觉意外,只是勾唇微微一笑,欠身行礼:“绾儿见过皇伯父。”


    皇帝闻言缓缓起身,走到沈顷绾跟前,亲自将她扶了起来,佯装不悦道:“朕都说了多少次了,只要是绾儿你来见朕,就不必行礼,你这孩子怎得总是如此见外。”


    这话听来像个普通的长辈对亲族后辈太过多礼的不满斥责,可从皇帝口中说出来,便不得不让人多想。


    可沈顷绾宠辱不惊,阖首轻声道:“皇伯父乃是一国之君,无论身为臣子还是后辈,绾儿见了皇伯父,理应行礼。”


    皇帝无奈摆了摆手,走向不远处的摆好的棋盘:“今日朕辗转反侧也无法入眠,既然绾儿来了,那不如陪朕下上一局棋?”


    沈顷绾望着他的背影,眸中闪过一道寒芒,转瞬后,她突然勾唇淡淡一笑,欠身道:“绾儿遵命。”


    落在棋盘上的棋子势均力敌旗鼓相当,而执棋之人亦是各怀心思。


    与皇帝的一气呵成胸有成竹相比,沈顷绾每落一颗棋便要凝神沉思半晌,皇帝倒也不急,他笑而不语的望着沈顷绾,目光不时在棋局和沈顷绾面上来回扫过。


    这一局棋并未下多久,不到半个时辰,沈顷绾便放下手中的白子,幽幽叹息一声垂眸道:“棋差一招,绾儿败的心服口服。”


    皇帝捋了捋胡子,目光落在棋盘角落一颗不起眼的白子上,意味深长的笑问道:“是棋差一招,还是绾儿舍不得弃了那颗棋子。”


    沈顷绾抬眸看着皇帝,清冽的眸子平静淡漠的没有半点波澜,她启唇淡淡道:“败局已定,就算弃了也不能反败为胜。皇伯父棋高一着,绾儿早便无力回天。”


    皇帝笑了笑,抬手取了棋盘上的那颗白子,捻在手中把玩:“往日你与朕下棋,向来都是棋逢敌手平分秋色,可今日你却败的如此之快,可见你心不定呐。”


    沈顷绾的目光落在皇帝白子上,短暂的停留了半晌后,垂眸道:“皇伯父今日召绾儿进宫,可是有何吩咐?”


    话音落下,皇帝突然猛地一翻手,将白子紧紧握在手心,他似笑非笑的望着沈顷绾,试探道:“难道绾儿猜不出来朕想做什么?”


    沈顷绾默然不语,目光却再度落在皇帝紧握的手心,她微微抿了抿唇敛眸轻声道:“明日父王会将文书上呈皇伯父。”


    皇帝闻言似乎很是满意,他松开手有意将手中白子落在沈顷绾面前,伴随着一声轻响,他望着沈顷绾,叹息一声道:“这天下间,若再多一个像绾儿这般聪慧的人,朕就真该忧心了。”


    沈顷绾眼角余光瞥了眼跟前的白子,神色间快速掠过一道冷意。


    感叹了一声后,皇帝站起身来,他居高临下的笑望着沈顷绾,提醒道:“执棋之人最怕的,就是对手中棋子心生怜悯,若是心中有了不忍,那便会犹豫不决心神不定,最后牵连的满盘皆输。”


    沈顷绾跟着站起身来,恭敬的欠身道:“皇伯父教诲,绾儿定当铭记。”


    皇帝点了点头,看了眼门外,有些疲惫的招手道:“好了,瞧着都快天亮了,你来替朕落几针吧,也好让朕安心睡个好觉。”


    ——


    这漫漫长夜,林思慎始终没有离开浴房,自沈顷绾走后,她就这么躺在云塌上,身上仅覆着一层薄纱。


    等到了第二日墨竹寻来时,林思慎这才穿着昨日的衣裳走了出来,面色苍白而阴沉,脚步也有些虚浮。墨竹一瞧见她的模样,也没开口问,便快步迎了过来,不由分手的扣住了林思慎的手替她诊脉。


    都已经耽搁了两日,今日林思慎本该去宫里述职,可她偏偏染上了风寒,额头滚烫身上不停冒虚汗,就是走上几步路,都能累的喘气。


    尽管如此,林思慎却还是吩咐墨竹去取官服,打算进宫上朝。


    墨竹几番劝说,林思慎都冷冷的拒绝了,墨竹实在拿她没法子,只能去将柳卿云给请来了。


    可就算是柳卿云来软磨硬泡,林思慎还是沉着脸穿上了官服,充耳不闻身旁两个女人的威逼利诱,脚步蹒跚的往外走去。


    在琉光阁外,林思慎正巧撞上了林铮。


    林铮本板着脸负手站在大门外,他一大早就听说林思慎病了,还以为林思慎是没脸也没胆子上朝,想装病避开他。这才跟着来,打算将林思慎押上马车,送去宫里。


    可柳卿云不许他进琉光阁,他这才在门外等着,等林思慎走出来后,他转过头来看了眼,还来不及呵斥,便被惊住了。


    穿着官服站在他身后的林思慎,脸色惨白眼下一圈青黑,明明已是深秋,额头面上却冒出了一层冷汗。平日黢黑明亮的一双眸子,黯然的没有一丝亮光,只有一片死气沉沉。


    像个丢了魂魄的木头人似的。


    以往林铮也觉着林思慎生为男子太过瘦弱了些,可不过短短一日,他觉着林思慎似乎又清减了不少,宽大的官服包裹着她清瘦的身子,看上去莫名有些让人心疼。


    想起昨日那一鞭子,林铮也有些别扭,可他到底还是心疼林思慎的。


    他轻咳了一声,偏开头沉声道:“你若是病了就留在府中养病,为父会替你向四皇子告假,你不必这般死撑着。”


    林思慎面无表情的俯身拱手道:“从陇右回京后,孩儿还未进宫述职,此事事关陇右百姓冤情,孩儿万不能拖延。”


    说完,林思慎也不等林铮反应过来,摇摇晃晃的便往外走。


    柳卿云和墨竹追了出来,见林铮一脸茫然的站着门外。


    柳卿云忍不住跺脚咬牙道:“你这莽汉,就没瞧见慎儿的脸色吗,还让她去上朝做什么,也不拦着她。依她现下的身子,怕不是会晕倒在大殿上。”


    林铮一时没反应过来:“我”


    可柳卿云也不等他说话,急急忙忙的就追林思慎去了,徒留一脸茫然无措的林铮呆呆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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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5章 255


    林思慎是打定了主意要带病上朝, 任柳卿云和墨竹怎么劝阻都不肯告假,留在府中养病,柳卿云也实在是拿她没法子, 只能叮嘱林铮多关照着她。


    坐着马车去上朝的路上, 林铮一直环臂靠在车厢旁, 有意无意的打量了林思慎一眼, 不过却迟迟没有开口。


    前日抽了林思慎一鞭子后, 柳卿云不管不顾的冲他发了一通脾气, 还戳中了他一直以来不敢提深埋心中的那些愧疚往事,因此他也难得的自省了起来。


    他想起这些年自己对林思慎的管教, 的确是如柳卿云所说非打即骂,也从不肯耐心询问缘由, 只觉林思慎不争气不懂事, 抬手便打张口即骂。


    这次亦是如此,私下管教也就罢了,还当着九王爷和下人的面, 不由分手的就动起手来。说到底,林思慎已经老大不小了,比起以前也懂事沉稳了不少, 他也不该再用以前的法子管教, 寒了林思慎的心。


    马车平缓的行驶在石板路上, 车厢内一片寂静,外头倒是一片嘈杂热闹。


    现下这时辰,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早起的摊贩出门采买的百姓,都涌上了街头。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一股脑的钻进耳里。


    林铮打量着林思慎苍白孱弱的面容, 微微蹙了蹙眉,他起身掀开了车帘,示意马夫暂且在路边停车,他要下去一趟。


    等马车停下后,他就一言不发的弯着腰走下了马车。


    一直垂着头发呆的林思慎也抬起头来,她有些茫然的望着不停晃荡的车帘,漆黑的眸子一片木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半天也没回过神来。


    等了没一会后,林铮就上了车,手上还端着两个冒着热气的瓷碗。


    林思慎这才回过神来,黯淡的眸子亮了些许,她诧异的看了眼林铮,打量了一眼他手中端着的两个瓷碗,张了张干涩的双唇,声音沙哑低沉的唤了一声:“爹?”


