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241
女子的面容在夜色之中隐现, 腰肢轻摆摇曳身姿,衣摆轻晃间一双雪白修长的玉腿不时隐现,不过眨眼间就走到了林思慎跟前。
她一走到跟前, 一股浓郁的花香就扑面而来,任凭林思慎屏住呼吸,那香味也无孔不入的钻入她鼻腔之中, 香的有些刺鼻窒息。
林思慎稳住了心神, 紧绷着的脸趋于平和, 她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垂手将手臂上的伤口掩住,轻轻阖首示意道:“都这般晚了, 姑娘还不歇息?”
女子闻言娇滴滴的掩唇一笑, 含羞带怯的嗔了林思慎一眼:“奴家名唤胭脂, 小公子大可直呼奴家名讳,免得左一个姑娘又一个姑娘,听着实在生分。”
这女子的面上涂着厚厚的脂粉,掩唇之时还有不少脂粉蹭在了衣袖上, 她面容苍白的如同一个死人, 偏一双唇又红的分外妖异, 望着人时, 那双狭长的眸子好似泛着诡异的幽光, 叫人瞧着实在是心慌。
林思慎的目光自她面上划过,而后又快速偏开, 尴尬的轻咳了一声岔开话题问道:“在下有些好奇,胭脂姑娘与那位使剑的大哥在平凉城时,可是一直跟着在下?”
这叫胭脂的女子肆无忌惮的打量着的林思慎的脸,有些委屈的哀叹了一声:“倒也不是, 奴家二人自从来了陇右后,就一直藏在别处。前两人姓沈的小狐狸才将奴家二人找来,可却不让奴家近小公子的身,今日之前奴家只远远见了小公子几次,连模样也没瞧清楚。”
这倒真是有些奇怪了,既然这二人是沈顷绾特意留下保护她的暗卫,此前又为何不让他们接近林思慎,难不成这两人还真有些问题?
此前在官驿时,她好像隐约听这女子说什么被郡主胁迫,如此说来,这二人该不是有什么把柄在郡主手中,这才不得已听命于郡主。
林思慎眸光一暗,心中虽在暗自揣测,面上却并未露出异样神色。
胭脂虽然人瞧上去有些古怪,可性情却颇为敞亮,她猜出林思慎心中在想写什么。当即轻声一笑,凑到林思慎耳边吐了口气:“奴家知道小公子在想些什么,不过小公子可以暂时将心安回肚子里,奴家二人既然能听从沈狐狸的安排千里迢迢跑来陇右,自然不会半路撂挑子不干。”
林思慎不动声色的微微蹙眉,往后推开了两步,她疑惑的盯着女子:“暂时?”
胭脂伸出手指在林思慎眼前晃了晃,猩红的唇瓣微微扯开,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小公子还真是聪明,偏偏留意到了暂时二字,没错,只是暂时哦。”
林思慎思忖着盯着她看了半晌,而后柔声问道:“在下好似听姑娘说过,你们是被郡主胁迫?”
胭脂眨了眨眼,也不知是装傻还是真忘了:“奴家曾说过此话?”
林思慎没开口,只是笑而不语的望着她。
果然,没一会后胭脂若无其事的摆了摆手:“就当奴家说过此话吧。”
说完她又向着林思慎凑近了两步,面上重新绽露笑颜,她抬手亲昵的在林思慎脸上轻轻一摸,语气暧昧道:“难怪沈狐狸护小公子护宝贝似的,若换做了奴家,有小公子这么一个相貌英俊的情郎,奴家也舍不得让人杀了你。”
怎么说着说着,这话风又跑偏了,林思慎小撤了半步,一脸正色道:“胭脂姑娘还是回去歇息吧,再过一会咱们就该赶路了。”
胭脂闻言低声一笑,一步一步向林思慎逼近:“这月黑风高荒郊野岭,奴家与小公子孤男寡女共处,难不成小公子就不想与奴家做些有趣的事?”
林思慎被女子逼退了几步,她望着眼前这步步逼近的女子,心中颇为羞恼,可却又不好明面上发作:“胭脂姑娘倒真是喜欢开玩笑。”
胭脂停住了脚步,幽怨的盯着林思慎:“看来小公子果然是个正人君子,也难怪沈狐狸对你如此放心,将奴家安置在你身旁。”
林思慎笑了笑,她盯着胭脂看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好奇,轻声问道:“胭脂姑娘是江湖人士?”
胭脂瞥了她一眼,戏谑道:“难不成奴家瞧上去像是公家人?”
林思慎负手而立,面上噙着一丝温和笑意,她略显惋惜道:“是在下孤陋寡闻了,像胭脂姑娘这等人物,在下本该听说过姑娘的名号。可在下左思右想,却未曾想起江湖之上,有似姑娘这般年轻貌美功力深厚的奇人。”
许是林思慎那一句年轻貌美让胭脂颇为心悦,她娇声一笑,捂唇问道:“小公子可真会讨人欢心,既然小公子想知道奴家的来历,那也好。”
说完,她眯着眼柔声问道:“不知小公子可听说过奇门?”
林思慎垂眸思忖着:“胭脂姑娘所说的奇门,可是那隐世百年早已消声觅迹的门派?”
胭脂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奴家与盲僧皆是奇门中人。”
“奇怪。”
林思慎闻言暗自嘀咕了一声,罗网的眼线遍布晋国,也极为关注江湖轶事,可为何奇门的事她却从未听说过。
胭脂目光晦暗的盯着林思慎:“小公子可是有些疑惑,奇门弟子隐世百年从未在江湖上现身,可奴家二人不仅出世,还听从沈顷绾的差遣?”
自然疑惑,这个所谓的奇门林思慎只在一卷古籍上见过,上头记载奇门中人个个精通诡法妖术,不仅为江湖人所忌惮,就连一向对江湖置之不理的朝廷也忍不住出手镇压。
之后近乎百年,这个神秘的门派都再无消息,可如今却有人自称是奇门中人。林思慎虽然对江湖上的门派颇为无感,却也觉得有些奇怪。
也不知郡主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她。
就在林思慎沉思之际,胭脂突然又戏谑开口,意味深长的道了句:“自晋国开过三百年来,好似从未有过女皇帝。”
林思慎回过神来,眉头紧蹙古怪的看了胭脂一眼:“胭脂姑娘这是何意?”
“小公子不是该比任何人都知晓吗?如今这天下,可不止是朝堂,就连大半个江湖都已经在那狐狸的掌控之中,依奴家看,再过不了多久,晋国就该多了个女皇帝。”
胭脂目光晦暗的盯着林思慎,模样仍是放浪形骸,可说出口的话,却让林思慎忍不住一惊。
她这是什么意思,是暗指沈顷绾想当皇帝?
林思慎也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好在这话是她听见的,若是让旁人听见了,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她神色一肃,正色提醒道:“祸从口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姑娘还是少说为妙。”
胭脂戏谑一笑,啧啧了两声,颇有些怜悯的望着林思慎,幽幽道:“看来小公子也被她给蒙骗了,没想到她隐藏的如此之深,就连你这个枕边人也不知道她的心思。”
林思慎蹙眉一言不发的盯着胭脂,目光骤然冷了下来。
胭脂抚掌饶有兴趣的接着道:“奴家只道自己是她手中的一颗棋子,未曾想她惜之如命的夫婿,也只不过是她手中的棋子。看来你我二人,倒是有些相似之处。”
林思慎有些不耐的呵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胭脂身姿摇曳的走到林思慎跟前,凑到她耳边轻声低语道:“奴家只是好心提醒小公子,沈顷绾这只狐狸心机深不可测。就算她是小公子的枕边人,小公子也该细心提防着,莫要等到”
第242章 242
胭脂的荒谬之言, 林思慎又怎会轻信。更何况,一直以来想要挑拨她与郡主的人,可不在少数。因旁人的三言两语就对郡主生出嫌隙, 岂不是又会让沈顷绾寒心。
林思慎退开了两步,漫不经心的抿唇笑了笑,冲着胭脂温文尔雅的拱了拱手道:“一个时辰后便要启程, 姑娘还是早些歇息吧, 在下先行告退了。”
胭脂笑而不语的望着她, 虽没再开口, 可眼中的意味深长不言而喻。
林思慎也懒得再与她纠缠,也不等她回答, 转身便径直离开了。
可走了没多远, 她便又撞上了那个背着巨剑的汉子, 那人挡在她身前如同一座巨山,一双眸子幽暗不善,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
这二人实在是古怪的很,还是少与他们来往为好, 林思慎在心中暗暗嘀咕了一声, 仰头对着那汉子点头示意, 然后绕开他打算离开。
可那汉子却又故意偏了一步, 笔直的挡在她身前。待林思慎停下步子站定, 狐疑的望着他后,他便眯着眼一言不发的盯着林思慎。
若不是情势不妙, 身旁的帮手太少,林思慎倒真想将这两个怪人给甩开。
说他们二人古怪吧,可他们又的确有真本事,林思慎也不好翻脸与他们为敌, 便也只能压着心中的不悦。
她深吸了一口气,负在身后的双拳悄然紧握,不躲不闪的抬眸直视着眼前着高她一头,气势迫人的壮汉,语气平和的自口中吐出二字:“劳驾。”
说完,她便又偏开步子往一旁走去,这回他倒没挡路了,可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一瞬,林思慎却听见耳畔传来一声低沉沙哑的警告:“别打她的主意。”
林思慎脚步一顿,可等她狐疑的回头望去时,那汉子已经步伐沉重的背对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别打她的主意?
难不成他还以为林思慎对胭脂有什么非分之想,莫说非分之想了,林思慎就是盯着胭脂那张惨白诡异的脸,都别扭的冒出一身鸡皮疙瘩,哪还有什么旖旎之念。
她盯着汉子离开的背影,无奈又好笑的摇了摇头,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天快蒙蒙亮的时候,林思慎便叫醒了众人动身启程,离开之前罗兴发现那对古怪的男女并未回来,便向林思慎提了一句。
林思慎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不必管他们,他们自会跟上。”
短暂的休整之后,林思慎便带着众人往陇右深处走去,虽说他们一直走的都是人烟稀少的山路,可偶尔也会在官道附近显身,为的自然就是吸引孙文谦的注意了,好让墨竹黎洛等人平安的离开陇右。
孙文谦的目标只有林思慎,至于其他人,就算逃回了京城,他也不必担忧,自有二皇子替他料理干净,他只需堵住林思慎的去路,将他留下便好。
说起来林思慎此人倒真是狡猾的很,原本孙文谦以为她从平凉城逃开之后,会一路往京城方向逃去,因此在不少通往京城的路段设下的埋伏,等林思慎现身后再群起攻之将她拿下。
可林思慎却偏偏不往京城跑,反倒是掉转头往相反方向的泸州赶去。
得知林思慎去往泸州后,孙文谦这才将人手调开,因此墨竹黎洛等人,才有机会安全逃离陇右。
虽说墨竹和黎洛不必担忧,可林思慎现在的处境却愈发艰难。
孙文谦明面上假借追击山匪之名,领兵往泸州方向追去,暗地又倾巢派出他训练多年的死士从两侧逼近,兵分三路围堵林思慎。
不仅如此,他还暗中连络了陇右各地盘踞的山匪,将林思慎的画像分发送去辨认,构陷林思慎是个飞贼大盗,从他府中偷走了不少稀世珍宝,只要有人将林思慎拿下,便将她偷盗的财宝悉数赏赐。
如此一来,就连那些杀人越货刀头舔血的亡命之徒,也闻风而动,他们本就与孙文谦暗中勾结。孙文谦一声令下后,便也跟着一同追杀林思慎。
短短两天之内,林思慎几次遇袭,虽说那些人都是些草莽山匪,可架不住他们人多势众,这么无休止的缠斗,林思慎等一众人已是身心俱疲。
好不容易又甩开了一波追击后,罗兴转头看着身后,那些横七竖八疲累到躺地就睡的手下,忧心忡忡道:“公子,再这么下去兄弟们该挺不住了。”
林思慎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声无奈道:“这些日子的确是辛苦你们了,若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愿你们有一人受伤。”
罗网的人都是林思慎精挑细选选中的人,他们之中大多都是身世凄惨无父无母的孤儿,原本应当流落街头,不是饿死病死就是被人打死。
林思慎将他们招募后,不仅悉心培养,对他们还颇为亲厚。只要不触犯罗网门规,罗网便会一直护佑着他们。
自罗网设立以来,便无一人背叛过罗网,只因他们不仅依附着罗网,还在心中将罗网当作了家。因此,他们对林思慎的忠诚毋庸置疑。
只要是林思慎有难,他们就算是拼死,也会护住林思慎。
罗兴闻言当即神色一肃,单膝跪地道:“公子,卑职这般说并不是怕死,卑职是怕,落我等都倒下了,便无人护佑公子安危。”
林思慎面色柔和,她淡淡一笑轻声道:“我自然知晓你们对我的忠心,我亦是想将剩下的人一同安全带回去。我们只需再日夜兼程赶上两天的路,依罗网在泸州的部署,只要我们靠近泸州,便有了脱身的机会。”
罗兴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灼灼的沉声道:“公子放心,我等就算是拼了命,也会将公子平安送回京城。”
林思慎闻言垂眸望着罗兴,附身将他扶了起来:“起来吧,好端端的跪下作甚。”
罗兴站起身来,快步走到林思慎身后一块平坦的石头跟前,拂去上头的灰尘,躬身站在一旁示意道:“有卑职看守,公子还是坐下歇歇吧。”
“有心了。”
林思慎垂眸一笑,一拂袖施施然坐下,只不过她并未闭眼歇息,而是仰头望着天际那些微闪的星辰,沉默了良久后,突然开口问道:“罗兴,你跟着我几年了?”
