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凉如水,警灯旋转的光芒撕裂了黑暗,将废弃厂房的轮廓勾勒得狰狞扭曲。金平带领的精锐行动组已将各个出口封锁得水泄不通,红外线瞄准器的红点如同毒蛇的信子,在断壁残垣间游移。
空气黏稠,混杂着雨水、铁锈与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金平手臂抬起,一个斩钉截铁的“准备突入”手势。鹰隼般的目光锐利如锥,耳机里传来各小队就位的短促确认。目标近在咫尺---那个播撒混乱与死亡的“幽灵”,关青禾,就在这钢铁废墟的心脏。今夜,他要亲手了结。
2、
场景切换:湖跺市警务指挥中心核心机房。
巨大的屏幕墙上,多个角度的实时监控画面锁定着水处理厂。数据流在辅助屏幕上高速滚动。技术员们屏息凝神,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确保行动通讯和监控系统万无一失。
“报告!数据流异常波动!”一个技术员的声音陡然绷紧,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
几乎在同一瞬间,指挥中心亮如白昼的灯光猛地熄灭,陷入一片漆黑。几秒后,应急电源启动,灯光重新亮起,但更令人窒息的事情发生了---主屏幕墙上所有的监控画面骤然消失,被一个巨大、缓慢旋转的、由无数破碎代码组成的诡异黑色漩涡所取代。
漩涡中心,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扭曲的女性侧影轮廓,仿佛一个来自数据深渊的幽灵。
警报声凄厉地响起,红光疯狂闪烁!
“系统被入侵!最高级别入侵!”值班的网安民警失声喊道,“所有行动通讯中断!监控丢失!我们......我们被屏蔽了!”
整个指挥中心瞬间陷入混乱。网安和技侦的技术员们疯狂敲击键盘,试图夺回控制权,但屏幕上的黑色漩涡如同黑洞般吞噬一切指令。
场景切回:湖跺交警大队天台区域。
金平耳机里刺耳的忙音如冰锥扎入心脏。“指挥部!回话!”他对着话筒怒吼,回应只有一片死寂。对讲机同样宣告罢工。四周特警面面相觑,空气瞬间冻结至冰点。失去指挥中心,如同剜目断耳!
“操!有人掐断了连线!”金平瞬间明了,这是精准到残忍的致命干扰。“目标要跑!强攻!立刻强攻!”他拔枪在手,身形如箭,率先冲向关青禾最后定位的天台死角。
3、
于洋立在指挥中心混乱的边缘,黑暗与警报未能撼动他的沉凝。目光如磁石吸附在主屏幕那黑色的漩涡之上。那漩涡旋转诡异的韵律、代码破碎重组的独特方式,还有那抹若隐若现的侧影轮廓…一种刻骨的熟悉感如电流贯穿全身。
记忆碎片轰然炸开:深夜工作室的光晕下,关子沐专注的侧脸,屏幕上流淌的代码是他谱写的乐章;他调试程序时那标志性的手势;还有他曾兴致勃勃展示的那个名为“数据幽灵”的概念原型…确认了,就是这货,他不动声色,指尖在隐蔽处迅速敲击,一个加密的识别代码悄然发送给祝一凡。
“是子沐...”
祝一凡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铁手攥紧,低语微不可闻。于洋的代码如同钥匙,瞬间解码---这入侵风格里浸透的孤勇与悲怆,这破釜沉舟的战法,烙印着关子沐独一无二的印记!他在救关青禾!
震惊、狂喜、疑虑、挣扎…风暴在他胸腔席卷。他目光扫过指挥中心里焦头烂额的金平、乱作一团的技术员。身后天台,同事成莹刚负伤的闷哼传来,更添一分紧迫。
“目标中枪,但对手手段匪夷所思…”有人急促汇报,声音被警报淹没。
金平听闻这个“匪夷所思”,面色也有些犹豫。成莹是他的女神,不容有失,所谓关心则乱,此刻的代理刑侦队长也失去了瞬间决策力...
拖延时间...为了关青禾逃脱。祝一凡是瞬间明白了关子沐的意图。他的目光扫过一脸懵比的金平,扫过乱成一团的特警们。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天台冰冷的控制台。
脑海里闪过关青禾往昔温柔的笑靥,闪过两人曾经的点点滴滴,也闪过关子沐那张与青禾酷似却写满疯狂与痛苦的脸。这对兄妹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深渊?
此刻揭露关子沐?他们兄妹都将万劫不复。
几秒的挣扎,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最终,一丝不忍与更深的疑云压倒了职责。眸中厉色一闪,决心已定。趁着混乱,他身形悄无声息地滑到一台边缘的备用终端前,十指如飞---非为恢复,而是抹除。抹除入侵路径中最具个人特征的片段,尤其那“幽灵侧影”的生成代码与调用日志。动作精准,痕迹无踪。
做完这一切,他后退一步,重新挡在关青禾和成莹之间的位置,脸上只剩下凝重和“焦虑”,然后一把拥过成莹,背地里做了一个让关青禾快闪的隐蔽手势。
4、
“砰!”
金平踹开天台锈蚀的铁门,尘烟弥漫。门户洞开,冷风如刀刮骨。祝一凡正关切地查看成莹伤势,而关青禾---已然杳无踪迹。
地面上,残留着几滴新鲜的血迹,一直延伸到窗外。
“跑了!封锁大楼!追!”金平扑至天台边缘,目眦欲裂地瞪着下方迷宫般的夜色与废墟,铁拳狠狠砸向冰冷的水泥墙。功败垂成!在最紧要的关头,煮熟的鸭子竟凭空消失!
是谁?究竟是谁,能在湖跺指挥中心的天罗地网下,完成如此精准致命的破坏?!