    林铮神色有些别扭,他将手上的瓷碗往正中央的木案上一放,轻咳一声偏开头道:“你应当没用早膳,多少也该填填肚子,可莫要在大殿上饿晕过去。”


    林思慎闻言愣了愣,她垂眸看向身前的木案,只见两个瓷碗都冒着袅袅热气,一碗盛满了刚刚煮出来的奶白色豆浆,一碗装着清淡的阳春面,瞧上去颇有食欲。


    可林思慎也没动弹,好一会都只是直勾勾的盯着瓷碗。


    见她迟迟没有动作,林铮也愈发显得别扭,他眉头一拧长叹了口气,到底还是低了头别别扭扭的认错:“前日前日的事的确怪为父太过冲动,事情还未查清楚,为父不该对你动手。”


    林铮以为林思慎是心中对他有怨,这才迟迟没有动筷,破天荒的别别扭扭的认了错。可他又觉着林思慎太过矫情,受了委屈就同个小媳妇似的闹脾气。


    因此,他又忍不住埋怨道:“不过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就是受了气,那也不该拿自己的身子出气。你也知你祖母和你娘亲有多忧心你,昨夜你娘亲可是哀声叹气了一整晚,眼睛都没合上。”


    林思慎闻言缓缓垂下头,神色复杂的抿了抿唇低声道:“孩儿知错。”


    见林思慎这般模样,林铮也不好再说什么,指了指桌上的早膳:“好了,你先吃些东西吧。”


    可话一说完,林铮突然楞了一下,抬手一巴掌拍在了自己腿上:“怪我,瞧我这糊涂的,竟是忘了问那小厮讨一双筷子,你且等着。”


    说完也不等林思慎反应,他又就匆匆跑下了马车,粗声粗气的问那卖阳春面的摊贩讨要了一双木筷,而后折返了回来。


    等林铮再回到车上时,他就瞧见林思慎正双手捧着瓷碗,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热豆浆。林铮好歹舒了口气,坐上马车将筷子放在碗上,静静等着林思慎吃完。


    林铮就这么看着林思慎,可看着看着就晃了神,他也不知有多久没这么安安静静的端详过林思慎了。


    这个孩子,不知怎么比他记忆中似乎还要瘦弱许多,弱不禁风的像一阵风就能刮跑似的。


    林铮记得林思慎自出生起身子就不太好,他觉着应当柳卿云怀林思慎时,他正带着两个儿子在外打仗,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因此柳卿云一直没有安心养胎,成日忧心忡忡以泪洗面,这才导致林思慎出生后如此病弱。


    这般说起来,就连林思慎生来孱弱,都是他造的孽。


    想起这事,林铮又细细想了想,这一想便又想起一件事,他似乎从未抱过林思慎。


    当年他带着重伤的林思韬死里逃生回到京城时,林思慎才两个月大。那时他沉浸在丧子之痛中,见到软软糯糯依偎在柳卿云怀中的小林思慎,也只是瞥了一眼,一句话也没说就走开了。


    再后来,他终日借酒消愁,娘亲怕他醉酒后伤了林思慎,便抱回了佛堂养着。等他好不容易重振旗鼓,林思慎都已经会说话会走路了。


    林思慎小时候便聪慧机灵,模样又长的精雕玉琢白净秀气,府内几乎所有人都对她格外喜爱。


    除了林铮。


    林铮只要一瞧见林思慎,就免不得拿她与她的两位兄长比较。其实林铮也应当忘了,多年林思韬和林思略像林思慎这般大的时候,是否比林思慎更加乖巧机灵。


    可不知为何,他总下意识的觉着,林思慎比不过她的两位兄长,无论她表现的如此天资聪颖,在林铮心中,林思韬和林思略都应当比她更加优秀。


    越是如此想,他对林思慎的管教就越是严苛。


    当初林思韬和林思略出生时,他至少亲自抱过他们,让他们骑在自己脖颈上去看灯会,牵着着他们去踏过青,去看过戏。


    只有林思慎,他永远都觉得林思慎不够好,比不过她的兄长。一味的打骂斥责,稍有不顺心便拿着林思慎出气,就连林思慎长的瘦弱,不如兄长强壮,都是他对林思慎不满的理由。


    这些事林铮此前从未想过,今日无缘无故的回想起来,他这才意识到,这么多年来,他在对待林思慎时,竟未有过半点慈爱怜惜。


    林铮怔怔的望着林思慎,看着她瘦弱苍白的面容,心像是被什么东西一下死死揪住了,那涌上心头的愧疚和自责,让他忍不住鼻酸。


    放下瓷碗的林思慎抬眸望了过来,林铮急忙偏开头去,佯装无事发生。


    可林思慎还是敏锐的发现了林铮的异样,她勉强勾起唇角笑了笑,沙哑着声音道:“爹放心,孩儿虽有些身子不适,可也不会在大殿上给爹丢脸。”


    这话说来,却让林铮愈发难受,他锁紧了眉头,摇了摇头低声道:“为父不是担忧你给为父丢脸”


    话音一顿,林铮垂下头去,他幽幽叹了口气问道:“慎儿,这么多年来,你可曾怨过为父?”


    林思慎闻言怔住了:“父亲为何突然这般问?”


    林铮满眼复杂的望着林思慎:“为父只是觉着,这些年来对你亏欠甚多。”


    林思慎眸光微微一闪,似乎猜到林铮为何这般想,她缓慢的摇了摇头,一字一句道:“孩儿未曾怨恨过父亲,一刻也未曾。”


    林铮有些不解 :“可可你该怨我,我身为你的父亲,却从未待你有过好脸色。你娘亲说得对,我就是待我的部下,都比待你好。”


    林思慎释然一笑,她坦然的望着林铮:“孩儿知晓父亲心中苦楚,这些年来,父亲一直都未曾忘却当年之事。孩儿又怎忍心,去怨父亲呢。”


    虽然林铮的确对林思慎格外严苛,可这其中也免不得有时林思慎故意惹恼他,更何况她当初常年流连烟花柳巷,惹了不知多少祸事。


    她知晓林铮的脾气,也知晓林铮心中的愧疚。


    虽然林铮从未与任何人提及,可林思慎知晓,他一直都将林思韬的颓废,和林思韬的死归咎在自己身上。


    他只是太过愧疚了,有时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之所以对林思慎如此严厉,除了望子成龙之外,就是因他心中对林思韬和林思略的愧疚作祟。


    他觉着自己当年害死了林思略,又害的本该大有作为意气风发的林思韬成了一个废人。因此,他但凡对林思慎多一分慈爱,便更觉得对不起林思韬和林思略。


    所以他只能对林思慎更加严厉,对她的要求甚至高于他们,这样他心中的愧疚才能减轻些。


    林思慎浅浅一笑,眸中似有泪光闪过,她定定的望着林铮,终于道出了那句早就深藏心中的话:“父亲,又何止是孩儿,孩儿相信,大哥和二哥也从未怨恨过父亲。”


    从林思慎口中说出的这句话,让林铮彻底的呆住了,他就那么看着林思慎,菱角分明的脸微微一颤,一抹悲伤的神色浮现,他眼中的神色极为复杂,从震惊到茫然,到最后的释然。


    良久之后,他突然扯开唇角,有些生硬的冲着林思慎笑了笑,虽然有些难看,可却他第一次,对林思慎露出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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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6章 256


    虽然林思慎的脸色难看到几乎明眼人都看出她带病在身, 不过好在她并未在大殿上出丑,在二皇子阴沉的脸色下,她将自己在陇右的所见所闻据实相禀, 不过她却有意隐瞒了孙文谦构陷楚司马, 以及他暗中派人几次行刺自己的事。