罗兴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启禀公子,六年了。”
林思慎沉吟了片刻:“六年我记得,你算起来应当比我年长五岁。”
罗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挠了挠头垂头笑道:“没想到公子记得这般清楚,不错,卑职不才,的确比公子年长五岁。”
这两日来不停奔波,也就唯有此时有功夫,能坐下闲聊几句。
林思慎偏头盯着罗兴,笑了笑揶揄道:“你呀,也是时候该成家了。”
罗兴平日看起来稳重沉着,可一听林思慎说起成家,他却突然红了脸,低着头握着拳头,好半天才别扭的从嘴里挤出一句话:“这公子就别笑话卑职了,卑职相貌平平又嘴笨手笨的,哪有姑娘能看上卑职。”
林思慎闻言眨了眨眼,戏谑的望了眼他手腕上那一串漂亮的青金佛珠:“是嘛?可我怎么听说,柳依姑娘与你关系匪浅啊。”
柳依也是罗网中人,与罗兴共事了几年,两人明面上伪装成一对夫妻,在京城开了一家小医馆。
被林思慎这么调侃,罗兴憋红了脸,他下意识的护住了手腕上的佛珠,结结巴巴道:“卑卑职与她,只是是兄妹之情。她生的如此漂亮,又心灵手巧能言善道,卑职就是她口中的一块蠢木头,哪里配得上她。”
见他如此窘迫,林思慎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摇了摇头无奈道:“柳依与我提起过你,也的确说你是块蠢木头。她跟我抱怨,她连她娘亲留给她嫁妆,一串青金石打磨的佛珠都送给你了,你却还不明白她的心意,还以为她是将你当作了兄长。”
罗兴闻言瞪大了眼睛呆若木鸡,难以置信的呆呆望着林思慎,面色愈发涨红。
他紧紧握着手腕上的佛珠,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眼中震惊过后便是满目欣喜兴奋,就连声音都忍不住大了些:“公子说这佛珠是是什么?”
罗兴的反应林思慎看在眼中,只觉十分有趣,这么郎有情妾有意的一对男女,她自然也乐得见他们终成眷属。
她抱着手臂,几分戏谑几分认真道:“回京之后,你即刻去向她提亲,你能等,人家姑娘可等不起。成婚之时,记得给我送张请柬,我会送你们一份大礼。”
罗兴的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他甚至忍不住想像个孩子一样蹦起来,可当着林思慎的面还是忍住了,他傻笑了半天,红着脸低下头去,憨笑着应了一声:“哎。”
短短一个字,却是满满难掩的欢喜,这大抵是他记事以来,最开心最欢喜的一瞬。欢喜到,他忘了此刻身危机四伏的荒地,恍如置身于云雾缭绕不见烦忧的仙境。
就连林思慎也仿佛被传染了一般,情不自禁的勾起唇角,她下意识的想起当初与沈顷绾之日,那锣鼓喧天满城欢喜的傍晚。
只可惜,那时她并不情愿,至少那一刻她并未感觉到半分欢喜。如今想来,自是在心中留下一撇遗憾。
短暂的失神过后,林思慎回过神来,柔声叮嘱罗兴:“抓紧时间去歇息,等到了泸州,我带你们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回京城。回了京城,我替你去备彩礼。”
罗兴用力的点了点头,而后偏开头揉了揉眼睛,感激的望着林思慎,衷心而恳切地道谢:“卑职多谢公子。”
第243章 243
约莫歇息了一个时辰左右, 林思慎等一众人被一个探子发现了行踪,好在罗兴及时出手将他除去。可这探子的出现,俨然表明孙文谦已经离他们不远。
林思慎只能又率人趁着天还未亮, 加紧往泸州方向赶去。
她领着众人故弄玄虚的不停绕路, 避开了不少垂涎赏金追赶而来的一群群匪徒,以及那些分散搜寻的死士。
就这么赶了一天一夜的路, 眼看着就离泸州城十几里路, 却偏偏出了差池, 迎面撞上了一队结群而来的散兵游勇,虽说他们速战速决很快就解决掉了这群草莽。可还却一时疏忽,让他们发出暗号,惊动了附近的搜寻的死士。
没多久后, 孙文谦就收到了风声,知晓了林思慎的方位后,他立即率兵快马加鞭向林思慎直逼而来。
林思慎只能偏离原本设定的路线,往西边赶去, 加快步伐赶到了陇右与泸州的交界地。
与此同时,孙文谦也领兵径直向他们追来。
翻过一座高耸的孤山后,疲累不堪的众人站在山巅, 短暂的歇脚。
天际之处, 初升的旭日驱散云层,透出的金光逐渐散乱。随着夜色褪去,一大片广袤干竭的大地缓缓在众人眼前铺陈开来。
站在山头远眺, 就连泸州城那高高的城墙, 也依稀能望见。
罗兴站在林思慎身旁,疲惫忧虑的面容终于放松了不少,面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喜色, 他指着远远处依稀可见的芦洲城:“公子,前头就是泸州城,只要进了泸州城,咱们可就算是逃出生天了。”
可林思慎面上却并未展露半分笑颜,她凝望着眼前那一大片不见丝毫遮挡的荒原,眉头紧蹙神情忧虑。
身后的追兵已经逐渐汇聚在一起,只要他们追赶上来,恐怕林思慎等人还未逃进泸州城,就被他们当作活靶子被射死了。
原本她不该在此处进入泸州,可谁让她运势不好,撞上那一群散兵游勇,泄露了行踪,只能避让到此处。
正当林思慎思忖着现下还有什么法子,能避开孙文谦的追兵时,一个站在最后头的手下突然惊呼了一声:“公子快看,那是什么!”
林思慎闻言转身,循着那人手指的方向望向身后,只见目光所及的天际边好似卷起了一层漫天黄沙,那滚滚沙尘,就这么铺天盖地的直向众人逼来。
罗兴见状神色大变,惊道:“公子,孙文谦那老贼追来了。”
孙文谦领着骑兵,速度自然比林思慎等人要快上不少,若不是林思慎的行踪一直飘忽不定,不时绕路掉头,恐怕他早就追上了林思慎。
林思慎紧盯着远处那铺天盖地的滚滚黄沙,好似有些出神一般,神情晦暗不明,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罗兴神色肃然的沉声道:“公子,此时再往前走恐怕来不及了。不如咱们藏匿行踪,往后绕路避开他们,再寻他路离开。”
林思慎漆黑幽亮的眸子微微一闪,她点了点头,语气轻柔的有些异常:“你说的没错,也就只有这个办法了。”
“噗。”
林思慎话音才落,一旁却突然传来一声嗤笑,与此同时两道身影悄无声息的落在了众人不远处。
神情紧绷的众人紧握兵器,急忙警惕的侧目望去,却见一高一矮的男女从天而降,徐徐落在了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上,而后又闻吱吱两声,一只猴子手脚并用的快速爬来,停在了两人身旁,略带敌意的对着众人呲牙舞爪。
这二人正是一路上消失无踪的胭脂盲僧,此时他们才终于又现了身。
见是他们二人,众人也送了口气,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林思慎,等着她的指令。
胭脂伏身安抚着身旁焦躁不安的红眼猴子,头也不抬的娇笑一声,悠悠道:“奴家二人已经替小公子查探过了,身后的追兵可不止明面上那些人,暗地里还有不少双眼睛盯过来了。小公子身旁带着这么多人,若想避开他们的耳目逃走,恐怕是难于登天呐。”
罗兴闻言怔了怔,他偏头看了眼身旁神色紧凝的林思慎,犹豫着上前一步问道:“听姑娘这般说,难不成姑娘有法子护送公子平安抵达泸州?”
胭脂缓缓站起身,对着罗兴抛了个媚眼,捂唇一笑饶有兴趣扫了一圈,慢条斯理道:“办法自然有,不过这就得要看,你们肯不肯为了你们的主子卖命。”
也不等罗兴继续问下去,林思慎却突然眉头紧蹙的沉声开口道:“罗兴,就按你先前说的法子,你们随我从左侧下山,而后进入山林之中,寻一处隐蔽之地暂且躲藏,寻到机会再脱身离开,绕路再寻前往泸州的近路。”
此时他们正巧置身于地形复杂的群山之间,若想找地方躲藏,应当很是轻松。
林思慎一声令下,众人不疑有他连声领命,打算跟着林思慎动身离开。
可胭脂却在一旁冷嘲热讽道:“奴家该说小公子是心存侥幸,还是想自投罗网。那些追兵可是知晓小公子现在就在这一大片山林之中,未见到小公子身影,他们自然会围山搜查。就算你们躲得如何隐蔽,被人搜寻出来也是迟早的事。”
林思慎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垂头沉声道:“随我来,不必理会她。”
胭脂的话是危言耸听还是事实,只要有头脑的人都能听出来。她这么一说,以罗兴为首的众人,竟是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神色各异地望向林思慎。
罗兴盯着林思慎的背影,神情逐渐黯然下去,他正色道:“公子,这位姑娘说的有理,没有找到公子,孙文谦那老贼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就算卑职等人跟随公子躲藏起来,迟早也会被他找出来。”
林思慎听下了步子,垂在身侧的手逐渐收拢握紧,她像是没有听到罗兴在说什么似的,头也不回的厉声质问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跟来,难不成你们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罗兴神色一动,可却破天荒的并未理会林思慎,他垂头咬了咬牙,转头看着胭脂。面色肃然的单膝跪地,拱手迫切问道:“若是由我等将追兵引开,不知姑娘与这位好汉,可有把握护送公子平安离开?”
