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言恩回到此间时,田溪岩正对霍啸雨、李灵钥细说他带着人在苏门达腊追击当地老虎的情形。
田言恩见到田溪岩与霍啸雨和李灵钥甚是说得来,大觉安慰。
田溪岩看到父亲,顿时又别扭了,僵立起身来便要走。
田言恩连忙问:“溪岩可向霍大人与李小公子赔礼了?”
李灵钥笑:“田家兄长已赔过礼了,我们正说得开心呢。田家兄长可真是英勇。”
田溪岩先前与他们谈天说地,李灵钥一路赞美过来,他甚是开心。
这时李灵钥在他父亲面前夸赞却令他越发别扭,连手脚都要没处放了。
田言恩顿觉得欣慰:“那就好那就好。”
而后,他问田言恩:“你不去见一见?”
李灵钥知晓田言恩让人去见前来拜访的客人,她面上不动却在心中猜测。
田溪岩眉头一紧:“我不想见。”
田溪岩语气冷淡,李灵钥与霍啸雨低头喝汤,只当不曾听到。
田言恩温言劝道:“去见一见吧。改日我们离去,又是多年不能相见了。去吧。”
田溪岩叹了口气,立起身走了两步,又转头对着李灵钥交代:“那你们等我,我还有许多故事可以讲给你们听。”
李灵钥笑着点头:“好,我们等着听你的故事。”
田溪岩离去,田言恩微笑:“犬子虽已要弱冠,但还是小儿心性。幸而霍大人和李小公子心胸宽广,不与他一般见识。”
李灵钥想了想:“田先生,我今日来是有件事想要请你相助。”
田言恩愣得一愣:“请我相助?我能帮得上?那可真是太荣幸了。”
李灵钥:“我知晓田先生大多是在苏门达腊与广府之间行船,可会也北去泉州等码头?”
田言恩想了想:“客商要去何方,我的船就行向那方。”
李灵钥:“那田先生这回可有船只去往泉州?我知晓别的船主都只有一艘船,未必会北去。但田先生与别不同,手下海船不止一艘,能去的去处更多。”
田言恩目光一闪,微笑道:“我的确不止一艘船。李小公子怎会有此问,敢是要去往泉州?因而找寻去那边的船?”
他又思忖了片刻:“二位若要去往泉州,舟师海道派艘船不比我们的船更好?舟师海道的船大,在海中走得更稳。”
李灵钥没有出言,田言恩笑着说道:“二位大人若打算乘小人的船往泉州去,小人也会尽力分派。”
霍啸雨忽然问:“田先生有几多船舶?”
田言恩:“我有一条小船,两艘大船。”
忽然有伙计向着这边匆匆而来,李灵钥看到了,但没出言。
田言恩也看到了,他面上依旧有笑容,但却已眯了眯眼。
伙计来到门前,对着门内行礼,还没出言,外面已隐约传来骂声。
只是这骂声甚是年轻,李灵钥一听,便知这骂声是田溪岩的,只是他说的是她听不懂的广府另一门方言。
田言恩重重地叹了口气,起身对着李灵钥与霍啸雨行了个礼:“当真是对不住。今日,我本是想请二位前来此间品茶清谈的,但忽然来了桩急事,得去处置一二,还请二位海涵。”
李灵钥:“田先生先去处置吧。我们就在此间饮茶便好。”
田言恩:“多谢二位体谅,小人去去便来。”
他匆匆离去。
霍啸雨看了看李灵钥:“咱们今日来得不是时候,要不我带你去别处喝汤。广府的好汤甚多,不是仅他家才有好汤。”
李灵钥摇头:“署提举,我还有事要与田先生相商。”
霍啸雨看着她:“今日并不是能说话的好时机,你依旧要与他商议么?”
李灵钥想了想,正要说话,忽然透过细竹帘看见田溪岩向着这边来了,他身后跟了两名伙计。
田溪岩边走边回头对着来处说话。
他这时更加激愤,说了两句还停止住脚步,转身要返回来处。
两名伙计连忙阻拦,小声劝说,不让他再回去。
而田溪岩骂声不断,忽然高声骂道:“有难处就用我们来顶,好处却没我们的份!活该我们就是为你们办脏事的!你们这样的宗亲,要来有何用?没了你们,我们反倒更好些!”
田溪岩先前的话是李灵钥听不懂的方言,但他这句话是用广府话说的。
霍啸雨见李灵钥看着窗外,也对着窗外看去。
他更听不懂田溪岩的言语,但也听出了田溪岩的愤怒与不满,他看向李灵钥神情问询。
李灵钥轻声道:“似是有人来说了让他不开心的话。咱们等田先生来到,确知他们果真有事不便招待,我们再离开。”
便是这时,田溪岩挥开了阻拦他的两名伙计,恨恨的对着来处看了一眼,对着地面唾吐了一口,转身向着这边而来。
片刻后他带着满身怒气进来,看到霍啸雨与李灵钥,收住了脚步。
想是没料到李灵钥与霍啸雨还在此间,他有一瞬间的怔愣。
李灵钥没出言,霍啸雨却道:“你家中有事,我们在此只会令你们不便,我们这便告辞。”
田溪岩愣了片刻,忽然问:“你们上过海船没?要不,我带你们到海船上玩去?”