    呈上去的账本的确有问题, 可也仅仅证明经手的几个官员, 有侵吞赈灾粮的嫌疑。单凭这些证据, 莫说是二皇子, 就连孙文谦都能撇的干干净净。


    满殿朝臣听闻神色各异,个个心中都有了数。


    二皇子此前收到过林思慎密信, 对此倒不甚意外。他事不关己的站在一旁,唇角噙着一丝笑意, 不时得意的瞥向一旁的四皇子。


    四皇子面无表情的站在众人身前, 虽说他面上并未显露异样,可心中却连连冷笑了几声,眯着眼盯着林思慎的目光掠过道道冷光。


    当初他极力推举林思慎任钦差一职前往陇右查案, 本就是想借着林思慎的手除去孙文谦,斩断二皇子的左膀右臂,除此之外还能将林思慎收入麾下, 把威远将军府掌握在手中。


    孙文谦行刺林思慎是二皇子授意, 这事他自然也早就收到了风声, 他原本以为经此一事,林思慎定会对二皇子彻底寒了心,因而倒戈。


    却不曾想,林思慎竟还在替二皇子隐瞒,二皇子的刀都举到了她脖颈上,她却仍是不愿与二皇子反目。


    此人到底不过是颗左右摇摆的墙头草, 既不想得罪人又态度暧昧不明,只想在夹缝之中左右逢源。


    虽然这次还是不能动了二皇子的筋骨,不过皇帝将代理朝政的事交予四皇子,已经让他在满朝百官之中拉拢到了不少人,他倒也没太过恼怒。


    他攥着林思慎呈上的公文,缓步走到二皇子跟前,扬起笑脸双手递了过去:“林侍郎呈上的公文,皇兄也看看吧,这些人该如此处置,由皇兄来定夺。”


    二皇子负着手,没伸手去接,他垂眸瞥了一眼,挑眉偏头朗声道:“不必了,父皇既然将朝中大小事将于你处置,本王又怎敢越俎代庖。”


    四皇子皮笑肉不笑,暗暗讽刺道:“这陇右的事,皇兄到底是比我清楚明白,交由皇兄来办我也能放心些。”


    二皇子闻言神色一冷,他直勾勾的盯着四皇子,眸子微微一眯,似笑非笑的反问道:“你这话是何意?”


    这些日子上朝,他们二人少不了针锋相对暗中较劲,朝臣都已经习以为常,见状纷纷垂着头一言不发。


    四皇子和二皇子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的讽刺对方,眼看着天色越来越亮,站在众人之列的林思慎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她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着,苍白的面容上满是冒出的冷汗。


    胃中翻江倒海,来的路上喝下的豆浆与阳春面像是快要涌上喉咙了似的,若不是林思慎一直死死压抑着,怕不是要在朝堂之上吐了出来。


    好在林将军一直注意着她,看出她神色异常,忙不迭上前一步打了个圆场,四皇子和二皇子看在他的面子上,好歹是各退一步下了台阶。


    等到退朝时,林思慎已经摇摇晃晃的有些站不住了,林将军搀扶着他踏出了大殿,可没走几步,四皇子却突然叫住了她。


    “林侍郎请留步。”


    林思慎闻言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过头去,却见四皇子满脸笑意的负手迎了过来,他缓步走到林思慎跟前,佯装此时才发现林思慎的异样,上下打量了她两眼,开口问道:“林侍郎脸色如此看来,难不成”


    不等林思慎开口,一旁的林铮便有些不耐的蹙眉,口中沉声道:“犬子身子不适偶染风寒。”


    四皇子长叹了口气,抬手轻轻拍了拍林思慎的肩头,一脸关忧道:“原来如此,本王听说将军府这些日子不太平,林侍郎在陇右费心查案,回京了还被那等琐事缠身,实在是叫本王心疼。本王府上有一株上好的天山雪莲,晚些时候本王让人送到你府上去,你不必急着上朝,这两日就好好留在府中悉心调养身子。”


    才被林思慎摆了一道,一转眼就能装模作样的对着林思慎嘘寒问暖,这四皇子与二皇子果然是一丘之貉,都是口不对心的笑面虎。


    那股恶心感再度涌了上来,林思慎咬了咬牙,勉强拱了拱手道:“下官多谢四皇子殿□□恤。”


    四皇子点了点头,一拂袖转头笑问林铮:“林将军,可介意本王与你们同行?”


    林思慎脑子一阵混沌,眼前阵阵发黑,若不是林铮搀扶着她,她恐怕都快倒地昏倒了。她迷迷糊糊的被林铮扶出了宫门,正待上马车时,却突然听到四皇子的声音,忽远忽近的在耳畔响起。


    “那不是绾儿吗?”


    林思慎心头一颤,猛然抬起头来,循着四皇子的目光看向不远处,果然瞥见了那一抹清冷白影,她努力的睁开眼,想要看清,可无论怎么努力,眼前都像是蒙着一层雾气似的。


    沈顷绾的身影在眼前飘忽不定,朦胧飘渺的像是梦影。


    恍惚间,林思慎似乎瞧见四皇子向着沈顷绾走了过去,两人低语几声后,沈顷绾缓缓抬眸看了过来。


    目光交错的瞬间,沈顷绾似乎有些怔住了,可还不待林思慎看清她的面容,她便收回了目光,对着四皇子欠了欠身,转身便坐入了轿中。


    就仿佛,并未看到摇摇欲坠的林思慎一般,视而不见旁若无人的入了轿。


    林思慎的心像是被钝器突兀的狠狠一击,一股沉闷的剧痛让她忍不住猛然出手捂住了心口,弯腰弓起了身子,像个濒死之人般无声的剧烈喘息着。


    她不明白为何沈顷绾突然之间对她这般冷漠,难不成就因昨晚她的几声质问?


    明明昨夜她们还在一起缠绵欢愉,可一转眼,沈顷绾就待她如陌路人。为何不甘的人分明是她,委屈的人也是她,可最后被视而不见的人还是她。


    林铮被林思慎吓了一跳,急忙扶着她焦急的呼喊了起来:“慎儿?你这是怎么了?”


    林思慎脸色惨白一言不发,她死死的抓着林铮的手臂支撑着没有倒下,她本想开口安慰林铮几句,可一句话都没说出,眼前已经是一片天旋地转。


    倒地的瞬间,她似乎瞧见沈顷绾坐着的那架轿子,在眼前一闪而过,没有丝毫停留的晃了过去。


    身心上的痛苦在她昏倒之后,就那么消失的无影无踪,林思慎躺在一片黑暗之中,耳边是模糊巨大的鸣叫声。


    有那么一刻,她想要努力睁开眼清醒过来,可她的身子像是被藤曼死死的缠绕住了似的,死死的将她拽入更深沉的黑暗之中去了。


    林将军将林思慎半抱在怀中,拍了拍她惨白湿润的脸容,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慎儿,慎儿,你别吓为父。”


    四皇子见状俯下身,将林思慎的衣袖掀开些:“林将军您先别急,本王略懂医理,先让本王替她诊诊脉。”


    安抚了林铮几句后,四皇子般抬手扣住了林思慎的手腕,合指轻轻按住了她的脉搏。


    林将军焦急的擦了擦林思慎面上的汗珠,而后眼也不眨的盯着四皇子。


    没一会后,四皇子放下了林思慎的手,眉头一蹙,斟酌着用词道:“脉象浮紧气虚血涌,林将军,慎儿这是旧伤未愈又添新病,再加之气血攻心,身子一时承受不住这才昏死了过去。”


    “有劳四皇子,我这就送她回府。”


    林铮点了点头,扶起林思慎作势要将她背起,送上马车。


    可四皇子眸中亮光一闪,突然伸手拦住了林将军,热情又恳切道:“林将军,慎儿的身子耽搁不得,王府离的近些,若林将军不嫌弃,还是先将慎儿送去王府。”