胭脂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般,勾起唇角笑了笑,而后侧头装模作样的想了想,眼角余光瞥了眼林思慎,娇声笑道:“只小公子一人,奴家自是有十成把握。可若是连同你们,便就只有五成不到的把握。”
罗兴闻言松了口气,眼中神情悲凉却又露出几分喜色,他郑重其事地曲下右腿,跪倒在胭脂跟前,言辞执着恳切:“只要姑娘能将公子平安送回京城,我等来世当年做马也当报答姑娘恩情。”
话音一落,罗兴身后那十几人也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默然不语,只是一个接一个,跟在罗兴身后跪下。
一直背对着他们的林思慎终于回过头来,她目光微红神色愠怒的扫视众人,心中万千思绪翻涌,愤怒怨恨不甘愧疚,通通交织在一起,几乎要让她气血上涌当众发怒。
可她压着心中的复杂情绪,深吸了一口气,咬紧牙关语气平静道:“你们这是将我当作死人了么?我再说一遍,都给我起身随我一同下山,我带你们回京。”
罗兴缓缓抬头看着林思慎,可很快他又偏开了眼,声音沙哑低沉的恳求道:“公子,卑职向来不敢忤逆公子,可今日今日是头一回,也是最后一回,还望公子莫要怪罪卑职。”
林思慎闻言怒视着罗兴,不怒反笑连道三声好:“好好好,你们还真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怎么,你们难道还想反我不成?”
罗兴垂着头没说话,只是徐徐对着胭脂拜了三拜。
林思慎见状愈发恼怒,她握紧拳头大喝一声:“罗兴!”
岂料话音才落,一旁的胭脂突然暴起闪到她身前,趁她不备,利落的在她肩头一点,竟是点住了她的穴道。
林思慎身子僵硬的站在原地,唯有一双眼睛还能勉强动弹,心头涌上的羞愤与不甘让她红了眼眶。她紧紧盯着罗兴,目光落在他手腕间那串在阳光下闪耀着青蓝光芒的佛珠,仿佛是想要提醒他,莫要忘了京城还有一个痴情的姑娘,正翘首以盼的等着他回去。
罗兴站起身来,他小心翼翼地取下佛珠握在掌心,目光久久停留,眼中流转着浓浓的依赖不舍。
可绕是千般万般不舍,他终究还是松了手。
他垂眸在身上找了找,在血迹斑斑的衣裳上,寻了处没有沾染上血迹的干净布料,用力撕了下来,将佛珠轻柔的包裹住,犹豫再三后,还是放在了林思慎身旁。
他盯着那包裹着的佛珠,猛然偏开头去,抬手揉了揉眼角,声音沙哑而颤抖:“烦请公子替卑职将这串佛珠还给她,让她将卑职忘了,去寻个好人家,千万莫要莫要让她痴等。”
林思慎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她知道罗兴去意已决,她已经阻拦不了。
众人面色悲凄却又视死如归,唯有胭脂一人笑靥如花,她似乎感受不到身旁肃穆决然的气息。她饶有兴趣地绕着林思慎走了两圈,对着她浅浅一笑后,抬手解开了她的腰带,将她身上那件浸满了鲜血的官服褪下。
罗兴匆匆换上了官服,最后看了林思慎一眼,扯开唇角释然一笑:“为了公子为了罗网,罗兴万死不悔。”
言罢,他握紧了手中的长刀,看着眼前那片荒凉开阔的平原,红着眼仰头长啸一声,领着众人头也不回的冲下山去,直奔向泸州方向。
被点住穴道的林思慎,甚至不能转头看上一眼他们的背影,眸中凝聚而其的一层雾气,到底是化作一滴泪,无声的自眼角滑落。
第244章 244
为了拖住孙文谦, 争取给林思慎逃脱的时机,罗兴等人拼了命往泸州方向奔去。很快,追兵便发现了罗兴等人的踪迹, 这些人就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苍蝇, 紧随其后结群追去。
而胭脂和盲僧,则是趁着罗兴他们牵制住了追兵的注意, 悄摸将被点住了穴道的林思慎带走, 悄无声息的藏匿了起来, 只待寻到机会将林思慎送入泸州境内。
率着千人骑兵的孙文谦很快浩浩荡荡的赶来,他听闻手下禀告,知晓了林思慎孤注一掷想要逃去泸州的消息。
孙文谦此人极为狡猾谨慎,他特意询问来人, 逃去泸州的那一行人中可有林思慎踪影,得到肯定答案后,他又问了逃走的人数。
得知逃走的那一行人只有十一人,孙文谦当即面露惊色, 据他所知,林思慎逃走时身旁共有十三人,再加上她自身便是十四人, 可如今往泸州方向逃的人却只有十一人。
他阴沉着脸色思忖, 那少了的三人,要么就是逃亡途中死伤,要么就是林思慎压根不在其中, 而是让手下舍命一搏, 自己带着两个人借机金蝉脱壳。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孙文谦都不想赌。他一边率人纵马追上那逃走的十一人,一边留下大队人马, 将此处的几座荒山架弓围住,下令但凡发现有人迹便就地诛杀。
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躲入荒山深处后,胭脂就解开了林思慎的穴道。
恢复自如后,林思慎并未动弹,她脸色苍白神情阴翳的握紧了拳头,沉默了半晌后,这才抬眸望着胭脂,面无表情的开口道:“孙文谦那只老狐狸没那么好糊弄,虽然他还并未发现是罗兴假扮于我,可为了以防万一他一定会先派人围山。”
胭脂笑意盈盈的往盲僧身上一靠,打量着林思慎的脸色,轻声询问道:“这四处都有追兵,依小公子的意思,我们应当如何?”
林思慎面上神色阴晴不定,她微微闭了闭眼,等到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冷静沉寂,她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果断道:“虽然四周还是有不少追兵,可他们的人手已经被罗兴他们吸引走了大半,我们现在就应当趁机杀出去。”
胭脂点了点头,稍稍正经了些:“那便依公子所言,由奴家二人护送着公子杀出一条血路去。”
短暂的商议停留过后,两人便跟随着林思慎穿过大片枯木林,往林思慎一早便设定通往泸州的路线纵身掠去。
林思慎轻功本就了得,而那二人却也能轻松跟上她,一左一右护送。
就在三人使着轻功逃离之际,胭脂突然在一旁暗笑一声,意味深长的问道:“若是奴家没猜错的话,其实小公子心中早就盘算好了,若是被追兵赶上,就抛出那些人,由他们舍命将追兵引开,好让自己脱身,可是如此?”
胭脂的话轻飘飘的自耳边掠过,一直急速飞驰的林思慎脚步微微一顿,只短短一瞬便很快恢复了平静。
她目视前方一言不发,丝毫不理会一旁胭脂的言语试探揣测。
虽然林思慎并未开口,可胭脂心中已是有了分寸,她低声笑了笑,啧啧两声叹道:“小公子的戏演的倒是真好,明明想让他们去送死,却演的那般情深意重让人动容。看来小公子倒真是与沈狐狸绝配,一个面冷心硬,一个瞧着多情实则无情。”
“不知小公子本就是如此虚伪,还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胭脂的讽刺林思慎听在耳中,她却没有半点反应,只是目光似有那一瞬的失神。她仍是没有理会胭脂,自顾自的往前掠去。
罗兴等人并未拖住孙文谦多久,可那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却是足够林思慎三人逃脱。这一路上,凡是撞上孙文谦留下的探子,林思慎便一马当先的动手除去,她神色阴翳而冰冷,剑锋所过之处便是一剑封喉毫不手软。
再加上有胭脂盲僧两大高手护送,她很快就突出重围,直奔向泸州东侧,罗网收到指令派人接应之处。
待孙文谦率人追上罗兴等人时,他们已经和先前赶来的几批死士交上了手。
他们将穿着官服蒙着面的罗兴紧紧围在正中,拼死保住罗兴,只为不让他暴露身份,情愿自己的性命为林思慎争取哪怕一瞬的逃脱时间。
纵然他们豪气顿生视死如归,想要与追兵拼个鱼死网破,可仍是架不住人多势众,很快他们便一个接一个满身浴血的倒下。
最后徒剩下罗兴一人,握紧着手中的长刀,站在尸堆之中,气定神闲的环顾四周。
孙文谦只瞥了罗兴一眼,便认出此人不是林思慎,虽然心中已有预感,可他仍是感觉被戏耍了,一股羞恼愤恨瞬间涌上了心头。
他到底还是中了林思慎的调虎离山之计。
孙文谦已经猜到,就算他此时回头,恐怕也来不及了,林思慎一定找机会逃脱了。他死死盯着着罗兴,紧攥着手中的缰绳,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正当孙文谦面色阴翳的盯着罗兴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一道亮光划过天际,直向东面划去。
孙文谦转头看了一眼,咬牙切齿的深吸了一口气,沉着脸转过头来,不怒反笑道:“你们倒真是忠心,为了林思慎连命都不要。”
瞧见了那暗号,罗兴也猜到林思慎已经照计划往东逃去了,东面有罗网的人接应,公子一定能平安返回泸州。
罗兴松了口气,到底此时他也自知不必再装下去。
他畅快的大笑三声,一抬手利落的扯下了蒙面布,眯着眼仰头盯着孙文谦,朗声嘲讽道:“孙狗贼,饶你如何机关算尽,你也斗不过我们家公子。”
孙文谦冷笑着反问了一句:“是么?”
