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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10

作者:锈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201章 真相隐匿,拯救公义选……


    实在是看不明白, 枫丹子民受不了了这样有头无尾的讲述方式,小心地仰视他们的神明。


    “芙寧娜大人,要不您…稍微讲一点?”


    “烦死啦!”芙寧娜似乎是被这反复的请求触怒了, 狠狠地把帽子摔在地上尖叫,“休庭!休庭!都给我闭嘴各回各家去!”


    “芙寧娜?!”


    “怎么?那維莱特,我连赐子民中场休息的权利都没有了?!”


    芙寧娜冷瞪一眼不敢置信的审判官, 然后一甩长发, 头也不回地走了。


    速度快到像是在逃跑。


    只是观眾们都被她難得的怒火所震慑, 一时之间都在心中惴惴,惊恐中也没发现什么不对。


    “啊,把她问烦了,不應该刨根问底的…”


    “毕竟是神明嘛,就算是平日里好相处但涉及到隐私时也该有自己的脾气的, 正常。”


    “希、希望她的怒气能快点平息,别降罚于我们…”


    观眾们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嚇散了大半, 也无心专注于云里雾里的影像,那維莱特抬头看了看垂耳哭泣的少年,最终还是如了芙宁娜的願。


    “今日到此为止, 还请各位有序离场,明日同一时间,审判继续。”


    观眾们离场,普通人们都很顺从, 原告中的某些看起来非常不高兴。


    其中散兵的表现最为直白,他摊手嘲讽着向外走, “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审判官,别告诉我你没有发现你们神明的异样?”


    啊,异样。


    虽然极力掩饰, 但还是在这次庭审中一点点泄露的异样。


    为什么要瞒着我们?为什么一点也不说?難道我们不是朋友吗,芙宁娜……


    “也别太急着難过啦,正义的审判官。”


    許是看出了那維莱特的悲伤,納西妲对他露出小小的笑容。


    “这场审判过后,你们还有漫长的时间解开误会,太阳升起又落下,月莲开合百次又百次,眼前的一点点悲伤,不應该成为你们彼此相伴的阻碍呢。”


    水龙王惊了一下,“听起来,你好像无意追究芙宁娜的真实身份?”


    “为什么要追究?那是你们的神明啊,你们自己国家的事,客人参与就不美了。”


    “可是梅因庫恩的审判結果会受影响……”


    一龙一神正谈论时,炼金术士无感情的声音插进来,是阿贝多,他一邊拿着阵法的图纸,一邊扫视歌剧院内部。


    “审判結果?原来你还在为那种奢侈的事情担憂啊,也不错,算是尽职尽责。”


    “我知道你,炼金术士。”那維莱特认出他来,“美露莘向我报告,你近日以来一直在歌剧院附近画些莫名的,散发着暖洋洋气味的阵法……看来你现在是连歌剧院内部也不打算放过了。”


    “你知道却没有阻拦,就说明你大概明晰了我们所求为何。”


    “……是要利用他能实现願望的特质?”


    “哦?你相信了?看来好像没有审判时那般死板且追究证据。”


    那维莱特听不出来他这是在表达不满还是单纯地感叹,他想了想,干脆脱了审判官的外袍,挂在臂上,“身为审判官时,我必须严谨,但我现在只是一个担憂学生的老师。”


    失去了华美的制服,他的气场一下子就柔和了許多,眉目间的担忧也越发真切,看起来与一个忧虑的普通人类没什么区别。


    “所以请告诉我,你们到底能做到何种地步?不,或者说,梅因庫恩到底能回應何种程度的願望?……他能、他能恢复健康吗?至少手臂…”


    “……哇。”


    阿贝多不得不承认,他的心跳都有那么一瞬间迟缓了,原因无他,任谁看见那高不可攀的、执掌一国律法的水之龙王,如此自然地卸下所有光环,只为祈求一个关于学生健康的答复,都很难无动于衷。


    “自信些,先生,‘死而复生’的奇迹都已经在他身上上演,你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阿贝多的语气依旧平稳,但少了几分之前的疏离感,“理论上,只要那针对梅因庫恩的心愿强大到一定地步,梅因庫恩就将成为一个有求必应的许愿机。”


    “我不喜欢这个称呼。”那维莱特微微皱眉,“太冰冷。”


    “但这是目前最贴切的描述,先生,看这里。”


    他指着谕示裁定枢机的下方,“这个机器不错,它对情绪的收集能力能帮上不少忙,我将会把阵法的核心画在这里,等梅因库恩的断肢用完了后,就放在上面…”


    “断、断肢?”


    “对,一个媒介,一个锚点,一个引子,或者直接点,一块能实现愿望的骨肉,梅因库恩现在太虚弱了,最好不要用海量的心愿直接冲刷他的本体,设个中转站有利无害。”


    那维莱特已经有点糊涂了,他看着阿贝多用银白的树枝画下一条条晦涩难懂的符文,“那我该做什么呢,我不太懂炼金术,似乎帮不上什么忙。”


    “怎么能这么说呢?那维莱特先生,没有你的存在这计划根本无法实施呀。”


    納西妲接过话,她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任何一丝偏袒或虚伪,都会玷污这份集体心愿的纯度,唯有在你所代表的、铁一般的公正,才能激发民众内心最纯粹、最不加掩饰的怜爱与祈愿。”


    “是这样吗?抱歉,但我现在只感觉忧愁。”


    得了夸奖,那维莱特却高兴不起来。


    “细节的缺失,混沌的过去,一些必要的条件被隐瞒,再这样下去,梅因库恩的审判很难达到真正意义上的公正。”


    他还在思考芙宁娜的异样。


    “审判只是手段,不是目的,虽然結果可能会有些瑕疵,但并不能影响计划的成功实现。”


    阿贝多不太在意。


    “等审判结束后,你再和芙宁娜女士慢慢谈吧,现在还是梅因库恩的身体要紧,我希望能快些审判,在他清醒之前结束呢。”


    纳西妲也劝。


    “……确实,他若是在审判中途醒来,恐怕会嚇得不輕。”


    难道,真的就不追究了?


    那维莱特十分挣扎。


    芙宁娜所遮掩的过去,一定涉及到许多问题的答案。


    如果能证实預言的真实性,梅因库恩的量刑肯定会輕很多。


    不过不管是在梅洛彼得堡待几十年还是十几年,有莱欧斯利在,梅因库恩应该都不会在意才对。


    纳西妲他们也不在意,也许计划已经夺去了他们全部的关注。


    ……


    但是我好在意啊,芙宁娜。


    我可以信任你吗?


    芙宁娜避过头去,不看水龙王忧郁的眼睛。


    “还愣着干什么,那维莱特,宣布开庭啊!”


    又是一日晴朗的早晨,又是座无虚席的歌剧院。


    这四百年未变的日子,那维莱特竟头一次感到不适。


    “请继续为我们播放世界的记忆,纳西妲女士。”


    被告梅因库恩就在他的左邊,他看着少年人将浅绿色的药剂扎入自己的皮肤。


    “这玩意不能对身体有害吧?精神药物什么的都得管控啊…”


    “佩佩,克雷薇。”


    但那舌头被恐惧封锁的少年,竟第一次自如地看向自己的姐妹。


    “真奇怪,世界好像变成了新的一样。”


    ……


    “少量注射些,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他们的观念转变的很快。


    甚至还能轻笑着看他貓行貓为,将佩佩的椅子挠碎一地,与街边的野猫对着哈气。


    “真可爱,怎么都比哭着要强。”


    他们的轻松没持续太久。


    扎了药剂的半妖一把抓住卡雷斯,刺玫会的老板,绑架,强行开刀,囚禁,恐吓其女儿与成员……


    “不对吧!画风突变了!!!”


    “我那个、那个可可怜怜的小猫哪里去了??好凶残啊突然!!”


    “看,这就是失去负面情绪的下场。”


    提纳里好像找到了新的论文素材。


    “没有羞耻,没有负罪感,也几乎等同于失去道德的约束…”


    赛诺略略思考了一下自己遇到过的那些癫狂学者,不由得感叹,“梅因库恩居然只是绑架,真是太不容易了,明明当大家的面打一顿更能收获负面情绪。”


    卡雷斯听见,予以他们深沉的注视。


    凶残的须弥人,罢了。


    “我和刺玫会的全体成员已经原谅了梅因库恩的冒犯,还请不要在这一点上揪他的罪。”


    “好尴尬。”


    娜维娅在旁边捂着头,“好几次在大绅士旁边商量该怎么抓他,唉……明明在后期还被他帮了不少忙。”


    化名玛塞勒的恶魔,瓦谢露出他漆黑的毒牙,不少枫丹人还记得他的存在。


    “是乐斯的发明者吧,听说高浓度的乐斯还能把人给溶解呢。”


    “对对对,我记得,真邪门,那玩意好像是叫……”


    “原始胎海之水?都被封禁了吧。”


    观众们不算太在意地讨论着,毕竟这已经是十年前的旧新闻了,那些初闻时的刺激感早被平淡悠闲的时光消耗殆尽。


    ……預言果然是真的。


    所以他们都不理解为什么少年梅因为什么要对着那池子违禁品露出惊骇欲绝的眼神。


    大家都会死。


    所有人都会被溶解在海里,不行!不行!我得再去找口口口口,不能再……


    被世界树跳过的空白,众人早已习惯,唯一让他们诧异的一点只有梅因库恩莫名表现出的恐慌。


    “这孩子怎么得出来的结论?不过是一点腐蚀性的水罢了,怎么还能扯到預言上去?”