    林将军闻言愣了愣,似乎有些犹豫。


    四皇子见状,柔声殷殷劝导:“林将军放心,本王府上不仅有各种稀世珍贵药材,还有两位御医。慎儿的身子要紧,还是先送去本王府上,给御医瞧瞧吧。待慎儿醒来后,将军再带着她回府。”


    林思慎从小到大,无论是生病还是受伤,都是由她的乳娘和墨竹照料,从未见过外头的大夫。不仅林思慎,就连林将军自己都是由墨竹诊病开药方。


    将军府的人,都极为相信墨竹的医术,事实也的确如此,墨竹的医术纵观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


    听四皇子这么一说,林将军还是有些犹豫,他偏头看了眼背上的林思慎:“这”


    四皇子闻言眉头一蹙,一跃便跳上了将军府的马车,然后伸手道:“林将军,慎儿的病来的急,一时半刻都耽搁不得,还是先送去本王府上。”


    林将军借着四皇子的力,背着林思慎上了马车,将林思慎放在车厢内后,林将军思忖着本想拒绝四皇子的提议。


    却不想四皇子掀开车帘,沉声径直对着车夫道:“事出紧急不必多想,快马加鞭赶往本王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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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7章 257


    昏倒之后, 林思慎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她整个身子像是被一块巨石沉沉的压在冰凉的水底,不仅动弹不得, 甚至每呼吸一下, 胸口都传来整整撕心裂肺的痛意, 仿佛胸骨被挤碎了一般。


    那窒息压迫的感觉太过真实强烈, 以至于她突然之间有些惊恐, 害怕自己是不是就会这么死去。


    不过还好, 那种痛苦的感觉并未持续多久,很快便抽丝剥茧般逐渐消散了。她仿佛被一股暖流从水底缓缓托起, 周身被一片柔软轻盈包裹,温暖而安心。


    那种感觉像极了沈顷绾在身旁时, 一言不发的轻拥着她入眠。


    就这么几乎所有的痛苦都消散了, 林思慎的身体恢复了感知,也不知是不是幻觉,她依稀感觉似乎有一双微凉柔软的手, 轻轻柔柔的抚过她的面容。


    像是在抚摸易碎的珍宝似的,一点一点的摩挲描绘着她的五官和肌肤。


    在那轻柔的抚摸之下,倦怠不已的林思慎终于舒展了眉头, 安心的睡了过去。


    林思慎实在是太累了, 这一觉她足足睡了三天三夜, 等她醒来时,床榻便几乎挤满了人。老夫人林将军柳卿云墨竹,甚至还有许久未见的乳娘,他们都围在林思慎身旁,老夫人和柳卿云面上甚至还能瞧见泪痕。


    一见林思慎睁眼醒来,老夫人柳卿云都激动了起来, 忙不迭争抢着凑了过来,又是摸她的脸,又是攥着她的手不停揉搓。


    林思慎低吟了一声,睡得太久以至她脑子一片混沌,她疑惑的望着眼前喜极而泣的娘亲祖母,疑惑低声问了句:“这是,怎么了?”


    柳卿云抹了抹眼角的泪,哽咽道:“你倒好意思讲,让你留在府中养病你非要去上朝,前脚出宫你后脚就昏倒了,在床榻上睡了三天三夜都没动静,墨竹也瞧不出你有什么毛病,我急的连你乳娘都从城外请回来了。”


    林将军见状也松了口气:“好了好了,慎儿这不是没事吗,你们别都挤在她跟前,还是让席浅再替慎儿把把脉吧。”


    柳卿云和老夫人闻言赶紧退开了,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席浅垂眸一笑,上前一步坐在床榻边,轻轻扣住她的手腕。


    林思慎盯着许久未见的席浅,心中阵阵发酸,她抿了抿唇轻唤一声:“乳娘。”


    席浅柔柔的望着她,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而后转头道:“慎儿身子无碍,只是仍旧有些虚弱,再静养几日就能恢复。”


    有她开口,几人这才终于安下心来,没一会后,林将军将老夫人和柳卿云给带走了,让她们回去好好歇息,也让林思慎能安静些养病。


    墨竹怕林思慎刚刚醒来口渴,可屋内的茶水又已经凉了,便先退下去打点茶水。


    转眼间,屋内就只剩下席浅和林思慎。


    林思慎挣扎着半坐了起来,她目不转睛地望着安静坐在床榻边的席浅,歉意道:“乳娘已经隐世多年,如今又因我再度回京”


    席浅轻轻摇了摇头,打断了她的话,笑着轻声嗔道:“怎么,几年不见,你这孩子就对我如此见外了?”


    林思慎闻言连忙摆手,垂着头有些局促道:“不是见外,我这不是怕叨扰了乳娘。”


    “你这孩子。”


    席浅无奈的揉了揉林思慎的脑袋,神色很快又凝重了起来,她沉声道:“慎儿,当着老夫人和柳姐姐的面我也不好说什么,不过对你我就直言不讳了。”


    林思慎抬眸看着席浅的脸上,面上的笑意逐渐消散,虽然席浅还未开口,可她心中猜到席浅要说什么。


    席浅幽幽叹了口气:“你一出世就气虚体弱,我当初之所以留在将军府那么多年,就是放心不下你,想要替你好好调养调养身子,教你习武剑法,亦是想让你强身健体。可如今”


    说到这她话音一顿,稍稍犹豫后,满眼担忧道:“你可知这两年你旧伤未好又添新伤,身子已经被你糟蹋的大不如前?”


    林思慎默然垂下头去,她抬手轻轻覆上心口,眸光黯然的低声应了句:“我知晓。


    席浅复杂的望着林思慎:“你若知晓,便应当爱惜身子,再这般下去,就是我恐怕也没法子医治你了。”


    林思慎没开口,只是一动不动的垂着头。


    席浅见她这般模样,实在是无奈,便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轻声问道:“身上的伤我尚且能治,可心中的伤难治,你脉细虚浮心有郁结,再这么折腾几回,命都要送了去。”


    心有郁结,这四字一出林思慎身子忍不住一颤,沈顷绾的面容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林思慎面于显露了一丝难忍的悲痛,心口阵阵撕裂般的剧痛袭来,她缓缓俯下身去,终是忍不住像个孩子般咽呜道:“乳娘,我我心里难受。”


    席浅疼惜的伸手揽住林思慎,将她抱入怀中,一如多年前揽着在怀里撒娇的林思慎般,柔声安抚道:“傻孩子,这里也没外人,你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也好受些。”


    话音落下,林思慎便闭上眼埋在席浅肩头,眼角的泪水无声滚落。她何其不想放声大哭,可多年来的谨小慎微,让她连难过流泪都显得格外的拘谨,她只敢一人默默蜷缩在被窝里垂泪,生怕被别人瞧见。


    有关沈顷绾的事,她不能与旁人说,就算是柳卿云也不行。


    柳卿云本就抗拒她与沈顷绾的感情,又是个憋不住的急性子,若是让她知晓了,她怕不是会气的冲去王府,臭骂沈顷绾一通,然后逼着她和沈顷绾了断。


    可席浅不一样,她对林思慎来说像是师父又像是母亲,虽然林思慎成年后鲜少与她相见,可她在林思慎心中的地位,可谓是无人能替。


    席浅轻抚着林思慎的肩背,许久之后待林思慎好转了一些,这才轻声开口道:“是哪家公子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能让咱们慎儿替他落泪?”


    林思慎抽身缩了回去,浓密的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泪珠,眼睛红的像兔子似的,她看了席浅一眼,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她不是哪家的公子。”


    席浅温柔的望着林思慎:“不是贵家公子也好,就是寻常人家,只要品性好”


    林思慎又摇了摇头,稍稍犹豫后,她黯然低声道:“她也不是寻常人家,她是皇家贵胄,她是这个世间最聪慧最漂亮的女子。”


    席浅闻言却并未诧异,只是含笑的眉眼又生出了几分忧愁,她怜惜的望着林思慎,轻叹了口气问道:“这位世间少有聪慧漂亮的女子,可是你明媒正娶的那位妻子,青阳郡主沈顷绾。”


    林思慎怔了怔,她看着席浅那平静的神色,讶异问道:“乳娘怎会知晓?更何况我是与一个女子相恋,难不成您就不觉得此事伤风败俗,为常人所不容?”