一旁的手下见状,急忙邀功道:“都护大人,此人狗胆包天口出狂言,还请大人容我等将他五马分尸千刀万剐,为大人出口恶气。”
孙文谦盯着罗兴看了几眼,也懒得看狗咬狗,一震缰绳转身便走,头也不回的冷声丢下一句话:“也好,此人便交予你们处置。”
罗兴环顾四周,笑望着那些层层叠叠围着他,恨不得将他碎尸万端拿去邀功的走狗,不屑的嗤笑一声,下巴微微一扬,对着孙文谦的背影大喝道:“孙狗贼,爷爷在地底下等着你。”
话音落下,他仰天大笑状若疯癫,通红的双目隐隐有泪光闪过。
围着他的人见状不免有些惊愕,不知他是不是真的疯了,就在他们迟疑之际。罗兴突然握紧手中长刀,竟是以一人之势长出以敌万人的豪气,径直冲入了人群之中。
孙文谦逐马离去,充耳不闻身后的砍杀声,短暂的羞恼愤恨过后,他开始思忖后路,当即命一旁的手下修书一封,百里加急送往京城,交到二皇子手中。
也就正如孙文谦所想,林思慎脱身之后,他的手下追去已是晚了一步,待他们追上林思慎时,林思慎已经与罗网前来接应的手下汇合。
到了泸州的地界,孙文谦的手下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看着林思慎手持圣旨官印,叩开了泸州的城门,大摇大摆的进了泸州。
见此情形,他们只能悻悻而归,赶紧回去向孙文谦禀告。
而孙文谦知晓林思慎进入泸州后,并未多言,摆了摆手下令收兵,领着人返回定西城。
林思慎逃走对孙文谦来说,固然是一大威胁,可他心中却也暗自庆幸,在他不断派人监视追杀之下,林思慎并未查出龙岭所藏的秘密。
就算退一万步来讲,林思慎暗中查出了陇右赈灾粮贪腐案的证据,孙文谦也有应对之策,他只需抛去几个替死鬼定罪便可。
更何况朝中还有二皇子庇佑他,他和二皇子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任凭她林思慎有多少证据,二皇子也一定会出手保住他。
林思慎她真以为自己逃出陇右就高枕无忧了么,或许她并不知晓,真正的凶险,也许是回京之后。在京城,可是有一双眼睛正恶狠狠的盯着她,欲将她除之而后快。
孙文谦压下心中愤懑如是想。
抵达泸州后,林思慎当夜便在泸州一家客栈歇脚,虽然这几日她日夜不停的奔波劳累,还要带伤与追兵缠斗,身体已经疲累到了极点,可她此时仍是头脑清醒难以入眠。
她一直站在窗边,久久遥望着天边的一轮弯月,也不知再想些什么。
直到小二叩响房门,她这才回过神来,披上外衣将门打开,将端着茶水的小二放进了门。
小二放下茶水,退开两步垂头站着,恭恭敬敬的拱手低声道:“启禀公子,卑职等已经找到了他们的尸首。”
林思慎沉默了良久,缓缓闭上眼道:“吩咐下去,将他们好生安葬吧。”
小二点了点头,转身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过头来,犹犹豫豫的开口:“公子,罗兴的尸身恐怕不好拼齐整。”
林思慎闻言指尖一蜷,细密微卷的睫毛微微一颤,蹙眉张了张唇,哑声道:“无论如何,要还他一个全尸。”
小二应声离去,小心翼翼的将房门关上,余下林思慎一人站在桌边。
白日胭脂的话不知怎么,阴魂不散的在她耳边回荡,仿佛她就站在林思慎身旁,带着一分嘲讽一份鄙夷,在她耳畔轻声呓语。
“明明想让他们去送死,却演的那般情深意重让人动容。”
“不知小公子本就是如此虚伪,还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第245章 245
从泸州通往京城的官道上, 一架马车急急的奔驰而过,垂下的深蓝色布帘后,林思慎赫然盘腿端坐其中。
今日已经是距林思慎逃离陇右的第三日, 她在泸州待了一日后, 并未急着赶回京城,而是独自一人在客栈又留了两日。直到罗兴等人的尸体都被安葬好, 她这才着人雇了一辆马车赶回京城。
胭脂和盲僧早在她平安抵达泸州后, 没有留下一句话, 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林思慎也没深究他们究竟是藏在暗中跟着自己,还是护送她离开陇右就算像郡主交了差,去了别处。
回京城的这一路上,她身旁无人陪伴, 难得的有些清净,可越是清净她就越是会想起那日逃亡路上,胭脂在她耳畔的呓语。
胭脂的那番话,就好像抽丝剥茧, 要将林思慎心底深藏着的那点恶念逼出来,摊开在她自个跟前,让她瞧真切。
她盘腿端坐在马车之内, 收拢握紧的掌心里, 躺着罗兴赴死前交予她的佛珠。她攥着那串佛珠,双眸紧闭眉头紧蹙,明明已至秋日天气凉爽, 苍白的面容上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虽然此次她有惊无险的从陇右逃出来了, 可心底却丢了一魂似的,没有逃出生天的庆幸,有的只是满心的愧疚不甘。
一直以来, 无论林思慎如何机关算尽,唯一想要的,就只是保住家人朋友安然无恙,为此她私下也做过不少亏心事。
可她从未后悔过,亦未怀疑过自己。
直到此次罗兴为她赴死,她虽万分不情愿,可心下到底还是暗暗舒了口气。正如胭脂所言,她的确从一开始,从知晓孙文谦率兵追来时,心中便已经做好打算,抛出罗兴和一众手下换取自己生路。
罗兴在罗网六年,对林思慎向来忠心耿耿,无论她有没有表露心迹,罗兴也定然不疑有他甘愿为她赴死。
可越是知晓罗兴对她的忠心不二,她就越是对自己心生厌烦。
况且,她明明知晓罗兴心有眷念,与他情投意合的柳依还在京城痴等。可她当时却并未想过另谋他法,而是心底早便抉择好了,选最稳妥的法子护住自己。
若不是胭脂有意提醒,也许林思慎不会多想,也许她只会惋惜愧疚,心中暗暗决心除去孙文谦,替那些为了她赴死的弟兄报仇。
可偏偏胭脂提醒了她,将她心底最阴暗角落的自私虚伪扯了出来,让她无法忽略,只能迎面而对。
今日她能为了自己,将罗兴和那一众手下推入鬼门关,那改日换做其他人了,她是否亦是如此抉择。
林思慎心中并无答案,她隐约觉着自己似乎走进了一个死胡同,兜兜转转却怎么也脱不了身。
——
连着赶了几天路后,京城终于近在咫尺,递了文牒进入京城后,林思慎心事重重神情恍惚的回了将军府。
许是她实在疲惫,回来时竟也没留意到,门前的守卫望着她的眼神,透着几分意味不明。
等踏入大堂后,收到消息的老夫人和柳卿云就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拉着她抹着泪东问西问。
林思慎神情怏怏的,随口敷衍了几句便说累了想回去歇息。
依老夫人的性子,若是以往听到林思慎说累了想歇息,早就赶着她回去了。可这回她稍稍平复了心情后,却将婢女们都打发走了,只留下了柳卿云,说是有事要问林思慎,想让她先去佛堂一趟。
林思慎不明所以,拉着老夫人的手轻轻晃了晃,撒娇道:“祖母,孙儿实在是累了,还是容孙儿先回琉光阁歇息去吧。有什么要紧事,也等孙儿头脑清醒后再说。”
柳卿云站在一旁,神情有些古怪,她瞥了老夫人一眼,暗暗对着林思慎使了个眼色:“慎儿,你祖母有拖延不得的要紧事跟你说,你先别急。”
林思慎这才察觉到了不对劲,她眸光一敛,点了点头乖乖跟着老夫人和柳卿云,去了老夫人平日修身养性的小佛堂。
一走进佛堂,柳卿云将张望了两眼,将门给关上了,神情紧凝的走到林思慎身旁。
两人一左一右的站在林思慎身旁,望着她的眼神都莫名有些奇怪。
林思慎来回望着她们二人,忍不住开口问道:“祖母娘亲,你们究竟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老夫人幽幽叹了口气,杵了杵拐杖,满是褶皱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她狠了狠心道:“慎儿,先去观音娘娘跟前跪下吧。”
老夫人这么一说,林思慎更是摸不着头脑,她看了柳卿云一眼:“娘亲?”
柳卿云对着她摇了摇头,有些犹豫道:“你先别急着问,祖母让你跪下,你就先乖乖跪下。”
林思慎无奈,只得走到蒲团跟前,双腿一曲笔直跪了下去。可因她身子实在是虚弱,这一跪竟也没跪稳当,身子摇晃了几下。
老夫人见状有些不忍,可还是咬紧牙关颤声呵斥道:“你说你啊,你怎么就那么糊涂,做了那等错事,你还以为能瞒到何时?”
林思慎闻言神色微微一变,抿了抿唇垂眸轻声问道:“祖母,孙儿这才回来,不知是做了何事惹恼了祖母。”
老夫人神情复杂的摇了摇头,转头看着柳卿云:“卿云,既然她不知晓自己做了什么错事,那你来跟她说。”
说完,老夫人又是气又是不忍,索性转身背对着林思慎长叹了一声。
柳卿云俯身凑到林思慎跟前,按着她的肩膀又对她使了个眼色,斥责道:“你呀你,你对祖母身旁的婢女珍珠做了什么,你心底难道没数吗?祖母都一大把年纪了,你就非要她当着你的面说出口?”
珍珠?
一提起珍珠,林思慎自然就想起来了,她抬眸望着柳卿云,无声的张了张嘴。
柳卿云自然知晓林思慎要说什么,别人不知道她难道还能不知道,林思慎一个女儿身,哪来的本事让珍珠怀有身孕。
可林思慎回来前的这两日,将军府就珍珠的事闹的鸡犬不宁。
说来也巧,也就是前日,珍珠在佛堂摔了一跤捂着肚子喊痛,待老夫人将大夫请来诊脉后,竟是发现珍珠怀孕了。
府中的婢女未婚先孕可是禁忌,老夫人大发雷霆,当即逼问珍珠是与何人私通有了身孕,可珍珠什么也不肯说,被逼急了就抹着泪要上吊。
好不容易被人劝了下来,在老夫人连哄带劝下,这才勉强道出实情,一开口就说是肚中怀着的孩子,是林思慎的。
老夫人闻言又惊又气,险些没挺住昏过去。不过她并未老糊涂,心中有些怀疑珍珠为了不被赶出将军府,所以才胡编乱造。又费心逼问了一阵后,珍珠仍是一口咬定,腹中胎儿的亲身父亲是林思慎。
不得已,老夫人只得赶紧将林铮柳卿云叫来,将此事告知于他们。
林铮知晓此事后气的冒烟,若不是林思慎还在陇右,恐怕他早就将林思慎提来痛打一顿。
柳卿云自然知晓珍珠是在污蔑林思慎,可她实在是有苦难言,无论她怎么替林思慎说话,林铮都不愿相信。
林思慎还未成婚之前,在京城的名声可谓是臭名昭著,这次让府上的丫鬟怀上身孕,一直对此颇有芥蒂的林铮,自然而然的就信了。
林铮说他原以为林思慎成了亲后,在郡主的管教下改邪归正了,却没想到她骨子里还是爱沾花惹草,这次竟敢在老夫人眼底下,与她身旁的侍女做了那等苟且之事。
柳卿云两头来回劝,说无论如何也不能听珍珠一面之词,总得等林思慎回来后说明白,这才将林铮勉强安抚了下来。
为了这事,柳卿云这两日没少头疼,她私下找了珍珠几回,想从珍珠口中探出口风,可珍珠这丫头嘴紧的很,无论她怎么说,都咬死腹中胎儿是林思慎的。
柳卿云也没了办法,只能等林思慎回来好好解是清楚。
见林思慎明白过来后,柳卿云摸了摸她苍白消瘦的脸颊,轻声道:“好在你爹昨日出城办差,明日才能回来,他今日若是在,你恐怕皮都得脱一层。”
林思慎点了点头:“珍珠在何处?”
还不等柳卿云开口,老夫人便回过头来,哀声叹了口气:“前日摔了一跤,这又两日要死要活的闹,现下正在侧院养胎呢。”
林思慎转过头去,可怜巴巴的望着老夫人:“祖母,虽然孙儿也不知晓珍珠她腹中孩子亲生父亲是谁,可断然不是孙儿的。”
老夫人闻言眉头紧蹙:“可珍珠说了,她的腹中孩儿就是你的,就连时日都说清楚了。你可记得你从安庆回来后在老院子养伤,她不是照顾了你几日?你不要稀里糊涂的连自己做了什么都忘了。”
柳卿云急忙上前扶住老夫人,替林思慎说话:“娘,慎儿那时还在养伤呢,她才从战场回来,满身都是伤,哪还有闲情做那等事。依我看,定是珍珠与府内的侍卫家丁私通,将这脏水泼到慎儿身上。”
老夫人此时也不知该不该信林思慎,一个是捧在手心的乖孙,一个是陪在她身侧多年,一向伶俐乖巧从不说谎的丫头。
她有些头疼的摆了摆手:“这事只有你们二人才知晓,旁人怎么能说的明白。正好你也回来了,不如就让你与珍珠当面对质,将这事理个清楚明白。”
说完她又叹了口气,埋怨道:“本来这事咱们应当关起门来查清楚说明白,可你爹地脾气你也知晓。昨日府上闹得沸沸扬扬,就连九王爷都也知晓此事了,夜里他就领着人到了府上,大闹了一场后,将郡主给接回了王府,还说等你回来了,让你立即去王府请罪。这事啊,现在指不定都闹到皇帝耳朵里去了。”
林思慎闻言神色一变,有些诧异的反问道:“什么?郡主回王府了?”
