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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顾家七爷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91章 091


    天色渐亮, 暖色的光芒洒入安庆城内,沧桑高耸的城墙上四处可见刀痕箭孔, 那漆黑的石块之上, 干枯的血迹被泼洒上了鲜艳亮眼的血红。


    驻守安庆城中的寮军没想到,晋军居然能这么快破城, 一切的佯攻都是在替东城门的突袭掩护。林思慎看似毫无章法的进攻,其实都有条不紊。


    东城门一破, 林思慎就一马当先率领着轻骑,直入安庆城内,剩下的晋军跟随其后。这近两年多来积压的仇恨和不甘,通通在这一刻迸发, 他们群情激愤的冲入安庆城内, 拼死与寮军厮杀了起来。


    因谣言动摇了军心, 又因城破而惶恐不安,就算是昔日以勇谋著称的寮军, 在士气大振的晋军面前, 也不得不败下阵来,且战且退,只剩下了抵抗的力气。


    原本林思慎还以为要在安庆城内, 与寮军纠缠几日,可她低估了晋军的士气,也高估了寮军的勇气。短短一日之内,在她的率领之下,晋军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 一鼓作气的将寮军驱逐出了安庆城。


    一路追击,眼看着寮军丢盔弃甲,就连军旗都抛下了。林思慎这才毫无顾忌的率人继续追击,为了彻底的断了日后寮国侵犯晋国的念头,她一直刻意驱赶,直至将寮军追到了落凤谷。


    就算罗天福知晓林思慎的目的,可此时他却无力回天,两旁身后皆是晋军,他们整齐有序士气高涨,就像是驱赶着一群听话的牛羊一样,将寮军赶入了死地。


    这样的情形就如同重现,两年前攻破安庆城时,他们也是这样驱赶着晋军,将他们逼的不得不退走灵溪城。


    狭窄萧瑟的山谷之中,寮军已经被逼的退无可退,四周都是围绕而来的晋军。环顾四周,那些目露凶光满是戾气的晋军,就像是要将他们生吞活剥一般。


    一旁的悬崖之上,林思慎驾马垂眸看着山谷之中那些寮军,思忖般蹙眉不语。


    李校尉走到她跟前,眼中闪烁着兴奋的亮光,他低声问道:“小将军,他们如何处置?”


    林思慎抿了抿唇,有些犹豫道:“缴械投降不杀。”


    话音刚落,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带着笑意的低喃:“杀。”


    林思慎急忙转头看去,却见一身紫衣头束玉冠的沈忻洵骑着一匹白马,悠悠走到她身旁。


    他并未偏头看林思慎一眼,只是看着那些寮军,就像是看着一群蝼蚁一般,低声道:“慎儿,你可不能因为一时心软放虎归山啊。”


    林思慎脸色一白,她咬紧牙关,低声问道:“殿下的意思是?”


    沈忻洵似笑非笑的偏头看着她,漆黑深邃的眸中闪烁着冷光,他启唇一字一句道:“一个不留。”


    林思慎定定的回望沈忻洵,沈忻洵不像是在开玩笑,他的目光尖锐而冷厉,语气却轻飘飘的,仿佛他的命令并不是下令杀了那些已经弃械投降的寮军,而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指令。


    林思慎缓缓垂下头,握在手中的缰绳将掌心勒出了一道红痕,她深吸一口气偏头看向一旁的李校尉,唇上的干裂让她隐隐尝到了一股血腥味。


    沈忻洵一动不动的还在看着她,饶有兴趣的看着她脸上变换的神色。


    林思慎头脑一片空白,她身子微微一颤,语气艰涩复杂的开口下令道:“李校尉,传令下去,分批阻断包围,所有寮人务必一个不留。”


    这样做的确是对的,作为一个统帅本就该杀伐果断,今日若是放走了寮军无疑于放虎归山,总有一日他们还会回来。杀了他们,永诀后患重创寮国,这是最好的选择。


    命令自她口中传达下去后,沈忻洵颇为满意的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柔声道:“慎儿果然没有让本王失望,今日一战,慎儿势必会名垂青史。”


    林思慎并未回话,她只是恍惚的看着山谷之下那如同野兽一般的两方人马,飘荡在半空之中浓重恶臭的血腥味飘入鼻腔,让她有些忍不住想要作呕。


    忙了几日没有歇息,林思慎已经疲惫不堪了,再加之她刚刚才下令坑杀那些寮人,她头脑一阵混沌,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开始旋转。


    身子被抽空了全部气力,林思慎缓缓闭上眼,身子一晃脸色惨白的往马下倒去,还不等一旁的墨竹出手,一直注视着她的沈忻洵就脚尖一蹬,稳稳的落在了林思慎身后。


    他抬手扶住了林思慎的腰肢,宽大的袖子一拂,将林思慎拢在怀中。


    垂眸看着怀中脸色苍白,惹人怜惜的人儿,沈忻洵勾唇一笑,低声在林思慎耳畔低声道:“慎儿,你很快便会知道,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一旁的墨竹眼看着沈忻洵与林思慎同乘一骑,亲昵的搂住林思慎的腰,顿时神色一变,急忙上前压低声音急急道:“殿下,还是让小人照料小将军吧。”


    这一日注定成为晋国国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不仅是因林思慎的奇袭破城,还因她残忍下令在落凤谷,坑杀了十几万寮军。


    一个昔日在京城名声颇差的公子哥,摇身一变,成了战场上杀伐果断残忍无情的统帅,无不让人闻之咂舌。


    敬佩之余,心中更是添了几分畏惧。


    当安庆城被夺回,寮军全部被歼杀的消息传回京城后,皇帝当即龙颜大悦,留下闻行任驻守安庆城后,他下令将四皇子沈忻洵和林思慎急召京城,重重封赏。


    那日下令坑杀寮军之后,林思慎就病倒了,并不是一时染病,而是积劳成疾。在战场上意气风发的小将军,重新变作了京城里,那个动辄病倒的药罐子。


    好在沈忻洵还算体谅她,回京的路上他刻意吩咐人慢慢赶路,到了夜里便扎营歇息,给足时间让林思慎好好养病。


    墨竹每日贴身照料着林思慎,可她的病也不知怎么的,时好时坏高烧不断,成日浑浑噩噩的躺在马车里,鲜少有清醒的时候。


    不过庆幸的是,墨竹日夜不分的陪在她身侧,决不让任何人接近林思慎,哪怕是沈忻洵墨竹都不会让他踏上马车半步。


    沈忻洵似乎也不在意墨竹这有些过分的警惕,除了让人不间断的将上好的药材送来外,倒也没来打搅过林思慎。


    就这么慢吞吞的赶了半月的路,晋军终是得已凯旋。


    皇帝设宴于京城之外,携百官迎接这些为晋国立下汗马功劳的勇士,这不过这等热闹林思慎丝毫不知,快到京城时,她又被高烧折磨的昏迷了过去。


    她没有看到热泪盈眶满面自豪的林将军,亦是没看到百官之中,那道显眼而惊艳的红色身影。


    得知林思慎病倒之后,皇帝急忙吩咐林将军和青阳郡主携林思慎回府养病,待她病愈之后再行封赏。


    自林思慎回府后,将军府上下就乱成了一锅粥,所有人都挤在林思慎的床榻前,担忧心疼的看着她。


    可这些,唯有林思慎什么也不知道,她只是觉得自己像是溺水了一样,周身浸泡在一片漆黑的深海之中,无助而徒然的挣扎,却无法脱身。


    也不知睡了多久,头脑昏沉的林思慎终于,在一片聒噪的鸟鸣声中,悠悠转醒。


    她醒来睁眼之际,眼前却是一片漆黑,她不知是天黑还是自己瞎了,只是勉强眨了眨眼,又等了一会,眼前才终于浮现了一些朦胧的景象。


    耳畔突然传来了一声细微的脚步声,林思慎缓缓偏头看了过去,眼中氤氲的雾气让她看不清来人,只能隐隐看清一道窈窕高挑的白色身影。


    林思慎下意识的舔了舔干涩的唇瓣,从喉咙里挤出沙哑变形的声音:“墨竹?”


    话音落了,那人似乎顿住了脚步,清冽的目光幽幽落在她身上,半晌后这才戏谑开口道:“在林公子心中,难不成只有墨竹姑娘?”


    听出那人的声音,林思慎的心猛然一震,漆黑的瞳孔像是泛出泪水一样,她眼也不眨的仰头看着那朦胧不清的身影,委屈思念怨恨通通涌上了心头,一时间五味杂陈,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沈顷婠缓缓俯身,她目光流转着温柔复杂的神光,细细端详着眼前,那苍白孱弱的人儿。


    她瘦了也黑了,只是那张清秀俊美的有些过分的脸,还是那么惹人遐想。尚在病中的她,柔弱的让人疼惜。


    沈顷婠定定的看着林思慎,面上噙着一丝缱绻温柔的笑意,端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可素白的玉手却是微微一颤。


    无声的对视许久,林思慎还是无法看清眼前人的模样,她所幸闭上眼不再看。


    而沈顷婠看着她面上委屈倔强的神色,终是忍不住抬手覆住了她的双眸,轻叹了口气,柔声嗔道:“终是等到你醒来了,我的小将军。”


    这一声低喃,却牵动了林思慎满腹的委屈,她强硬的偏开头不再看沈顷婠一眼,背对着沈顷婠缩进了被子里,只给她露出了半个后脑勺。


    一直威风凛凛胜券在握的小将军,现下却一副委屈巴巴藏在被子里不冒头的模样,若是让羽林卫的人瞧见了,恐怕会被惊掉下巴。


    看着背对着自己默不作声地林思慎,沈顷婠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坐在床榻边,微微侧头看着林思慎地后脑,白皙修长的指尖忍不住轻轻戳了戳她的脑袋,柔声唤了句:“小将军。”


    林思慎甩了甩脑袋没理会她,闷闷的缩在被子里,她是想看到沈顷婠的,那张她魂牵梦萦的脸。可她现下实在是委屈,整整两年,沈顷婠没有给她传信,还吩咐闻行任排挤她。


    可恶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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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章 092


    屋子里静悄悄的, 谁也没开口说话。


    林思慎想过无数次与沈顷绾重逢的场景,可现在时隔两年, 她终于见到了这个她日思夜想的女人。


    却没了想像中的欢喜雀跃, 稍稍冷静下来后,委屈和思念退却, 一种莫名的烦涌上心头。


    而引发这一切的人,就是沈忻询。


    之前, 她气沈顷绾刻意纵容闻行任打压她,却未曾提醒过她哪怕一句。


    可后来她细细一想,她又觉得沈顷绾这么做无可厚非。这一切并不会危及她性命,不过是使她受些委屈罢了, 若连这点打压和委屈都受不住, 那她又怎能率领晋军打胜仗。


    她现下忌惮厌恶的是沈忻询, 这个沈顷绾为之全力辅佐的人。


    沈忻询看向她的眼神太过露骨,有时林思慎觉着他看向自己的眼神, 就像是在看着一只已经跌落陷阱, 唾手可得的猎物一般。


    只要与他相处,林思慎就控制不住的竖起身上所有的刺,警惕着他的一言一行背后, 隐藏着何等目的。


    沈顷绾与沈忻询是一条船上的人,她不知道沈顷绾是否知道,沈忻询对她的另有目的。


    林思慎闷了好半天也没开口说话,沈顷绾默默坐在床榻边陪着她,半晌后神情复杂的看着她的背影, 柔声问道:“你可是在怨我?”


    屋内一片寂静,沉默了一会后,林思慎终于是缓缓坐起身,她正对着沈顷绾盘腿坐下,垂着头,苍白的面容上浮现一丝自嘲笑意:“思慎何来的胆子,敢怨郡主殿下。”


    林思慎语气冰冷,态度亦是讥讽。


    看着沈顷绾一如既往温柔的神情,宠溺却平淡的语气,她心中没来由的涌上了一股失望和愤怒。


    沈顷绾面上笑意逐渐敛去,她轻蹙黛眉,凝视着林思慎冷硬疏离的面容。半晌后幽幽轻叹了口气,眸光漫上了一层柔雾:“我知晓这两年,你受尽了委屈。”


    林思慎抿了抿唇,抬眸瞥向了沈顷绾,这回她总算是仔细看清了沈顷绾的模样。


    模样依旧是记忆中的貌美孤傲,双眸依旧是梦中的清亮潋滟,只是面容看上去清减了不少,身子羸弱的像是一阵风就能被刮走似的。


    两年的时间,林思慎瘦了不稀奇,可为何在京城的沈顷绾也跟着瘦了不少?


    正当林思慎盯着她发愣的时候,沈顷绾突然低垂下眉目,那温柔的眸子瞬间黯淡了不少,她偏头避开了林思慎的目光,抿了抿唇低声问道:“你真不打算理会我?”


    林思慎吐了口气,沈顷绾这有些委屈却又强忍着的模样,让她心一疼,语气瞬间便软了许多,她抓着衣角,眼神闪烁的轻声道:“我倒也不是不想理你。”


    她正说话之际,沈顷绾却坐到了她跟前,学着她的模样盘腿坐着,双眸眨也不眨,轻轻柔柔的看着她。


    林思慎还没气消,眼看着沈顷绾凑到了跟前,她屁股往后一挪,不满的嘀咕道:“你上来做什么?”


    沈顷绾垂眸轻笑一声,而后眸光一转,正色道:“赔罪。”


    林思慎轻哼了一声,缩到了墙角边,讽刺道:“这算哪门子赔罪?”