    席浅微微一笑,轻描淡写道:“何来的伤风败俗,我们家慎儿只是爱上了一个姑娘而已。再说常人所不容,你与她之间的感情又与旁人何干。”


    林思慎实在有些惊讶,她没想到席浅居然就毫无半点意外的,接受自己与一个女子相恋。要知道当初柳卿云知晓这事时,险些逼她立下了毒誓。


    席浅抬手拭去林思慎面上挂着的眼泪,怜惜道:“她是男子也好是女子也罢,我只想知晓,可是她伤了你心?”


    林思慎回过神来,她轻轻点了点头,可很快又摇了摇头:“许是我自己想的太多,许是我误会了,她她并未伤我。”


    席浅知晓林思慎这是护着沈顷绾,明明是被情所伤心有郁结,却还替自己的心上人开脱。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却并未再问沈顷绾,而是问了另一件事:“慎儿,你爹送你回府之前,还将你留四皇子府上过了一夜,那位皇子可是知晓你的身份?”


    林思慎闻言猛然抬起头,她抬手抓住席浅的手,震惊的失声问道:“什么?乳娘你说什么,爹将我留在四皇子府上过了一夜?”


    一看林思慎的反应,席浅便明白了,她蹙眉道:“你娘昨日亲自出城将我请来的,待我替你诊脉时,你身上的病已经好了大半,之所以昏迷不醒,只是因你身子太过劳累。你爹告知我,你回府之前在四皇子府上留了一夜,一个太医替你治过伤。”


    留在四皇子府上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林思慎都毫无头绪。


    昏倒之后的事,任她如何苦思冥想,都已经不记清。她没想到四皇子会趁虚而入,将她带去了自己府上,偏偏林将军并未设防。


    不过林将军不知晓她的身份,当时又事出紧急,再加之四皇子在一旁蛊惑,此事也怪不得林将军,只能怪她自己事先并未叮嘱林将军。


    林思慎无奈叹了口气,头疼的扶额道:“此事是我太过疏忽,四皇子早便知晓我的身份,而那日我留在他府上究竟发生了何事,我还需再问过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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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8章 258


    因林思慎的身子还需好好修养一段时日, 席浅担忧她,因此打断暂且留在将军府内,也好照料林思慎。


    上回与席浅谈过后, 林思慎就迫不及待地去找了林将军, 问那日她昏倒送去四皇子府上后, 究竟发生了什么。


    谁知林将军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说是那日抵达四皇子府邸后, 四皇子就将她送进了一间厢房, 请来一个太医替林思慎诊治。


    太医入屋后,四皇子便与他一同在门外等着, 约莫等了大半个时辰后,一个丫鬟出门传话, 说林思慎只是气虚体弱又气急攻心这才昏死了过去, 并无性命之忧。


    林将军本想进屋去瞧瞧,可那丫鬟却拦下了他,说是林思慎刚刚施完针, 此时应当躺着静养,不能吵扰打搅了她。


    虽然林将军也有些疑心,但四皇子一直在一旁劝说, 林将军也就只能作罢。


    再后来太医开了药方让人送了出来, 四皇子遣人去抓药煎药, 直到后来药汤被送入屋内,期间林将军也没见过林思慎。


    四皇子格外殷切热情,拉着林将军谈了许久,后来又请他去了厅堂用膳。


    林将军猜想四皇子与林思慎无仇无怨,更何况他还在此,定是不会谋害了林思慎, 便也安下心来,跟随四皇子去了厅堂。


    用过午膳之后,林将军本想将林思慎带回将军府,免得柳卿云忧心。可四皇子心情颇佳,劝了林将军几句后,非要拉着他去了自己的马场试马。


    林将军本就喜马,推辞不过便又从了,见了四皇子那匹从西域送来的汗血宝马后,更是爱不释手,与四皇子在马场赛起了马来。


    四皇子久经沙场,林将军与他算是相谈甚欢,消磨了一个下午后,他又留下用了晚膳,席间还喝了不少酒,迷迷糊糊的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约莫天快亮时,柳卿云带着几个家将寻到了四皇子府邸,他这才被吵醒了过来,在柳卿云的怒色之下,悻悻的带着林思慎回了将军府。


    林思慎几番追问那太医姓甚名谁,可林将军却说他并未见过那位太医,莫说名姓,就是连那太医的模样都没见过。


    知晓此事后,林思慎心中一阵无奈,林将军毕竟不知道她的身份,以为将她留在四皇子府上并无大碍,这才没有留心,这也的确怪不得他。


    眼见林思慎一脸肃然,林将军有些摸不着头脑:“慎儿,你怎么同你娘亲似的,留在四皇子府上又无大碍,你们这般焦急做什么?”


    林思慎摇了摇头,适时的转开了话题:“爹,你日后还是少与那些皇子打交道,这才过去几年,难不成您就忘了旧太子?”


    林将军果然被转移的注意力,当即拍了拍林思慎的肩头,沉声道:“为父当然记得,可那日不是你病倒,这才凑巧去了么。你且放心吧,今后咱们将军府绝不会搅进夺嫡之战中去。”


    林思慎左思右想也不明白四皇子为何非要将她带去自己府上,她是女子,四皇子早就知晓此事。可既然他如此殷切的将林思慎送去自己府上,又有意牵制住林将军,想必这期间定是大有文章。


    林思慎不知四皇子对自己动了什么手脚,便暗中联络了罗网的手下,吩咐他们去查一查四皇子府上的御医,若有消息后,再即刻向她禀告。


    之后林思慎就回了琉光阁去见席浅,不过她只在阁内见到了墨竹,问过之后墨竹这才告诉她,席浅并不在琉光阁,而是去了老夫人的佛堂,说是去替老夫人诊诊脉。


    林思慎并未多想,这几日在床榻上躺的实在是太久了,她也不打算歇息,便又出了门去找了林思韬。


    林思韬这段日子实在是忙的很,成日不是与那卖豆腐的姑娘厮混在一起,就是自己偷摸去城外见林思略。


    林思略一直在城外山林中的那栋木屋内,被林思慎派去的人看守着,只陪着重伤未愈的烟汀,并未有任何异常之举。


    因林思韬隔三岔五的去见他,他对林思韬的态度转变了许多,也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偶尔被林思韬唤作二弟时,下意识的也会回应。


    有了念想的林思韬神采飞扬,漆黑的双眸闪烁着欣慰喜悦的光亮,他同林思慎坐在院落之中,望着满树枯黄的叶子,感慨道:“你二哥虽然变了许多,可本性未变,依旧同当年一般温善。我有时陪着他练剑饮酒,那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很多年以前的日子”


    说完他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半晌后这才转头望着林思慎,满目期待:“慎儿,我想过不了多久,你二哥就会想起自己的身世,我们一家人重逢的日子指日可待。”


    林思慎躲开了他的目光,勾起唇角笑了笑,垂眸低声应道:“嗯,快了。”


    事情当真会这般轻松顺利么?