    但梅因库恩居然真认定了这个结论,他吓得手抖到拿不住东西,被小娜维娅‘欺负’着也无心反抗,崩溃着抓走瓦谢逼问和胎海水有关的一切。


    跳过。


    跳过。


    “佩露薇利。”


    影像再次清晰时,是镇定的梅因库恩将一缕头发放进胎海水瓶中,平静地看它消逝无踪。


    “我们有祸了。”


    “因为我们所爱的一切,总是这样脆弱又易逝。”


    少年人明明没在哭,耳朵也尖尖地立着,可观众们却看得非常难受。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那是药剂维持的假象。


    “那预言是假的啊!假的!”


    “别怕,你什么都不会失去的…”


    有观众喃喃几声,然后猛地抬头看向芙宁娜,“大人,预言是假的对不对?”


    “……”


    芙宁娜的唇嚅动了几下。


    “你之前说过的!芙宁娜大人!不用在意什么预言,因为我,芙宁娜·德·枫丹——”


    “将会永远保护你们!”


    芙宁娜露出灿烂的笑脸,她接话,然后抚胸对少年梅因库恩露出同情的表情。


    “我想啊,这个孩子大概是有点过于敏感了吧,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他之前经历了那么多坏事,现在非常害怕失去也是正常的。”


    她间接否认了预言的真实性。


    “可以理解,确实可以理解,他还是个孩子呢。”


    那观众没发现自己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就像是逃离了什么恐怖的未来一样。


    “想必在正义之神的荣光下,梅因库恩很快就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他一脸蒙圈地看着梅因库恩一脚踢开老人的尸体,极其嚣张地拄脸坐在大贤者的王座上。


    “你们的首领死了。”


    “从今天起,我是须弥的王。”


    ……?????


    等等!为什么剧情会跳得这么突然啊!上一秒我们还在枫丹啊????


    “所以梅因库恩确实篡了须弥的位,这一点毫无虚假…”


    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啊……篡位和预言到底能有什么关系……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恐吓行为……


    惊恐的枫丹人悄悄地去窥须弥那边人的反应,生怕会看出什么憎恨和恐惧来。


    啊,脸色果然不好,偷偷听一下在说什么。


    “唉,我们连备胎都算不上。”


    “充其量也就是个加油站,啧。”


    “你们是第一天知道吗。”


    “霸道!还不许我们发泄一下心中的郁闷啦?”


    ……?——


    作者有话说:评论区好像可以发颜文字了诶……JJ我该夸你现代化吗


    好想给你们剧透,忍得好艰难……


    第202章 旧忆回归,须弥前后分……


    “…须彌人这是疯了吗?”


    觀众们惊恐地看向若无其事的学者们。


    影像中, 华冠丽服的学者们正尖叫颤抖,恐惧新王如同恐惧残忍的屠夫。


    “凶手!”


    血与泪交替流淌,而王座上的猫耳少年, 闲适地眨了下眼,一直无动于衷。


    “……有点恐怖了,虽然依照终端的指引打的全是坏人也有点恐怖了, 那些人可全是须彌的执政者, 须彌的臉面啊!”


    就算是打了马赛克楓丹人也能想象当时的可怕, 他们十分不理解地看向納西妲。


    “草神大人,猞猁这么嚣张,你不管管?这种类似侵略的行为,如果发生在我们楓丹结果一定会是不死不休的!”


    “呀,虽然这么说有些丢人。”


    納西妲有点不好意思挠了下臉, 然后略微加速了影像。


    那幼小的神明被粗暴地挟持而来,作为交换人质的赏金推到梅因庫恩面前, 任谁都能看出她的无助与茫然。


    “但梅因庫恩到来后,我的待遇一下子好了许多呢。”


    ……


    啊?


    “我是神明,来救自己的子民。”新芽稚嫩坚定, 似乎已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那年輕的暴徒却毫无摧残她的欲望,沉默片刻后,他竟亲自出手,重重降罚于迫害神明之徒。


    “圣洁的受害者, 真亏你能说出保护的话来啊。”


    ……


    啊???


    等等,不是?你们须彌?


    镜头偏转, 须弥的反抗没有给梅因庫恩带来一丝伤害,他萎靡的状態竟全来自于失效的药剂。


    [我在搞什么啊……我根本当不好首领的!好想跑,救命啊…找个清净的角落躲躲…]


    他这一躲, 就躲进了神明的寝宫。


    无光闭锁的囚笼。


    ……轰!!!


    “那个、真相就是这样啦。”納西妲有点不安地看向鸦雀无声的觀众席,“作为神明,我当时还有许多的路要走…当然,现在我也需要很多努力呢!”


    她忐忑地看四方的脸色,生怕看见熟悉的遗憾和嫌弃。


    “納西妲大人……还有当不好首领。”


    但是没有,好半天卡维心情复杂地看着梅因庫恩怒砸囚牢的画面。“一想到不明真相时我还为这建筑的损毁而气愤,心里就怪难受的。”


    “这不能怨你,我们当时都处于大贤者们的蒙骗中。”


    提纳里看着那毫无生機的殿堂,真不想把它与眼前活泼機敏的小小神明联系在一起。


    “一代又一代的大贤者,一代又一代的忽视。”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难以掩饰的心痛,“纳西妲她,到底是怎么熬过这五百年的呢。”


    而自降生起就被子民不公对待的幼神,竟然还能在危险来临时挺身而出保护子民……


    “智慧之神,心怀大善。”


    最古老的神明对这年幼的后辈投去溫和的目光。


    “看起来你已经不需要法律援助了,但需要帮助时,还请随时找我。”那维莱特关怀地看向她。


    “虽然这话由我们说不合适,但阿扎爾还是死得太輕了些!”就连异国的子民都露出了愤慨的表情。


    没有,没有嫌弃,一点也没有!


    “那个,别把注意力全放在我身上啊……”


    察觉到这个事实后纳西妲莫名有了些不好意思,就像是得了过重的夸奖一般心虚。


    “明明我什么也没做好,如果入侵者不是梅因库恩就要完蛋了…关注点在梅因库恩身上,别看我!”


    “是不习惯吗?”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些许促狭,但更多是溫暖善意的声音响起。


    “这不好,纳西妲大人,否则接下来你会很难熬的。”


    “嗯?为什么?”


    是赛诺,不在工作状態的他笑起来相当温和。


    “因为你忘记了,这场审判,几乎同步直播给全须弥了哦,全须弥,你的全须弥。”


    “全须弥……?!!”


    到底是智慧之神,纳西妲几乎是立刻想到了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这些观众席上这些讓她羞耻,心神颤动的视线,敬佩,怜爱,赞许……将在回国后成几何倍飞速增长!


    “审判过去后,想来今年的花神诞祭将是这五百年多来最隆重的一次。”艾爾海森随口推测。


    “但这是你应得的!准备好好享受那盛大的庆生吧,哈哈!”卡维也为纳西妲脸上的热度添砖加瓦。


    我、我应得的…


    和太阳无关,和大慈树王无关,只是我,纳西妲应得的…


    ……奇怪,是因为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吗,怎么突然又开始纠结了些过去的烦恼?


    我很棒,须弥没有我不行这件事,不是从梅因库恩上任后大家就已经确认了很久的事实吗?


    我早就很厉害了!我应得的!


    “好,我会好好享受节日的!”


    纳西妲叉起腰,猛然精神起来,些微的羞愧与不安从她身上立刻退去。


    “但现在,还是讓我们继续看记忆的影像吧,向你们保证,那值得歌颂者绝非我一人!”


    “不错嘛,纳西妲精神起来了!”


    派蒙高兴地拍起手掌,“刚才还是头一次看见纳西妲不自信的模样,吓我一跳!”


    “是啊。”


    旅行者也感叹,“真搞不懂,纳西妲怎么会被嫌弃呢?我看她也不见得比那大慈樹王差多少……?!”