李灵钥心中一动,当即点头:“我们只乘过海道的小船,没上过海船,你能带我们去?我去!”
她看向霍啸雨,霍啸雨立时附合:“这主意好!我们同去海边玩耍,而后你带我们去看海船!”
田溪岩这时已不似先生般生气:“好,我还要带你们去看我杀掉的虎的虎皮,还有猪婆龙的龙皮。我们现下便走?”
一听这话,霍啸雨更有兴致:“走,咱们走。”
李灵钥与霍啸雨随他出来,坐在凉棚下的靳松云等人都向他们看来。
清泉跑到李灵钥身边:“公子要什么?”
李灵钥:“我们要去向海边。”
清泉看了看霍啸雨与田溪岩,犹豫着没有出言。
田溪岩已将手一挥:“把你们的人都带上,我们的海船大,都上去玩耍。”
靳松云等人将马牵来,田溪岩也让伙计给他牵了匹马来。
李灵钥依旧与清泉共乘一匹马,田溪岩皱着眉头:“你还没你骑乘的这匹马高,还要带个人?不怕滚下马鞍来?”
李灵钥微笑:“他是我的书僮,自然是我带着。我在马背上很稳当,不会让他摔下去。”
田溪岩的神情是不可置信,但见霍啸雨等人都不出言,又都戴上了斗笠,便道:“好,那咱们走吧。”
他对牵马来的伙计吩咐:“等他们走了,你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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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我带着二位贵客去玩耍,等晚饭时分再回来。”
伙计局促不安:“还是再等一等,”
田溪岩冷冷地:“有甚可等的?”
他转头对着霍啸雨与李灵钥:“咱们走吧。”
田溪岩一马当先,李灵钥跟在霍啸雨马侧。
清泉一路都坐得极是稳当,她这时已没了先前的恐惧,扶着李灵钥的腰小声说道:“公子,这马跑得可真快真稳。”
田溪岩带他们去的并不是平缓的沙滩,而是绕过几座山脚后的一片石滩。
石滩上全是大小不同的石块,离岸不远的海中还有突出海面的巨石,海浪冲刷在石块,发出“哗哗”声响。
此间的海水极是清澈宛如琉璃,水中石块上浓淡不一的色泽、海草及游鱼小虾都看得一清二楚。
田溪岩跳下马背,脱下外裳,赤足走入海中,走到海水及腰,他飞身入海,向着那块突出的巨石游去。
李灵钥眼利,已看到他去的那块巨石边停着一艘小船,当即嘱咐清泉:“我要乘坐小船到海中去,你不要去了,就在岸边等候。”
清泉看了看四周,李灵钥已见此间是无人的海滩,只有他们一行。
“逸川与易林留下。”霍啸雨开口了:“他那小船甚小,坐不下这许多人,我与青曜、松云还有云生跟我们乘小舟到海中去。”
清泉一听这话,顿时着急,看向李灵钥:“公子,”
李灵钥微微一笑:“不必担心,你在此间等候,我与署提举很快就会回来。”
清泉还要说话,李灵钥看了她一眼,清泉便将要说的话都吞了下去:“是,公子多加小心,小的会在此间等候。”
说话间,田溪岩已游到了那块大石边,他攀上大石,将停在上面的小舟推入海中,持起双桨划向岸边。
不多时,他已将小船划近岸边。
田溪岩抹去面上的海水:“来,我带你们到海船上去玩耍。”
小船离岸边尚有段路要走,靳松云走了片刻,返回来:“这石滩甚是滑溜,我们能走过去,曜哥儿大约不行。”
李灵钥知晓石滩上大多有绿苔,这种绿苔与寻常的苍苔不同,可以做菜,但也的确滑溜。
没等她出言,霍啸雨已道:“我们背你过去。”
李灵钥顿时摇头:“我不要人背!我会走路,我还会很小心。这绿苔溜滑,署提举走稳些,可别摔了,我们赔不起。”
霍啸雨一听,立时盯着她:“你们?你们是谁?”
李灵钥只是随口说来,没料到霍啸雨这般认真,她对着四周看了看:“我们是我与靳哥哥、云生哥哥呀!”
霍啸雨愣得一愣,忽然一笑:“那你如何过去?”
李灵钥拔腿就走。
海滩上的石块有大有小,李灵钥能走得稳而轻快。
但小舟并不能来到没有海水的岸边,得沿自海中露的石块向前走出数丈才能去到小船边。
这些石块上生着绿苔,不似先前的乱石那般好走。
李灵钥放缓了脚步,先一脚踩踏稳,确知不会打滑,另一脚才踏向前去。
走在前方的靳松云回头看到她如此谨慎,禁不住笑了:“曜哥,别怕,这也不算太滑,只要,”
他话都未说完,脚下已一滑,他结结实实坐倒在乱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