他扫了一眼木讷的祝一凡,旋即,目光移开。
5、
此刻的天行路迷雾重重。
引擎低吼撕破迷雾,一辆幽灵般的黑色越野车滑入幽暗车库。车门弹开,一个黑色连帽衫、口罩覆面的身影矫健落地,迅速拉开后门。昏迷的关青禾被小心翼翼地抱出。她面色惨白如纸,臂上绷带渗出暗红,呼吸微弱但尚算平稳。
黑衣人来了个背道而驰,停稳车后,将她安置在祝一凡宿舍柔软的床上,那动作带着一种复杂而克制的温柔。
确认安全后,黑衣人走到窗边,拉下口罩,露出一张清冷、疲惫却异常坚毅的脸---正是湖跺警方的亲密合作伙伴关子沐。他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无尽的忧虑:“青禾...好在有人放水,一切还来得及。”
6、
湖跺看守所临时审讯室。惨白的灯光如同刑具,打在廖得水浮肿、惊恐的脸上。他瘫在审讯椅中,形同一滩抽搐的烂泥。
肖绰坐在对面,眼神如同手术刀般锋利,周身散发着冰冷的压迫感。桌上摊开着关青禾的心理评估报告、归墟计划的部分解密档案以及关山生前的医疗记录。
“廖得水,”肖绰的声音不高,却似冰锥刺骨,“最后的机会。关山对他女儿,关青禾,做了什么?‘归墟’于她,绝非一场折磨那么简单,对么?为何她的精神评估,处处是关山干预的手笔?”
廖得水抖如筛糠,嘴唇哆嗦:“我…我不知道…都是关市首的意思…我…我在鬼市算个什么东西…”
“啪!”肖绰将一份文件重重拍在桌上——那是被刻意封存的“特殊神经干预治疗”加密档案副本。“‘定向记忆抑制与人格潜能引导协议’?!签字的是谁?主刀的是谁?别装蒜!‘控湖计划’的核心,就是人格重塑实验!”
当“控湖计划”四个字从肖绰口中冰冷吐出时,廖得水彻底崩溃了。
这是归墟和关山最核心、最禁忌的秘密项目代号。
“我说!我说!”廖得水的心理防线彻底瓦解,涕泪横流,“是归墟大人一手安排的。关氏兄妹是它灵体最适配的容器,关子沐逃离了之后,关青禾...就成了它唯一的目标,青禾她...根本不是单纯的在归墟受了刺激才变成这样!是归墟允诺了关市首扶摇直上和延续生命之后,他老人家做出的交易抉择。”
“什么狗屁抉择?”肖绰身体前倾,目光如炬,几乎要将他洞穿:“说下去!”
“其实,归墟最中意的是子沐…可关市首嫌她…天赋虽高,却…太过理想,心不够狠,甚至还反对他的…手段…”廖得水的声音扭曲着恐惧与病态的敬畏,“她假死脱身…关山就盯上了关青禾。但青禾那时…刚出校门,满脑子情爱,心思柔软…关山觉得…她是块废料!”
审讯室里死一般寂静,只有廖得水粗重的喘息和空调的低鸣。
这廖得水咽了口唾沫,仿佛说出的话会烫嘴:“所以…归墟那次‘意外’伤害…根本就是关市首…默许!不,是暗中引导!他需要一个够狠的‘创伤’,一个重塑的楔子!然后…然后归墟和关山联手,趁她最脆弱、大脑最可塑时,用秘密掌握的神经技术和药物…强行在她意识里…埋下一颗‘灵种’!他们要…要关青禾…裂变出另一个人格!成为归墟和鬼市的忠实傀儡!”
听闻挚友遭此非人对待,肖绰指节捏得惨白,嘎吱作响。
尽管有所预感,真相的残酷程度依然超出了想象。
廖得水的声音坠入梦呓般的深渊:“关山说…要唤醒她血脉里真正的力量…那个痴傻恋爱脑的关青禾,是‘无用’的、必须被压制的‘壳’。而另一个…那个冷酷、精于算计、操控人心,能继承他黑暗帝国的…‘幽灵’…才是他们想要的‘杰作’!他们用归墟的邪力当手术刀…活生生剖开青禾的灵魂…硬塞进一份…归墟意志的拷贝!他们要让那‘幽灵’…在他小女儿的身体里…复生成一首邪恶的诗篇!”
“砰!”肖绰的拳头狠狠砸在审讯桌上,水杯震跳!冰冷的怒火与难以置信的震骇在她眼中熊熊燃烧。
疯子!关山这个死有余辜的疯子!为了扭曲的权欲与所谓的“传承”,竟将亲生骨肉当作实验场!归墟的伤害,不过是他锻造凶器的砧板!关青禾,从来不是单纯的受害者或加害者,她是父亲疯狂野心的牺牲品,是双重灵魂撕扯的痛苦容器!
何其悲哀!
那天真痴缠的关青禾,与那冷血复仇的“幽灵”,如此迥异,如此对立,却都是关山一手炮制的悲剧!此刻,肖绰心中疑云翻腾:关子沐不惜暴露也要救走的,究竟是那个被父亲摧残的“痴儿”,还是那个已然苏醒、承载着关山与归墟双重邪念的“幽灵”?
审讯室的灯光惨白得刺眼。真相如冰冷的毒液,一寸寸浸透肖绰的血液,也昭示着一场更为诡谲、更为凶险的风暴即将席卷而来。
她猛地掏出手机,拨通号码,声音低沉却蕴含着即将爆裂的雷霆:“老祝,十分钟,你给老娘滚过来,解释一下为什么要给关氏兄妹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