第246章 246
柳卿云点了点头, 提醒林思慎:“还有那孩子,你不是在陇右救了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前几日让墨竹给送了回来?那孩子也让郡主带回王府了。”
林思慎回过神来:“娘亲说的是居安吧。”
老夫人一脸犹豫, 迟疑的盯着林思慎片刻后,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慎儿, 你老实给祖母交代,那孩子究竟是你见她无父无母实在可怜,这才抱养回来的, 还是还是那孩子根本就是你在外头与别的女子胡闹”
林思慎闻言哭笑不得:“祖母,您怎好无端猜测,孙儿去陇右时墨竹与孟大哥都在, 那孩子还是孟大哥先瞧见的, 怎就成了孙儿与别的女子所生。”
前些日子, 墨竹和孟临从陇右赶了回来, 身旁还带着个尚在襁褓的女婴。他们说林思慎在路上有事耽搁了,过两日才能回府。
而那孩子是林思慎在陇右救回来的, 身世可怜的很,亲身父母都已经给饿死了。
将军府未曾有过孙辈, 居安被墨竹领回府后,老夫人和柳卿云不疑有他, 都对居安喜爱有加, 时常抱在怀中逗弄,还特意吩咐人请了两个奶水充足的奶娘喂养。
居安长得像个瓷娃娃, 漂亮又机灵, 虽然不会说话,总能逗得老夫人开怀。
就连不苟言笑的林将军都难得慈爱,有时也小心翼翼的抱着她, 还生怕弄疼了这个软绵绵的小家伙,抱着她时可比上阵打仗还紧张。
老夫人和柳卿云还不时因此戏弄他,每每惹的他面臊故作恼怒拂袖而去。
原本将军府多了个孩子,大家都高兴的很,直到珍珠有了身孕,说肚中胎儿是小公子的种后,将军府的下人就开始无端猜测起来。
说是这孩子许是小公子在外头和别的风尘女子所生,毕竟是亲身骨肉,郡主又无所出,这才借着是从陇右抱养的名头,将孩子堂而皇之送回将军府来。
如此一来,既能蒙骗了郡主,又能父女团聚其乐融融。
原本这些话都是下人的碎嘴,可传到林将军耳中后,林将军竟也对此起了疑心,还将此事告知了老夫人和柳卿云。
柳卿云自然觉得是无稽之谈,可林将军和老夫人却半信半疑,真以为林居安是林思慎在外头跟别的女子苟且所生。
这便是老夫人为何询问林思慎的因由。
林思慎满口否认后,老夫人还是有些怀疑。
柳卿云见状上前一步,搀扶着老夫人,急忙替林思慎说话:“娘,虽然慎儿以前的确有些瞎胡闹,可她也是有分寸的孩子,怎会做出那等荒唐事。您怎么跟夫君一样,也怀疑起慎儿来了。”
老夫人忧心忡忡的摇了摇头:“这此事就先按下不表,反正郡主对那孩子看上去也颇为喜爱。可珍珠的事咱们可得好好查清楚,这事九王爷也知晓了,他可是气的连夜将郡主都给带回王府了。慎儿呐,你若是不将郡主请回来,那咱们将军府可就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了。”
柳卿云连连点头:“娘说的没错,慎儿,既然你都回来了,就赶紧去王府一趟,趁着你爹还不知晓此事,好生说话先将郡主给请回来。”
林思慎阖首,将此事满口应了下来。此事她已经心里有数了,不管旁人如何诟病,沈顷绾也比任何人都知晓她是清白的。
将沈顷绾带回将军府,此事倒也简单,唯一难办的恐怕就是九王爷了。现下他还在气头上,林思慎若是去了王府,估摸着连大门都进不了。
从佛堂走出来后,林思慎站在院子外,她转头看了眼偏院,脚步一转径直走了过去。
踏过院门后,林思慎一眼便瞧见两个婢女正守在门前窃窃私语,发现林思慎的身影后,她们当即噤声,慌慌张张的将头低了下去,欠身行礼。
瞧她们那惴惴不安的心虚模样,林思慎都不用想,就知晓她们此前是在说些什么。
她蹙眉轻轻摇了摇头,缓步走上前去,一拂袖轻声问道:“珍珠可在屋内?”
婢女垂着头,恭敬应道:“回禀公子,珍珠姐姐正在屋中养病。”
林思慎下巴微微一扬,示意道:“我进去与她说几句话,你们守在门前便好。”
那两个婢女对视了一眼,似乎有些犹豫,不过还是敲了敲门:“珍珠姐姐,小公子来看你了。”
屋内一片寂静,过了许久后才传来珍珠略显慌乱虚弱的声音:“烦请妹妹告知公子,奴婢身子孱弱,恐怕无法招呼公子,还请公子见谅。”
林思慎在屋外听的真切,闻言倒也未曾恼怒,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对着门前二人阖首示意,转身便要离去。
可没走几步,屋内传来细微动静,林思慎脚步一顿,果然又被那两个婢女叫住:“小公子,珍珠姐姐起身了,她请小公子进屋说话。”
林思慎默默转身走了回去,待她们将房门推开后,踏过门槛抬步走了进去。
她一进门,房门便徐徐自关上。
屋内光线门窗紧闭,光线略显昏暗,一股浓重的药草味扑面而来。林思慎面色平静的抬眸望向里屋的屏风旁,果然瞧见了珍珠的身影。
好一段日子不见,珍珠已经显怀了,鼓起的肚子无论怎么遮掩,也藏不住旁人窥探的目光。
自林思慎进屋起,珍珠便垂着头有意躲开林思慎探究的目光,她一手扶着屏风,一手扶着腰,发髻散乱面色苍白,目光空洞木然。那瘦弱不堪的身体,似乎无形间被一块巨石沉沉压住,比起从前,现下几乎消瘦的有些不成人形了。
林思慎一言不发的望着她,许久也未曾开口。
珍珠面色愈发苍白,在林思慎的尖锐的目光下,她身子轻轻一颤,手下意识的护住了肚子。
虽然珍珠只是老夫人身旁的婢女,可也算得上是与林思慎一同长大。无论是否因是主仆身份,林思慎幼时,珍珠对她也算是颇为照顾。
林思慎也不想为难珍珠,她幽幽叹了口气,轻声问道:“珍珠,你应当明白,我想要问你什么。”
珍珠眸中泪光一闪,羞愧的屈膝跪下,细若蚊鸣的悲泣道:“公子,是奴婢对不住公子,可奴婢不能”
林思慎上前一步,沉声问道:“不能什么?”
珍珠梨花带雨的摇了摇头,似有难言之隐,低声哀求道:“求公子不要再逼迫奴婢了,奴婢也不想这么做。”
入府的婢女侍从,林思慎都清查过他们的身世。更何况珍珠此前就露了端倪,在沈顷绾跟前诬告她。
林思慎便留意了几分,还特意派人去查了。
珍珠孑然一身,家中双亲早已过世,只有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方亲戚,如此一来,自然不会有人以她的亲人性命要挟。
她腹中有了孩子,那及有可能是有人利用她情郎的性命要挟。
府内的风吹草动林思慎都盯的紧,珍珠的情郎不会是府内的侍从家将,那便只有外人。可她常年待在府内甚少出门,与外人接触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唯有祖母去寺庙吃斋礼佛时,才会陪同出府几日。
除非她的情郎,是洗尘寺庙的哪个犯了色诫的和尚。
林思慎一直派人暗中盯着珍珠,只不过珍珠珍珠一直老老实实的待在府内,并未与外人有过来往,这事便也不太好查下去。
再来后烦心事接踵而至,林思慎便将这事稍稍放下,打算先派人盯着珍珠,待她有了动静,再查出她有何目的,与何人同谋。
更何况林思慎对珍珠颇为心软,既念着旧日情分,又念着祖母对她的信任宠爱,想慢慢引导她道出幕后指使,免得她一错再错。
林思慎还曾意有所指的暗示过,可珍珠不仅没有醒悟,还趁着她离京之时,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到了此时,林思慎还是对她留了情分,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温柔的劝道:“珍珠,你自幼就在府中长大,祖母待你向来不薄,府中也无人欺辱过你。若是有外人逼迫于你,你大可与我说明,就算我不为你出头,祖母也会替你主持公道。你又为何听信外人谗言,无端诬陷我与你珠胎暗结?”
珍珠闻言紧咬唇瓣,神色虽有些羞愧,可目光却逐渐坚定,就连声音都大了许多:“求公子不要再说了,奴婢不是那等不知廉耻之人,这腹中的孩儿本就是公子的骨肉。公子侮辱奴婢不打紧,可为何连自己的骨肉都要侮辱。”
见她仍在做戏,林思慎眸中暖光散去,她勾唇冷冷一笑:“你就当真要这般执迷不悟?非要我揪出你在洗尘寺的情郎来?”
珍珠脸色一白,她抬眸盯着林思慎,突突急急的站起身来,颤声悲愤道:“公子不要再逼迫奴婢了,奴婢不过是将军府里的一个下人罢了,要打要杀只凭公子一句话。公子若真不想要奴婢腹中的骨肉,那奴婢狠心将他撞死罢了,免得污了公子名声。”
说完,她没有半分迟疑,挺着肚子加快步子径直往桌边狠心撞去。
好在林思慎眼疾手快的拦下了她,正欲蹙眉呵斥,可她却发了疯似的拼命推搡林思慎的手,有意无意的将桌上的茶盏杯碟扫落在地。
易碎的瓷器跌落石板,接连发出突兀的碎裂声,门外的婢女本就趴在门上偷听,此时也吓得脸色苍白,一时不知该不该推门进去劝阻。
好在一个婢女机灵,急忙叫另一人去一旁的佛堂将老夫人请来,免得闹出了人命。
珍珠还真像疯了一般,自己作贱自己还不算完,甚至想要抓着林思慎的手往自己腹部锤去,若不是怕她伤了腹中胎儿,林思慎还真像一把将她推开。
林思慎蹙眉冷眼盯着发了疯不停纠缠的珍珠,心中一阵怒气上涌,她出手狠狠扣住珍珠的手,暂且制住了她,沉着脸压抑着怒气呵斥道:“够了。”
话音才落,林思慎突然转头看了眼门外,她冷冷瞥了珍珠一眼,快速的松开了手,退后了两步。
林思慎才站定,房门便被推开了,老夫人沉着脸站在门前,蹙眉打量着屋内满地的碎瓷片,而后目光落在梨花带雨泣不成声的珍珠面上,最后才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林思慎。
她用力杵了杵拐杖,咬牙恨铁不成钢沉声道:“慎儿,你究竟还要做多少孽?”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感谢在2020-08-31 00:11:26~2020-09-02 00:09: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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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7章 247
老夫人匆匆赶来, 一进屋便见珍珠捧着肚子啜泣,来时又听陪同的婢女碎嘴了几句。那婢女本就心疼珍珠的遭遇,在门外模模糊糊听了几句, 就信誓旦旦的说林思慎来找珍珠,就是气急败坏的斥责珍珠污了自己的名声, 两人这才发生了争执。
那婢女还在老夫人耳边添油加醋,说是林思慎想要逼迫珍珠将腹中孩子堕去。
老夫人来时还不信,可一见珍珠梨花带雨以泪洗面, 又见林思慎面无表情的负手站在一旁,一时气血上涌,竟还真有些信了。
不过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子, 老夫人还是向着林思慎, 她蹙眉盯着林思慎, 只低声呵斥道:“慎儿, 让你去王府将郡主给请回来,你来闹珍珠做什么?”