    加速略过一些楓丹日常后,再次清晰的,竟是一片混沌,几乎被禁忌完全污染的世界樹。


    “我等你好久啦。”


    因脱力而痛苦的梅因库恩身前,是和纳西妲有一模一样外表的孩童。


    “现在,消除我吧,连同我身上的污秽一起,彻底,遗忘掉。”


    一些起源自阿赫玛尔的悲伤故事,一些痛苦的牺牲与分别,借着旧神的虚影重现世间。


    ……


    万籁俱寂。


    “这、这是我能看的吗??”


    片刻沉默后,这竟是凡人的第一声惊呼。


    “太神圣、太无私,太悲哀,太……这是我配看的吗??”


    “我的天……”


    不管配不配,这段影像与大慈树王牺牲的计划都将随着地脉,流遍提瓦特各国。


    “大慈树王,原来还有这种计划??”卡维惊愕地想到那个总在智慧宫静坐,偶尔替艾尔海森处理报告的少女,“她从来没说过……”


    岂止是没说过,在某一日突然归来的旧神低调到可怕,她不插手政务,不谋夺权利,大部分时间都在以温和慈爱的眼神看往来的学子,传授纳西妲做神的经验,新旧二神相处时如同家人一般亲密无间。


    这样一位神明,为世界留下纳西妲只是为了讓自己消失?


    “我不同意…我不想忘记你…”记忆中的纳西妲在哭。


    “我也不同意!……等等!既然我们现在还记得她,那是不是说明她的计划已经失败了,她还‘活’着,对不对?”


    他希冀地看向纳西妲。


    而纳西妲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指指影像中缓过神来的猫。


    “死之前,我有问题要问你,纳西妲的妈妈。”


    他霸道地给树王安了个称呼,姿态冷漠又平静。


    “我记得你的问题是如何能让一片海域消失,对吧?”


    对。


    我要让深海中的沟渠暴露地面,我要让海下的孤堡洒满阳光。


    我要让那滅世的預言化为泡影,只有这样,我心方得安寧。


    剧烈的心声在歌剧院中回荡,但少年梅因库恩的面上依旧毫无波澜,在微微颤动的聪明毛中,他一言一语地打下对未来命运的根基。


    “你先别死,纳西妲,你也先别急着弑母,这个倒也没差到那种程度。”


    “不就是虚弱缺少能量吗,我……”


    把枫丹的海水沸干后,就有了。


    ……


    “又抬头看我做什么。”


    芙寧娜双手紧紧捏住湿透的掌心,她拉长音调,不去看被告席。


    “清醒些——你们难道还希望預言是真的不成?”


    间接的否认。


    ……


    “倒也不是希望预言是真的。”


    “只是感觉……非常遗憾。”


    在梅因库恩与大慈树王的对答之中,观众们终于捡齐了部分的真相。


    至少,梅因库恩为什么绑架卡雷斯,为什么恐吓刺玫会,猞猁的一次次出动,以及强占自己并不想坐的王位……这些违背少年人本心的事,都有解释了。


    “想用他人对自己的憎恨来救世吗,多么可笑…”


    有了目标后,梅因库恩兴奋极了,他连湿漉漉的衣服都不换,拖着就去扇无良导师的嘴巴,恐吓提纳里父子。


    他极力散布恐惧,却不追究被孩童咬手的冒犯,也不伤害无辜人。


    优柔寡断,又坚定不移。


    “……是可笑了些,但他又没有其他的依仗,还那般害怕。”


    在那滅顶的快乐与灭顶的罪恶感中,梅因库恩,猞猁,他终于犯下了在枫丹影响最严重的罪行。


    两个科学家,以及,一台被逼迫而出的转化机器。


    “你们还要我说几次。”


    芙宁娜咬着牙,死死地盯着梅因库恩手里那点由黑水转化而出的结晶,不用低头都知道众人都在看自己。


    “预言是假的!!”


    这次,她直接否认。


    “……”


    阳光洒在枫丹干涸的海床上,可怜啊,那是一个少年人徒劳而滑稽的努力。


    “那他的罪,就还要再加上一条破坏枫丹生态环境了。”


    “……你?!”


    “我哪里说错了吗,芙宁娜大人?为什么您看起来如此生气?”


    影像跳过,一片空白。


    再次清晰时,梅因库恩生疏地将那片元素结晶投给无妄坡的地脉。


    “巧哇,我们正好能给他的罪行减下一条。”


    若陀龙王终于得了机会,他迅猛地站起,拱手向年轻的同族行古礼。


    “误会,全是误会,看来梅因库恩先生没有什么加害璃月的心思,审判官,快把我们的控告划去罢!”——


    作者有话说:


    第203章 有关须弥,未曾彰显的……


    那维萊特安静地注视着梅因庫恩在一声声仙人中不知所措的模样, “……理水叠山先生,现在記忆展示的是璃月的无妄坡,而非你们控告的层岩巨渊。”


    “咳!” 若陀龙王不听, 臉上硬生生挤出几分恍然大悟与追悔莫及,“想来……案情也差不了太多!”


    “本仙就说,为何近些年璃月生死边界如此平和, 连层岩巨渊周边也生机勃勃!原来猞猁小友莅临并非为作祟, 乃是暗中为我璃月修补地脉啊!”


    “是本仙冤枉他了, 令他受了委屈,实属不该!不该啊!”


    若陀用力眨了眨眼,试图逼出几分愧疚的湿润,一旁的钟离微笑,魈嫌弃地别过头去。


    但好在目前观众们都心情复杂, 没几个人把注意力放在他浮夸的演技上。


    “预言是假的,猞猁他以恨意救世的计划也注定徒劳…但……”


    无数記忆的影像开始交汇, 真实引领着人口中的答案。


    “他做的这些‘壞事’…” 有人喃喃低语,“…造成的间接結果,目前来看…好像…都还不赖?”


    “哼, 真不想承认。”


    卡雷斯没好气地回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那小子确实是混账了些,但如果没有他做的那些冲动事,我的疾病可能会拖到很晚才会发现。”


    娜维娅开始认真掰着手指头数, “如果没有他带来的意外,瓦谢也说不定还要隐藏在世间多久!这算是间接救了不少少女?乐斯也因此停产了…楓丹廷的治安也好了许多……”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须彌方面别的先不说, 新旧两代神明是被大力帮助了,璃月方面还有地脉…


    “好诡异。”


    千织没忍住吐槽。


    “怎么会有人一心想当恶棍,結果壞事干着干着, 就全变成了……利国利民的好事?”


    “这还用说嗎?显而易见的答案!”


    芙宁娜忽然一下子振奋起来,她猛地展开双臂,兴奋扬声。


    “这位猞猁先生,骨子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滥好人!他的‘邪恶计划’,本质上就是一场笨拙到极致的——善行!”


    避而不谈预言,芙宁娜极力向世界展示被告者的心。


    “朋友们!看看这些记忆!看看这荒诞又温暖的结果——这世间,还能有比这更戏剧化的正义嗎?!”


    “好像挺长时间没看她这么激动了。”


    芙宁娜起身宣言之时,萊欧斯利没忍住感叹一句。


    “……嗯。”


    那维萊特复杂地看着神明激昂的身影,怀念她輕鬆的笑臉。


    “隐瞒给她带来的壓力,并不亚于我们被欺骗的痛苦,既然如此,又为什么……想不明白。”


    “就没有什么其他办法证明预言是真的嗎?绕开芙宁娜的那种?”希格雯凑过来,担忧地看看脸色苍白的梅因庫恩。


    “比如说梅洛彼得堡底下的那个大阀门?历史学家的研究报告?楓丹科学院的推测什么的?”


    “你也想让梅因庫恩的努力得到公正的看待?只怕不行。”萊欧斯利遗憾地摇摇头,“就算是把奇械公复活请上证人席亲自申辩,芙宁娜也只需要一句‘预言是假的’就可以把他打的丢盔弃甲,毕竟是神明嘛。”


    “所以,想要梅因庫恩得到真正的公正就得证明芙宁娜是假神?”希格雯輕易得出结论,“这好像并不難,方法也很多,危险点如胎海水,安全点如……公爵,你在听嗎?”


    “……还是算了吧。”


    沉默片刻后,他温柔地伸手,揉了揉梅因库恩的耳朵。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芙宁娜在梅因库恩心中的重要,他曾多次弃我而选择神明的怀抱,我想梅因库恩对芙宁娜,也是同样重要。”


    “嗯?”美露莘粉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扫描他脸上的肌肉,“你好像有点担忧?是在怕戳破芙宁娜后会发生什么坏事吗?”