    林思慎自觉不会这般容易,林思略心中还记挂着烟汀,与那在寮国丞相手中的救命恩人,他又并未恢复记忆,早晚有一日他一定还会回寮国。


    或许他现下只是因重伤的烟汀还未愈合,他有求与林思慎和沈顷绾,这才表现出一副温顺的假象罢了。


    只是这些林思慎不好与林思韬讲,免得让林思韬忧心,她只是旁敲侧击的提醒林思韬,还是要当心林思略。


    可林思韬对此似乎并未放在心上,朗声一笑摆手道:“慎儿,你实在是太多心了,他是你二哥,是与我们一母同胞的兄弟,无论如何他都不会伤害我们的。”


    林思慎闻言眉头一蹙,心中只觉有些不安,可她还欲劝说,林思韬却打断了她的话,问起了沈顷绾。


    一提起沈顷绾,林思慎当即分了神,好半天也没开口,只是默然的垂着头。


    林思韬见状轻轻锤了她一拳,安慰道:“慎儿,大哥看得出,郡主她心中是有你的。你不是说珍珠构陷了你吗,那等将事情查清楚后,你再去王府将她请回来就是。”


    林思慎苦笑着点了点头,她与沈顷绾之间的事情,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这事若真如大哥说的这般简单,那倒是好了。


    那日在琉光阁的不辞而别,还有在宫外昏倒时沈顷绾的视而不见,都已让林思慎心寒不已,无论沈顷绾是不是有苦衷,她都始终不愿让林思慎知晓。


    林思慎不相信沈顷绾会不明白,她压根就不想当那被养在金丝笼里的雀儿。可任凭她如何表明心意,沈顷绾却仍是一意孤行,事事避开她瞒着她。


    说到底,她在沈顷绾心中终究是比不过的,比不过那她甚至都不知晓的事物。


    既然如此,那就罢了,她不说林思慎便不问了,从今往后再也不问了。


    林思韬看出林思慎不想再提沈顷绾,便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拍着林思慎的肩膀让她别多想,先回去调养调养身子。


    在府中修养了几日,席浅每日亲自替林思慎抓药熬药,一番调理后,林思慎的身子好了许多,也总算能提起几分精神来。


    自回京起,林思慎就没去见过黎洛孟雁歌,还有那被她送来京城的南厢琴,现下好不容易闲暇了下来,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林思慎就打算亲自过去看看。


    当天夜里,她就动身去了黎洛的住所。


    昔日黎洛都只是一人住在院落之中,身旁只有踏雪为伴,旁人看来也许有些寂寥,可她自小便独身一人,早就习以为常。


    如今她的小院子里多出了两个人,一个云鎏一个孟雁歌,都是林思慎吩咐她关照的。云鎏倒也还好,性子柔弱温顺话也不多,与她相处,黎洛倒也不觉厌烦。


    孟雁歌实在是嘴欠的很,明明受了重伤成日躺在床榻上 ,却一刻安静不下来。本来云鎏见她伤重,实在是可怜,便好心陪在她身旁照料,端茶送水熬汤换药,又体贴又周到。


    可她看出了云鎏对林思慎的痴心,总是有意无意的在云鎏跟前提起林思慎,还非要捎带嘴提起沈顷绾,说她们二人如何恩爱如何般配,专挑云鎏的伤口撒盐。


    饶是云鎏这般好脾气,也被她折腾的没两日就撂挑子不干了,见了她便要躲开。


    没人照料了,孟雁歌又躺在床上哀声叹气,这院子又没旁人,更何况孟雁歌这次受伤追根溯源,还是因黎洛。


    不得已,黎洛只能亲手照顾她。


    可黎洛比不得体贴细心的云鎏,冷着脸丢下饭菜药汤转身就走,也懒得理会身后嗷嗷待哺的孟雁歌。


    孟雁歌故意找茬,黎洛偶尔冷言冷语的回怼几句。


    黎洛的性子可不像云鎏,吃了瘪的孟雁歌没办法,只能成日抱着唯一愿意亲近她的踏雪诉苦,一个人絮絮叨叨的告状。


    林思慎来的这晚,孟雁歌又闹出了幺蛾子,说是今日的药格外的苦,软磨硬泡的要黎洛去替她买些蜜饯润嘴,黎洛懒得理会她,一个人在院中的亭落盘腿静坐,心中默念着静心咒。


    待林思慎□□而进时,屋内的孟雁歌正口口声声的骂黎洛负心薄情,一落地,林思慎就听了满耳的幽怨凄诉,一脸疑惑的看向了黎洛。


    黎洛也没解释,面无表情的站起身,目光锐利的望着林思慎,开口就问:“她的伤好了大半,你何时将她领走?”


    林思慎尴尬的轻咳了一声,没想到一来就碰见这场面,无奈扶额道:“也就只有你能制的住她了,若是送去别处,恐怕”


    话还未说完,院子左侧厢房门突然被拉开,一个身着素朴白衣的清丽女子依门而立,满目惊喜的踮着脚尖遥遥望了过来。


    林思慎话音一顿,偏头望了过去,正巧对上了一双泪意朦胧缱绻神情的眸子。


    云鎏呆住了似的,深深的望着院落中,那她做梦也想见到的人,眼底盛满眷恋与深情。她薄唇微微一颤,还不等开口,眼角便滑落一滴温热的泪珠。


    “林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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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9章 259


    林思慎与黎洛的对话, 被突然出现的云鎏打断了,见云鎏眼含泪光神情凝视着林思慎,黎洛神色微微一动, 稍显复杂的偏开头去。


    屋内孟雁歌还在嘟嘟囔囔的喊着要黎洛去替她买蜜饯, 黎洛转头瞥了林思慎一眼, 低声道:“我暂且出门一趟, 过一会再回来。”


    这夜深人静的, 做买卖的铺子早已关门歇息了, 还能去哪里买蜜饯。


    林思慎心知黎洛是让自己与云鎏独处交谈,暗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黎洛走后, 院落里便只剩下与依在门边遥遥相对的林思慎,她迟疑了片刻后, 缓步走到了云鎏身前, 面上扬起一抹礼貌又稍显疏离的笑意,轻声道了句:“云鎏姑娘,许久未见。”


    云鎏痴痴的望着林思慎, 许久之后才终于回过神来,她快速的垂下头去拭了拭湿润的眼角,再抬眸时, 目光之中仍是抑制不住的神情眷恋, 她打量着林思慎消瘦的面容, 微微张了张唇:“公子好似又清减了许多。”


    林思慎怔了怔,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脸颊,满心复杂的偏开头道:“许是前几日染了风寒,没歇息好,这才瘦了些许。”


    云鎏闻言急忙侧身躲开,目光之中显露了一丝担忧:“夜里风凉, 公子就别站在院子里吹风了,还是进屋来吧。”


    林思慎摇摇头,轻声笑道:“不必了,我不会在此久留,过会就该回府了。”


    见林思慎拒绝,云鎏眸光微微一黯,她紧攥着衣角,一时不知该和林思慎说些什么。沉默了片刻后,她这才忍不住望着林思慎,开口问道:“公子与郡主可好安好?”


    林思慎神色间掠过一丝落寞,不过她很快便笑了笑掩饰过去,转开话题道:“你在此处可还住的习惯?”


    云鎏瞧出了她的异常,心中猜想林思慎应当是与沈顷绾闹了别扭,她心下一阵复杂,却又不想揭开林思慎的伤疤,只能接过林思慎的话,点了点头柔声道:“公子不必担忧我,黎洛姑娘她待我很好。”


    这么久没见,林思慎也不知该和这个,对自己痴心一片的姑娘说些什么,只能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好,你恐怕还要在这多留些日子,等风头过了,我再派人将你送回庆州。”


    院子里的风,也实在是有些大,一阵急风卷了几片落叶刮在林思慎身上,她忍不住蜷了蜷身子。


    “公子稍等。”


    云鎏瞧的真切,她脸色微微一变,当即转身匆匆往屋内走去,她走的急迫,竟一不小心踩到了裙角,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好在林思慎一直注视着她,见势不妙急忙跨步上前,及时出手扶住了她的双肩,待将她扶稳之后,无奈轻叹了口气道:“你小心些,什么事这般急。”


    林思慎就站在云鎏身后,两人之间不过一拳之隔,她的双手扶在云鎏肩头,手心的温度透过衣裳,印在肌肤之上,温暖又舒心。


    云鎏忍不住身子微微一颤,她咬着薄唇一言不发的垂下头去,白皙的面容上,赫然浮现了一层羞怯的红云。


    虽然云鎏没有开口,可林思慎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当即快速的抽回了手,退后了两步,心中暗骂自己似乎又忘了自己的身份。


    就在林思慎暗想之际,云鎏缓步走到了屋内床榻边,自一旁的衣柜之中,取了一件似乎才刚刚绣制好的狐裘大氅,她双手捧着走到林思慎跟前。


    那狐裘大氅一看便是男子的衣物,青蓝色的缎料上绣着精致的暗纹,脖颈处还有一圈狐皮,看上去不仅矜贵漂亮,还极为暖和。


    “夜里风寒,公子又大病初愈,将这裘衣披上吧。”


    云鎏抿着唇望了林思慎一眼,面上那还未褪去的红云,犹如刚刚抹上的一层鲜艳脂粉,衬的她温婉娇羞。


    林思慎满心复杂的看着眼前的云鎏,迟迟没有动手,她的目光落在那件裘衣上,犹豫了好半天后,才开口问道:“这裘衣,可是姑娘特意为我绣制的?”