此话一出, 还没等林思慎开口,珍珠倒是快她一步, 跌跌撞撞的走冲上前去,跪伏在老夫人跟前, 哀声替林思慎求起情来:“老夫人, 是奴婢不好,是奴婢惹得小公子不悦, 求夫人不要怪罪小公子。”
她颤颤巍巍的伸手抓着老夫人的衣袖, 说话间还抬眸看了林思慎一眼,接着便害怕又惊恐的垂下头去,俨然像是被林思慎威胁了一般。
老夫人将她的神情举止看的真切, 心下也不免对林思慎失望了几分,她哀声叹了口气,将珍珠搀扶了起来,柔声安抚道:“没事,好孩子有老身在,老身倒是要看看谁敢当着老身的面欺辱你。”
说完,老夫人还恨铁不成钢的怒瞪了林思慎一眼。
林思慎一眼就看穿了珍珠的小心思,心中对她仅存的一丝怜悯也瞬间消弭。看来珍珠还真是执迷不悔,打定了主意想要诬陷她。
此时情形本就是珍珠刻意为之,为得便是暗示老夫人,林思慎不仅私下玷污了她,还想逼迫她掩盖真相。
珍珠常年侍奉在老夫人身侧,性子温顺乖巧颇得老夫人疼爱。林思慎已经落了下风,若是再硬碰硬,恐怕只会惹得老夫人对她愈发失望透顶。
正待林思慎思忖着该如何开口时,门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行色匆匆的柳卿云快步走了过来,一见屋内架势先是楞了楞,而后回过神来后急忙走到老夫人跟前耳语了几句。
林思慎耳目聪慧,站在一旁也断断续续听到了几句。
柳卿云才说完,老夫人的神色便白了几分,她急忙招手将林思慎唤了过来,匆忙低声道:“慎儿,你爹带着九王爷回来兴师问罪了,你快回琉光阁去,祖母先替你挡着你爹。”
林思慎心一动,转头看向柳卿云:“既然九王爷来了,那郡主可一同来了?”
见林思慎别的不管,一开口就先问沈顷绾,柳卿云有些不悦,不过她倒也没表现出来,只是蹙眉急声道:“倒是没见着郡主,哎呀,你问郡主做什么,你还是先忧心你自个吧。你爹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听说你回来了,他连差事都丢下了,马不停蹄的赶回府,他现在正在气头上哪里听的进解释,见了你怕不是要将你的腿给打断了。还有九王爷,他也是听说你回来了,就领着人上门讨公道,你此时若不躲起来,怕不是要被他们生吞活剥了。”
老夫人忙不迭点头,颤颤巍巍的抓着林思慎的手臂:“你娘说的没错,你爹脾气可是比牛还倔,现下不能让他见着你,你还是先避避风头去,祖母先替你拦下他,等他气消了些,你再好好跟与他解释。”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这事总要理个清楚明白,更何况林思慎估摸着自己这回恐怕还真躲不过了。
她有些犹豫的蹙眉道:“可是”
柳卿云打断了她的话,拽着她就往门外走:“没可是,你赶紧回琉光阁躲着。”
老夫人也在一旁附和,两人一走一右护着林思慎,要将她送回琉光阁。
可才踏过门槛,院子外便突然传来一声冷哼,九王爷的声音幽幽飘了过来:“走?走去哪?做了这等丢人现眼的事,还想要躲祸避难,林将军还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
话音落下,一脸阴沉的林铮和九王爷,就并肩踏入了院子中。
林铮的面色阴沉压抑,盯着林思慎的眼神仿佛要吃人一般,而他身旁的九王爷也差不了多少,一脸愤恨不满的瞥着林思慎。
老夫人和柳卿云见二人出现,不约而同的踏步上前,挡在了林思慎身前,唯恐林铮压不住脾气,当着众人的面对林思慎下狠手。
林思慎倒是神色平静,她的目光扫过九王爷身后,没见着沈顷绾的身影,心中下意识的有些失落。
林铮本就是个暴脾气急性子,见林思慎躲在老母和妻子身后,当即忍不住咬牙切齿的怒声呵斥道:“林思慎,为父平日就是这么教导你的,惹了祸就挡在你祖母和你娘亲身后?你还算不算是个男子汉大丈夫?”
此话一出,林思慎深吸了一口气,她缓步绕过了祖母和柳卿云,不顾她们的阻拦,屈膝笔直的跪在了林铮跟前。
九王爷见状瞥了林思慎一眼,冷冷一哼,出言讽刺道:“瞧林将军这话说的,她若不是男子汉大丈夫,哪来的本事在绾儿的眼皮子底下,跟一个婢女勾勾搭搭,就连孽种都有了。”
林铮手中还握着马鞭,他沉着脸居高临下的瞪着眼前林思慎,一听九王爷的讽刺更是怒从心起,口中怒骂了一声:“丢人现眼的逆子。”
话已落下,他就高高举起马鞭,想也不想就用尽了力气对着林思慎肩头狠狠一抽。
伴随着一声闷响,咬紧牙关的林思慎面色惨白身子一晃,半个肩膀仿佛麻痹了一般,霎时一道血痕便印在了她肩头。
林铮这猝不及防的出手,莫说别人,就连一旁的九王爷都惊呆了。
同样惊呆的柳卿云则是最先回过神来,她尖声哀嚎了一声,当即冲到林思慎跟前,将她护在了怀中,红着眼抬头瞪着林铮:“你这是做什么?你出手这般狠辣,是想要打死她吗?”
林铮握着马鞭的手顿了顿,他看了眼林思慎肩头上的伤,下意识地偏开头去,蹙眉低声呵斥道:“你还好意思护着她,就是因你妇人之仁,平日对她宠溺纵容,这才让她做出这等丢人现眼地荒唐事来。”
柳卿云心疼的看着林思慎,摸了摸她苍白的面容,目光落在她浸满鲜血的肩头。
猩红的血液刺入眼眸,柳卿云怔在原地呆呆望着,片刻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茫然的眼神骤然冷硬了起来。
她猛然站起身来,一言不发的冲到林铮跟前,拼命夺过了他手中的马鞭。
林铮没想到柳卿云突然发了疯似的,松开手惶惶退后了两步,口中惊慌问道:“你云儿你这是做什么,我管教儿子呢,你发什么疯。”
柳卿云看上去还真像是疯了一般,她双手紧攥马鞭,转头用尽了力气丢出院外,而后转头盯着林铮,哽咽着尖声吼道:“林铮,你说我妇人之仁,这么多年来,若不是有我和娘护着,你早就将她打死了。你会管教孩子,你懂得如何管教?你平日对她不是打就是骂,一点小错就能将她打得皮开肉绽。”
“何止是慎儿,还有韬儿和略儿,你对他们又是如何管教的。当初你不顾我和娘的阻拦,非要带着他们上战场,然后呢?你害死了略儿,又害的韬儿断臂。这些年来,我知道你心中愧疚,我不敢当着你的面提,可我没敢忘。你究竟还想做什么,你是不是非要将慎儿打死才甘心。”
当年林思韬和林思略出事时,柳卿云几乎觉得天要塌下来了,她成日痛不欲生以泪洗面,若不是林思慎出生,她恐怕早就想不开走了弯路。
她也恨过林铮,可她同样深深爱着林铮,她知晓林铮心中的痛苦愧疚不比她少一分,因此从不敢在林铮面前提起过林思略。
可这并不代表她忘了,她怎么能忘了,她又怎么敢忘了。
多年的压抑和不满,今日一次发泄了出来。林铮当着柳卿云的面,抽在林思慎肩头那一鞭子,就如同狠狠抽在了她心上,彻底将她打醒了过来。
她身为一个母亲,究竟还能忍受自己的孩子受多少伤,流多少血。
更何况,林思慎是她的女儿啊。
为了将军府,她那本该捧在掌心疼爱的女儿受了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难。
可她一无所知的夫君,甚至不听林思慎解释一声,就为了一个外人几口咬定的构陷,毫不留情的对林思慎出手。
柳卿云额头的青筋不停跳动,她悲愤怨恨到了极点,上前揪着林铮的衣领,指着林思慎,满脸哀色的恨恨道:“她就在这,你为何不听她说一句话,你为何不肯好好听她解释。外人随口一句话你就信了,可你知不知道她绝不可能做出那等荒唐事来,她可是你的”
“娘!”
一声突兀的高喊,打断了柳卿云的话,她脸色僵硬苍白的缓缓回过头来,看着那抬眸满脸复杂望着自己的林思慎,这才察觉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若不是林思慎及时叫住了她,她恐怕就已经说出了这个深藏多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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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248
眼前这一出闹剧, 让一旁的九王爷看的有些目瞪口呆,原本他是来向林思慎兴师问罪,可现下却被迫看了林铮和夫人演的一出闹剧, 闲些忘了此行得目的。
林铮对林思慎下了狠手后,心中本就有些后悔, 又被柳卿云一阵歇斯底里的怒斥,将那些旧事翻了出来,连带着他深埋多年的愧疚也一同揪了出来。
他一言不发的低着头, 任由柳卿云在自己胸前捶打,见柳卿云不小心踉跄了一步,还忍不住伸手护了护。
柳卿云打的累了骂的也累了, 发泄一通后, 红着眼瞪了林铮一眼, 转身便气冲冲的要走, 可没走了几步她又折返了回来,当着众人的面将林思慎给拽了起来, 搀扶着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林铮此时哪里敢拦着,他黯然的抬眸看了眼柳卿云的背影, 张了张唇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只能无奈的垂头幽幽叹了口气。
院内一片鸦雀无声, 好歹见过大风大浪的老夫人率先回过神来, 她沉着脸走到林铮跟前,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而后转头神色缓和的看向九王爷, 歉意道:“九王爷,今日这事是老身对儿孙管教不严,闹了这荒唐一出, 让王爷看了笑话。”
九王爷尴尬的轻咳了一声,对眼前这位年过古稀的老太君,他也颇有些敬重,她点了点头,阖眸道:“老夫人言重了。”
老夫人挺直了腰杆,沉声正色道:“这事今日恐怕是没法说清楚了,不如王爷暂且回王府去。待老身将此事查个清清楚楚,再亲自领着慎儿上门,给王爷与郡主一个交代。若慎儿真做了那等对不起郡主之事,老身也绝不护着她,是打是罚还是禀明圣上和离,将军府绝不敢有何异议。”
老夫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九王爷也不好继续抓着不放:“既然老夫人都开口了,那本王就暂且回府。此事到底是你们威远将军府的家事,待你们将此事查明之后,再行商议如此处置吧。”
因柳卿云的突然失控,此事不得不暂且搁置,九王爷也只能无功而返。
老夫人将珍珠安置好后,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林铮一眼,领着他就去了佛堂教训。
林铮虽然脾气大,可当着自己老母的面哪里还敢逞威风,垂头丧气亦步亦趋的跟上了。才踏入佛堂大门,老夫人便让婢女将门关上,退到院子外守着去。
林铮一脸茫然的看着老夫人:“娘”
才喊了一声娘,老夫人便举起拐杖在他心口恨恨一戳,怒声道:“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还不给我跪下。”
林铮闻言没有丝毫犹豫,双膝一曲便老老实实的跪在了老夫人跟前,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仰面委屈的哀声唤了句:“娘。”
老夫人这回是真气坏了,沉着脸扭开头怒声倒::“别叫我娘,我没你这不成器的儿子。在外人跟前你不逞威风,倒成日在自个的儿子跟前逞威风,你可真够本事。”
林铮有些不服:“慎儿她做了对不起郡主的事,难不成孩儿不能教训她?”
老夫人见他还敢喊冤,当即恨铁不成钢的斥责道:“她若做了错事你教训她是应当的,可你也莫要忘了她现下是郡马,还是皇帝亲封的兵部侍郎。你私下教训也就罢了,可你还当着九王爷和府上婢女的面,对着她非打即骂,你可曾替她想一想?”