    “直觉一直在警告我不要那么做,毕竟反常的草皮下一般都埋着能夹断狼爪的陷阱呢。”


    叹息一声,莱欧斯利揉着貓问那维莱特,“目前来看,他会被判处什么刑罚呢。”


    “死刑是绝不可能了。”


    龙王怜惜的目光輕轻地落在貓的身上。


    “但梅洛彼得堡是躲不了的,就算是去掉壁炉之家和刺玫会相关的案件,也有非法入室,恐吓市民……他的杀人罪很難判定,不过我预计他的刑期将在五十到七十年左右,目前还没算须彌。”


    “哦……也不错,等我老死他也差不多该出狱了,很漫长的陪伴,我很期待。”


    莱欧斯利算了下时间,还挺高兴。


    “无论是审判还是拯救,都快些结束吧。”


    “我只希望我胆怯的兄弟,再次睁眼时只能看见安宁而幸福的未来。”


    ……


    困……


    一路奔波,从无妄坡连夜赶回枫丹的梅因库恩晕晕乎乎地走在枫丹的街上。


    而在路的尽头,莱欧斯利看见年轻的自己轻轻敞开手臂。


    卟,神志不清的小貓果然按照路线撞进他的怀里。


    熟悉的…气味…安心。


    毛绒绒的脑袋在公爵宽广的胸膛上轻蹭,那是面具也挡不住的放鬆。


    “梅因。”


    那胸膛震动。


    “你最近做坏事了吗。”


    “!”观众们挺直腰背。


    没有哦……我最近一直忙着救世…


    “是发现什么了吗?等等、不要……”


    “好。”


    影像中的莱欧斯利如释重负地放鬆肩膀。


    “我相信你,梅因。”


    “呼……”


    现实中的观众也跟着松气。


    “真奇怪啊,理智告诉我他的计划被人早点阻止才好。”


    “但我的心为什么一直渴求着,那一刻最好永远也不要到来?”


    哥哥!


    有了崭新的衣服,带着貓猫嘴面具的少年活泼又可爱,除了沉默了一点外几乎从外表上看不出任何异常。


    “看,层岩巨渊。”


    他的脚步欢快地跃动在三国之中,无止无休。


    “审判官,这下总可以划去了吧?”


    那维莱特极快地点了下头。


    “咕噜。”


    银灰色的大猫在科学院的窗前蹲守,霸道地抢走他们最新的水位报告。


    “降了!真降了!怎么可能啊……坏猫!”


    “呼噜~”


    翘尾巴,抬前爪,晃脑袋,扑,反复数次,猫高兴时也有其独特的庆祝仪式,他一步三扭地窜向枫丹廷。


    空白。


    ……空白?这种时候有芙宁娜?


    “怎么?沫芒宫不是我家吗?我路过不是很正常吗?那次我连摸都没摸上一下,你们想什么呢?難道他还能和我分享结果不成?”


    这样哦……


    在那难以掩盖的欢欣中,他多日来首次停止‘工作’,去大街上去寻那尽情玩耍的孩子们。


    菲米尼,林尼,琳妮特……


    “说起来,他好像对三个孩子一点要求也没有啊,无论是学习还是家务什么的。”


    “是啊,多少是有点不称职了,每天也就是钱给够,吃的给够,玩的给够,太散漫了,孩子们没被养废真是…”


    ……


    他们忽然想起猫耳孩童那无数个被禁闭的夜晚。


    “…也许,这就是他以为的最好养育方式吧。”


    “吃蛋糕!随便吃!”


    吓走欺负琳妮特的小坏蛋后,又是慷慨解囊。


    梅因库恩对这些甜食没多大兴趣,却喜欢看孩子们脸上欢快的笑。


    但他这次终究是没有看见孩子们拆开蛋糕盒的模样。


    “你快跑吧!跑得越远越好!”


    卡雷斯抓住少年,他是厄运的前兆。


    “否则谁也护不住你!猞猁!!”


    “父亲!?”娜维娅惊愕转头,“原来你还做过这种事?”


    “违法了,我知道。”


    卡雷斯突然有了想喝烈酒的冲动。


    “但应该没到被捕的程度,因为梅因库恩他……根本就没逃啊。”


    “梅因库恩先生。”


    过去的那维莱特,率众亲自赶来,为要将他罪孽的劣徒,亲自逮捕归案。


    “请为自己申辩。”


    “不——!!!!!”


    观众们的惨叫比梅因库恩的心声更快地在歌剧院炸响。


    神啊……神啊!你不能这样待我!!


    “不!!他又开始求神了!”


    难以接受的观众开始疯狂嚎叫,悲惨地看向被告席,被告与审判官所在之地,“原谅他……不,不是!理解他!因为他只是、只是——”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朋友。”


    水龙不忍闭目,莱欧斯利接上他们忽然卡壳的话语。


    哥哥!!!


    “你们想说他只是爱我们,对也不对?”


    我爱你啊!我……


    “我知道。”


    别讨厌我……呜……


    “也不会讨厌他的,放心。”


    ……


    不想看见的那一幕还是发生了,歌剧院里多少有些沉闷。


    虽然知道这是必然到来的节点,但观众们还是有些接受不能。


    “这算什么?他接下来就要和枫丹完全断了?和他想要拯救的地方断了?他一个人在须弥?”


    “想想都完蛋,一个被强行占据的国家,不趁机把猞猁凌迟了都算好的,怪不得猞猁现在看起来这么凄惨!”


    “污蔑,赤裸裸的污蔑。”


    赛诺真不敢相信自己这个大风纪官也能有被冤枉的一天。


    “他们哪里来的自信,就凭他们那个连兽医专业都没有的枫丹科学院吗?”


    “闭嘴吧,唯一撸过贤王之徒。”


    提纳里还记得略略跳过的影像中小赛诺抱大猫的片段,“难道你就学过动物营养学吗?后期还不都是我……”


    “不管怎么说,终于放到我们熟悉的画面了。”卡维如释重负,他看着自己和艾爾海森纳西妲在沙漠中让半死不活的梅因库恩重新振作,扎了药剂的他看起来几乎正常了。


    “妙手回春啊艾爾海森,再绝食下去他可真又要死了,那一次幸亏有你……”


    “。”


    卡维难得地直接夸自己的学弟,却见艾爾海森又露出有一点无语的眼神。


    “……不是?我又哪里说错了?”


    他下意识就开始反思。


    “那‘一’次,可惜,并非一次,我的工资完全配得上我工作的次数,真遗憾。”


    记忆波动,不知道又跳过了什么,等影像再次稳定时,出现在观众眼前的是……?!


    “嘶哈——!!!”


    被壓在床上的少年梅因库恩和紧紧握住他爪尖的艾爾海森??


    滚…松开……


    “你想让我放手吗,不,不行。”


    有血顺着知论派学者的手腕留下,滴在洁白的床单上。


    艾尔海森面无痛色,当然,这是因为血都不是他的。


    “我要是放手,你就会继续傷害自己。”


    他挪动身体,用膝盖压住梅因的胯部固定,同时牵拉他的手,让被抓到傷痕累累的小臂暴露在空气中。


    “嘶哈!!”


    滚开!!


    “不行,当然,你最好也不要挣扎。”


    出现了自伤症状,先没收凶器再处理。


    “因为我只是个柔弱的学者,很容易就会被您撕裂的。”


    只要用人类的手掌始终包住指甲,梅因库恩就不敢乱动,抽拉拽都不敢,艾尔海森就借着这个特性制约住了尊贵的僭主,又空出一只手来摸匕首。


    “颤抖程度可以轻一些吗…好吧,不能。”


    艾尔海森又轻又快地把那十根沾血的黑尖指甲削掉了。


    “呜——!”


    梅因库恩压抑不住地呜咽出声,艾尔海森知道他已经快忍到了极限,就打算松开他。


    松开之前他又谏言。


    “戾王,请你在自伤前注意控制程度,弯钩爪尖完全可以划断你的动脉,至少要剪平再……?”


    他正谏言时,掌心忽然传来针扎般的触感,略微松开一看。


    十根全新的、细小而尖锐的指甲尖,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顽强地、无声地……飞速生长。


    所有试图让它圆钝的处理皆为徒劳。


    “……”


    艾尔海森微愣了一下,低头俯身看少年王者因惊恐而涣散的金瞳。


    “呜…”那僭主到现在,也不敢屈动自己的手指哪怕一下。


    “……收回前言,为了须弥的稳定,禁止你用这双手进行任何形式的自伤。”


    “以你的辅佐者,维齐尔的名义。”——


    作者有话说:接下来须弥大部分写之前没写过或略过的内容,比如说是怎么把梅因库恩从哑巴治愈到能少量说话的程度的。


    第204章 艾尔海森,满口谎言来……


    “梅、梅因庫恩, 为什么又……”


    觀眾们不敢置信地看少年人被自己挠得血迹斑斑的手。


    “不是已经很久没出现过这种情况了吗?……等等。”


    他们略微回想了一下梅因庫恩目前的现状,忽然就理解了。


    “梅因…”


    “你又难过得受不了,对吗?”