    云鎏有些局促,她生怕林思慎会拒绝,喃喃的解释道:“这是黎洛姑娘离京时,我央姑娘买的布料狐皮,她离开的这些日子,我实在空闲的很,便随手绣制了件裘衣。倒也不是特意给公子做的,京城一到冬日就冷的很”


    听着云鎏那小声又慌乱的解释,林思慎心中却是了然,云鎏身旁又没有别的男子,这又分明是男子穿的服饰,这裘衣不用猜,都知是专程替她做的。


    见林思慎久久没有动静,云鎏眸光逐渐黯然下去,她勉强扯开唇角露出一丝笑意:“公子不必介怀,只是一件御寒的衣裳罢了,身子要紧。”


    云鎏的心意林思慎怎会不知晓,她与沈顷绾都快成婚四年了,云鎏这个傻姑娘却仍是对她痴心一片,她又怎能毫无介怀的接受云鎏的心意呢。


    一个女子的大好年华,竟这么被她这个假公子,白白耗费了四年。


    林思慎心怀愧疚,她甚至没脸再看云鎏一眼,心中早已乱成了一锅粥,她想自己也许不该再瞒着云鎏了,她应当告知云鎏自己的身份,免得云鎏继续在她身上,空耗满腔柔情痴念。


    正当林思慎天人交战时,肩头突然一沉,紧接着冰凉的身子被一阵暖意包裹,铂脖颈处的狐皮柔软舒适,让她下意识地忍不住蹭了蹭。


    虽然没有征得林思慎同意,可云鎏实在见不得林思慎受寒,便几步绕到了林思慎身后,努力地踮起脚尖,将裘衣轻轻地披在了林思慎身上。


    林思慎没抗拒,她只是有些难受地闭上双眸,低声唤了句:“云鎏。”


    云鎏没出声,她轻轻抚平衣裳,又走回林思慎跟前,凝神注目的将那系带系上。那模样,瞧上去像极了一个正替夫君穿衣正襟的温婉妻子。


    替林思慎整理好衣裳后,云鎏这才退开两步,她望着林思慎那紧蹙的眉头,不安愧疚的神情,释然一笑道:“公子不必觉着亏欠云鎏,亦不要对云鎏心生怜惜,这一切都是云鎏心甘情愿,公子”


    虽然身子被一片舒适暖意包裹,可林思慎的心却沉重不安,她摇了摇头,心下打定主意,要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云鎏。


    她忍不住出声打断了云鎏的话,睁开眼定定的望着云鎏,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云鎏,是我亏欠于你。”


    林思慎的神情间有那么一丝绝然的意味,不知为何云鎏突然有些不安,她摇了摇头,避开了林思慎的目光,垂眸笑道:“一厢情愿也好自讨苦吃也罢,这皆是云鎏一人之事,云鎏未曾对公子有过一丝一毫的怨恨。”


    都到了这般时候,云鎏却还自顾自的替林思慎开脱,可这不仅不能安抚林思慎,却只能让她更加难受愧疚。


    林思慎满眼复杂怜惜的望着云鎏,沉默了半晌后,她咬紧了牙关,转身将房门关上。


    她站在门边背对着云鎏,藏在衣裳下的双手收拢紧握,闭上眼艰难的开口:“云鎏,是我对不住你,其实我我一直都在骗你。”


    林思慎此事心中很是煎熬忐忑,她知晓自己在云鎏心中的分量,也知晓自己若真将事实说出口,云鎏该有多么的痛苦。


    可她再也无法面对云鎏的满腔神情,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是亲手将自己的假面开,无论云鎏接不接受,她都不能再欺瞒云鎏。


    这个对她如此痴心的女子,已经为了她耗费了几年的时光与情意,她不能再堂而皇之的骗下去了。


    林思慎在心中斟酌着用词,想着该怎么说出口,才能让云鎏好受一些。


    可她身后的云鎏却怔了怔,突然勾唇柔柔一笑:“我知晓。”


    林思慎闻言脸色大变,她转头惊愕的望着云鎏,她一时不确定云鎏口中的知晓,是知晓了何事,难不成她是早就知晓了自己的身份?


    惊疑未定的盯着云鎏看了好半晌后,林思慎这才疑惑的开口问道:“你知晓什么?”


    云鎏深深望着林思慎,轻叹了口气,垂眸黯然自嘲道:“公子当年流连烟花柳巷,对云鎏分外宠幸,不过是公子刻意为之。公子借云鎏身份混淆视听,实则是另有苦衷,公子未曾对云鎏有过半点爱慕之意。”


    这些云鎏能猜出来不稀奇,不过林思慎将她口中的那句另有苦衷听了进去,一时不知云鎏究竟知道什么,便又试探问道:“那你可知,我有何苦衷?”


    云鎏抬起头来,温柔的望着林思慎,坦然道:“公子苦衷,自是关乎性命之大事。”


    林思慎闻言心中一颤,她狐疑的盯着云鎏看了好半晌,忙不迭又问道:“这般说来,那你可猜测出我所藏何事?”


    云鎏摇了摇头:“云鎏无心猜测。”


    听云鎏这么一说,林思慎也不知是自己是安心还是失落,她长叹了口气,思忖着问道:“那你可想知晓,我究竟是有何苦衷。”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250可以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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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0章 260


    “那你可想知晓, 我究竟是有何苦衷。”


    林思慎试探的问了云鎏一句,虽然她心中还有些犹豫,可她对云鎏太过愧疚, 只要云鎏开口, 她也许真的打算将身份据实相告,免得云鎏一腔深情继续错付于人。


    可出乎林思慎意料的是,云鎏素净的面容上噙着一丝淡淡笑意,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道:“云鎏不想问, 公子亦不必与云鎏道明。”


    林思慎楞了楞,不明所以的追问道:“你就当真不想知晓?”


    云鎏的目光干净而温柔,她定定的望着林思慎,勾唇柔声笑道:“既是公子藏于心中多年的秘密, 想必此事对公子来说, 定是极为重要关乎性命的大事,多一人知晓对公子来说便多一分危险”


    话音微微一顿,云鎏有些涩然的垂下头去,她明知不该再对林思慎有所觊觎,可却还是忍不住道:“云鎏情愿当个一无所知的傻子,也不想公子冒险。”


    林思慎目光复杂的深深看了云鎏一眼,心中五味杂陈, 她闭上眼无奈叹了口气, 似感动又似茫然,喃喃了一声道:“你你还真是个傻子。”


    云鎏闻言眸中荡过一层波澜,她笑了笑坦然自嘲道:“公子就当云鎏痴傻吧, 反正这世上的傻子又不缺云鎏一人。”


    林思慎有些无言以对了,心中像是又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她别扭的偏开头去, 不想在这屋内继续与云鎏独处下去,便匆匆瞥下了一句话:“过些时日,我再派人送你回庆州,夜深了,你好生歇息吧。”


    说完她便逃似的,拉开房门快步走了出去,不敢再回头看云鎏一眼。


    院子里的风大,可包裹着身子的裘衣温暖又舒适,将彻骨的冷风通通阻绝。林思慎站在亭落里头也不敢回,直到听到吱呀一声关门声,她这才松了口气,回身看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


    云鎏倒真是有些奇怪,明明知晓林思慎瞒着她许多事,甚至知晓林思慎利用过她,可对林思慎却从未变过心意。


    林思慎呆呆的在院子里站了许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苍白的面容上神情晦暗不定,直到黎洛回来,站在她跟前唤了一声,她这才回过神来。


    黎洛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披着的裘衣上,带着一丝了然却又有些许复杂的意味。


    林思慎轻咳了一声,尴尬的拢了拢衣襟,偏头看向了不远处,随口问了句:“孟雁歌德伤势如何了?”