此话一出,林铮似乎有些愣住了,他垂下头想了想,觉得老夫人说的也有些道理。
老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缓步走到一旁坐下,苦口婆心劝道:“更何况,这事都还没查清楚,仅凭珍珠那丫头一家之言,你就不问青红皂白的打骂慎儿。若是日后查清慎儿是被人冤枉的,你怎么有脸去面对慎儿。”
林铮沉默了半晌,而后抬眸看着老夫人:“可是娘,珍珠那丫头是您看着长大的,她向来乖巧懂事,自小就在咱们将军府里待着,她怎会用这等事凭白冤枉慎儿。况且,慎儿以前有多瞎胡闹您也是知晓的,她能做出这等败坏门风的事来,孩儿可半点不怀疑。”
老夫人幽幽叹了口气:“你在官场在朝廷待了那么多年,怎么还是如此蠢钝,你难道不知人心是会变的。”
林铮闻言脸色一变,诧异问道:“娘,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您是说珍珠那丫头诬告了慎儿?”
老夫人摇了摇头,沉吟道:“这事,我也暂且没看出蹊跷来,不过慎儿说了,她与珍珠并无私情。而且珍珠这丫头我细细一想,总觉得她似乎有段日子不对劲了。”
林铮一脸茫然的问道:“她有何不对劲的地方?”
老夫人眯着眼想了想,一脸正色道:“这事发生之后,我才寻思了起来,珍珠这丫头还真是有些变了,可我也说不上来是哪里变了。”
这厢老夫人正在与林铮商议,另一厢柳卿云则是将林思慎带回了琉光阁,叫来了墨竹,让她替林思慎看看肩头上的伤。
有一段日子没回琉光阁了,今日这一回来林思慎竟有恍如隔世之感,屋内摆设一如从前,空气中泛着沈顷绾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没来由的让她觉着安心。
她坐在云塌上,任由墨竹褪去她身上的外衣,替她料理着肩上的新伤。这些日子新伤旧伤不断,许是习惯了,上药时她竟忍着痛哼也没哼一声。
柳卿云在一旁看着,目光划过她血肉模糊的肩头,落在她裸露在外,布满伤痕的肌肤上,红着眼眶不忍的偏开头去。
墨竹替林思慎料理了伤口,就识趣的关上房门退了出去,让林思慎和柳卿云独处。
正当林思慎有些出神之际,柳卿云突然默默坐在她身旁,轻声问道:“你那涂伤祛疤的药膏呢?”
林思慎愣了愣,从衣袖之中取出了瓷瓶递在柳卿云跟前。
柳卿云接过瓷瓶,掀开林思慎的衣袖,取了药膏亲亲涂抹在她手上,垂眸轻声埋怨道:“你也不知小心些,女儿家在身上留下那么多疤痕,日后若是让夫君瞧见”
林思慎眼角余光瞥了柳卿云一眼,低声打断了她的:“这药膏是郡主亲手调配的,祛疤去痕有奇效。”
柳卿云手一顿,头也不抬:“你心里就知道惦记着她。”
林思慎没说话,默默垂下头去。
柳卿云没来由的有些气恼了,她停下手蹙眉盯着林思慎:“你可想过,沈顷绾知晓你是女儿身,也知晓你是被冤枉的,可今日九王爷来府上兴师问罪,她怎么不跟着回来拦着?”
林思慎眸光微微一黯,勉强勾起唇角笑了笑,替沈顷绾找借口解释道:“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又或是九王爷瞒着她,她并不知晓。”
这话说来,林思慎都有些心虚了。
柳卿云自然知道她是在自欺欺人,当即恨铁不成钢的咬了咬牙:“真不知该说你这孩子是傻还是蠢,都到了此时还替她找什么借口。你这事如今闹得是满城风雨,她若真惦念着你,昨日怎么就老老实实的跟着九王爷回王府去,连半句话都没为你辩解过。”
林思慎摇了摇头,蹙眉低声道:“娘,您别说了,她心里有我,我知晓的。”
柳卿云轻哼了一声:“她心里有你,怎会忍心见你受苦。今日若不是我发了那一通脾气,还不知你爹和九王爷会给你多少苦头吃。”
林思慎垂着头没说话,只是下意识的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她突然觉着有些无力,不知该怎么替沈顷绾辩解。
柳卿云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声嘀咕道:“说到底,她就是没将你放在心上,你还傻乎乎的替她辩白。也不知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的孩子一个比一个傻,你大哥成日替一个卖豆腐的姑娘卖苦力,人家嫌弃他了,他还乐呵呵的”
说到这柳卿云突然楞了楞,林思慎抬眸望着她黯然失神的神情,知道她这是想起了二哥林思略。
林思慎深吸了一口气,轻声笑着安抚道:“您就放心吧,大哥现下是在卖苦力,可过不了多久就能领一个娘子回府,到那时您恐怕开心不过来了。”
柳卿云轻轻摇了摇头,回过神来抬手摸了摸林思慎的脸颊:“你大哥我倒是不担心了,他这些日子好了许久。我如今担心的是你,你日后可该怎么办呐。”
林思慎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勾唇眨眼笑道:“什么怎么办,我这不是挺好的吗?官任兵部侍郎,深受陛下器重,有权有势有名气,身旁还有不少貌美如花的姑娘,多少人都求之不来”
柳卿云闻言蹙眉,忍不住轻轻拧了拧林思慎手上的皮肉,苦笑嗔道:“你这孩子,怎么还有心思说笑。”
林思慎夸张的呼了一声痛,而后瞥了瞥唇角,望着柳卿云笑道:“娘,孩儿真的没后悔过,也没怨过您。反之,孩儿感激娘。”
柳卿云垂眸揉了揉眼角,拍着林思慎的手臂道:“行了,你先歇歇吧,娘在外头给你守着,天塌下来你也不必担心,有娘护着你。”
林思慎点了点头,眸中闪过一道晶莹泪光,她默不作声地俯身轻轻抱住了柳卿云,不等柳卿云反应过来,她便抽身离开。一脸困倦的打了个哈欠,含糊道:“不瞒娘说,孩儿还真是累极了,怕不是要睡上一天一夜才够。”
柳卿云站起身来,转头看了她一眼:“行,你安心歇着吧,娘不打搅你了。”
说完柳卿云就开门走了出门,将房门合拢时,一道余晖洒落在林思慎噙着笑意的面容上,可伴随着余晖阻绝光亮散去,林思慎面上的笑意也随之一点一点消散,最后只余下一片木然,淹没在昏暗之中。
第249章 249
柳卿云走后没多久, 林思慎就躺在云塌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期间她总觉着身子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了一般,身子又沉又重, 睡得实在是难受。
不过她这一觉睡得实在是久,原本柳卿云还在琉光阁照看着,夜里在一旁的厢房歇下, 生怕有人来打搅林思慎。可待了一夜后, 眼看都到了午时, 林思慎却还没有醒。
昨日才和林铮发了一通脾气, 又一夜没回去, 柳卿云心底还是有些担忧。墨竹见她心事重重, 也猜出她的心思, 便提议让她回去歇息, 有自己在琉光阁守着便好。
柳卿云纠结了好一阵, 到底还是回去了,离开前细心叮嘱墨竹好好照顾林思慎, 等林思慎醒了, 再行禀告于她。
等林思慎昏昏沉沉的睡醒时,天色已近黄昏, 墨竹替她端来了洗漱的清水, 又去厨房端了些清粥来。
洗漱过后吃饱喝足, 林思慎这才慢慢恢复了精力,她没急着做其他事, 而是让墨竹准备些热水让她沐浴。
这些天一直在赶路,哪有空闲时间沐浴,再加上这一天一夜睡得她满身大汗,身上得酸臭味她自个都能闻见。
墨竹一刻不停得忙碌着, 替她备好了热水又替她备好了换洗的衣裳,还细心叮嘱林思慎伤口不要浸水,这才空闲了下来,在浴房门前守着。
林思慎褪去了身上的衣裳,浸泡在浴池之中,池水里还泡着墨竹放下的药草,枯叶在水面上缓缓舒展开来,淡淡的药香充斥着鼻腔,
缭绕的雾气将林思慎整个人笼罩其间,她背靠着池沿,迷迷糊糊的阖着眸,裸露在外间的肩头上,趴着一道深长的血红疤痕。
温热的水浪冲刷着林思慎疲倦伤痕累累的身子,仿佛能一点一点的冲去她的疲倦,她好不容易静下心来,长叹了口气仰头闭上眼。
今日醒来后,她并为问过墨竹沈顷绾可曾回来,因她不必问心中也知晓答案。
从昨日回京到今日,恐怕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她回来了,可沈顷绾却没有半点动静。林思慎不知她究竟是被何事绊住了,以至能将自己暂且抛诸脑后。
林思慎迷迷糊糊的想着,一不留意肩头便浸入了水中,一抹淡淡的血色在池水中逐渐晕开扩散。
待她察觉到刺痛垂眸望去时,一阵清风突然徐徐拂过她的面容,她怔了怔下意识觉着有些奇怪,浴房门窗紧闭,又哪来的风。
林思慎心中一惊,抬手护住胸口,当即凝神蹙眉环顾四周。
空荡的浴房内垂落着数不胜数的雪白轻纱,但凡有人进入躲藏,无论多小心谨慎,必然会使轻纱飘动,可入眼的轻纱皆是静止不动,唯有林思慎身后的屏风旁,那一片雪白的轻纱正微微飘动着。
林思慎警惕的转头紧盯着屏风后,隐约间,似乎还真的瞧见了一个朦胧的身影,一动不动的躲藏其后。
林思慎紧盯着屏风后那道若有似无的身影,短暂的惊愕过后,她的神色却突然趋于平静,她默不作声的看了一会,缓缓沉下身子,悄无声息的潜入了水底。
在水底躲藏了一会后,一道清瘦高挑的身影果然自屏风后走了出来,缓缓走到了池边,垂眸望了过来。
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映照着一个女子的身影,一袭白衣眉目如画,她的面容随着水纹荡漾,朦胧却不改绝色,清冷而不染铅尘,犹如画卷上走出的无双谪仙。
来的人,正是姗姗来迟的沈顷绾。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林思慎却躲藏在水下闭上了眼,心中那一丝没来由的委屈,在见到沈顷绾的这一刻,瞬间涌了上来,让她不禁有些鼻酸。
沈顷绾就站在池边,目光透过水面上漂浮着的一瓣又一瓣的药叶,落在林思慎的面容上,唇角始终噙着一丝无奈却又温柔的浅笑。
见林思慎一直闭着眼憋在水底不肯出来,沈顷绾幽幽叹了口气,无奈蹲下身去,垂手穿过水面,微凉的指尖轻轻捧住林思慎的面容,温柔的抚慰着。
林思慎在水中睁开眼,她望着沈顷绾那宠溺而无奈的目光,突然蹙眉毫无预兆的抬手扣住了沈顷绾的手腕,再微微用力往下一拽。
伴随着一声响动,水花绽开,沈顷绾猝不及防的跌落水中,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一句温热的身子便紧贴了过来,有些粗鲁的将她抵在池边。
肩背狠狠撞上平滑却坚硬的石壁时,沈顷绾眉头微微一蹙,咬着薄唇闷哼了一声,神色却隐忍而平静。
“郡主可真会挑时辰回来。”
林思慎抵住沈顷绾的身子,因在水中待的有些久,她的呼吸也急促了不少,说话间热气喷在沈顷绾的浑圆白皙的耳珠上,瞬间将其染上一层红晕。
沈顷绾没说话,她微微一垂眸便看到了林思慎肩头那道鞭痕,她先是怔了怔,而后指尖自林思慎手臂下绕过,轻轻扣在林思慎肩头伤口侧。
因沾了水又泡了许久,林思慎肩头的伤红的有些异常,血水不断的涌出,自林思慎后肩滑落,很快便在她背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沈顷绾紧蹙眉头,她盯着林思慎的伤口,语气略显严厉的轻斥道:“伤口未好便沾水,你怎的这般不留心?”