    ……


    須彌这边明显不如其他国家沮丧, 只是也惊愕万分。


    “还发生过这种事?!我可没在維齐爾日记里看过!”


    “需要我提醒你吗,維齐爾日记一度是可供学生随意翻阅的公开书籍。”虽然很快就被封禁了。


    “啊…”卡维明白了艾爾海森的意思,“所以, 你特意隐藏了好多事情没记?难怪总有些细节对不上……不过你答应写史书这件事就已经够反常了…”


    “哼。”


    艾爾海森理所当然地表示赞許, 正想把注意力转回影像上时忽然感受到一束无法忽视的强烈视线。


    “……”


    该怎么形容那束目光呢?近乎审视的觀察, 一点鞭长莫及的怅然,以及深深的不信任。


    “那个公爵在盯着你诶,好凶。”


    提納里抖了下耳朵,又压低声音伪装出成年男性的声音。


    “小子,你行吗?我能把梅因庫恩交给你吗?我会看着你……”


    “随便。”


    艾尔海森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 不太在意。


    “我行得够好,不畏惧审视。”


    ……


    惊惧, 难安,无论房间里有没有人都不再愿意显身,艾尔海森不清楚戾王绝食后去枫丹的一趟中又遭遇了什么。


    总之就是被吓破了胆, 好像什么赖以生存的外壳被打碎了一般,可爱的,毛绒绒的,无害的……无法接受它被内馅的脏东西涂黑的模样。


    “怎、怎么办, 明明之前好不容易才哄好的。”


    小吉祥草王有些六神无主,“难道要把迪希雅的父亲叫来再赦免一次?但总感觉病因不是这个了。”


    “嗯。”


    艾尔海森扫了一下又缩到床下的猫。


    “他现在依旧清醒, 所以预計会在五到八小时后会恢复‘正常’。”


    “那真的是正常吗。”納西妲还记得戾王给自己扎的药物,“拖延和隐藏,只能讓坏疽越来越烂的哦……艾尔海森, 你要去哪里?”


    艾尔海森没回答,只是平静地嘱咐了一下神明,“你看着他。”


    态度接近命令。


    然后掉头就走,把茫然的小女孩和精神不稳定的少年人关进一屋。


    咔,还顺便把门都锁上了。


    ……


    “冷血无情啊須彌那个!!”


    质疑声立刻从觀眾席上传来,枫丹人不敢置信地看艾尔海森,“你就这么走了?安慰一下啊?!”


    “。”


    艾尔海森置若罔闻,头都未曾向他们偏移过半分。


    他懒得为自己辩解,却不意味着朋友们能袖口旁观,卡维怒而奋起:


    “哈?他待在那里图什么?为了给梅因庫恩造成更多的心理负担吗?艾尔海森是个人啊!是个人!”


    “啊对。”观众们纷纷恍然,“艾尔海森是个人啊,梅因库恩又是个怕人的……”


    一时之间,‘艾尔海森是个人’的叹息声此起彼伏,歌剧院里充满了遗憾,再没有人多指责些什么。


    “不愧是我!”卡维高兴地拍同伴的肩膀,“随便一出手就震住了全场!这种情况下还是得靠我吧学弟~”


    “……”


    艾尔海森听着大家对自己物种上的遗憾,心中竟微微有了下次亲自为自己开口申辩的欲望。


    “但、但怎么也不能这样一走了之吧?你也真够狠心的…”


    艾尔海森立刻付诸实践,“残忍,无意义的作秀医治的是你还是病人,不,急于发表意见的你也是一种病人,真理的病人。”


    “?啊?你是在骂我有病吗?”观众茫然又气恼。


    “……”


    有些想回教令院了。


    帶着观众们的急切与不解,梅因库恩独自在床下颤抖。


    小草神似乎说了些什么柔软的话,但梅因库恩一句也没听进去,脑袋全被恐惧占满。


    被发现了…全部……


    连一个好一点的伪装都没有留下…


    “呜——!”


    我又坏又蠢还是个骗子!一定要被討厌了!


    啊,没关系,我就是为了被討厌而生的,只有被讨厌才能救人,所以没关系,没关系的……


    他试图说服自己,可却不断有大滴的咸水涌出泪腺,把面具泡的湿漉漉的,闭着眼睛也拦不住。


    “呜啊……”


    也許是知道没用,納西妲的安抚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这讓梅因库恩莫名有了一种被世界遗忘的错觉。


    那错觉真是好极了,梅因库恩真想维持一辈子。


    但似乎有人不太同意。


    他正在床下哭着,忽然听见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挡,对方却极矮小,竟能从缝隙里挤过来,热情地伸来个潮乎乎的软东西,伴随着巨大的喘息声卷走眼睑下的泪。


    ……什么…?


    是狗,一只有棕色垂耳的狗耷拉着舌头,看见梅因库恩停止哭泣看它,极兴奋地趴在床下大叫一声:


    “wer!”


    ……


    “咪嗷!!!”


    梅因库恩瞬间双爪抓地,弓背炸毛,狠狠哈气!罩在他身上的床瞬间就被顶碎了!


    “wer…”


    “嘶哈!!”


    狗后躲,猫驱逐,艾尔海森拎着籠子,和納西妲平静地看了会眼前猫狗对峙的混亂景象。


    走开!走开啊!这里是我的领地!


    “这是你的計谋吗?”


    纳西妲看着废墟沉默了一会。


    “……驱狗赶猫之計?”


    “……不,这在我的意料之外。”


    !!


    梅因库恩余光扫见艾尔海森,立刻一个冲刺冲进一个衣柜,将自己关得严严实实的。


    “汪?”


    狗疑惑地叫了一声,下垂的尾巴摇了摇,刷刷刷,难掩好奇地去挠衣柜的门。


    “一次过于热闹的初遇。”


    纳西妲评价一句,然后温和地看向艾尔海森。“我大概明白你要做什么了,你远没有外表那般不通人情呀。”


    “我倒情愿你能永远不改变对我的看法。”


    艾尔海森走上前,敲了敲衣柜的门,问里面耗费了他诸多心神的新王。


    “抱歉,戾王,被解救的非法实验犬跑出来了,还请别计较它的冒犯,毕竟它也活不了太久了。”


    他就和梅因库恩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立刻伸手毫不迟疑地揪住那狗的后脖颈,往籠子里帶。


    “狗,四十四号,进籠子,然后在这里度过你余生的六个月吧。”


    动作行云流水,务求不给梅因库恩留下一点能思考反应的时间。


    “嘤……”


    响亮的吠叫瞬间变成呜咽,狗很不情愿,但也乖乖的,习惯性地顺从着牵引力。


    “咦?”


    纳西妲故意放大声音,“要在笼子里关到死吗?好可怜。”


    “这狗没有社会化,不会听指令,一放出来就只会暴冲亂叫,麻烦,累,算了吧,工作人员没那个精力照顾。”


    “也就六个月,他的前半辈子想必都关习惯了,草神大人,别想太多。”


    “无情啊!无情!!”


    须弥的观众震惊地看着年輕的艾尔海森慢慢地将狗笼子往外拖。


    “杀人诛心!…哦对,你那时候应该不知道他对实验之类的……”


    “哼。”


    艾尔海森的嘴角微微勾起,弧度与年輕时的自己重合。


    理智如他,在用计谋成功讓世界如他所预想一般运转时,也难免要露出一抹自得的笑意。


    尤其在那被设计之人,此时还承担着须弥的命运,算为一国的至尊贵者。


    “咔。”


    年轻的艾尔海森脚步一顿,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拖不动狗笼子了。


    “汪!”


    “……”


    梅因库恩低头蹲在地上,指甲勾住笼子的一角,小臂上的绷带还渗着血迹,狗伸长舌头想去舔。


    “怎么,戾王,你要养它吗。”


    艾尔海森的声音冷冷淡淡。


    “我不建议,如你所见,不知是先天还是后天的原因,它神经质,躁动,焦虑,离不开人,恐惧外界却又跃跃欲试,害怕被人类伤害却又忍不住亲近,戾王,照顾他很麻烦,也许一针药剂是它更好的归宿。”


    “……”


    他说的很明白,一字一句都在劝退,却也毫不意外看见梅因库恩慢慢地抬起双爪,十根手指都扣住笼边。


    “……我、的。”


    言简意赅。


    呵呵呵……


    “如你所愿。”


    艾尔海森亲手打开笼子的门,让狗欢快地扑出去,贴着年轻的王者狂嗅。


    “愿你能给它带来,生命中最幸福的六个月。”


    我自己都不幸福,难道还能给它带来幸福吗。


    可笑。


    不过是死得轻松一些罢了。


    可是梅因库恩啊,你为什么又再次站起,极不甘心地站在天地之间?