    黎洛淡淡道:“好了大半,可却还赖着不愿走。你若想去探她,便顺手将这蜜饯送去,免得她夜里吵闹的惹人烦。”


    说着,她将手中那用油纸包裹着的蜜饯,递给了林思慎。


    油纸包着鼓鼓囊囊一大捧蜜饯,这大半夜的,不用想也知这是黎洛潜入店铺里头偷来的。


    林思慎伸手接了过去,心中只觉有些异样,她抬眼看着面无表情的黎洛,笑问道:“你如今倒是有几分关心她了,大半夜还有心思去替她寻蜜饯解馋。”


    黎洛闻言黛眉微蹙,漫不经心的解释道:“只是被她吵闹的有些心烦,花些功夫堵她的嘴罢了。”


    林思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一拂袖示意道:“你不一同进去。”


    黎洛握紧手中的长剑,环臂抱在心口冷冷道:“你去便是,我瞧着她实在心烦。”


    林思慎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只觉黎洛一如既往的嫌弃孟雁歌,便一个人揣着蜜饯进了屋探望孟雁歌。


    一进屋,林思慎就见孟雁歌四仰八叉的躺在床榻上,耷拉着眼皮打盹,而踏雪那个白团子,则瘫在她肚皮上打呼噜。


    林思慎一走近,踏雪便喵了一声警觉的站了起来,警觉的盯着林思慎打量了几眼,一溜烟的钻进了床底下躲了起来。


    林思慎也没在意,无奈摇了摇头走近几步,还未走到床榻便,就见孟雁歌睁开眼嘀咕了一声,然后揉了揉被踏雪踩疼的肚子,转头没好气的白了林思慎一眼,理直气壮地摊开手:“给我。”


    林思慎勾唇一笑,走到床榻边将沉甸甸的油纸放在孟雁歌手心,笑着问了句:“包的这般严实,你都嗅的到?”


    孟雁歌还在气林思慎,看也不看她一眼,便窸窸窣窣手脚利落的将油纸扒开,盯着那一大捧还沾着糖霜散发着一阵甜味的蜜饯,一双闪闪发亮的狐狸眼突然笑得弯成了月牙,得意道:“到头来还不是替我买来了,这女人果真口是心非。”


    林思慎站在一旁,扫了眼她肩头,思忖着道:“瞧上去你伤养的不错。”


    孟雁歌翘着兰花指,白皙的指尖轻轻捻起一颗蜜饯丢进嘴里,口中悠悠道:“留着一道疤呢,还得休养十天半月。”


    瞧她这般耍无赖,林思慎也没气恼,只是轻笑几声试探道:“那日的事,你应当未曾和四皇子提及吧。”


    吃到了心心念念的蜜饯,孟雁歌对林思慎的冷脸终于缓和了些许,她瞥了林思慎一眼:“将你的心安回肚子里头吧,我既许诺替你瞒着,自然不会宣扬出去,那日的事就你我黎洛,还有那位郡主殿下知晓。”


    林思慎点了点头,她本就是进来看看孟雁歌的伤势,见她恢复的不错,便也不打算停留寒暄:“见你无恙,我的确能安心了,你且歇息吧,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


    说完林思慎便转身往门外走去,孟雁歌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几眼,眸光微微一闪,突然开口叫住了她:“林思慎。”


    林思慎的手搭在门上,转头应了一声:“嗯?”


    屋内的烛光微微闪动,林思慎的脸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惨白黯然。没有了以往那般意气风发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做派,反倒添了几分行将就木的朽气。


    孟雁歌面上的笑意逐渐敛去,她神色复杂的盯着林思慎看了好半天,脱口而出问了句:“我怎么瞧着你变了个人似的,精气被哪个狐狸精吸干了?”


    林思慎闻言无奈一笑:“你又胡言乱语,我只是这些日子伤病才愈,有些提不起精力而已。”


    孟雁歌盘腿坐了起来,似无心般随口问了句:“是大病初愈,还是有了心病?”


    林思慎怔了怔,敷衍道:“你胡乱猜测什么,我还有事要办,懒得与你贫嘴。”


    孟雁歌也没再问了,伴随着房门缓慢关上,林思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


    她盯着紧闭的房门看了许久,直到踏雪从床底下钻出来,一跃跳在她手边,低头嗅着她手上的蜜饯,她这才笑了笑低下头去,轻轻揉了揉踏雪毛茸茸的耳朵,有些失神的喃喃道:“她如今这般模样,一来恐怕又要惹人挂念了。”


    也不知她这一声无奈的感慨,叹的是云鎏还是黎洛。


    见过云鎏和孟雁歌后,林思慎终于有机会和黎洛谈论要事,她先是问过黎洛,孟雁歌这些日子暗中可有四皇子有联络。


    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她犹豫了一会,叮嘱黎洛盯紧了孟雁歌。


    龙岭的秘密虽然只有林思慎沈顷绾和黎洛三人知晓,但是孟雁歌也知晓一些线索,她若是将线索告知四皇子,想来四皇子一定会起疑心。


    林思慎虽然不知道沈顷绾的目的,但是她知道沈顷绾有意隐瞒龙岭,无论如何她也会助沈顷绾一臂之力,免得横生出的枝节打乱了她的计划。


    除了这件事之外,林思慎还叮嘱黎洛加派人手监视林思略,现下烟汀的命保了下来,也能下地走动了,她担心林思略会带着烟汀返回寮国。


    还有在罗网在寮国的部署也需加快,为了避免林思略自投罗网,她还需想法子,将寮国丞相手中那个对林思略有恩的老太太救回来。


    至于与二皇子和四皇子的周旋,黎洛并不能帮上忙,林思慎只能自己一步一步在刀尖之上行走。


    有条不紊的吩咐好一切之后,林思慎终于彻底的松了口气,她耐心的叮嘱黎洛,日后行事需更加谨慎小心,四皇子和二皇子已经将矛头对准了她,一旦出了什么差错被他们抓住了把柄,恐怕会牵连了黎洛。


    黎洛静静的听着她的吩咐,落在她面上的目光,隐隐透着一丝担忧。


    院子里卷来的阵阵冷风,林思慎时不时的伸手拢紧裘衣:“今夜的风,还真是凉的刺骨。”


    黎洛微微一蹙眉,本想开口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林思慎猜到了黎洛想说什么,只不过她当作没察觉,垂眸踌躇了许久后,从袖中取出了一块包着什么东西的帕子,递给了黎洛:“还有一件事,我想让你替我去办。”


    黎洛伸手接了过去,她掀开了帕子,瞧见了里头包着一串漂亮的青金石佛珠,在昏暗的光线下,紫蓝色的佛珠上闪着星星点点的金色光芒,犹如一颗颗镌刻在上的金色星芒。


    林思慎偏开头去,狭长细密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将她的双眸笼罩在黑暗之中,瞧不见半点光亮:“这是孟临留下的 ,你替我交给柳依。”


    黎洛点了点头,她知晓发生何事,并未问些什么,只是用帕子将佛珠包好,收进了袖中。


    两人静默的面对面站着,许久没有言语。


    半晌后林思慎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却见黎洛正目不转睛定定的望着自己肩头,她下意识地循着黎洛的目光看了过去,发现自己肩头正躺着一片枯黄的叶子。


    就那么一晃神的功夫,一双骨节分明白皙的手突然探了过来,指尖轻轻捻住了叶子取走。


    林思慎怔了怔,还没回过神来,一具温热的身子突然倾了过来,轻轻的拥住了她。一股清淡的冷香,钻入了她的鼻腔之中。


    不等林思慎反应,黎洛已经后退了两步,她转身背对着林思慎,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冷静:“别多想,好好珍重。”


    黎洛的轻拥若即若离,短促的像是错觉,可那转瞬即逝的一抹温暖却是如此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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