    沈顷绾垂眸笑而不语,反倒是施施然的取下了发髻间的玉簪子,万千青丝随之翩然倾洒,白如凝脂的修长脖颈,与漆黑如墨的乌发交辉相称,美不胜收。


    眼看着沈顷绾素手移向腰间,作势要脱衣,林思慎脸微微一红,急忙上前按住了沈顷绾的手:“你…别胡闹,这青天白日的。”


    沈顷绾淡淡一笑,反手扣住了林思慎的手,没等林思慎挣脱她就轻声低喃了一声:“别动,让我瞧瞧你的伤。”


    林思慎挣了两下没挣脱,就作罢了,身旁的人近在咫尺,她能感受到沈顷绾身上淡淡的体温,能嗅到她身上那熟悉而迷人的幽香。


    她的确生气,可她又太过怀念沈顷绾了,怀念到明明还在闹别扭,可沈顷绾一靠近,她又不舍得推开。


    林思慎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她有些丧气的闷闷道:“到处都有,你打算怎么瞧?”


    沈顷绾抿了抿唇没开口,可她的手却代替她回答了,玉手自林思慎中衣一侧的缝隙钻入,微凉的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腰肢,摸索着似乎想要摸清她身上的伤口。


    林思慎身子微微一颤,她没好气的白了沈顷绾一眼,将她的手拽了出来,可按住了一只,另一只却不消停的继续摸了上来。


    这般轻浮的举动,沈顷绾偏偏又一脸淡漠清冷,倒像那两只手的主人不是她似的。


    林思慎心中涌上一股急躁感,沈顷绾简直欺人太甚,两年没见她才醒来,不解释不哄人就算了,还对她上下其/手。


    盯着沈顷绾温柔缱绻的双眸,林思慎心一颤,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擒住沈顷绾的手腕,一翻身将她按倒在床榻之上。


    她盯着沈顷绾因为疼痛而微微蹙起的眉头,恶狠狠的低吼了一声:“沈顷绾!”


    被林思慎按倒的时候,沈顷绾的后背狠狠撞在了床板上,一阵阵刺痛袭来。她抿了抿唇忍住了疼痛,抬眸看着面前神色羞恼,眼中带着一丝冷厉的林思慎。


    沈顷绾没有生气,她只是一言不发定定看着林思慎,神情平静的不起丝毫波澜,半晌之后她眸光微闪,这才轻声问道:“你可想要问我什么?”


    林思慎收拢五指,紧紧的扣住沈顷绾的手腕,她喘息着凑近沈顷绾,近到在她漆黑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额头凝结的冷汗缓缓滑落,滴落在沈顷绾的鬓角,很快就消失不见。


    林思慎的头又开始晕了起来,她盯着沈顷绾嫣红的薄唇,舔了舔干涩的唇角,低声问道“你心中可有我?我要听实话。”


    沈顷绾咬了咬薄唇,没有回答她。


    林思慎面上的强硬凶狠很快便消散了,她本只是想逼沈顷绾说一句真心话罢了,可让她没想到的是,沈顷绾沉默了。


    林思慎的心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疼得要命,她忍住痛脸色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她闭上眼抓着沈顷绾的手缓缓松开了。


    正当她要从沈顷绾身上退开,沈顷绾却突然伸手勾住了她的脖颈,眸中满是复杂无奈的神色:“林思慎,我没想到时至今日,你竟还在怀疑我的心意。”


    作者有话要说:  我现在在车上,一边晕车一边用手机打出两千字发出来,我要睡了晚安。


    第93章 093


    林思慎从回京开始, 就持续昏迷了三日,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没有神智。


    老夫人甚是担忧林思慎的身子, 虽然墨竹一再强调, 林思慎只是疲累过度再加之染上风寒,过几日定会有好转, 可老夫人还是急的坐立难安,她唤丫鬟去将许多年前皇帝赐给她的一株千年人参, 给取了出来。


    这人参本是老夫人留给自己的,说要等到哪日油尽灯枯之时,若还有未了的心事,就拿这千年人参来续命。


    现下林思慎久久未醒, 她也顾不得这些了, 将人参给了墨竹, 嘱咐她拿去熬参汤,先灌给林思慎喝下。


    墨竹倒也没说什么, 只默默取了些人参的根须, 加上些别的名贵药材,亲手熬成一碗补气血的参汤,就端着给林思慎送去。


    回府后, 林思慎躺在她还未成亲时,住的老院子里修养。这是柳卿云吩咐的,说是林思慎既病了,就不好留在琉光阁内,免得打搅到郡主歇息。


    到了门前, 墨竹也不急着推门进去,反倒是抬手敲了敲门,立在门前恭敬道:“启禀郡主,墨竹照老夫人的吩咐,给公子送来参汤。”


    屋内一片静谧,墨竹低垂着眉目一动不动的继续等着。


    这几日,日夜陪在林思慎身侧,照料着她的人破天荒的不是墨竹,而是沈顷婠。


    故此,墨竹每回来看林思慎,都得先向郡主请示。


    沈顷婠医术比她高深,又是公子明媒正娶的妻子,还是公子心尖尖上的人,有她照顾公子,墨竹倒也不觉得不妥。


    心中的酸楚,她若不说出来,倒也没人会知晓。苦就是她一人的苦,不连累旁人为之心忧。


    墨竹等了许久,屋内才终于传来了林思慎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莫名的颤抖。


    “墨竹,你进来吧。”


    公子醒了!墨竹黯然的双眸,瞬间就亮起了起来,满是光彩。


    也不等沈顷婠开口,她推开门快步走了进去,径直看向了林思慎,她眼中只有坐在床榻上的林思慎,反倒是忽略了坐在床榻边的沈顷婠。


    墨竹的性子沉稳内向,不喜形于色,不太爱与人交往,府内除了林思慎,对其他主子,她一直都是不远不近恭敬顺从的态度。


    现下林思慎昏了几日终于醒来了,墨竹见着林思慎之后,眸光亮光一闪而过,唇角快速的微微勾起,又迅速的趋于平静,让人瞧不出她到底是无动于衷,还是欣喜万分。


    从墨竹进门起,沈顷婠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她身上,稍稍打量后她眉尖一挑,似乎是知晓了什么,又转头似笑非笑的看向了林思慎。


    “公子您总算是醒了。”


    走到近前,墨竹将熬了一上午的参汤放在一旁的木案上,而后看着面容红的异常,眼眸湿润的林思慎,她先是愣了愣,以为林思慎是烧红了脸。


    她想也没想,就伸手摸向了林思慎的手腕,想要替她把脉看看情况。


    岂料,她的手还没碰到林思慎,沈顷婠快她一步握住了林思慎的手腕,拦住了墨竹的手。


    墨竹怔住了,有些惊异的看向沈顷婠,却见沈顷婠面上噙着一丝温和却透着疏离的笑意,她对着墨竹微微点了点头,启唇淡淡道:“不必劳烦墨竹姑娘了,我替夫君诊过脉,她已无大碍。”


    沈顷婠拉开了林思慎的手,墨竹悬在半空的五指缓缓收拢,她抿了抿唇,默默垂着头收回了手,看上去似乎很平静的顺从了沈顷婠。


    墨竹来之前,林思慎这才问沈顷婠对自己是什么心意,沈顷婠破天荒的打算与她坦明心迹,偏偏才打算开口,墨竹就来了。


    林思慎有些失落,她回过神后抬眸看了墨竹一眼。


    跟墨竹朝夕相处十几年的林思慎,只看一眼,便看出了墨竹的不悦。


    刚刚沈顷婠是拒绝了墨竹,言外之意不想让她帮林思慎把脉。


    念及此,林思慎当即不动声色的挣脱了沈顷婠的手,抬手自然的抓住了墨竹的衣角,微微仰头看着她平静的神色,柔声道:“墨竹,你还是替我再瞧瞧吧,一会回去好通禀给祖母,也让她安心。”


    一直以来都是墨竹替林思慎诊脉调理身子,不仅林思慎习惯了,想来墨竹应当也是习惯了。


    如今沈顷婠亲力亲为的照顾林思慎,反倒将墨竹屏退一旁,林思慎怕墨竹心中别扭。


    这丫头林思慎了解的很,就算受了委屈有了心事,她也不会告诉林思慎,只偷偷自己个憋着,非要等林思慎后知后觉的发现,再来替她出头。


    林思慎面上的红晕已经褪去,很快便恢复了苍白孱弱,她对着墨竹温和一笑,而后主动将手摊开在她跟前,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宠溺:“瞧瞧吧,你不瞧我哪能放心。”


    这是林思慎和墨竹一直以来的相处模式,外人瞧见了,若不多心,也只当这主仆二人关系亲厚。可若是有人多心了,那这两人就是处处透着超过主仆关系的暧昧。


    墨竹也习惯了林思慎的纵然和依赖,她自然的握住林思慎的手腕,一手轻轻拖着,一手按在她的脉门,侧耳细细听了起来。


    墨竹认真替林思慎诊脉,林思慎却很快走了神,她的目光偷偷溜到了沈顷婠身上,有些躲闪的瞥了一眼,却正巧瞧见,沈顷婠也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眸光微敛,似乎是正在思忖着什么。


    林思慎正要问上一句,眼前的墨竹却松开她的手,抬起头看了过来。


    林思慎这才急忙收回了目光,挺直了腰背,轻咳一声若无其事的问道:“墨竹,你瞧着如何?我可无恙?”


    墨竹舒了口气,面上终是露出了一丝轻松:“公子脉象有些不稳,还需再好好调养几日。”


    林思慎本就自觉身子轻松了许多,她伸了个懒腰,自嘲的笑着感慨道:“倒是一回府就生病,在安庆时,天寒地冻也不见染上风寒。”


    她倒像是说笑话般,说起了在安庆的那两年,可墨竹闻言当即就变了脸色,她没好气的白了林思慎一眼,闷声道:“在安庆的确染不上风寒,可整日都得冲锋陷阵,公子可是好几回差些性命不保了,这如何比得。”


    林思慎想也没想的,笑着回道:“哪有什么差些丢掉性命,有你在,我这不是安安稳稳的回来了吗?”


    墨竹闻言抿了抿唇,她嗔了林思慎一眼:“公子倒是得意,奴婢又不能一辈子陪在公子身边。况且奴婢也不是什么华佗再世,不过略通医术而已,您日后还是当心着些,莫要出难题考奴婢了。”


    一听墨竹这么说,林思慎当即蹙眉,她正色道:“你与我一同长大,日后你若愿意,大不了成亲后,就与你夫君一同留在将军府住下。”


    墨竹端着参汤的手微微一颤,温热的汤药溅出几滴,淌在她手背上。


    沈顷婠目光一转,突然轻笑一声抬手捏住了林思慎的下巴,好气又好笑的轻声道:“墨竹姑娘有自己的打算,你替她作什么主意。”


    动作熟络而自然,语气亦是略带责备的教导。


    墨竹一句话也没说,她静静站着,手上纹丝不动端着的碗里,却荡起了细微的涟漪。


    沈顷婠的手在下巴轻轻挠了挠,那酥麻的感觉让林思慎忍不住微微仰了仰,下意识的在沈顷婠指尖蹭了蹭。


    她并没发现自己和沈顷婠的动作太过暧昧,只是有些不满的解释道:“墨竹可是随我一起长大的,我们关系亲厚,与一般的主仆不同。只要墨竹想,她便不是将军府的下人。”


    沈顷婠收回了手,似笑非笑的看着林思慎:“怎么,夫君的意思是,只要墨竹姑娘愿意,她就能当上主子?”


    林思慎自己挠了挠下巴,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自然,只要墨竹她愿意。”


    之前林思慎就和墨竹提过,让父亲收她做义女的事,只是墨竹有些不乐意罢了,她若真愿意,只要她点点头就能当上将军府的小姐。


    沈顷婠面上的笑意瞬间便消失了,她站起身一拂袖,居高临下的看着林思慎,面无表情语气冷凝:“是吗?”


    墨竹默默抬头看了沈顷婠一眼,她几乎瞬间便明白了沈顷婠为何突然变了脸,可公子似乎迟钝的听不出来。


    看着沈顷婠眼中一闪而过的愠怒,墨竹到了嘴边的解释,不知怎么竟又咽了回去。她抿了抿唇,低声道:“公子,别说了。”


    林思慎盘腿坐在床榻上,只感觉屋内气氛似乎突然冷了下来,沈顷婠站在一旁面上神色冰冷,丝毫没了刚刚的柔情缱绻,瞬间变作了另外一副面孔。


    刚刚还笑意吟吟温柔可人,怎么就这么会就变了,林思慎有些摸不着头脑,她看向墨竹,对她使了个眼色:“这是,怎么了?”


    墨竹偏开目光,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知晓。


    眼看着林思慎和墨竹的小动作,沈顷婠突然勾唇自嘲的笑了笑,她淡淡的撇下一句话:“林公子好好养伤,不打搅了。”


    说完便拂袖快步离去,步履略显急躁。


    林思慎看着门边那一闪即逝的白色衣角,还有些发懵,怎么沈顷婠脸色变的比翻书还快,刚刚还轻声细语的哄她,媚眼如丝的勾引她,一转头就变脸了。


    林思慎闷闷的环臂坐着,她蹙眉看向墨竹,有些气恼的随口问道:“墨竹,我刚刚可有说错话?”


    墨竹眼神躲闪的站着,半晌后突然轻叹了口气,幽幽道:“许是郡主她误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刚刚回家还真的有点忙,要去参加酒席,还要去买很多东西。


    本来想今天补一下昨天的,结果又有事了。


    看下哪天有空的话,多码点字补偿吧,真的抱歉了。感谢在2020-01-11 23:58:09~2020-01-13 21:45: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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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章 094


    沈顷绾走后, 林思慎一直默不作声的坐在床榻上,似乎对沈顷绾的拂袖离去无动于衷。


    墨竹觉着有些奇怪, 便疑惑的问道: “公子不打算与郡主解释一句?”