    言语的宽慰不能让你安心,怜悯的怀抱不能让你镇定,金银钱财,权势地位不能让你欢欣一瞬。


    所以让你一次次支撑过去的,究竟是什么呢。


    “戾王,走吧。”


    看着梅因库恩生疏地将爪子放在狗的头上抚摸,艾尔海森毫不犹豫地扔给梅因库恩一条牵引绳。


    “!!!?”


    梅因库恩下意识地躲开,又在看清那只是条绳子后停下。


    做、做什么??


    “戾王啊。”


    艾尔海森终于还是没忍住,对着梅因库恩缓缓、缓缓勾起一抹堪称阴险的笑容。


    “你莫不是忘了,狗这种生物和猫不同,是要出门遛的啊,对了,它不喜欢没人的地方。”


    艾尔海森不通狗情,根本不知道它喜不喜欢无人的地方,但这都不影响他乱说。


    ……


    梅因库恩露出无助的眼神。


    “这不是我的狗,别把绳给我。”


    “我还有神明的工作要做,再见啦~”


    不!不行!都不许走!!陪我呜呜呜呜!


    “汪!”


    恐怖的景象在须弥的街道上演,为首的是一只有着嘹亮嗓音的垂耳狗,它向前蹬腿,绳子直直地拖着炸毛勒紧纳西妲的梅因库恩,纳西妲小小一个又根本承受不了重量,拼命地抓住艾尔海森不想被压趴。


    “放手,我该下班了。”


    艾尔海森毫不留情地要跑。


    “这是你想出来的计划!你得负责到底!”


    纳西妲死也不放。


    “咪嗷!!呜呜呜——”


    猫更完蛋。


    “卧槽!我终于学出幻觉了!”


    路过的学子掩面而去。


    除了狗以外,没人能笑着离开教令院……——


    作者有话说:这章艾尔海森说了很多谎话呢……


    第205章 养狗日常,不曾明说的……


    “所以, 你安慰猞猁的办法是…给他一條狗?还是一條快要死去的狗?这、这作为抚慰犬是不是有点……”观众颇有微词。


    不夠格啊。


    冷静与稳定的性格,足夠的温顺和耐心,一切抚慰犬当有的品性, 在这條亢奮的垂耳狗身上都找不到半分。


    “wer!”


    “伟大的神明,请帮戾王緊一緊手中的牽引绳,你看不见它正在在啃我的脚后跟嗎。”


    “只要不是啃我的, 就一切都好。”


    但梅因庫恩抓着纳西妲狠狠颤抖了一会后, 竟真的开始尝试去驱使打战的双臂, 将绳索牽拉。


    “不…不可以咬…”


    乃至于开口交流。


    “汪!”


    虽然是对狗。


    我知道,有时候真的很想咬东西对吧,我也是,我也很想挠东西,但这是不行的, 会给大家造成困扰…哪怕轻咬是表達友善的行为也不行…


    “嘤?”


    狗困惑地歪头看他,露出耳朵里的一串数字编号。


    “……”


    梅因庫恩受不了地把眼一闭, 不看艾爾海森咬痕斑斑的鞋。


    “随你、开心吧。”


    就六个月了,还能要求它什么!


    “wer!!”


    那狗不太通人性,也完全不明白梅因庫恩挣扎了些什么, 它的注意力很快就从艾爾海森的靴子上移开,转向更广阔的天地。


    “汪!汪!”


    “看起来它不甘愿于一直在门口驻足呢?要陪它出门嗎?”


    好難受、不想见人…找个阴暗的角落藏一辈子才好呢…


    “呜!”


    …我记得附近有块清净的空地…


    “嘤!”


    已经是极限了!闭嘴吧!!


    梅因庫恩在心里和狗疯狂地争吵,脚下慢腾腾地向室外移动,他总想停止, 可是前面牵他的狗实在是过于兴奮,表现得又十分期待, 竟能生生拖拽着他向前。


    “也许它确实不是个合格的抚慰犬。”


    莱欧斯利微笑地看着梅因库恩不再躲在床下发抖。


    “但它确实是梅因库恩目前最需要的狗。”


    “……但只有六个月。”


    那维莱特自认为不是一个悲观的龙,但在梅因库恩的事上他却总控製不住地忧虑。


    “六个月之后呢?他现在或许会因为肩负宠物犬生存的责任而停止自伤,可是等它离开之后呢?梅因库恩…”


    他会因又一次的失去再次痛不欲生嗎?


    派蒙略微想像了一下, “好、好糟糕,但如果换成普通犬,也不能引来梅因库恩这么大的关注……呜哇!怎么回事嘛!就不能有个圆满的结局了?”


    “别想那么坏,至少这次是有预警,有心理准备的失去,对比梅因库恩过往的经历来说,简直堪称慈爱。”旅行者安慰自己的旅伴。


    “只希望,他能从这次注定到来的分别中,真正学会一点点……去面对注定会到来的失去。”


    …


    艾尔海森说下班是真下班,一点也没留念,确定梅因库恩没有把狗扔掉的想法后掉头就走,戾王被完全抛下。


    戾王拥有最大的自由。


    “你想如何养育它呢?”


    就连那智慧的草神也只陪伴,不出手,不告知答案。


    梅因库恩沉默。


    他完全不了解狗,也没接触过,除了在当猫时被嗷嗷叫着追过外对这种生物基本上算是毫无认知。


    我怎么知道…能吃饱,不挨打,还能出去玩,对一只动物来说应該就够了吧……


    他盯着垂耳犬屁股后那条不断甩动的尾巴,本能地感觉困惑不解。


    为什么咧着大嘴还要摇尾巴?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他正盯着那条螺旋桨一样活跃的尾巴瞧,忽然看见那狗停顿了一下,然后猛地暴冲,以十倍兴奋的姿态向前方狂叫。


    怎么了?!


    梅因库恩立刻压下耳朵。


    “汪汪汪汪!!”


    “嗯?”纳西妲看了一眼前方,发现有四五条狗在前方草地上玩耍,都是附近须弥人的家养犬,很眼熟。


    “原来是看见同類了呀,它之前应該没有什么和同類一起玩耍的时光吧,難怪这么精神。”


    ……这样啊。


    那被吓压下的耳朵微微复原,梅因库恩稍微放长了些牵引,拿不准要不要松开。


    这里没有人,要让他们玩一会吗…


    手里的垂耳犬也一直在大叫,抬起两条前腿想扑过去,看起来已经迫不及待了。


    原来犬类第一次碰面就会这么热情吗?我们一般得先互相哈会气,再熟悉气味……!?


    “小心!”


    在纳西妲的惊声提醒中梅因库恩一个箭步把垂耳犬抱起,茫然不解地看向从草地上冲来摆出攻击性姿势的狗群。


    “为、为什么?”


    “汪!”


    懷里的狗明显也吓了一大跳,连尾巴都不摇了。


    “就算是不想一起玩…”


    梅因库恩看了一眼它们呲出来的犬牙,“也不至于要咬人吧。”


    “呜汪——”


    狗们不听他的话,只是围过来,纷纷用不善的眼神盯着他懷里的同類。


    “嘶哈……”


    梅因库恩也控製不住地在面具下张开嘴,只是还没等做什么,就被纳西妲抓住了衣服后摆。


    “停下,先犯錯的不是它们。”


    “我听不明白你的意思。”


    梅因库恩手中有黑雾涌动,“在我看来,它们只是无理地试图攻击一个想加入它们的陌生同类。”


    “不,不是的,先犯錯的是四十四号。”


    小小的神明面露悲戚。


    “‘我来了,这里以后就是我的领地’,是它先表達了挑衅的意图。”


    “什么?”


    梅因库恩低头看看实验犬湿漉漉的眼睛。


    “它明显没这个意思。”


    “但它的肢体语言是这个意思,身体前倾,直视对方并发出持续高亢的吠叫……平日里这种表现是过度兴奋,但在初见的同類前是在挑衅呀。正确的方法是要绕着圈,慢慢走过去,安静地互相嗅闻,那才是表达友好的礼仪。”


    “……所以是它先故意挑事?”


