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棘之前遇到的黑衣男子一样,李文晞身边的暗卫都是高手,未至天明,院落中央已然横尸遍地。
李文晞起身,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吩咐道:“就送回漓河边上吧,小心着点,别吓着人。”
“是。”暗卫们领命退下。
廊檐下一时间只剩下了花棘和李文晞两人。
李文晞摊手一指旁边的院落,柔声开口:“客房早已备好,花棘姑娘不妨暂且住下,本王这里很安全,其余事宜,晚些再商谈也不迟。”
事已至此,花棘没再推脱,颔首谢过之后,便拾起长刀径直走了进去,回身锁好了门。
黑暗中,干净整洁的房间内,一应用品俱全,里间的屏风后方,甚至放好了一浴桶的水和所有梳洗用物,就近的架子上搭着一整套熏香过后的新衣。
花棘伸手触了一下水温,居然还是温热的。她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污秽,也不知是个什么心境,将长刀立在浴桶一旁,她竟真的退去旧衣,入了水。
一整晚的险象迭生,此刻只剩她一个人安静下来,所有迟钝的感知方才慢慢回收。她是在文明社会的规训下长大的人,此前二十七年的人生里并没有杀过人,她看着自己不住抖动的双手,恍惚的回忆里,那个将长刀捅入进别人身体里的人,仿佛是另外一个无比陌生的鬼魅。
她很害怕,非常害怕,但在所有恐惧之上,现在她更需要的是一份麻木的冷静。
李文晞今晚当然说的都是真话,只不过,冰山一角将露,所有能说的,便都是准备好可以说的。
她任远洋船长近五年之久,自信自己认人还是准的,李文晞这个人,城府深沉,心有沟壑,绝非平庸无能之辈。
花棘期待着他接下来的手段,仇敌强如巨树,她一只小小的蚍蜉想要撼动,最需要的就是与虎谋皮,越是能咬人的猛虎,才越好。
沐浴之后,换好干爽的衣裳,倒在柔软的被褥里,疲惫至极的她总算沉沉地睡了过去。
窗棂外天光由黑变蓝,下了一整夜的雨终于舍得停了,李文晞长身立于檐下,见旁边院落的烛火彻底熄了,这才转身准备离开。
漓州顽疾积重已久,乃是整个朝堂人尽皆知的事,其中权势脉络复杂,与几位御前的大人物都担着干系。父皇要么不动,一动便是有了连根拔起的决心。
这一次肯重用他,暗中允诺诸多便宜,看中的也是他在朝中全无根基的缘故。
如此,最好。
有些东西藏得太久,倒也该放出来见见天日了。
晨光划过树梢,映亮了李文晞松风水月般俊朗的侧脸,只见他薄唇微挑,步履轻快,转瞬消失在了拐角。
花棘一觉醒来,便觉全身舒爽,推开窗一看,天色晴朗,日头已经开始西斜了。
她才起没一会儿,一连几波下人就过来了,收拾房间、伺候她梳洗、安置饭菜、又准时过来将碗碟撤去。
前世今生,清简多年,这还是花棘第一次这么腐|败。
全然休整好后,她便踱步去了昨晚与李文晞相谈的小院等人。昨夜心绪烦乱,没怎么注意,这会儿走近一看,才发觉院落一角竟然有一棵经年的梨花树。
她记得,小时候外婆院子里也有这样的一棵梨花树,盛夏傍晚放学,每每推门回去,外婆总是坐在梨树的阴凉下等着她。
花棘轻倚檐下,躲在阴影中安静地坐着,看斜阳漫抚过枝头雪白的花瓣,凉风带来清香几许,叫她不自觉地一阵阵恍神。
是以,当李文晞回来之时,抬眼便看到了一幅惊为天人的落英美人图。
霞光愈渐浓烈,落在树梢上的颜色几近橘红,可在划过花棘的脸颊时,又变作了极其温柔的暖黄,直衬得那飒爽冷艳的面容也有了些绵绵的旖旎。
他私心为花棘准备了一套青色衣裙,裁剪利落大方,布料上乘,他深知,只有这样的衣衫才最衬她。乌黑的长发简单束于脑后,一只木质素簪,几缕碎发垂落两颊,周身再没有其余装饰,便足以叫人见之不忘。
他隐于一侧看了好久,这才舍得走近带出了一点声响,花棘看过来,脸上霎时变了一副神色,满眼防备,他不禁略有悻悻。
李文晞这边刚一坐下,花棘便开门见山地说:“漓州上下官官相护,黑白两道暗通款曲蛇鼠一窝,想要以正当方式获得证据,恐怕难于登天,不知殿下可有准备。”
“花棘姑娘不要误会。”李文晞听过浅浅一笑,勾人的含情眼微弯,看向花棘道,“本王原也不是什么正直之人。”
说完,端坐椅中,招手叫人上茶,仍旧一副文雅倜傥的模样。
尽管花棘并不是什么喜欢看帅哥的性格,但还是不得不承认,与她仅一桌之隔的李文晞实在帅的有些过分。良好的教养与学识,是从骨子里往外长的,远不是一般的花拳绣腿可以比。
茶具上来,李文晞依旧亲手泡着两人的茶,缓声开口:“本王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花棘姑娘有什么高见,不妨畅所欲言,本王听着就是。”
花棘忍着李文晞的客套,也不戳破,继续直接了当地阐明自己的计划。
“所有事情,高官们都不会明面参与,有需要的时候,脏活累活都由漕帮的人暗中去做。”
“经由漓河不听他们摆布的船,漕帮的人就会在水下乱动手脚,等到那时,连船带人是死还是活,就全是漕帮的人说了算......”