    林思慎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 表示道:“既然她不喜欢解释,自然也不会喜欢听我解释。”


    墨竹呼吸一窒, 她神色颇为复杂的看着林思慎,轻声问道:“这么说, 公子知晓郡主误会了什么?”


    林思慎点了点头,抬头深深的看了墨竹一眼,接着道:“我怎么会不知晓呢?她自然是误会了你我的关系。”


    墨竹的脸色白了起来,她偏开头呼吸略显急促的颤声问道:“可公子刚刚为何在郡主面前装傻?”


    林思慎神情肃然的看着墨竹, 深吸了口气正色道:“墨竹, 我不想让你难过。亦也不想让你觉着, 在我心中,你比不上沈顷绾。”


    墨竹闻言愣住了, 手中的参汤都凉透了, 她都未曾反应过来。


    她脸色几经变化,双眸微微瞪大,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林思慎。


    在沈顷绾面前, 墨竹一直有些畏手畏脚,只要见到沈顷绾在林思慎身侧,她就会下意识的,神情落寞的黯然退场。


    这并不是出于对沈顷绾身份的畏惧,倒像是出于自卑。


    林思慎早便发现了墨竹的异样, 她觉着这不该是真正的墨竹。


    在她的心里,墨竹一直都是那个聪慧自信稳重,有些好胜,待人不卑不亢的姑娘。


    沈顷绾的出现,让墨竹失去了信心。


    轮身份地位,她自然比不上沈顷绾的万分之一。而她引以为傲的医术,更是在与沈顷绾的暗中较量中,落了下风。


    最重要的就是林思慎,这个她从小陪伴着长大的人,与她亲密无间的人,似乎也无形中,被沈顷绾夺去了。


    墨竹的世界很小,里面只装着林思慎,其他的皆是林思慎的附庸。


    在她的眼中心里,装不下除了林思慎以外的任何人。


    她和林思慎一样早早就明事理,自她记事起,姨娘就常常与她说,小公子这一世活的辛苦,需有人帮衬着她。


    而她承蒙将军和夫人的恩情,留在将军府内,有幸伴着小公子一起长大,从小到大没受过委屈,反倒一直颇受宠爱。


    幼时她似懂非懂时,就暗暗下了决心,她这一生必须要做的,就是好好陪伴着小公子,做她最忠诚可靠的左膀右臂。


    事实证明,她似乎的确做到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尽忠职守的陪在小公子身侧,体贴入微面面俱到,不敢有丝毫懈怠。


    在将军府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她墨竹,是小公子最信任最亲昵的人。


    直到沈顷绾的出现,她占据了墨竹的位置,不仅成了林思慎身旁的人,似乎也成了林思慎心里的人,她彻底的取代了墨竹。


    这些都是墨竹藏在心中的小秘密,她不敢告诉任何人,包括林思慎。


    她不想被别人嘲讽,她一个身份卑贱的下人,竟有胆子跟金枝玉叶的郡主比。


    墨竹一直以为,林思慎对这一切都是不知情的,这些只是她心中藏着的不甘和龌蹉。


    林思慎的话让墨竹微红了眼眶,她觉得有些无地自容,又觉着有些委屈。


    墨竹咬着唇,偏头苦涩的自嘲道:“难道在公子心中,奴婢比得上郡主?”


    林思慎幽幽叹了口气,沉声反问道:“你又为何要与她比?”


    她的话,让墨竹身子一颤,她快速的垂下头,声线颤抖艰涩:“是奴婢僭越了。”


    林思慎眉头一蹙,知道墨竹又错会了她的意思,可她并未解释,而是柔声道:“在我心中,你我虽无血缘,可早已胜似姐妹。郡主是郡主,你是你,无法比较衡量。”


    墨竹微微一怔,她呆愣的看了林思慎半晌,聪明如她,她怎会不懂林思慎话中深意。


    可她一时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


    公子为了她,刚刚已是得罪了郡主,那她还有什么好不甘的呢。


    只要在公子心中,她是特别的,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取代的,这就够了不是么,她又何必再去奢求其它。


    又沉默了一阵,墨竹终是垂头轻轻一笑,积郁在她心中的愁绪,因着林思慎的三言两语散了大半。


    她对林思慎欠了欠身,轻声道:“多谢公子,奴婢明白了。”


    林思慎淡淡一笑,见她神色缓和了一些,便配瞥了眼她手中的参汤,掀唇一笑,伸手指了指:“这凉了的参汤,我可不喝。”


    墨竹有些脸红,她低头匆匆道:“公子等着,奴婢这就去将参汤热热。”


    “墨竹。”


    林思慎突然出声叫住了她,轻咳了一声,漫不经心道:“不如再熬一碗吧,一会一同送去琉光阁。”


    看来林思慎是打算去琉光阁找郡主,墨竹心下了然,她抿了抿唇当即应了下来:“奴婢知晓了,公子大可放心去寻郡主。”


    墨竹走了之后没多久,林思慎就急匆匆的从床榻上爬了起来,她凑到屋内的铜镜前瞥了一眼,顿时惊住了。


    里头那个发丝凌乱,面容尖瘦,肌肤黝黑的人,难不成就是她???


    在安庆时,林思慎没时间打扮,军营中也没有像样的铜镜,她更没心思关注自己的外表。


    偶尔在马槽旁,透过水面倒影,瞥上一眼然后整理整理仪容,已经算是颇有闲心了。


    林思慎呆呆的坐在梳妆台边,盯着镜子里那个瘦骨嶙峋没精打采的人,越看越觉得脸红。


    原来她回来后,在沈顷绾眼里,就是这么一副模样。


    犹豫了一阵后,林思慎还是换上以前的衣裳,带上玉佩,又自行梳好发髻,这才慢吞吞的从屋内踱步出来。


    沈顷绾现下一定还在生气,指不定她现在就是去了琉光阁,沈顷绾也不会理她。


    不过林思慎倒也不急不燥,沈顷绾让她难受了两年,她就让沈顷绾吃醋误会这么一阵,应当也算不上过分吧。


    “时至今日,你竟还在怀疑我的心意。”


    今日沈顷绾说的这句话,林思慎反反复复的斟酌了好一阵,觉着沈顷绾分明就是承认了,她心中有自己。


    虽然林思慎心中一直对沈顷绾有几分怨念,可当她一想起沈顷绾说的这句话,她就抑制不住的唇角上扬。


    心中有几分悸动,还有几分得意。


    林思慎脚步轻快的往琉光阁走去,哄沈顷绾的法子也已经想好了。


    沈顷绾对林思慎在边疆那两年,所受的委屈,一直表现的有些心疼愧疚。


    她只需卖个可怜,将她一直随身携带,还染了血迹的帕子递给沈顷绾,沈顷绾一定会开门见她。


    至于后面,那她就打算和沈顷绾开门见山,好好说个清楚,最好沈忻询的事,也要问个明白。


    林思慎走到琉光阁跟前,理了理衣领又扯了扯衣袖,缓步走了进去。


    许久不见的兰青依旧灵动活泼,她一瞥见林思慎,便快步迎了过来。


    笑意吟吟的作揖,打量了林思慎几眼,这才开口问道:“郡马爷今日都能自个下床了?”


    林思慎点了点头,笑看着兰青,随口夸了句:“两年不见,兰青姑娘倒像是长高了些,出落的愈发亭亭玉立了。”


    原本是夸人的话,听到兰青耳里却变了样。


    兰青迅速变了脸色,警惕的后撤了一步:“郡马爷,奴婢可是郡主的人,您别想打主意。”


    林思慎闻言哭笑不得:“我能打你什么主意?”


    兰青没说话,只是默默嘀咕了一声:“这可说不准。”


    林思慎也不与她计较,只是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紧闭的房门,问道:“郡主呢,可在房内?”


    兰青敷衍的应了一声,撅着嘴不满道:“郡马爷难不成就一刻也离不开郡主?郡主都陪了您三天三夜了,好不容易回房睡上一会,您就又找来了。”


    林思慎闻言愣了愣,她神色复杂的看着兰青:“郡主陪了我三日?”


    兰青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跺了跺脚道:“不然郡马爷以为是谁伺候着您,郡主这三日,每日都只吃了些清粥,都给累廋了,这才歇息下呢,您就行行好,别来打搅郡主歇息了。”


    林思慎脸色微变,她匆匆低下头抿了抿唇,心中既觉得惭愧,又觉着心疼:“我…我不打搅她,我晚些时候再来。”


    沈顷绾陪了她三日,日夜不休的照顾她,而自己为了墨竹还刻意气走了她,这实在是有些过分。


    林思慎心绪复杂的从琉光阁走了出来,一路上魂不守舍的走到了后花园。


    她走到了湖边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满是愧疚不安。


    一想起沈顷绾今日被她气走时的冷淡和失望,她就自责不己坐立难安。


    她正焦躁着,不经意一抬头,正巧瞧见远处那道微微敞开的木窗。


    林思慎快速站起身,脑中灵光一闪,她小心翼翼的左右看了眼,见四下无人,便一溜烟的跑到了木窗边。


    跟以前一样,她悄无声息的推开了木窗,利落的翻身而入,轻巧的落在墙边。


    而后她屏住呼吸关上木窗,转头看向床榻方向。


    屋内光线有些暗,床榻边的轻纱垂下,只隐隐约约能看到那一道侧躺的清影。


    林思慎蹑手蹑脚的摸了过去,小心的掀开轻纱。


    沈顷绾清冷绝美的面容映入眼帘,她正侧躺在床榻边,正对着林思慎的方向。


    她双眸紧闭,黛眉微蹙呼吸平和,额角的一缕青丝垂落在她脸颊一侧,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林思慎跪坐在床榻下的木阶下,她看着沈顷绾的睡颜,脑海中翻涌的思绪,瞬间便平复了下来。


    心头像是突然涌出了无数根透明的丝线,将她的心团团缠住,让她无处可逃。


    爱了就是爱了,为什么她就非要找各种理由,提醒自己一定要提防着沈顷绾呢?


    林思慎情不自禁的抬起手,白皙的指尖挑起沈顷绾面上的那一缕青丝,勾缠在指尖。


    安睡的人睫毛轻颤,一声轻叹后,缓缓睁开眼。清冽潋滟略带慵懒眼眸,对上了林思慎尽显温柔的眉眼。


    看到沈顷绾睁开眼,林思慎并没有意外,她只是浅浅一笑,柔声问道:“我吵醒你了?”


    “明知故问。”


    沈顷绾懒懒的撑着额角,微抬着头,敛眸盯着林思慎,面上看不清喜怒,她淡淡的启唇道:“狡辩吧,且看我信不信。”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妈妈的堂姐的女儿结婚了,然后被拖去参加婚礼,有很多长辈都在,我几乎被每个人催婚了。


    长辈们言语间,全部都是对女性的偏见和刻版印象,什么年龄越大越贬值,什么女孩子赚那么多钱没用,嫁个好老公生个孩子,就一辈子享福。


    类似的话听的我好愤怒无力,今天一整天又闷了下去。


    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人们才会抛弃固有观念,女性才能真真正正的为自己而活。


    PS. 以后更新时间换成10:30,谢谢大家一直支持。


    第95章 095


    沈顷婠慵懒的撑着额角, 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不请自来,翻窗潜入自己卧室的林思慎。


    半晌后, 幽幽叹了口气, 似娇似嗔的启唇道:“你倒真是习惯了翻窗,若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只怕你会不长记性,日后跑去翻别人家的窗。”


    “郡主大人有大量, 怎忍心责罚思慎。”


    林思慎垂眸一笑,眉眼之中满是欢喜,来之前她以为沈顷婠在气头上,压根就不会理会自己。


    未曾想, 哪怕她当了那不请自来的无礼贼人, 惊扰了沈顷婠的清梦, 沈顷婠对她却仍是柔情似水。虽她眉宇间隐约能看出一丝愁绪,可却并不会因此冷落苛责林思慎。


    心中涌起一阵酥麻感, 很快便传遍全身, 就像是把整个身子都浸泡在,一潭温暖的泉水中,轻飘飘暖洋洋的, 美好的让人觉着虚幻。


    林思慎抿了抿干涩的唇瓣,她凑近了一些,缓缓将下巴垫在床榻边,漆黑湿润的双眸抬起,眨也不眨的瞅着沈顷婠。


    她身上没了尖锐的倒刺, 和锋利的菱角,像只温顺乖巧的小兽。


    沈顷婠正一动不动的侧目看着林思慎,神情波澜不惊,目光潋滟温柔,只有那长卷浓密的睫毛,正轻轻颤抖着。


    林思慎扯开唇角,眼睛弯成月牙状:“郡主不是要听我狡辩吗?”


    沈顷婠闻言眉尖一挑,并未开口,只悠悠等着林思慎继续辩解。


    林思慎知道,沈顷婠心中有些在意她与墨竹之间,那过于亲昵的关系。她觉着无奈,却又因沈顷婠的在意,而可耻的有些暗自窃喜。


    只是这暗自窃喜,再对上沈顷婠略显冰冷的眸子时,瞬间消散了。


    她眉头一蹙,郑重其事的开始解释起来:“当年,墨竹还是个婴孩时,就被乳娘抱进府里。这些年来,她名义上是我的贴身侍女,可反过来,我却也是看着她长大的。”


    沈顷婠风轻云淡的瞥着她,期间并无一丝情绪波动,待林思慎话音落下后,她仍是一动不动,像是并未听到林思慎的解释一般。


    林思慎只好轻咳一声,继续道:“祖母娘亲,还有父亲,都一直很宠爱墨竹。不仅是我,在他们眼中,墨竹也早就成了我们林家人”


    “嗯?”