林思慎扣着沈顷绾的手松了松,她趴在沈顷绾耳边,闷声问了句:“郡主可是心疼了?”
沈顷绾眉头愈发紧蹙,她咬着薄唇凝望着望着林思慎的侧脸,沉声道:“你若心中有怨说出来便好,好端端的折磨自己作甚?”
此话一出,林思慎骤然松开了沈顷绾的手,她赤脚走到一旁,偏开头自嘲一笑道:“见不到你,有怨又说与何人听?”
说完她微微一顿,垂眸看了眼肩头,眸光一黯道:“更何况我只是没留意罢了,又何来折磨一说。”
浴池里泡着药草,水又有些温热,伤口浸在水中怎会不痛。可林思慎强忍着痛,若无其事的靠在一旁,目光穿过层层轻纱不知落在何处。
她到底是有些怨沈顷绾的,否则又怎会闹小脾气。
沈顷绾默默望着她,轻叹了口气后,抬手握住了她的手,牵着她往一旁的阶梯走去:“你随我来。”
林思慎还在生闷气,甩了甩手想要挣脱,可沈顷绾眉头一蹙加了几分力道,握紧了她的手不让她挣开,默然不语的拽着她往池边走去。
虽然林思慎有脾气,可面对着如此坚持的沈顷绾,她瞬间就泄了气,乖乖的任沈顷绾牵着,踏出浴池走到了屏风后。
一出水林思慎便突然轻轻一颤,猛然回过神来,她垂眸看了眼雪白的身子,脸微微一红手足无措的抬手捂住了胸口,夹着腿挪着小碎步跟在沈顷绾身后。
她身上的水滴不断滑落,跌在一尘不染的石板上,留下了一行水痕。
虽然早已坦诚相见过,可今日不同以往,沈顷绾虽说身上的衣裳都被水打湿了,可到底还是穿着,况且她还这般一本正经,林思慎心下没了底,莫名的羞怯起来。
沈顷绾牵着林思慎没回头,自然也就没看到林思慎面红耳赤的模样,走到屏风前她止下步子,抬手拾起屏风旁放着的沐巾,似乎打算替林思慎擦拭身子。
可还等转身,林思慎却突然挣开了手,待她回身看去时,却见林思慎红着脸垂着头,一手挡着心口,一手护在小腹下,俨然一副羞极了的模样。
沈顷绾唇角微微一勾,很快会恢复了平静,她走到林思慎跟前,抬手用沐巾
在红嫩修长的脖颈上擦了擦,拭去水珠后,瞥了她心口一眼,轻声嗔道:“还不挪开手。”
林思慎想伸手去抢沐巾,可又怕露了底,只能耷拉着脑袋哼了一声:“我我自己来便好。”
沈顷绾望着她,眸中闪过一道狡黠的亮光,语气却是出奇的平静淡然:“都成婚多久了,你还这般羞涩,我又不是未曾见过。”
沈顷绾越是这般说,林思慎就越是红脸,尤其是眼角余光瞥见沈顷绾唇角那一抹戏谑笑意,让她愈发心底不痛快。
可很快她便想到了法子怎么让沈顷绾红脸,她盯着沈顷绾身上湿漉漉的衣裳,眸光微微一闪:“郡主身上的衣裳也打湿了,不如也一同褪下将身子搽干。”
沈顷绾闻言微微一怔,她低垂着眉目,好似有些羞怯。不过很快,她微微一咬薄唇,放下了沐巾,缓缓抬手解开了衣襟。
林思慎眼睛有些发直地盯着沈顷绾,看着她动作轻柔似有意无意挑拨般,一件一件褪下身上的衣裳。
湿透了的衣裳自雪白纤细的腰背缓缓滑落,在林思慎直勾勾的注视下,沈顷绾贝齿轻咬薄唇,片刻之后,便衣裳褪尽与林思慎坦诚相见。
在层层轻纱的阻绝之下,沈顷绾再度拾起沐巾,玉足轻轻一点走到林思慎跟前,她倾身贴近林思慎耳畔,清冷的面容覆上了一层魅意,眉眼间半是羞怯半是娇柔,她檀口微启低吟轻问道:“如此,夫君可满意了。”
林思慎没想到沈顷绾如此痛快,她红着脸偷偷瞥了眼沈顷绾雪白的脖颈:“满满意了。”
沈顷绾敛眸轻声一笑,指尖爬上林思慎的手背,若即若离的轻轻触碰,划过她的手臂肩头最后停在她的锁骨上轻轻一点,又嗔问道:“那夫君可还气我?”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郡主就是打算这样安慰小0子。感谢在2020-09-03 23:48:17~2020-09-05 23:55: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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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250
正所谓, 月白风清花袭人,纱窗青灯透双影。也不知从哪偷偷溜进来的清风,将那一层层柔软轻纱, 撩拨的此起彼伏, 恰如林思慎此时心境。
眼前温香暖玉春光无限, 林思慎免不得心生旖旎, 更何况沈顷绾眼波流转含羞带怯, 时不时有意无意的轻扫她一眼, 更惹得她心跳加速手足无措。
平日沈顷绾清冷的犹如高不可攀的月下仙子,可一旦显露出妩媚勾人的姿态, 林思慎就鬼迷心窍的把持不住。
“如此,夫君可满意了。”
尤其那一声婉转低吟, 勾的林思慎浑身酥麻战栗, 她红着脸偏开头去,强迫自己不去看眼前这千娇百媚的美人儿,还故作镇静的开口质问道:“郡主为何”
可话还未说完, 林思慎就被自己脱口而出的声音惊住了,这声音沙哑而陌生,仿佛是勉强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来一般, 隐隐还带着一丝颤抖情动。
沈顷绾不过略施美人计, 自己就这么中了招心软了, 实在是没出息。
林思慎暗暗啐了自己一声,正想清清嗓子继续发问,可一转头沈顷绾白皙修长的五指便捏住了她的下巴,指尖有意无意的在她下颚摩挲着,动作温柔的像是在安抚一只炸了毛的小猫。
林思慎一垂眸,就正对上了沈顷绾温柔缱绻的双眸, 那满含柔情的目光。躺在胸腔的一颗心,突然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她知晓自己中了沈顷绾的美人计,可却无力抗拒,情愿沉溺在沈顷绾的温柔之中。
甚至,她竟一时忘记了自己刚刚,是因何事对沈顷绾心生不满。
沈顷绾咬着薄唇,媚眼迷离的静静望着林思慎,檀口微微开合,柔软的粉色舌尖,在贝齿后若隐若现,她轻唤了一声:“慎儿。”
林思慎脸憋的通红,她本想闭上眼静下心来,可不知怎么,一双眼睛却不受控制,像是长在沈顷绾身上了似的,怎么也挪不开,满心满眼都是沈顷绾妩媚娇柔的面容。
她凝望着沈顷绾,轻哼了一声应道:“嗯?”
话音才落,沈顷绾突然眸光一闪,细密微卷的睫毛微微一颤,她倾身覆了上来,微凉的薄唇印在了林思慎的唇角。
沈顷绾的吻温柔而绵密,从唇角下颚慢慢覆至唇瓣,缱绻的犹如轻抚。她的指尖亦是如此,蜻蜓点水般,在她肩项锁骨处轻触游离。
林思慎忍不住身子微微一颤,沈顷绾的温柔安抚,让她如同跌入了一片柔软的云彩中,整个人轻飘飘的被托上了半空,她下意识的抬手扶住了沈顷绾柔软纤细的腰肢,缓缓闭上眼。
这些日子来的疲倦一洗而空,林思慎的急促的心跳也逐渐趋于平静。
情之所动也好,安慰补偿也罢,至少这一刻林思慎需要这般温柔的抚慰,而至于那些让她辗转难眠的烦心事,她只想暂且抛诸脑后,就这么甘心沉溺在沈顷绾缠绵悱恻的轻吻之下。
直到沈顷绾缓缓抬手勾住她的脖颈时,手臂不经意触碰到她肩头上的伤,伤口突兀的刺痛感,瞬间便将林思慎思绪拉扯了回来。
与之一同袭上心头的,还有这些日子来积压的委屈与怨恨,她猛然睁开眼,目光深深望进了沈顷绾那迷离湿润眸子里,明明望见满眼温柔情动,可她心中却莫名有些烦闷。
既然沈顷绾待她如此深情,又为何要事事瞒着她,为何总为顾全大局,将她抛诸脑后。难不成就算沈顷绾如此深情款款温柔似水,可只不过是将她当作消遣感情的一颗棋子?
念及此,林思慎眉头紧蹙,她突然抬手有些粗鲁的扯下了沈顷绾勾在她脖颈上的双手,然后反客为主,半逼迫半推搡的将沈顷绾逼退几步,将她抵在了屏风上。
带着一丝泄愤的意味,林思慎俯身吻上了沈顷绾的唇,她的吻比起沈顷绾来可蛮横急迫了不少,唇齿相依之时,她甚至忍不住恨恨的咬住了沈顷绾的唇角。
淡淡的血腥味逐渐散开,唇瓣上的刺痛让沈顷绾黛眉微微一蹙。林思慎突然变得极具侵略性的动作,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可她并未推搡开林思慎,而是轻叹了一声,缓缓闭上双眼,柔顺的默默纵容。
可林思慎见她这般模样,却愈发恼怒,动作也越来越粗鲁,她握紧沈顷绾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然后攥进了她的指尖,猛力往下一拽,俯身贴近她的脖颈,喘息着低声恨恨问了句:“郡主问我可满意?”
沈顷绾微红的面容突然一僵,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突然蹙眉挣扎了起来。一贯风轻云淡处事不惊的神情,突然浮现了一丝羞涩与惶然,她蹙眉急声轻斥道:“林思慎,你你敢”
挣扎间,屏风一侧的一面轻纱突然被扯落,正巧覆盖在她们身上,将她们笼罩在一片昏暗的小天地。
轻薄的白纱包裹着她们的身躯,紧贴着勾勒出了两具轻盈起伏,惹人遐想的曲线。
薄纱之下,沈顷绾似乎与林思慎推搡了一会,可旋即她便突兀的发出一声痛苦低喃,身子随之猛的一颤僵硬住了。
她雪白的面容红的想要滴血一般,羞耻与悲愤交织,她紧紧咬着薄唇,咽呜着从口中吐出一个字:“不”
她瘫软在林思慎怀中,万分抗拒的想要抽手离开,可林思慎却紧紧扣住她的手,微红的双眸得逞的打量着她脸上破碎惊慌的神情,低声轻笑喃喃道:“这般,才算是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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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在门外的墨竹盯着漆黑的夜色,有些昏昏欲睡,被一声突兀的虫鸣惊醒后,墨竹揉了揉太阳穴,她看着天色,心中暗自嘀咕了一声。
公子沐浴的时间似乎有些过于长了,怎么还没有半点动静,难不成是出了什么意外。
念及此,她缓缓站起身来,缓步走到门前。
本想抬手叩门,可却好似不经意间听到了些不该听到的奇怪声响,她怔了怔还以为是听错了,可当她贴近细细一听。
那奇怪的声音突然清清楚楚的钻进了她的耳朵,墨竹有些慌忙的站直了身子,忍不住退后了几步。
她难以置信的盯着紧闭的房门,红着脸怔怔的想了许久。
这屋内不是只有公子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就稍微那个一下吧,唉,希望不要被感谢在2020-09-05 23:55:18~2020-09-08 02:50: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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