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性嚣张的路卡斯之眼也有惧怕的人。
之所以说“人”，是因为苏念玖还没有想好该用什么来归类一只可以独立行走的眼睛和一只带着眼睛的翅膀。
“多年不见，你沦为眷属了？”英特尼缇轻轻一笑，似是不经意地挑起最后一个音。
路卡斯之眼不抖了：“大哥，我没猜错的话，你是被困在这里的吧？”
英特尼缇带上些许怒气：“我要是想走随时都可以走。”
“哦？那你为什么不走呢，大哥？”
感情很微妙。
既然是兄弟，这位名叫英特尼缇的“鸡翅”很可能就是奇鲁亚特异兽的下一个目标。既然这个目标被她们遇上了，总得探个一二。
苏念玖：“英特尼缇大哥，你想出去吗？”
英特尼缇的眼珠子转了转，看向苏念玖：“你有办法？”
“那肯定的，但我得先弄明白你在这里的原因以及之后的打算。万一你出去就把我杀了，我岂不亏大？”
“哼……你就是这样哄着路卡斯替你办事的？”
“……”
“喂，路卡斯，这家伙的味道怎么样？”
路卡斯之眼干巴巴地答：“不怎么样。”
“那就是好吃的咯。不过，被路卡斯吃过之后，你竟然还活着，而且活得脸色红润，看来是不简单。”
苏念玖顺着杆往上爬：“那是。连那个大公都没把我扔进炉子里，证明我这人还是有点利用价值的。可是大哥，你仪表堂堂，英俊潇洒，纯白无垢，怎么会跟一个油腻光头混在一起？”
“笑话，我和那个光头本就不是一伙的。”英特尼缇显然有些激动，但很快又稳定下来，说，“我知道你在套我话，反正待在这也是无聊，你就直接说你想听什么吧？”
“不愧是大哥，果然豪爽！让我想想……你是浮游之乡的统治者吗？你被某朝篡位了？”
英特尼缇愣了半秒，随即哈哈一笑：“你真有趣。做什么国王？那是约束。我只是恰好旅行路过这里，睡了一觉，醒来后，天地倒转，竟被一座塔压在了下面。”
苏念玖：“巴别塔？瘦瘦高高，差不多一千米的塔？”
“应该是吧，原来你们叫它巴别塔呀。”
“可这里不是地面吗？怎么压得住你？”
“小孩子，这里可不是地面哦，而是地底。”
“不对，我记得路，明明都是往上走的。”
“所以说你不懂嘛。”
到底是地下还是地面，其实都无所谓，苏念玖不纠缠：“你被压住以后呢？怎么不跑？”
“可能是我这一觉睡太久了，身上长出了一棵生命树。也有可能那树本来就在那，只是不小心把根茎长到我身上了。总而言之，它把我的神力当成了养料。”
神力？这是大眼仔从未用过的词。
苏念玖：“可这里也没看到树根啊。”
“那是因为你现在看到的只是我的意识，”英特尼缇说，“反正我无事可干，也不会被树吸死，就继续睡呗。突然某天来了一群人，把我睡觉的土地挖开，修了这个白箱，并在白箱的四周布下了阵法。”
“阵法？这里什么都没有呀。”
“那是因为我太帅了，帅到你肉眼凡胎看不见。”
“……”
“你真有办法出去？”
“自然，我的同伴等下就会来救我。到时候你依附在我身上，你借我力量，我带你出去。”
“同伴？”英特尼缇发出一声嗤笑，“省省吧，小心你的同伴也变成肥料。”
“肥料？什么意思？”
“每隔一段时间，那个光头就会用人血加固阵法，用人的骨灰喂养生命树。这些东西里面含有孢子，孢子里又含有我的神力。你身上就有我的气息。”
苏念玖：“不可能，我又不是这里的人。”
“那你身上的翅膀又怎么解释呢？”
“这不是假肢吗？浮游之乡的高科技。”
“假肢？高科技？”英特尼缇轻笑出声，“别闹了，那分明是将生命树的孢子植入躯体后所培养出来的假货，是我的神力与生命树结合后的成果。你该不会以为，那群人从一开始就会飞吧？笑话，如果没有我，他们连根毛都长不出来。”
“我不明白，如果不是从太初就长有翅膀，他们怎么在大陆间活动？”
英特尼缇：“你忘了我刚才说过的话了吗？巴别塔出现，天地才产生倒转。那时海水消失，陆地四分五裂，飘到了天上，生命树吸收了我的神力，含有神力的孢子也跟着飘了出去。大概是被他们吸了吧，等我再见到他们时，他们已经长出了翅膀。
“可惜啊，赝品始终是赝品，这种偷来的翅膀随着时间流逝，神力稀释，最后都连同肉身一起，慢慢石化。
“也不知是哪个大聪明想出来的方法，觉得只要把我压在这里，定期举行开炉仪式，让尘归尘土归土，孢子归孢子，就能够让现状一直保持下去。
“但他们错了，即使绑着我，即使不停地喂养生命树，孢子中的神力衰减都是必然趋势。赝品就只是赝品。”
苏念玖：“你出不去，又怎么知道你的推测就是对的呢？”
英特尼缇：“因为我能看见，那些囚禁我的血液中所标注的灵魂和年龄。他们越来越年轻，也越来越哀怨。长期以往，我只需要待着，即使只是睡觉，什么都不做，他们都能自己耗死自己。”
苏念玖和安那亚同时打了个寒颤。
安那亚讶然：“所以，如果刚才不是你和那个老奶奶，我早就被放干了血，丢进火炉里？”
英特尼缇：“诶，聪明。你们的朋友也不能幸免。”
苏念玖将它说的话和一路上的所见所闻相印证，感觉一切似乎对上了，又好像还有很多谜团没有得到解释，最重要的一点是，柯斯默大公图什么？钱？
若真是为了钱，他应该已经成为首富了，皇城内廷也不管管？难道说……
正思索间，白箱的门被打开，英特尼缇早已消失不见，柯斯默大公带着几位大汉走了进来。
他们抬进来一张长桌，带着锁链和铁架子，一派不好惹的样子。