    话说到一半还没说完,沈顷婠却突然眸光微闪,口中慵懒的轻吟了一声,像是表达疑惑。


    林思慎心尖一颤,这回倒是心领神会,瞬间就明白了沈顷婠的意思,她神色一肃,快速道:“我的意思是,祖母把墨竹当成了小孙女,而娘亲和父亲则是把她当作了女儿。”


    沈顷婠薄唇微勾,眼中闪过一丝浅笑。


    林思慎目光清亮,一脸认真的继续道:“前几年父亲就提起过,想认墨竹为义女,可墨竹她不愿。我也与她提了几次,可这丫头也总是婉拒。所以我昨日才说,只要墨竹愿意,她就能成将军的主子。”


    沈顷婠的那缕发丝,还缠连在林思慎的指尖,滑腻而柔软,她说话间一直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


    解释的话说完了,屋内瞬间便陷入一片寂静,林思慎看着不动声色的沈顷婠,轻声提醒道:“郡主,思慎狡辩完了。”


    沈顷婠颌首,悠悠启唇道:“知晓了。”


    她偷偷摸摸的溜进屋内,认认真真的解释了一大通,沈顷婠的反应冷冷淡淡,林思慎一时之间有些发懵。


    盯着风轻云淡的沈顷婠瞧了好一阵,林思慎这才不满道:“就这?”


    沈顷婠清冽的眸子微微一眨,颇有些兴致的反问道:“不然夫君以为,我还要作何反应?”


    林思慎深吸了一口气,觉着自己好像又被沈顷婠耍了,她暗暗一咬牙,起身一屁股坐在了床榻边,而后在沈顷婠惊异的眼神中,脱下靴子褪去外衣,施施然往床榻边一躺。


    她半个身子悬在空中,躺着硌得慌,便也不管身旁沈顷婠作何反应,往她身边挤了挤。


    沈顷婠还奇怪林思慎这突然变大的胆子,被林思慎一挤之后,下意识的侧开了身子。


    林思慎趁机用肩头一抵,麻溜的将身子全部缩回床上,紧挨着沈顷婠,双手交叠在一起,乖乖放在腹部。


    被她往里挤了不少的沈顷婠,黛眉轻蹙的偏头看着她,启唇不解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林思慎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她到底还是轻松上了沈顷婠的床,她有些得意的挑眉表示:“我困倦了,便上床来陪夫人小憩。”


    沈顷婠缓缓坐起身,她看着像个大爷一样躺在自己床榻上,还一直偷摸往上拽被子的林思慎,启唇淡淡道:“两年不见,你胆量倒是变大了。”


    林思慎的胆子的确大了,她看着沈顷婠坐起身,便抬手握住了沈顷婠的手腕,将她轻轻一拉拽倒了在了身侧,而后急不可耐的翻身悬空压在沈顷婠身前,露齿一笑道:“郡主不是倦了吗,起身作甚。”


    习惯了林思慎像只老鼠一样胆小,如今她突然如此大胆,沈顷婠还真有些反应不过来,她盯着林思慎的脸看了半晌:“林思慎,你想做什么?”


    沈顷婠身上的幽香沁人心脾,林思慎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她笑意吟吟的盯着沈顷婠。


    平日里,总是高深莫测一副生人勿近模样的郡主大人,此时白皙精致的面容上,露出了些许讶异,清冽的眸子微微忽闪,正端详着林思慎。


    看着身|下沈顷婠这副模样,林思慎眼也不眨的盯着她,目光逐渐炙热:“既然我已经狡辩完了,那该轮到郡主狡辩了吧。”


    林思慎眼神中传递出的情愫,沈顷婠怎么可能看不明白,她藏在发间的耳尖缓缓爬上一层粉红,神情却是一层不变的泰然自若。


    林思慎的双手撑在沈顷婠的肩侧,身子悬空在沈顷婠上方,中衣的领口微微往下耷拉了一些,露出了一小角白色的布条。


    沈顷婠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唇角微扬,她仰头看着林思慎,轻嗔了一声反问道:“我有何好狡辩的?”


    林思慎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不如郡主就与我说说,这两年来,郡主在京城之内,是如何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


    沈顷婠的交叠在腹间的手抬起,白皙的指尖落在林思慎敞开的领口之上,指腹轻轻摩挲着那露出了一角白色布料:“你想知晓?”


    林思慎并未直接开口问沈顷婠,关于闻行任和沈忻洵的事,反倒像是胡闹一般,玩笑道:“当初郡主说我两年之内必能回京,可我若没记错的话,我应当在边疆足足呆了两年零两个月,郡主神机妙算,为何算漏了这两月?”


    话音一落,沈顷婠面上噙着的浅笑骤然消散,她眸光一暗,幽幽开口道:“这两月,倒的确是多出来的。”


    林思慎眸子一眯,得意笑道:“这么说,郡主是承认自己算错了。”


    沈顷婠抿了抿唇,神情复杂的看着得意的林思慎:“我为何算错,那还不得问问夫君你。”


    “问我?”


    林思慎眉头一蹙,正要说些什么,面上笑意却突然僵住,她双眸缓缓瞪大,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沈顷婠。


    虽然林思慎一句话也没说,但是看她神情,沈顷婠知道她已经想起来了。


    沈顷婠颌首,颇有些无奈的轻叹了口气道:“不错,多出的两月,便是你问四皇兄借来,攻破安庆城的那两月。”


    既然话已经问到了沈忻洵,林思慎便不打算拐弯抹角了,她神色紧凝径直问道:“郡主,四皇子他,可知晓我的身份?”


    沈顷婠闻言垂下眸子,黛眉轻蹙,神情间似乎隐隐有些忧虑。


    她半晌没有说话,林思慎忍不住咬着唇瓣,她死死的盯着沈顷婠的双眸,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她沉声问道:“他知晓,对吗?”


    沈顷婠还是没有开口,林思慎脸色一白,情绪焦躁不安,她急急的按住沈顷婠的肩头,颤声质问道:“是郡主告知四皇子的吗?”


    林思慎心绪不宁,情急之下没把握好分寸,下手太重,力道大的似乎按疼了沈顷婠。


    见林思慎怀疑自己,沈顷婠眸子一冷,她缓缓咬住娇艳的薄唇,清冽的眸子泛着寒意直视着林思慎:“我若说不是我,你可信?”


    此话言外之意,便是否认了。


    林思慎脸色苍白神情恍惚的看着身下的沈顷婠,知晓她身份的人屈指可数,娘亲是绝不可能透露她的身份,而墨竹和乳娘也不会,只剩下沈顷婠。


    她一直在替沈忻洵筹谋,她和沈忻洵是一条船上的人,唯有她最有可能透露自己的身份。


    可沈顷婠的否认,却又让林思慎没那么确定了。


    在林思慎心里,她的直觉告诉自己,沈顷婠不会骗她。可她的理智又告诉她,沈顷婠是沈忻洵的幕僚,二人又是堂兄妹的关系,沈顷婠向沈忻洵透露自己的关系,似乎也是人之常情。


    林思慎面上神色阴晴不定,她默默的注视了沈顷婠,仿佛在发呆又仿佛在思忖着什么。


    就这么过了许久,沈顷婠突然抬起手,她双手捧住林思慎的面颊。温柔坚定的眸子直视着林思慎的双眼,仿佛带着一丝几不可见的期待,再一次轻声问道:“我若说不是我,你可信?”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96章 096


    正午时分, 将军府琉光阁内。


    兰青靠在廊下昏昏欲睡,她身后便是郡主歇息的厢房, 此时正房门紧闭。


    郡主正在屋内小憩, 而兰青正守在门外候着,等郡主醒来后, 时刻跟随在身旁伺候着。


    炙热的阳光透过窗边的缝隙,投射在屋内干净的石板上, 留下了一道细长的光斑,有细微的灰尘慵懒飘浮在光斑之上,摇摇晃晃的飘荡。


    床榻旁的洁白纱帐轻轻浮动着,若是定睛仔细瞧去, 似乎能隐约看清, 那两道交叠在一起身影。


    “我若说不是我, 你可信?”


    突然之间,一道温柔清冷的声线, 划破了寂静, 自床榻内悠悠传来。


    此时床榻内的景象,若是落在别人眼中,应当是一片让人红脸的旖旎风光。


    只见, 林思慎正跪俯在沈顷绾身上,腿侧紧贴着沈顷绾柔软纤细的腰肢,双手按在她的肩头。


    她身上单薄的中衣领口耷拉着,露出了修长的脖颈,还有一角, 隐约可见紧绷的白色布条。


    而沈顷绾青丝散落,狭长的眸子微敛,仰头定定的看着林思慎。她玉手轻抬,白皙修长的指尖搭在林思慎的衣领间,尾指正触在她中衣襟带绳结上,


    两人的姿势暧昧旖旎,不过林思慎面上却不见丝毫情动,反倒是神情复杂纠结。


    她正垂着眸,定定的看着身下的沈顷绾,正对着她的眼眸。


    沈顷绾那双漂亮的眸子,如同一汪清澈明朗的泉水,温柔而静谧。


    她此时正默默的注视着林思慎,仿佛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林思慎沉默了许久,心中思绪不停翻江倒海。


    沈顷绾既然问了两遍,那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对她来说,就应当很重要。


    她很在意林思慎是否相信她。


    林思慎的脑海中,就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来回拉扯一般。


    一个告诉她,沈顷绾既然欢喜她,那就一定不会,将与她性命攸关的秘密透露出去。更何况沈顷绾这么说,分明就是否认了,她从来就没有骗过自己。


    而另一个则是告诉她,沈顷绾是沈忻询的堂妹,是他的幕僚,她听命于沈忻询。除了她之外,压根就不会有人能将自己的身份,透露给沈忻询。


    这两个小人,一个是林思慎的感性,一个人林思慎的理性。它们势均力敌的纠缠着,哪个结果都不能让林思慎全然信服。


    为讨沈顷绾欢心,她本可以故意哄骗沈顷绾,可林思慎既觉得自己无法瞒过沈顷绾,又不愿对沈顷绾说谎。


    她权衡了许久,最后深吸了一口气,盯着沈顷绾平静的双眸,终是开了口。


    “我信。”


    短短两字从林思慎口中吐出,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落在沈顷绾耳中时,那一瞬,就连不喜形于色的她,都忍不住露出讶异的神色。


    她期望林思慎能信任她,可她也知晓,若换做是她自己,恐怕她也会怀疑。


    得到林思慎的肯定回答之后,沈顷绾眼眸中快速划过一道欣喜,她打量着林思慎苍白的面容,唇角微微上扬,柔声反问道:“你信我?”


    林思慎没有解释,她只是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嗯。”


    虽然除了沈顷绾,林思慎不知沈忻询还能从何得知,她这隐藏了多年的身份。


    但她想要相信一次自己的直觉,她的直觉告诉她,沈顷绾没有骗她,亦没有说谎。


    林思慎眼也不眨的看着沈顷婠,敏锐的从她平静的面容之上,看到了那一闪而过的欣喜。


    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沉重的心事瞬间一扫而空,林思慎所幸将沈忻洵抛在了脑后。


    待恢复了冷静后,她这才发现自己现下和沈顷婠的姿势,竟如此的贴近,如此的暧昧。


    身下的美人儿姿态慵懒媚眼如丝,中衣轻薄的能透过布纱,隐约看清衣裳之下那雪白的肌肤。


    而她柔软的指尖,不偏不依的落在林思慎中衣的襟带上,仿佛下一秒稍稍抽开,便能褪下她的衣裳。


    林思慎脸一红,白皙的脖颈迅速的染上了一层淡粉,虽然已经被沈顷婠勾|引了好几次,可每回与她这般亲密的相处,她就忍不住红脸忍不住想要逃跑。


    不出意料的,红脸之后林思慎果然身子一动,想要躲开,可她才一动作,胸前便被一股力量扯住了。之前跪着的姿势实在是太久了,以至于林思慎双腿瘫软无力,被沈顷婠拉住领口一拽,就顺势跌了下来。


    正正好扑倒在沈顷婠身上。


    林思慎埋身于一片温香暖玉之中,浑身跟火烧了一样,又烫又抖。她不敢和沈顷婠说,在军营时她曾做过这样的梦,就在琉光阁里,就在这张床榻上。梦到沈顷婠和她肌肤相亲。


    她红着脸偷偷瞥了沈顷婠一眼,眼神像只受惊的小兽,湿润惊慌,却又带着点点兴奋和悸动。


    沈顷婠五指手拢,紧紧的攥住林思慎的领口,轻扯一下,便将那红着脸低着头的人拽了起来。


    比起林思慎的惊慌失措,沈顷婠看上去似乎很是淡然,只不过在林思慎看不见的地方,她藏在发丝中的耳尖,也已经缭绕起了一层红晕。


    看着林思慎躲闪的眼神,沈顷婠勾唇一笑:“你的答案让我很意外。”


    林思慎舔了舔唇瓣,深吸一口气整理好心绪,她抬眼看着沈顷婠,故作镇定的轻笑一声:“那郡主可满意。”


    “嗯。”


    沈顷婠低|吟了一声,声线慵懒拖长,但很快她便又开口道:“我很满意。”


    林思慎盯着沈顷婠娇|嫩的红唇,红着脸轻声问道:“那有奖励吗?”