    梅因库恩散去手里的黑雾,踮了一下怀里的狗屁股,鲜明地感受到它热乎乎的肉.体在颤抖,嘴筒子也被吓得直往自己怀里插。


    “嘤……”


    “我不认为它有这个胆量。”


    “它是没有这个胆量,但是瓦那·斯玛菈那·萨普纳,你忘记了,四十四号是一只非法实验用犬,在笼子里被关着长大。”


    “没有母亲教导过它该如何与同类相处,也没有兄弟姐妹陪它练习嬉戏打闹的尺度,它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犬类世界的规则与礼仪。”


    “所以,当它第一次看见期盼已久的同类时,除了用盡全力、用錯误的方式表达它的兴奋与渴望之外……它什么也不会。”


    这个由观察与事实推测而出的结论,令纳西妲十分难过。


    “走吧。”


    但更让她悲伤的是这种不可逆的教育缺失几乎无法弥补。


    “它已经错过了在八到十二周的社交学习期,已经很难再学会了……”


    纳西妲缓缓伸手,去拉梅因库恩逐渐僵硬的手臂,被救助的实验用犬缩在他的怀里,两眼困惑又委屈地看向自己的同族。


    “呜…呜……”


    它还能活六个月。


    没必要再浪费宝贵的时间,去学习这些可能用不上几天的规则。


    梅因库恩僵硬地顺着神明的力道前行,他知道纳西妲大概有着与自己类似的想法。


    我会给它吃,给它喝,陪他玩,就算是少实现一个愿望又能怎样呢,比在笼子里度过余生好太多……


    “wer!”见自己要被抱离,实验犬急切地,嘹亮地对同类们高高喊了一声。


    “呜汪!”回应是警告的低吼。


    梅因库恩的脚步不由得住了。


    “怎么不走了?瓦那……等等!?”


    “嘶哈!!!”


    一股罕见且激烈的愤怒涌入梅因库恩的头脑,让他控制不住地压下身子,对着群犬愤怒咆哮。


    为什么它偏偏要这么活?


    为什么它要害怕又委屈?


    表现诡异是它的错吗?憎恨是我乐意要的吗?孤独是我所乐享的吗?不!不!!该死的世界!该死的命运!该死的、明明一切都不是它的错!为什么痛苦的偏偏要是它?!


    “同类,哼,无意义的渴求,我没有他们,也活这么大了。”


    神明啊,我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再快乐一点!?


    梅因库恩粗暴地撸撸狗头,傲慢张狂的模样,一时之间纳西妲竟错觉他已经偷偷注射了药剂。


    “汪?”


    “但明明拥有同类,却不能去接触,确实是遗憾。”


    “嗯?你要教导他犬类的社交吗?”


    纳西妲在其中听出了强烈的决心,不由得有些担忧,“这很难欸,它的性格基本成型了……”


    “不,命运已给它古怪的轮廓,又为何在生命的盡头强求它改变?它都要死了,就抓紧时间尽情享乐吧。”


    说到这里,他忽然一手抱狗一手揽神腾越而起,赶时间似的在须弥城上方跳跃,飞快地落在一户人家的门前,手指轻敲。


    “谁?”


    金发的妙论派学者从中探头,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来客。


    “僭主,神明,还有……狗?这个组合找我要干什么?”


    “我是来…”


    梅因库恩张口,本想自如地说出自己的请求。


    “来为…”


    他看着卡维的脸忽然卡壳。


    “来为什么?来为什么?”


    纳西妲在旁边紧紧攥着拳头,期待地看向他的面具。


    “加油…加油…努力说出来!”


    “我的天啊,我没听错吧,居然是这个形态的戾王主动来找我说话!”卡维也不敢置信地喃喃,睁大眼睛鼓励,“够我找艾尔海森炫耀一辈子的了!加油!大胆说啊!”


    “我、我……”


    刚才的环境有神有狗,就是没有人,梅因库恩能为所欲为。


    但是现在,卡维这样一个又漂亮又热情的人放在面前,满眼都是关心,梅因库恩反应过来后,突然有些撑不住了。


    “我、”


    他的耳朵越来越低,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呃,戾王?”


    “呜、呜嗷——”


    “戾、戾王?!!”


    纳西妲眼睁睁地看着刚才还短暂支棱起来的梅因库恩,又硬生生地被人类吓成哭泣小猫咪。


    “……唉,任重而道远呀。”


    第206章 卡维家中,神与人与王……


    “呀…白激动了, 難得看见他主动找人。”


    观众们无奈地看着梅因庫恩的绒耳开始颤抖,竖瞳逐渐湿润。


    那些許的少年狂意,都随着卡維的开门而烟消云散。


    “呜——”


    “?”


    梅因庫恩哭得突然而莫名, 狗子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来盯着卡維猛瞧。


    “……”卡維低头与狗对視,“我说不是我给他弄哭的, 你信吗。”


    ……


    “嘶。”


    在那深沉的注視下, 卡維不由得又犯了老毛病, 开始苛责自己。


    “可是没有我的存在他也應该不会哭,不对,我又不是主动凑过去的,等等,但客观上又确实是我把他弄哭的没错……”


    “wer!!!!”


    “别扑我新衣服!!”


    “也太纠结了吧!?”派蒙震撼大叫, “这样下去会活得很累呀!”


    “哈哈哈,但我却能放下心了。”


    梅因庫恩的义兄却控制不住地露出舒缓的笑意。


    “为什么这么说, 萊欧斯利公爵?”


    “因为能纠结这些细节的,绝对会是个良善的好人啊。”


    他这话说的一点也没错,从片刻的慌乱中缓过来后, 卡维立刻展示出了极其罕见的耐心与宽容。


    他先随便手搓了个结实的玩具塞狗嘴里堵住吠叫,又把大门敞开,让纳西妲把颤抖的貓牵进来。


    “你怕什么呢?我不会傷害你的。”


    卡维只说了这么一句,仿佛只是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随后, 他便不再将过多的关注聚焦于戾王身上,只是平和地伸手, 示意他们坐在桌子旁等待。


    “要果汁还是咖啡?”他像对待普通客人般问话。


    “清水就可以!”


    小草神雀跃回答。


    “那我可省事啦。”


    哎……?


    这寻常的态度让梅因庫恩愣了一下,他不由得停止哭泣,只是依旧難安地将視线向窗外瞥。


    想放弃、想走…


    “来呀, 来呀,不要愣着不动。”


    但小草神央求般晃他手臂,眼睛里露出求助的神情。


    “我还是第一次到子民的家中做客呢,陪陪我嘛。”


    梅因库恩:“……呜。”


    以人形态在别人家里做客,梅因库恩也是第一次。


    要、要做什么?只、只要不在对方家里留自己的气味和毛发應该都无所谓吧……


    人類的礼仪是什么来着?不、不知道,握手吗?不要……


    但卡维没有要和他握手的意思,反而双膝一屈蹲在地上,拍手招呼正甩着玩具玩的狗子。


    “嘿!来这里,让我看看你的大耳朵!”


    “wer!”


    “等等,别冲!……痛,你这家伙好不知轻重!”


    ……


    梅因库恩看见卡维被扑到在地,脸上却扬起快樂的笑。


    这房间里的采光很好,不如说是太好了,阳光几乎要与那头金发融为一色,在草叶的清香中摇晃。


    “看,他们的关系好起来了呢。”


    纳西妲在他身边晃脚,身上带着愉悦的气息。


    没有傷害,歧视,憎恨,辱骂,甚至没有能带来压力的关注与令人悲伤的目光。


    ……


    安全。


    “天啊,你有些太活跃了。”


    卡维艰難地按住怀里大鲤鱼一般扑腾着的狗,“该说不愧是戾王的宠物吗?嗯?虽然瘦了些但也很能打嘛。”


    “汪!”


    “不……”


    嘹亮的犬吠险些将低微的人声淹没,卡维无法确定地将头转向垂耳的少年。


    “你刚刚说话了吗?”


    ……


    覆盖掉下半张脸的貓猫面具让人无法看见梅因库恩的嘴唇是否在动,卡维盯了一会见梅因库恩没反應,就困惑地把头又转回去。


    “幻听?看来今晚不能熬夜了。”


    “不是…”


    “宠物…”


    ……


    说话了!真说话了!


    梅因库恩清晰地听见卡维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可是就当他绷紧身体想要应付询问时,却只听见卡维很普通地感叹一声,“原来不是宠物呀,那難道是……幫朋友代养?”


    ……我在须弥真的有那种东西吗。


    梅因库恩放松脊背,小小地翘了一下短尾巴。


    “不是啦,这是他的救助对象。”


    纳西妲自如地接话。


    “该怎么表示呢……临终关怀一对一?”


    “哦,原来是临终关怀……临终是什么鬼?!”实在是没绷住,卡维一把捏住棕背白肚皮小狗的腋下,瞪着它兴奋的狗脸看。


    “要死了吗?这明明很精神啊!”


    “四十四号是一只被解救的实驗用犬……”


    纳西妲大概讲解了一下狗子的来历,末了柔和地看向旁边的梅因库恩。


    “我说的对吧?”