话说到此,花棘忽而停了下来,她猛地想起昨日下午出事的商船,前来漓州调查的钦差,不刚好就在上面吗?
她一时没有控制好脸上的情绪,愣怔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李文晞。
李文晞被花棘的表情逗到,掩面笑了起来,知她心里想的是何事,他却没有直说,而是有意逗她道:“嗯,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花棘低下头,视线落在眼前的茶水上,知晓内情的她是如何也笑不出来。
在原身的记忆中,大绥朝自建立以来,历经三代帝王更迭,从王朝最初的动荡,历经休养生息,再到如今的内忧外患。四下边境虽时有摩擦,可怎么也是外疾,不想,王朝内部,一个地方权臣,竟然连王室的皇子也敢染指,还因此,要白白害死几百条人命。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昨天,如果没有她在呢,没有她这个意外到来的现代人,那几百人的性命又当如何!
花棘一只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整个身体都在因强烈的愤怒,而不受控制地发着抖。
“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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棘姑娘......”
坐在她对面的李文晞早已收了笑意,见她突然这样,更是吓坏了。
李文晞试探着小声问道:“可是本王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了花棘姑娘不快,姑娘......”
“不是你。”花棘蓦然抬首,眼中一片清明。
她再度开口,吐露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殿下让我献计,可是当真会听从我的建议。”
“当真。”李文晞郑重回她。
“那好。”
花棘目光如炬,望向远方天幕,眉眼间满是傲气。
“我要造出一艘当世绝无仅有的船。”
“既然他们盘踞水上,自信呼风唤雨,那我便要在水中,让他们败的彻底,让他们将所有枉死的性命全部偿还。”
落霞绚烂如血,映在面前绝美的面容之上,近在咫尺的距离,李文晞看着那双锋芒毕露的眉眼,几乎被摄魂夺魄,如何也移不开目光。
他没有去问具体的计划,也不言是否同意,只似被蛊惑了一般,遵从着自己的内心,字字斟酌道:“本王不才,养尊处优多年,倒还有些积蓄,愿意为花棘姑娘出一份力。”
花棘收回视线,看了李文晞一眼后,淡淡回了一句:“叫我花棘就好。”
“花棘。”李文晞随即轻唤一声。
花棘饮尽面前的茶,俯首沉思了一会儿后,才转头对李文晞说:“要造我设计的船,所需花费的人力物力高昂,为保万全,殿下难道不需要提前试验一下我的能力吗?”
李文晞苦笑了一下,有些无奈,他要怎么去疑心那个孤身一人跳入水中,拼着性命将一船人性命拉回来的她。
可他还是一脸温色,和声顺从:“好啊,花棘觉得该怎样试验才好?”
花棘一时失神,被李文晞的赤诚灼到,双颊竟渐渐有些微热。
她错开目光,说道:“殿下当举整个漓州顶尖船匠之力,来谋划击落我的船,若我败了,殿下便可以有更好的人选。”
“哦?”李文晞替她重新添好茶,“如此,姑娘的筹谋岂不为他人做了嫁衣。”
“这个,我倒是从未想过。”花棘说。
李文晞追问:“为何?”
花棘回看向他,灿然一笑,朱唇轻启。
“有我在的船,不会沉。”
“哈哈哈......哈哈......好!”
李文晞终于痛痛快快地笑了出来,他定定地看着花棘,此刻莫大的欣喜,只让整个心胸都在为之一颤。
他忽然动了一个心思:“既然花棘这样胜券在握,那不如,我们小赌一把?”
不想,花棘转而给了他一个更为大胆的诱惑。
“小赌就算了。”
花棘神色坦然,对自己的野心丝毫不加掩饰,反问道:
“我如果要这一场胜局最后的赌约,殿下可还舍得给吗?”
“花棘。”
李文晞脸上扬着笑意,思绪久久震荡不已,直视向面前人的双眼,他还是一副轻松嬉闹的口吻,却忍不住偷偷将心底最真的话都说了出来:
“只要你肯要,只要我有。”
“便是我李文晞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