    “奖励?”沈顷婠眉尖一挑,她几乎是瞬间便猜到了林思慎的小心思,白皙的指尖自领口处离开,划过林思慎的脖颈,最后停在林思慎的下巴上。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沈顷婠轻轻咬了咬唇瓣,雪白的贝齿在娇|嫩的红唇上抿过,而后轻声嗔道:“说来听听,你想要什么奖励?”


    眼看着身下的美人如此魅惑勾|人,林思慎心一颤,大着胆子伸手,按住了沈顷婠的另一只手,十指紧扣的按在她脖颈一旁。


    沈顷婠顺从了她的动作,只是默默的看着脸越来越红的林思慎,眸中荡漾着满满的温柔。


    似乎是感受到了沈顷婠的放任,林思慎的胆子愈发大了,她盯着沈顷婠的薄唇,轻声道:“我想要郡主,能允许思慎放肆一回。 ”


    话一说完,不仅沈顷婠,林思慎自己都愣住了,这话听起来还真是轻浮的要命。


    沈顷婠微微侧开头,眸中闪过一道羞怯,不知不觉中,她的声音似乎也有些颤抖:“你打算怎么放肆?”


    两人都下意识的因羞怯移开了目光,不过很快林思慎便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反正沈顷婠对她向来纵容,她就是不怕死大着胆子轻薄一下,沈顷婠应当也不会气恼吧。


    念及此,林思慎居高临下的看着沈顷婠,她怎么说也是去过凝香楼的人,一旦她放下忌惮,彻底敞开心扉,只怕会颠覆一直以来她在沈顷婠心中,那谨小慎微胆小如鼠的形象。


    林思慎缓缓俯低身子,抬手勾起沈顷婠耳畔的青丝,替她轻轻拢在耳后,露出了那雪白小巧的耳珠。


    那耳珠粉嫩白皙,看上去煞是可爱,林思慎盯着看了两眼,越看越心痒。她故意凑到沈顷婠耳边,倾吐了一口气,气息喷洒在微红的耳珠上。


    沈顷婠身子微微一颤,在林思慎眼下,那白皙小巧的耳珠,果然瞬间颜色加深了几分,红彤彤的看上去更是可爱软糯。


    林思慎眸子一红,她偷摸偏头,鼻尖轻轻蹭过那圆润红嫩的耳珠,身下的人又是一颤,原本蜷在林思慎肩侧的手,不知何时开始抵在她肩头……


    那耳珠柔软|温热,绝佳的触感让林思慎心中一阵雀跃。


    不过她强忍着想要伸手去摩挲的冲动,只怕她真要这么做,会被沈顷婠一脚踹下床去。


    林思慎咽了咽口水,暧|昧的在沈顷婠耳边悠悠道:“思慎想要的奖励,自然是一亲芳泽。”


    以前沈顷婠觉着,林思慎就像一只停在原地,不肯往前走的倔驴,需得在她屁股上抽一鞭子,她才不情不愿得往前走一步。这下可好了,才轻轻抽了一鞭子,林思慎就撒丫子狂奔了,拉都拉不住。


    沈顷婠咬着唇瓣,清冽的眸子笼上了一层湿润的雾气,她伸手阻挡在自己和林思慎之前,五指扣在她肩上轻轻一推,半警告半羞恼的轻斥了一声:“林思慎。”


    林思慎现下可高兴的很,以前她只有被沈顷婠挑戏的分,今日她大着胆子反挑戏沈顷婠一把,没想到沈顷婠却突然娇怯了起来。


    她按着沈顷婠的手一紧,挑眉看着她,故作不满道:“怎么,郡主难不成要反悔了?”


    沈顷婠眉目低垂,没去看林思慎眼中得意的神色,她手轻轻一动,却没挣开林思慎的控制,她只得无奈的轻嗔了一声:“你别胡闹。”


    林思慎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她理直气壮的看着沈顷婠:“这怎是胡闹,这是我问郡主要的奖励。郡主刚刚说的话,难不成现下就不作数了?”


    沈顷婠幽幽的瞥了林思慎一眼,她怎么就没料到,林思慎今日吃了熊心豹子胆,不仅敢还手还敢得寸进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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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章 097


    好不容易让沈顷婠脸红一回, 林思慎并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沈顷婠,她按着沈顷婠的双手, 十指纠缠相扣, 让她无法抽身推搡自己。


    林思慎双眸灼灼的看着她,唇角勾着笑意。


    她们的距离近在咫尺, 体温透过薄薄的布料,传递到对方的身上。呼吸间, 那温热的气息亦是交织一起,暧昧的有些过分。


    一直以来,沈顷婠都是那个胜券在握,掌控一切的人, 如今她却以一个略显羞耻的姿|势, 被林思慎控制在身下, 并不能掌握主动权。


    这样的感觉让她觉着有些陌生,亦有些羞怯。


    沈顷婠抿了抿唇, 偏头避开了林思慎炙热的眼神, 她双手轻轻一挣,只是不仅没有挣脱束缚,林思慎反倒又加了几分力道, 紧紧的扣住她的双手,让她动弹不得。


    林思慎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歪着头眨了眨眼,虽没有开口,可眼中的戏谑不言而喻。


    看来林思慎暂时不打算放手, 沈顷婠咬着薄唇,柔声提醒道:“你该回去了,若是你祖母和娘亲见不到你,恐怕一会就该来琉光阁寻人了。”


    林思慎撇了撇嘴,故作幽怨的问道:“郡主就这么急着赶我走吗?”


    沈顷婠眸光闪烁,正欲开口,林思慎却又悠悠笑道:“我记得两年前,郡主曾与思慎说过,思慎还欠了郡主一样东西。”


    就算林思慎没开口,沈顷婠也知道她想要说什么,奈何今天林思慎翻了身,而她一直落在下风,想要重新压制住洋洋得意的林思慎,恐怕还真没那么容易。


    沈顷婠抿着唇默然不语,林思慎凑近前去,一脸神秘的眨了眨眼:“思慎欠郡主的,便是洞房花烛夜。”


    说完,她还故意又凑近了一些,呼吸间炙热的气息,喷洒在沈顷婠雪白修长的脖颈之上,瞬间便染上了一层淡粉色。


    沈顷婠呼吸一窒,白皙的肌肤愈发嫣红,她故作镇定的抬眸看着林思慎,语气淡然的提醒道:“兰青还候在门外。”


    林思慎闻言身子一酥,沈顷婠这么一句轻飘飘的提醒,反倒更让她兴奋不已,她的嘴角都咧到耳后根了,急忙眨了眨眼,低声戏谑道:“郡主放心,我会尽量小声些,不惊动兰青姑娘。”


    若是林思慎真长了尾巴,那此时她的尾巴估摸着,真能翘到天上去。


    沈顷婠眉尖一挑,定定的看着林思慎得意的笑脸,而后唇角微扬,轻笑一声反问道:“当真?”


    得意忘形的林思慎,显然忽略了沈顷婠眼中狡黠的亮光,她还扬着下巴悠悠道:“自然。”


    话音才落,沈顷婠突然反客为主,双手紧紧的扣住了林思慎的十指,而后轻轻一抬腿,膝盖便顶住了林思慎的小腹。


    林思慎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眼前天旋地转,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她后背就压上了柔软的锦被。


    她的笑意还僵在脸上,一抬头,眼前赫然出现了沈顷婠绝美的面容,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林思慎,看着她面上的神情,从得意忘形转变为慌乱失措。


    沈顷婠觉着林思慎现下的表情,实在是有趣极了,便学着她刚刚那副轻浮得意的模样,挑眉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既然夫君也不想惊动兰青,那一会便小声些。”


    这话与林思慎刚刚说的话,倒也没什么分别,可不同的语气和境地,意思却是天差地别。


    林思慎脸色一变,急忙开口道:“郡主,我刚刚只是玩笑话。”


    沈顷婠虽然只是单手按在林思慎肩头,可膝盖却是抵在她腹间,力道虽轻可位置刚好,林思慎压根使不上力气挣脱。


    刚刚她之所以能如愿调戏沈顷婠,那是因沈顷婠半推半就,可她太过得意了,以至于让沈顷婠有些气恼。


    林思慎这认怂的速度,让沈顷婠觉着好气又好笑,她玉手轻抬,微凉的指尖捏住了林思慎的耳珠,轻轻一拽,意味颇深的嗔了句:“没出息。”


    没听出沈顷婠这句话的深意,林思慎继续求饶:“郡主,我以后真的不敢了。”


    林思慎话音才落,沈顷婠却是眉头微蹙,她抬手捏住林思慎的下巴,半是戏谑半是认真道:“谁许你不敢?”


    林思慎愣住了,她盯着沈顷婠白皙精致的面容,久久没有回过神。


    这回沈顷婠说的这般直白,她终是明白了过来,不许不敢,那不就是在提醒她,让她继续的意思嘛。


    林思慎没反抗也没说话,就这么静悄悄的看着沈顷婠,空气之中暧昧的气息再次弥漫了开来。


    “让我看看,疤痕可还在?”


    沈顷婠敛眸看着林思慎的脖颈,指尖挑开她的衣领,看向之前她被咬时,留下的疤痕的位置。


    沈顷婠的指尖轻轻拂过林思慎的脖颈,摸索着找寻着那道带着特俗意味的疤痕。


    她的指尖柔软微凉,像是带着电流一样,让林思慎的身子瞬间战栗了起来。


    “它还在。”


    林思慎低声应了一声,而后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她跟着抬手,按在沈顷婠的手背上。带着她的指尖,准确的找到了靠近肩头,那道已经泛白,不仔细看压根就瞧不出来的齿痕。


    沈顷婠垂着眸子,指腹轻轻摩挲过那细微的齿痕,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笑意。


    林思慎盯着她,只觉得口舌干燥的很,她舔了舔唇瓣低声道:“郡主若是觉着看不清了,大可再咬上一口。”


    沈顷婠目光落在她面上,挑眉问道:“你不怕疼?”


    林思慎想也没想,就毫不犹豫的开口:“怕。”


    说完后,她看着沈顷婠的平淡的神色,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一声,如实答道:“我怕疼,可不知为何,我却想让郡主再咬上一口。”


    沈顷婠闻言轻笑出声:“你这可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林思慎摇了摇头,正色道:“是郡主给的,无论多疼我都忍得住。”


    沈顷婠怔了怔,她抿着唇看着一脸认真的林思慎,眼中的温柔仿佛要溢出来了,她的指尖轻轻在林思慎脖颈上拂过,口中轻嗔了句:“傻子。”


    林思慎勾唇一笑,主动扯开了领口,露出那白|嫩的脖颈,殷切的问道:“那郡主可要咬?”


    眼前的人如此主动,倒像是遇到什么天大的好事一般。


    沈顷婠垂眸看着她雪白的肌肤,心中像是丢入了一块石子,荡开无数细微荡漾的波纹,她悠悠开口道:“既然夫君盛情相邀,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嗯。”


    林思慎微微偏着头,闭上眼等着沈顷婠开口咬她。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一瞬,林思慎便感觉到,沈顷婠接近了她,近在咫尺,近到那细微的呼吸声渐渐清晰,近到她鬓角的青丝垂落在林思慎的面上,酥酥痒痒的。


    林思慎没伸手去拂开,她只是闭着眼等待着,那预想中的亲昵和疼痛。


    很快她便等到了,不过她等到的,不是脖颈皮肉被牙齿咬破的疼痛,而是落在唇上柔软清甜的相贴。


    心扑通一声,像是沉入了水中,再无声息。


    林思慎缓缓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面若桃花眼若春水的美人儿,她并未闭上眼只是敛下了眸子,长长细密的睫毛轻轻的颤抖着,仿佛昭示着她此刻的心悸。


    身体里突然窜出来的一股电流,让林思慎整个身子都软了下去,脑海中的思绪开始停滞。她垂在身侧的手,仿佛也脱离了她大脑的控制,缓缓伸出抱住了身前的人。


    沈顷婠的唇柔软香甜,就算只是单纯的一吻,却也让林思慎心猿意马浑身僵硬了。


    面对这等事,林思慎以前一直觉着自己经验颇丰,毕竟她时常去凝香楼,见过不少风尘女子和恩客亲热。还从秦灏看过不少□□,虽然她只是随意翻阅,但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那□□中栩栩如生的插图,她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可今日真的发生了,她却噤若寒蝉,除了刚开始她伸出了手,抱住沈顷婠外,她什么也不知道做了,她的脑子一片浑沌。


    就在林思慎想要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想起接下来应该要做什么时,她唇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那痛意让她瞬间回过神来。


    沈顷婠轻轻咬了林思慎一口,像是惩罚她的走神,抑或是满足她想要被咬的奇怪心思。


    唇上的刺痛让林思慎眉头微蹙,然而就在她快要低|吟一声时,唇上的痛意瞬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柔软在刚刚被咬过的地方,轻轻舔过。


    林思慎的脸红的像烧着了一样,她心中既羞怯又悸动,她颤颤巍巍的想要学着沈顷婠的动作,咬她一口,谁知她才张嘴,沈顷婠便抽身离开。


    沈顷婠并未给林思慎太多时间,一吻之后,她翻身背对着林思慎躺下了,闭上眼似乎打算歇息了。


    可林思慎哪能立即从兴奋悸动中走出来,她呆呆的躺在床上,摸了摸自己的唇瓣,又侧头看了眼背对着自己的沈顷婠。


    林思慎侧身蜷在沈顷婠背后,犹犹豫豫的伸手戳了她一下:“郡主?”