随后，他们将苏念玖按到长桌上，用锁链固定住她的双手和双脚。她想动，可对方使了蛮力，她动弹不得。
安那亚的状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被高举双手，吊在铁架子上，仅脚尖点地。
“千万不要让那个老女人的双手接触到任何物件，否则我们都得完蛋。”
柯斯默大公吩咐完，从助手手里接过针筒，走到苏念玖身边，扎了下去，一连扎了三针。
苏念玖：“这是什么？”
“放心，只是让你的血不那么容易凝固。”
说罢，他从腰间拔出一把小刀，放在苏念玖的脖子上。
刀凉，惹起一片鸡皮疙瘩。
柯斯默大公啧啧数声：“这颈圈真碍事……”
他不得不起身，在她左右手腕上分别割出一个大口子，用力一捏，浓稠的鲜血瞬间落下。
起初，苏念玖并不明白英特尼缇所说的阵法到底是什么意思，直到她的血越流越多，在地下画出纹样，她才发现，原来整个地面都布满了细小的暗沟。她的血沿着暗沟一路流淌，很快便划出半个大阵。
柯斯默大公俯身在她耳边：“好好享受吧。”
眼看大阵快要完成，柯斯默大公笑眯眯地带着人走了，走时还不忘在外面多加了几道门锁，也不知是怕人跑出来了，还是怕英特尼缇逃了。
安那亚不停唤她：“阿玖……阿玖！”
“我……我没事。”
苏念玖清楚自己死不了，她的斯帕克还没有罢工，正在源源不断地造血。只是那三针太厉害，造出来的血还没在她身上停留多久就又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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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像个过客，只留下虚脱的她。
她想起那道经典数学题：一个泳池，假如在放水的同时注水，问多久能把这个泳池灌满。
她不止一次吐槽，能想出这种无聊问题的简直是天才，现在，她就是那个泳池，真是天道好轮回。
路卡斯之眼罕见地问她：“为什么不用我？”
“这里人太多了……你这种无差别攻击……我不敢用。”
安那亚咬牙：“……是我拖后腿了……”
苏念玖并不这么觉得，她甚至要感谢她，给她找到了突破口。
可她说不出话，眼神渐渐涣散，只觉得周围的景色越来越红。她的血最终触碰到了彼此，给大阵画上了一个完满的圆。
英特尼缇又出现了。它被数不清的锁链缚在了大阵的正中央，它的状况并不好，羽毛全都竖了起来。它目眦尽裂，分不清是痛苦还是兴奋，苏念玖只听到它嗷嗷叫，一点都不帅。
意识离她越来越远，快睡着之前，她想起了苏念瑶。
——阿瑶，你到哪了？
——姐姐，你一定要等我！
苏念瑶一头撞碎玻璃窗，从无有乡的宿舍楼冲了出来。
那棵猴面包树又在飘东西，差点迷了她的双眼。身后有很多“天使”追来，她不敢减速，迎着那些孢子似的的粒子飞去，一不小心就吞了许多进嘴里。
为了摆脱追兵，她羽翼一转，径直朝高空飞去。
她记得她是怎么来的，只要越过那道屏障，以巴别塔作为地标，她就可以回到皇城，找到援兵。
天使被她甩远了，雨点般的利箭又射了过来。
幸好地心引力还在，普通的武器根本追不上她这只四不像。
涟漪浮动。
苏念瑶飞身越过那道无形的屏障，在窒息感扑面而来的瞬间，日夜倒转，她回到了巴别塔所在的云层。
她不敢有丝毫逗留，更不敢休息，猛扑翅膀，朝位于最高处的皇城飞去。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这群人有了翅膀还要造穿梭巴士，不仅仅是因为这样方便团队出行，还因为皇城实在太高，像是黑暗中遥不可及的光。
她好累，她能感觉到体内的斯帕克正在快速消耗。
她不得不稍微放缓速度，转而用语音打开了爪子上的智能终端：“呼叫风致。”
这一次，对方很快就接通了：“怎么是你？”
“姐姐被抓了。”
“什么？你的等等……”关门声传来，“现在可以了。”
苏念瑶一边喘气飞奔，一边试图让自己镇静一点，说话有条理一点：“我们找到了安安，在一个叫无有乡的地方。那里很奇怪，翅膀有问题，她们有危险。姐姐之前给你发信号，你怎么不回？”
“信号？没有收到。”
“啊？那现在怎么办？”
“阿瑶，不怕，你现在在哪？”
“姐姐让我冲出来了，我、我应该快到皇城了吧，实在太远了……”
“好，你到礼宾楼，我等你。挂了，收起眼泪，专心飞。”
苏念瑶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又没手抹眼泪，只好强行忍着，不管不顾地飞。
她还算理智，从最短的路径中快速挑选出一条人最少的，冲向位于内廷外围的礼宾楼。
风致在卧室阳台亮了一盏灯。
苏念瑶扑向那盏灯。
她斯帕克耗尽，瞬间变成了小狮，被风致稳稳接住。
“风致，你救救姐姐，姐姐，姐姐她！”
“嘘！”
风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苏念瑶眨眨眼：怎么了？
风致没有说话，只随手拿了件外套，将她包了进去，然后悄声走向扶梯。
沿着扶梯往下，苏念瑶看到了安那亚，苏念玖还有自己。
她们正坐在餐桌边上，围观另外三人和扎瑞娜打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