    “我倦了。”


    沈顷婠的声音平静无波,可若是林思慎足够认真,便能从她的声音中听出那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羞怯。


    “那我陪郡主一同歇息。”


    林思慎没忘,沈顷婠可是没日没夜的照顾了她三日,现在她要歇息了,林思慎自然不敢打扰。不过她刚刚还那般,瞬间却又要睡下,她还真能睡着?


    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林思慎的心还在扑通扑通狂跳,她深吸了一口气打算陪沈顷婠歇息,可她的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脑子怎么也安静不下来。


    来来回回浮现的,都是刚刚沈顷婠吻她时,那眉目含情面色微红的模样。


    才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林思慎觉着像是过了一个时辰一样,她盯着沈顷婠的背影,既不敢打扰,又想要把她掰过来和自己面对面。


    就这么思绪烦乱的想了一阵,林思慎迷迷糊糊的靠着沈顷婠睡着了。


    等她再醒来时,身旁已经空无一人,她睡眼惺忪的缓缓爬起身,四处找寻着沈顷婠的踪影,盖在她身上的锦被缓缓滑落。


    好在沈顷婠还在屋内,也并不难找,林思慎抬起头一眼就透过纱帐,隐约看清梳妆台前,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


    沈顷婠已经起身了,正坐在梳妆台前,由兰青绿荫伺候着梳妆束髻。


    没想到,最后她居然睡着了,林思慎揉了揉眼睛,正打算掀开纱帐走出去。


    兰青却突然走上前来,一边抬手掀开纱帐,一边回头对着沈顷婠恭敬道:“郡主,您还未歇息前,郡马她”


    话说到一半,她回头看了一眼,正巧对上了林思慎湿润惺忪的双眼。


    两人大眼瞪小眼,皆是愣在原地面面相觑。


    看到林思慎的那一刻,兰青被吓了一大跳,不过她忍住了没喊出来,她目光呆滞的盯着林思慎,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林思慎倒是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她施施然爬起身,捡起一旁的外衣披在身上,对着一动不动的兰青点头示意,而后唇角一扬,从兰青身旁掀开纱帐钻了出去。


    兰青僵硬的转过头,看着林思慎的背影,幽幽问道:“郡马爷您是怎么进来的,奴婢一直守在门外,也没见您进来啊。”


    林思慎躲在屏风后,匆匆将外衣穿好,而后轻咳一声仰头道:“兰青姑娘莫不是睡糊涂了吧?我自然是向郡主请示之后,才得已入内的,否则我还敢擅闯不成。”


    兰青双眼瞪大,绞尽脑汁的想了一会,急忙道:“可是奴婢分明记得,郡马爷本想求见郡主,奴婢禀告说郡主歇息了,郡马爷便转身离开了。”


    林思慎整理好衣冠,笑容满面的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她看了眼沈顷婠,而后摇摇头装作无奈道:“兰青姑娘年纪轻轻的,怎么记性却不好用了。”


    兰青本是笃定林思慎离开了琉光阁,可看着林思慎那振振有词的模样,又想起自己守在门外时,的确有那么一会昏昏欲睡。


    她竟真的开始怀疑自己记错了,她小心翼翼的看着林思慎:“郡马爷难道后来又折返了回来?”


    林思慎满意的点了点头,骗起人来却是脸也不红:“不错,还是兰青姑娘替我向郡主请示的,兰青姑娘可想起来了”


    兰青没回话,呆呆的站在床榻边,绞尽脑汁的开始回忆了起来。


    梳妆过后,沈顷婠缓缓站起身,她看了眼面容呆滞还在冥思苦想的兰青,又看了眼若无其事,正在拉扯着衣领的林思慎,勾唇一笑,轻嗔道:“你可玩够了?莫要再欺负兰青老实了。”


    有沈顷婠替自己说话,兰青很快就回过神来,她冲着林思慎气呼呼的哼了一声,小跑着跑到了沈顷婠跟前,自然的拽着她的衣袖撒娇道:“郡主,奴婢真的没偷懒。奴婢就闭眼歇了一小会,就那么一小会,奴婢肯定没记错。”


    看着在身旁撒娇的兰青,沈顷婠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语气却很是宠溺:“你呀,若是困了,回去歇息就是,不必时刻守着我。”


    林思慎在一旁看着热闹,竟这才发现,沈顷婠虽然性子冷,但是对身旁这些个极为亲近的人,态度倒是很温和,说话也是柔声细语。


    哄好了兰青之后,沈顷婠支开了她和绿荫,屋内就只余下她和林思慎两人。


    林思慎瞥了眼紧闭的房门,缓步走到了沈顷婠跟前,眨了眨眼问道:“特地将人支开,郡主想要与我单独说些什么?”


    沈顷婠挑眉,似笑非笑的反问:“你觉着我能与你说些什么?”


    林思慎环臂而立,佯装认真想了一阵,而后断言道:“自然是,风花雪月谈情说爱。”


    这人又开始不正经了,沈顷婠勾唇一笑,淡淡瞥了她一眼,嗔道:“胡言乱语。”


    被这么娇嗔一声,林思慎竟觉得心中一阵酥麻,她压低了声音坏笑道:“难不成,郡主想再咬我一口。”


    沈顷婠风轻云淡的神情,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变化,她敛眸咬着薄唇,没好气道:“你我要与你说正事,你提那事做什么!”


    生怕一会又把沈顷婠惹恼了,林思慎见好就收,她抿了抿唇笑问道:“那郡主要与我说什么正事。”


    沈顷婠偏头看着她,神情恢复冷淡:“我要与你交代的事,是四皇兄的事。”


    沈顷婠口中的四皇兄,便是沈忻洵。


    一提起沈忻洵,林思慎面上的笑意就逐渐敛去,她眉头微蹙深吸一口气道:“郡主说吧。”


    沈顷婠眸光微闪,她将林思慎混秘的这三日间,发生的事都告知了林思慎。


    林思慎回府之后,府上陆陆续续的来了许多探望的客人,除了一些不足挂齿,前来攀附的官吏商贾之外。


    最有分量的,便是近来颇受器重的二皇子,立下战功被召回京的四皇子,以及沈顷婠的父亲,皇帝同胞的弟弟,九王爷。


    三个人是以不同的身份,前来探望林思慎的。


    二皇子是受皇帝旨意,带着金银玉石绫罗绸缎,前来探望功臣。


    九王爷是以岳父身份,前来探望自己昏迷未醒的女婿。


    四皇子则是以同僚战友的身份,三次登门探望林思慎。


    毕竟沈忻洵和林思慎在安庆城并肩作战过,他亲自登门探望林思慎也不奇怪,可怪就怪在,才过去三日他却来了三次。


    几乎每日都会特地前来将军府,探望尚在昏迷之中的林思慎。


    这无疑于给外人传递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四皇子和林思慎关系非常之亲厚。


    从回京开始,四皇子就是所有人关注的焦点。以前四皇子在岭南时,人人都当他是被流放了,就算他是皇子,也压根就不会有人去在意他。


    现在太子倒台了,皇帝将四皇子从岭南召回,还特意让他先去了一趟边境,披了一身战功回来。他一回京,皇帝就亲自下令,替他督建王府赏他金银财宝。


    谁人都看得出来,皇帝这是有意扶持四皇子,让他与一家独大的二皇子分庭抗争。


    朝廷中的文武百官几乎个个心怀鬼胎,有人想要明哲保身,有人想要升官发财。


    选择明哲保身的人,就如同九王爷和林将军,他们竭力与那两位皇子保持距离,除了公事,私下尽量不与他们来往。


    而选择升官发财的人,就如同当初扶持太子的那帮人,太子倒台之后,除了几个有气节的文人之外,无一例外,全部倒向了二皇子。


    他们要扶持的人,他们选择的人,能决定他们下半辈子,乃至他们家族的荣华富贵。


    而那些朝廷官员,其实就是一群赌徒,而夺位之争,就像是一个赌大小的赌局,骰盅里的骰子是大是小,不到最后开盅,无人知晓。


    现在文武百官中,除了一些以九个王爷为首,选择保持中立的朝臣之外,其他人几乎是一边倒的支持二皇子。


    而与之对比的,是初来京城的四皇子,明面上支持他的拥护者,几乎寥寥无几。


    虽然无人敢定论最后谁会成为新帝,不过至少现在,瞎子都能看出来,赢面大的人是二皇子。


    除了四皇子之外,在京城中名声大噪的人还有林思慎,从她攻破安庆城,坑杀了十几万寮军开始,她就成了晋国一颗冉冉升起的将星。


    京城之中,再无人将她视作,当初那个只懂吃喝嫖赌的纨绔公子。


    四皇子的三次探望丝毫不避嫌,他就是要让外人知道,自己和林思慎的关系非比寻常,而林思慎就是他的人。


    林思慎没表态,可外人却都以为,林思慎已经选择了站在四皇子身边,就连掌握着林思慎把柄的二皇子,甚至都开始怀疑。


    趁着她昏迷,沈忻洵居然刻意引人误会,偏他又是借着来探望的幌子,就算林将军再不愿意,那也不能将他拒之门外。


    林思慎面无表情的沉默了良久,待她抬眸看向沈顷婠,却见她不知何时已行至窗边,拾起了一片被风吹来,落在窗柩旁的一片竹叶,饶有兴趣地端详着。


    沈顷婠轻拈着那片青翠的竹叶,她低眉看着,唇角微微上扬。


    林思慎走到她身后,环臂闷闷埋怨道:“这就是郡主选的人?”


    她实在是不喜欢沈忻洵这个人,他根本就与太子二皇子没分别。


    沈顷婠闻言回眸看向她,如黑曜石般深邃的双眸中,闪烁着点点揉碎的星光,她淡淡一笑轻飘飘启唇问道:“谁与你说,他是我选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勤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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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章 098


    沈顷婠的话让林思慎大惊失色, 如果说沈顷婠选择的人不是沈忻洵,那还能有谁。


    闻行任是沈顷婠的人, 这毋庸置疑, 而闻行任对沈忻洵的态度恭敬顺从,这难道还不能说明, 沈顷婠是在替沈忻洵铺路吗?


    之前林思慎也怀疑过,因为当初在边疆时, 沈忻洵总是有意无意的,想要挑拨林思慎和沈顷婠关系。当时林思慎就在怀疑,沈忻洵和沈顷婠是不是貌合神离,只是表面上的合作关系。


    如今沈顷婠的否认, 让她愈发怀疑起来。


    林思慎沉吟了片刻, 抬眸看向了站在窗前, 悠然自得风轻云淡的沈顷婠,颇有些疑惑的询问道:“郡主选的人不是沈忻洵, 难不成还有别人?”


    沈顷婠抬手勾起一缕发丝, 漫不经心道:“待到时机成熟后,你便会知晓。”


    又是拖字诀,林思慎有些气恼的紧蹙眉头,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无论沈顷婠想要做什么,她都不会告诉林思慎。倘若林思慎大着胆子问上一句,沈顷婠就说日后她会明白。


    什么都瞒着她,这分明就是不相信她。


    林思慎的脸色当即沉了下去, 她都愿意相信沈顷婠,沈顷婠却一点信任都不肯给她。


    若是以前,依着林思慎的脾气,无论她心中有多不悦,都会憋在心中,面上不显露丝毫。


    可今日她与沈顷婠之间的关系,已经明显更进一步了。她愿意抛弃理智选择相信沈顷婠,可沈顷婠却还像以往一样,什么都瞒着她提防着她。


    委屈不甘,林思慎心中涌起一股怒火,一开口,语气间也仿佛带着尖刺,直接呛向沈顷婠:“郡主还在怀疑我?怕我将得知的消息悉数告知二皇子,坏了郡主的计划?”


    从来没有人敢像林思慎这样,当着面对沈顷婠不满的发脾气,就不提九王爷和几位皇子了,就连老皇帝与她说话都是温声细语。


    面对着林思慎如此语气态度,沈顷婠却并未气恼,她定定的看着林思慎,眉头微蹙正色道:“不是我不愿告知于你,而是现在知道的太多,对你来说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沈顷婠仍有隐瞒,不过她这次好歹还是解释了一句。


    林思慎刚刚一时头脑发热,稍稍冷静下来后,她便敏锐的从沈顷婠的话语中听出了深意。


    知道了太多反而不是什么好事,这句话不仅是在解释,还是在提醒林思慎,莫要想着私下去查探沈顷婠和沈忻洵的关系。


    林思慎原本还真有打算,如果沈顷婠到最后,还是不愿告知与她其中内情。那她便私下动用罗网,抽丝剥茧的查出沈顷婠和沈忻洵之间,到底存在怎样的合作关系,还有沈顷婠到底暗中在扶持何人。


    现在沈顷婠一句话,就在告诫她,不要妄图去牵涉其中。


    怒火泻去,冷静思忖了片刻之后,林思慎抬眸看了沈顷婠一眼,却见她一言不发的站在窗边,神情风轻云淡,漆黑深邃的眸子定定的落在自己身上,平静的泛不起丝毫波澜。


    林思慎突然有些心虚,刚刚她冷着脸发脾气的模样,现在想想都觉着尴尬。


    她踌蹴着上前一步,耷拉着脑袋没说话,抬手轻轻碰了下沈顷婠的手,而后抬眸偷偷看了眼沈顷婠,见她并未露出不悦神色后,便大着胆子握住了她的手。


    沈顷婠目光悠悠的瞥了她一眼,神情中仍是不见喜怒,不过她却并未甩开林思慎的手,只是为表不满,轻轻晃了晃手,下一秒就被以为她要挣脱的林思慎,用力紧紧的攥住了。


    林思慎轻咳一声眼神闪烁,她握着沈顷婠的手,弱弱道:“郡主我又错了。”


    沈顷婠轻轻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柔声道:“何事需告知于你,我心中自有思量,你只需记住当初我们成婚之时的约定,我定不会背弃诺言。”


    说其约定,林思慎却是神色一僵,当初的约定中可还有个三年之期间,沈顷婠说不会背弃约定,那岂不是说再过几月,她就要和沈顷婠和离了?


    只看了眼林思慎的脸色,沈顷婠几乎就能猜到她此时是在想什么,她轻笑出声,指尖在林思慎的掌心轻轻刮过,口中嗔了句:“别胡思乱想,我说的约定,是当初应承你,只要你与我合作,我便会护你和将军府周全。”


    那和离之事呢?


    林思慎抿了抿唇正要开门问,门外突然传来了两声敲门声,而后兰青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郡主,四皇子来了。”


    门外兰青话音才落,林思慎脸色当即沉了下去,她幽幽抬眸看着沈顷婠,长叹了口气:“那个讨厌鬼又来了。”


    看着林思慎皱巴巴的脸,沈顷婠忍不住唇角上扬,抬手准确无误的捏住了林思慎的耳垂,轻轻拽了拽,嗔笑道:“什么讨厌鬼,是四皇兄,日后你也得这般叫他。”


    林思慎唇角一撇,满脸都写着不情愿:“他来府上做什么,探你还是探我?”


    沈顷婠面上笑意逐渐敛去,她深深的看了林思慎一眼,提醒道:“自然是来探你,这几日来府上,四皇兄好似和林将军相谈甚欢。”


    林思慎闻言头疼的扶额:“父亲不会又看上四皇子了吧。”


    沈顷婠淡淡一笑,摇头道:“这我倒不知晓,不过四皇兄最会投其所好。这几日间,他每日来都会给林将军带上一壶好酒。”


    林思慎愈发头疼了,她蹙眉又问道:“父亲收下了?”


    沈顷婠也没直说,只是随意抬手,替林思慎拂去她肩头的一处褶皱:“四皇兄送来的酒,大多是民间百姓自己酿造的米酒黄酒,林将军对此甚是满意。”


    也就是说,沈忻洵送来的酒并不贵重,也不难得。只是刚好讨巧,让林将军既喜欢又没那么多警惕之心。


    上次太子的亏没吃够,这回还敢和四皇子私下有来往,也不知该说父亲是胸无城府,还是太过没心没肺。


    林思慎叹了口气,垂眸道:“看来,我有必要与父亲好好谈上一回了。”


    沈顷婠眉尖一挑,并未言语。


    她对林诤此人其实也颇为欣赏,在战场之上林将军能呼风唤雨用兵如神,下了战场,寻常待人处世,他却又极为坦荡赤忱。


    只是有时这份坦荡赤忱,却不免被人利用践踏。


    想起那坦荡到憨厚的林将军,以及那古灵精怪童心未泯的柳卿云,沈顷婠忍不住勾唇一笑,她侧头看着正垂眸沉思的林思慎,上下打量了一眼。


    眼前的人,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干净请清新。


    林思慎侧脸的线条流畅温和,睫毛又长又翘,双目清澈明亮,鼻梁俊俏笔挺,还有她那总是上扬的唇角,让人只看她一眼,便情不自禁的生出信任之情。


    她并不是单纯的长得像林将军和林夫人,而是几乎集合了两人所有的优点,所以林思慎与自己一双父母,皆是似像非像。


    看上去温柔单纯,内里却长了颗七窍玲珑心,事事都了然于心,却又爱装出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模样。也不知林将军和林夫人,那么一对单纯坦荡的夫妇,是怎么生下林思慎这只小狐狸来的。


    有时看着自己心尖上的人,就算是她最窘迫时的模样,也越看越欢喜。


    明明此时的林思慎又黑又瘦,早没了当初那风流倜傥的模样,可沈顷婠却觉着两年不见,林思慎似乎变得更为可爱喜人了。


    林思慎可不知自己现在在沈顷婠的眼中,是何等的娇憨可人,她环臂而立垂眸思忖了片刻后,无奈开口道:“他怎么说都是来探我的,我总不能闭门不见吧,人家好歹也是四皇子殿下。”


    虽然林思慎不情愿去见沈忻洵,可沈忻洵的确是特意登门来探望她的,再怎么不情愿,最后到底还是得去,布巾得去,还得笑面相曲意奉承。


    正当林思慎幽幽叹气时,沈顷婠却勾唇一笑,淡淡道:“你若真不想见到四皇兄,大可不去。”


    林思慎心一动,她抬眸看着沈顷婠,想着她定是有什么万全之策,既能不去见沈忻洵又能不得罪他,便虚心请教道:“若不去,得找什么由头?”


    沈顷婠面色平静无波,她言简意赅的启唇道:“久别胜新婚。”


    林思慎的脸唰的红了起来,她当即垂下头,口中喃喃道:“四皇子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女子,如何久别”


    话说到一半,林思慎像是想起了什么,脸更是红透了。


    林思慎当初在凝香楼和秦灏瞎混的时候,秦灏曾偷偷摸摸给了她一本图册,也不说名字,只与她说这图册实在是稀奇,瞧了叫人血脉偾张。


    之前秦灏也少不了给林思慎带些□□,初始林思慎倒也翻阅过一些,可瞧了些也没什么兴趣,就丢在了一旁,过几日还回去。


    偏偏那回她将图册带回府后,有一日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想起来秦灏将图册给她时,那兴奋的语无伦次的模样,便找出图册挑灯夜读。


    一翻开林思慎便觉着有些古怪,寻常秦灏给她□□皆是男女,这回却是男男女女,瞧着让人觉得新奇又脸红心跳。


    那日看完之后,林思慎鬼使神差的将那本画册藏了起来,并未还给秦灏,为此她还被秦灏怀疑过,被怀疑有断袖之癖,秦灏还笑嘻嘻的取笑她,要送她几个漂亮男人享用。


    林思慎突然想起来,那本画册至今还藏在老院子床榻下的暗格中,那些隐隐约约看过的画面,在她脑海中闪过,她眼神飘忽的偷偷瞥了沈顷婠一眼。


    沈顷婠面色如常,一贯的清冷孤傲,她并不知晓林思慎此时在想些什么,只是就着刚刚林思慎的话,轻启薄唇道:“你去露个面倒也无妨,不过莫要与他太过亲近。”


    林思慎轻咳一声,有些心不在焉的接过话,快速道:“不能太过亲近,这么说我得离他三尺远?”


    沈顷婠闻言眉头微蹙,竟是微微侧头,面色紧凝的正色道:“三尺怎算是远?”


    林思慎缩了缩脖子,不自在的拽了下衣领,刚刚想起的那些旖旎画面,让她现在还静不下心来:“那依郡主的意思,多远才算远。”


    沈顷婠薄唇微扬,敛眸径直道:“十尺。”


    林思慎神色一僵,她幽幽看向沈顷婠:“郡主是想让我和四皇子隔着十尺远碰面?”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跟以前一样,十点不变,我会更勤劳的(没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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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章 099


    见林思慎面色讶异, 沈顷婠似笑非笑的瞥着她,启唇戏谑问道:“这么说, 你觉着十尺是近了, 还是远了?”


    隔着十尺远,那岂不是得隔着一条官道说话, 林思慎疑惑的眯着眼,所幸吐槽道:“照郡主的意思, 那不如不见?”


    沈顷婠闻言挑眉,笃定道:“那就不见。”


    这也太善变了吧,刚刚沈顷婠才示意她可以一见,现下又说不见。


    林思慎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踌蹴着问道:“当真不见?郡主不是说露个面也无妨吗?”


    沈忻洵到底是皇子, 如今又是老皇帝跟前的红人, 他三番四次的登门拜访林思慎,之前未醒就算了, 如今醒来了林思慎还不见, 那也太不将沈忻洵放在眼中了。


    林思慎还在犹豫,沈顷婠却走到桌边,施施然的提壶斟茶:“你不是说你不想去见他吗, 那就不去见。”


    林思慎本就不想见沈忻洵,如今沈顷婠两三句的鼓动,还便真让她下定了决心,她走到沈顷婠身旁坐下,很是自然的接过了沈顷婠斟的一杯温茶。


    举杯将茶水一饮而尽后, 林思慎深吸一口气:“那我就继续装病,找个人去告知于他。”


    沈顷婠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平静的面容之上,唇角微微扬起:“很好。”


    从琉光阁出来后,林思慎马不停蹄的回了养病的院落,才往床上一躺,没多时便有人寻来。


    院子里,墨竹正整理着药莆,抬眼便看到林思韬正站在院子门前,似乎有些犹豫。


    墨竹就着一旁木桶里的清水,洗干净了双手,又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快步走到林思韬跟前:“大公子可是来看望公子?”


    林思韬的目光落在墨竹面容之上,很快便眼神闪烁的偏开,他轻轻点了点头,轻声问道:“她可苏醒了?”


    墨竹神色淡然,她微微颌首,恭敬的侧身让开:“公子醒了,大公子且随我来。”


    林思慎本打算让墨竹去找林将军传个话,可林思韬的到来让她变了主意,一个普通的丫鬟若是特意去找主子,只为说一句林思慎睡了过去,恐怕会显得有些古怪。


    若是这事让林思韬去与林将军说,那倒正常了许多。


    林思慎也没隐瞒林思韬,她直言自己不太喜欢沈忻洵,亦不想见到他,林思韬当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了然一笑。


    沈忻洵和林将军在前厅闲谈着,没一会老夫人便派人来通禀,说是小公子已经醒来了。林将军喜出望外,还不等他说些什么,沈忻洵就主动起身,提出要亲自去看看林思慎才能放心。


    沈忻洵的身份摆在那,更何况林将军也不打算阻拦,当即便打算亲自领着沈忻洵,一同过去看看林思慎。


    两人才走出前厅,林思韬就迎面撞了过来。


    林思韬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待在自己的院落中,偶尔去后花园练练剑,若是无事发生很少会出现在其他地方。


    林将军对于林思韬的出现,可比沈忻洵还诧异。


    呆愣了一会后,林将军这才走到两人身侧,向着林思韬出声介绍起沈忻洵:“韬儿,这位便是四皇子殿下,还不快快行礼。”


    林思韬身型修长健硕,几乎与沈忻洵一般高,俊朗的面容上神情不卑不亢,他抬眸直视着沈忻洵的双眼,而后徐徐躬身,单手作揖行礼道:“林思韬,见过四皇子殿下。”


    林将军在一旁,又向沈忻洵介绍起林思韬:“殿下,这位便是老臣的长子,慎儿的兄长,名唤思韬。”


    沈忻洵和林思韬自然是互相听说过,对方的名头,不过见面还是第一回 。


    当年林思韬还跟随在林将军身侧,英姿焕发驰骋沙场时,沈忻洵还在皇宫中,当那不受宠处处被太子欺负排挤的小皇子。


    如今两人的情形倒像是调转了过来,沈忻洵意气风发,林思韬却是颓丧了多年。


    沈忻洵面上噙着清朗笑意,一见林思韬行礼他竟是眉头上挑,上前扶起林思韬,长叹了口气道:“大公子不必多礼,你是为我晋国浴血奋战过的功臣,本王哪受的起大公子一礼。”


    见沈忻洵如此态度,林将军捋着胡子倒是颇为满意,可林思韬却是不动声色的退开了半步,站在林将军身侧,微垂着头低声道:“殿下太过抬举卑职了。”


    林将军呵呵一笑,问向林思韬:“韬儿,你来此可是有何事?”


    林思韬低垂着眉目,轻声道:“父亲,儿子刚刚已经去看过慎儿了,回来时听下人说,府中来了一位贵客,正由父亲亲自接待。儿子有些好奇,便特意来看一眼来的是何贵客,岂料正巧撞上了父亲和殿下。”


    林将军点了点头,也不觉得林思韬的说辞有古怪,便径直问道:“这么说,你刚刚才去看过了慎儿,她现下情况如何了?”


    林思韬轻叹了口气,语气担忧道:“慎儿她才醒来不久,身子很是虚弱。不过聊了几句,她便倦怠疲累,儿子离开时她又昏睡了过去。”


    林将军闻言捋着胡子,思忖着开口道:“这么说,还是不去打搅她为好。”


    林思韬垂着头没说话,眼角余光却瞥向了沈忻洵,好似正在观察着他的神色。


    沈忻洵温和一笑:“既然慎儿又睡下了,那本王也不好前去打搅,还是等慎儿好些后,本王再来探望。”


    眼看着林将军和沈忻洵又寒暄几句之后,沈忻洵告辞离去,林思韬这便与林将军告退,匆匆走回了林思慎之前住的老院子。


    不去见沈忻洵,林思慎的心情大好,她懒洋洋的趴在桌边,面前摆着一盘满满的荔枝,看上去个个饱满新鲜。


    林思慎熟练的剥了皮去了籽,往嘴里丢入荔枝肉,眯着眼嚼两口。


    浓郁的荔枝香味充盈着整个口腔,这些日子来身体的疲累皆是一扫而空,林思慎面上逐渐浮现满足的笑意。


    林思慎从小到大最爱吃的水果,便是荔枝。


    晋国之内,盛产荔枝的地方唯有百越。而百越离京城远有百里,京城中的人,鲜少有人能享用到如此新鲜多汁的荔枝。


    林思慎桌上的这盘荔枝,可是沈顷婠特意吩咐兰青给她送来的。


    每年这个时候,百越的荔枝成熟,当地官员便会特意派人摘下最饱满的荔枝,冰镇储藏,快马加鞭的送来京城。


    至于送去哪,自然是送去了皇宫之内,给皇帝享用。


    今日皇帝才派人来将军府,把百越新送来的荔枝赏赐给沈顷婠,谁知一转头,这荔枝还没进琉光阁,就先落到了林思慎的桌上。


    沈顷婠自己没留,亦是没给老夫人和林将军,而是一颗不少的全部给了林思慎。


    若不是知晓林思慎爱极了荔枝,恐怕这等行为,就有些不符她平日的作风。


    林思韬来的时候,林思慎已经吃了大半,她好不容易才停下嘴,打算将剩下去的荔枝送去给祖母和娘亲尝尝。


    林思慎取了几颗荔枝,献宝似的捧到了林思韬跟前,笑嘻嘻道:“大哥,你来的正巧,刚从百越送来的荔枝,尝尝吧。”


    林思韬看着林思慎亮晶晶的双眸,忍不住唇角微勾,他摇了摇头一脸宠溺道:“大哥不吃,都留给你吧。”


    林思慎也没理他的拒绝,径直塞到了他的手中,而后笑问道:“大哥就不好奇,这些荔枝是从哪来的?”


    这问题倒是有些蠢了,从皇宫里出来的东西,除了郡主之外,这个府上还有何人能有。


    不过林思韬在意的不是这个,他盯着林思慎的脸瞧了好一会,突然暗笑了一声问道:“慎儿这般模样,可是得意?”


    林思慎轻咳一声,取了颗荔枝把玩在手中:“我有什么好得意的?”


    林思韬笑而不语,他算是看出来了,林思慎和郡主的关系应当是又近了一步,否则林思慎今日才醒来,怎可能这般开心。


    在林思韬那略带深意的眼神下,林思慎有些不自在了,她转移了话题正色道:“大哥,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林思韬几乎瞬间便明白了林思慎所说的正事是什么,他笑意逐渐敛去,沉声道:“你是想问我四皇子?”


    林思慎点了点头:“大哥觉着此人如何?”


    “虚伪。”


    林思韬想也没想,就这从口中斩钉截铁的吐出这两个字评语,倒让林思慎有些愣住了。


    虽然只与沈忻洵见了一面,也就说了那么一两句话,可林思韬似乎很是笃定的这般评价沈忻洵:“四皇子与二皇子,倒也没什么分别。”


    林思慎幽幽叹了口气:“我与大哥的看法一样。”


    也就说,如今两个夺嫡的皇子,其实都是同一种人,表面上礼贤下士温和有礼,其实却极为虚伪自负,是名副其实的笑面虎。


    好在沈顷婠选择的人,并不是他们二人中的任何一个,若是换做林思慎,恐怕她也无法在这两人之中做出选择,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林思韬担忧的看着林思慎,突然开口道:“慎儿,依大哥看,这个四皇子似乎对你有所图,你日后还是离他越远越好。”


    林思慎心下一惊,她疑惑问道:“大哥是如何知晓的?”


    林思韬摸了摸下巴,思忖着答道:“他几次三番来府上探你,大哥原以为你与他关系亲厚,这般倒也没那么奇怪。可你醒来后,大哥却见你对他极其厌烦。既然不是关系亲厚,却又对你如此殷切关忧,他定是有所图谋。”


    作者有话要说:  回家之后真的定不了时,一会有事一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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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章 100


    醒来之后, 在将军府内养伤的这段日子,林思慎久违的过上了清闲自在的生活。


    她晨起后, 先是陪大哥在后花园练剑。半个时辰后, 回去歇息用早膳,就去祖母的佛堂, 陪祖母抄写佛经。又过一个时辰,陪着娘亲去满香楼吃茶, 看戏听书。


    晌午之前回到府上,往肚子里灌上两碗药汤,而后马不停蹄的溜回琉光阁,死皮赖脸的爬上沈顷绾的床, 说要陪她小憩。


    如今正是炎炎夏日, 整片大地都像是放在火炉之中烤炙一般。


    林思慎每日都说是来陪沈顷绾小憩, 不等沈顷绾上床,她就麻溜的脱衣爬上床躺好, 眼巴巴的等着沈顷绾上来。


    沈顷绾的体温, 不管春夏秋冬,总是散发着阵阵凉意,冬日也就罢了, 这炎炎夏日挨着她,就像是挨着一大块冰似的,舒服又凉爽。


    林思慎就正好与沈顷婠相反,她的身体永远都是热烈温暖的,冬日倒是不怕冷, 夏日便有些受苦了,浑身上下像火炉一样烤人。


    尽管就连兰青偶尔不小心碰到林思慎,都嫌弃她身上太热,可沈顷婠却一次都没把她赶下床。


    每日一到时辰,沈顷婠就卸下妆容,取下发簪,褪去外衣,波澜不惊的躺在林思慎身侧,闭眼不语,就如同往常小憩一般,也当林思慎没存在一般。


    林思慎也不打搅沈顷婠,乖乖躺在她身旁闭上眼,只是偶尔会睁眼看看沈顷婠有没有睡着,而后趁着沈顷婠未被惊动,便要往她身边蹭去。


    她要亲昵的贴在沈顷婠身旁,还要伸手握住沈顷婠的手,五指相扣后这才满意的闭上眼歇息。


    只有等林思慎睡着后,沈顷婠与林思慎交扣的手才会轻轻一动,明明沈顷婠尚未睁眼气息平静,指腹却在林思慎的手背之上摩挲。


    这样的日子足足持续了大半月,悠闲而平静。


    林思慎几乎快要忘记了,那两年刀头舔血殊死奋战的日子,只是午夜梦回时才会想起那些死在自己手上的人,想起被她下令坑杀的数十万寮人,他们瞪大惶恐不安的双眸,死死的盯着自己。


    这些都是战场的残酷之处,林思慎不觉惭愧,因她知晓若是她败了,寮军对她的手段恐怕会残忍上百倍千倍。


    养了大半月的伤后,皇帝的口谕便借由林将军的口,传到了林思慎的耳中。


    皇帝听闻林思慎已经醒来,伤也养的差不多了,便下口谕召见林思慎。


    早在四皇子回京城每两日后,在安庆立下战功的人便个个都进行了封赏,而其中最大的功臣林思慎虽然尚在昏迷,但皇帝已经给了她封赏。


    封林思慎为兵部侍郎,位居正三品。


    林思慎入仕只短短三年,身份便水涨船高,从三年前的那个纨绔小公子,成了如今人口相传的英勇小将军,也成了朝堂之上占据一席之地的兵部侍郎。


    除了在安庆立下的战功之外,林思慎的升迁必不可少的还有两位功臣,这两位便是二皇子和四皇子。


    这二人各自都以为,林思慎已是他们可以拿捏的附庸,自然不介意在皇帝面上替林思慎说上几句好话,升她的官,便是涨自己的势力。


    皇帝召见林思慎倒也没什么要紧事,不过是在文武百官面前,对她大加赞赏体恤一番罢了。


    早朝散去后,林思慎本打算加快步子离开,却不想沈忻洵一早就盯着她,皇帝一走他便径直走向了林思慎。


    林思慎眼角余光分明瞥见沈忻洵正向她走来,她却佯装不察,转身背对着沈忻洵,大步踏出了金銮殿。


    岂料沈忻洵见她加快步子离开,竟是在她身后,遥遥张嘴唤了一声。


    “慎儿。”


    身后沈忻洵的叫声飘入耳中,林思慎眉头微蹙脚步却丝毫不停,她和沈忻洵隔着还算有些距离,沈忻洵的声音又不大,就算她装作没听见快步离开了,应当也不算无礼。


    眼看着林思慎走远,沈忻洵突然顿下了步子,他眯眼看着林思慎的背影,面上神情未露不悦,反倒是饶有兴趣的勾起唇角。


    难怪婠儿会对林思慎情有独钟,他倒也越来越觉得林思慎有趣了。


    与林思慎并肩而行的,是一位仕读学士,他也听到了四皇子的声音,虽然听到慎儿两字时,他稍稍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他抬手拦住了林思慎,神态间满是殷切:“侍郎大人请留步,四皇子殿下好似正在大人。”


    此人一开口,林思慎就算再想离开也不得不停下了,她心中暗骂此人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面上却是装作一副茫然的模样:“殿下找我?”


    一边说着她一边回头疑惑的看了眼,果然看到沈忻洵站在不远处,对着她微微扬了扬下巴,缓步向着林思慎走来。


    林思慎皮笑肉不笑的看向一旁的学士,点了点头谢道:“还好经学士大人提醒,否则思慎还真就这么走了。”


    学士已经顺手拦下了林思慎,照道理他就应当离去了,可他却纹丝不动的站在林思慎身侧,微微弓着身子看着走来的沈忻洵:“侍郎大人不必客气。”


    此人的目的再明显不过了,林思慎看也没看他一眼,她深吸一口气抬眸扯开唇角,笑看向沈忻洵。


    身穿蟒袍头束玉冠的翩翩公子,身长玉立剑眉星目,唇角噙着一丝温和笑意。抬眸望来时,俊朗面上绽露的那一丝清浅笑意,也不知能倾倒多少怀春少女。


    唯一的缺憾便是他行走间,左腿似乎微微有些僵硬拖沓,像是跛了一般。


    沈忻洵走到林思慎身旁,侧目看了眼那一直停留在林思慎身旁的学士,对着他微微一笑。


    学士这才满足了,他躬身谄媚一笑,而后这才恭敬的告退离开了。


    待那人走后,沈忻洵负手望着林思慎,柔声问道:“可否介意本王与你同行?”


    林思慎本以为沈忻洵是想与她说些什么,可他未曾开口,只是与林思慎并肩从宫门走出后,屏退了迎来的仆从,继续一言不发的跟着林思慎往将军府的方向走去。


    见他这般,林思慎也不得不让马夫先行回去,然后满脑子疑惑的跟在沈忻洵身旁。


    又往前走了一段,林思慎忍不住想要开口,沈忻洵却先她一步,垂眸一笑柔声开口道:“慎儿,陪本王四处走走吧。”


    林思慎压根就不想跟在沈忻洵身侧,可奈何身份有别,她又不敢明面上拒绝,只能暗中深吸一口气,应承道:“思慎领命。”


    跟在沈忻洵身后,两人踱步顺着大道往前走去,身后的仆从隔开些许距离,恭恭敬敬的跟着。


    两旁来往的百姓大多都认出了林思慎,盯着她看了半晌后,又偷偷与一旁的同伴窃窃私语起来。


    而跟她同行的四皇子,也有许多人从他的装束,猜出了他的身份。


    这两人的身份一个比一个尊贵,寻常百姓哪怕就是看上一眼都心生畏惧,见两人踱步而来,百姓们纷纷垂头避开,给两人让开了一条宽敞的大道。


    林思慎见状有些别扭,她平日在这条街巷来来回回不知多少遍,百姓们见了她就算忌讳,却也从不会像今日这般,退避三舍。


    沈忻洵对此倒是习以为常,他悠悠叹了口气低声道:“本王离开京城应当也有数十年了,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不仅宫城变了,就连这熟悉的京城竟也变得如此陌生。”


    没想到他竟是突然感慨了起来,林思慎轻咳一声,若无其事的安抚道:“殿下既然回来了,再待些日子便也都熟悉了。”


    沈忻洵朗声一笑,偏头看向林思慎:“说的也是,不过若是有慎儿陪同,想来本王应当会更快适应。”


    林思慎闻言神色不变,眉头却是不动声色的微微一蹙,还想让林思慎陪着他在京城闲逛,是怕今日看到他们同行的人不够多吗


    虽然心中厌恶至极,可林思慎还真能保持着面上不露出丝毫,对沈忻洵的厌恶。


    她面露难色,有些无奈又有些遗憾道:“思慎如今任职兵部侍郎,公事也多了不少,恐怕空闲的时日不多。若是殿下需要人陪同,不如思慎替殿下推举一人?”


    沈忻洵笑了笑没说话,他抬眸看看向林思慎身后,突然开口问道:“不知慎儿可喜欢胭脂红粉?”


    林思慎面色一僵,垂在身侧的手轻轻一攥,她垂眸低声道:“殿下真是开玩笑,思慎乃是粗糙之人,又是男儿身,怎会如同女子般喜爱胭脂红粉呢。”


    沈忻洵闻言歉意一笑,漆黑锐利的眸子带着笑意,眨也不眨的盯着林思慎的面色:“是本王错了,本王一时口误,本王其实是想问,慎儿平日可喜欢送婠儿一些胭脂红粉?”


    林思慎摇了摇头,神色平静的解释道:“郡主不太喜欢,思慎又对女儿家用的物什知之甚少。”


    沈忻洵闻言眉头微蹙,笑着叹了口气道:“这怎么行,婠儿毕竟是个爱美的女儿家,怎会不喜欢胭脂红粉。这送不送是你的心意,欢不欢喜那便是婠儿的事。”


    话音才落,不等林思慎开口,沈忻洵又抬手往林思慎身后一指,满面笑意饶有兴趣道:“正巧路过,不如慎儿进去替婠儿挑一盒胭脂,本王替你买下。”


    林思慎下意识地回身看去,却只见身后的胭脂铺上的匾额上,明明晃晃的挂着两个大字。


    云记。


    与此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惊喜和抑制不住的哭腔,在一旁响起。


    “林公子,您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电脑出了问题,不是我故意要拖的,搞了好久。感谢在2020-01-21 22:28:18~2020-01-22 23:05: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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