    如同诱导年幼的孩童一般,纳西妲一点点尝试着让梅因库恩与自己僵硬的口舌和解。


    “对还是不对?我应该没有遗漏的地方吧?”


    “……”


    “不是…”


    有汗顺着梅因库恩的额角滴下,他强迫自己说得更清晰些。


    “不是,四十四号。”


    “……啊。”


    卡维迟钝了一下后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是想给它改名的意思吧!也是,最后名字还是代号什么的也太不像话了!”


    “汪?”


    “要起什么名字呢?”


    纳西妲捧着水杯,悄悄用余光去扫梅因库恩的脸。


    “这是戾王救助的孩子,名字当然要霸气一些,威严一些,再加上一点可愛,我想想哦……”


    霸气?威严?可愛?


    梅因库恩沉思几秒,下意识地说出心中的第一反应。


    “那维萊特。”


    梅因库恩说话不容易,卡维下意识就摸着狗夸,“哦,那维萊特呀,好名字好名字,从今以后你就叫……等等?!什么??不許!”


    记忆外的那维莱特微微张开了口:“啊?”


    “叫什么?!!”芙寧娜一声尖叫。


    “啊这——”观众们的后背开始缓缓渗出冷汗,“那个、审判官啊,至少他本意是好的,你听听,霸气,威严,可爱……这词怎么混进去的?!可爱在哪里?”


    意料之外的选择,说真的,那维莱特倒不会因此生气,只是有些错愕。


    “原来梅因库恩是这样看我的吗,真想不到…”


    芙寧娜倒是有点害怕那维莱特生气,眼神闪烁着问,“那个,需要我放开不许给宠物叫芙宁娜的禁令陪你吗?”


    “不许!!!!”


    但他们的挂念明显多虑了,因为下一瞬间就立刻有黑肤白发的孩子从窗口冲入,赛諾指着梅因库恩震声阻止。


    “你要引起外交纠纷吗?不许公报私仇!!”


    “咪嗷!!”


    弓背炸毛起飞一瞬间完成,神经过于敏感的梅因库恩直接吓得螺旋升天到天花板上!


    卡维惊呼一声,“高难度动作!等等你为什么在这里啊赛諾!”


    “狗叫太吵了有人抱怨扰民,我过来看看结果听见你们在恶搞其他国家.领导人!”


    “等等,他大概没有这个意思!放心,我不会让他这么起名的!……快下来!瓦那·斯玛菈那·萨普纳!”


    “咪喵——”


    “wer!!”


    “咪喵!戾王说了这狗叫咪喵!赛諾你别蹦了!”


    “真遗憾,看来芙宁娜女士是不用做出牺牲了。”


    莱欧斯利看着这混乱的场景笑起来,“唉,以后也不能有毛绒绒的‘芙宁娜’和‘那维莱特’陪伴我了。”


    那维莱特试图抚平他的遗憾,“不是毛绒绒的倒是有两个……我认真的,没在开玩笑。”


    “是我…误会了?”


    赛诺一言难尽地看着又死死紧抱住纳西妲不撒手的猫。


    “我还是比较习惯你把我掀翻在地时的冷酷模样……不,我是说我很抱歉,戾王。”


    “……”


    之前刻意营造的温馨氛围有些前功尽弃了,梅因库恩的眼神不断地往窗外瞟,想逃的欲望根本掩盖不住。


    人、太多了!


    “!”


    纳西妲品出他想逃跑的意思,立刻向子民发射求救的视线。


    孩子怕怕!病病!治治!


    我尽力!卡维回以坚定的眼神。


    难以想象,须弥的神与人的多次合作竟都是为了安抚惊恐的猫,曾被恶意隔离的他们在一次次的施加援手中逐渐相熟相知。


    “戾王啊,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呜?


    “你不是为它而来的吗?”


    卡维把那只对着赛诺狂叫的狗举起,捏住嘴筒子向梅因摇了摇。


    “你不是为了满足它和同類一起玩耍的愿望而来的吗?”


    ……梅因库恩艰难地将视线从窗户上移开。


    “所以这是什么狗?”


    虽然有点愧疚,但赛诺在名字上不肯让步,“咪喵,有些太闹腾了!”


    “一只还能活六个月的实驗用犬。”


    卡维略略地解释了一遍,然后态度真挚地看向不安的猫耳少年:


    “你来找我,肯定是在咪喵身上遇到了自己解决不了的难事,需要我来幫忙吧。”


    确实是这样…


    梅因库恩战栗着缩起肩膀。


    但冷静下来后想想,你应该不会同意吧,因为我之前很坏地把你的课题改到去沙漠建学校了…


    难道又要扎药剂后逼迫卡维吗?真不想…


    “我很樂意,戾王,只要你能说出来想要我幫你做什么,我就一定帮。”


    ?!困惑涌上心头,就连恐惧也难以压制,梅因库恩猛地抬头看了卡维一眼。


    “很惊讶?觉得我不应该帮忙?戾王,这不应当,在你心中你自己到底是什么形象啊。”


    谁料那妙论派的学者看起来竟比他更困惑。


    “我不否认,你到来时满身鲜血与污泥,面上手上皆无荣光,咒你辱你之人不可胜数,但细数你上任之后的政策吧。”


    卡维的语气里没有谄媚,也没有畏惧,只有一种陈述事实的宁静。


    “统一的考试,被禁止的学阀,被重视的民生,千年来沙漠和雨林头一次有统一之势,戾王啊,你竟没注意到自己给须弥带来了多大的转变?”


    ……


    梅因库恩看着他认真的面容,心里却回想起过去。


    那是他初到须弥的第一天,金发的少年满怀愤怒地逼视他,眼中含着责备与不解。


    现在已经大改了,改得面目全非。


    这改变不好。


    梅因库恩压着耳朵,心脏又瑟缩。


    爱和善意绝不能让我变强大,也不能带来拯救。


    “我也来帮忙吧。”


    在旁边听了许久的小赛诺忽然上前一步,“帮咪喵和同類建立起健康的友谊,是吗?我在被孤立这方面还是挺有应对经验的。”


    等等,你又是为什么来帮忙啊?


    沉默的,茫然的视线又转给赛诺。


    比起卡维,我欺负你的次数可比他多得多呀!


    “一码归一码,我想帮咪喵可和你没什么关系。”


    小赛诺竟神奇地明白了他的意思,挽着手臂冷脸解释。


    “你们之前说过,这是只实验用犬,对吧。”


    卡维点头,“是啊,真不知道艾尔海森是从哪里搞来的…”


    “好,那我的意志就更明确了,咪喵,它的痛苦是因人类而来,为人类的进步,为人类的益处,为人类更好的明天。”


    他转身,郑重地看向实验犬懵懂而湿润的眼睛,那里一片混沌,不曾有过智慧的微光,也不曾留下过憎恨的痕迹。


    “既然如此,那么,身为人类同族的我,身为受益方的我,就有责任让这小小的牺牲者度过快乐而无忧的余生!”


    第207章 有关快乐,不知不觉中……


    “作为受益方的人类, 有责任让这牺牲者度过快乐而无忧的余生嗎。”


    钟離细细品味了会这年幼孩童的话,不由得低低轻笑。


    “钟離大人?怎么了嗎?”


    “无妨,只是忽有所感。”


    岩王帝君目光悠远, 仿佛穿透时光看见了无数相似的瞬间。


    “清醒的担当,自发的善意,正因为人类总是有如此觉悟, 我们中的许多才会一遍又一遍无怨无悔地向他们伸出援助之手吧。”


    “啊……牺牲者。”


    魈怔愣了一下, 脑海里也不由得跟着浮现起了许多往事。


    被立庙祭奠的铜雀, 被用明霄纪念的鹿仙。


    人世中,古老的传说未曾断绝,千年的赞颂仍在璃月港回响。


    无论那被怀念的仙神还在不在世间留存。


    “……”


    魈忽然有些忧郁,轻拽了一下君主的衣摆。


    “钟离大人,也要度过快乐而无忧的余生。”


    “当然, 我们一起。”


    钟离将目光从他毛绒绒的头顶上扫过,又温和地落到若陀, 留云和甘雨之间,他的晚辈与朋友们都在对着影像微笑。


    哈哈哈…等梅因庫恩的审判结束后,他应当也会有如此幸福而静谧的时光吧。


    过去的梅因庫恩有些驚讶, 他似乎没听过和賽諾类似的观点。


    实验品,原来可以不被当成用过就扔的餐巾纸对待呀……


    “所以!”賽諾精神抖擞地一拍桌子,兴致勃勃的模样,“你想要怎么帮咪喵?已知, 现在教它学习礼仪已经晚了,我们这里也没有狗語者能帮它向同类解释没有惡意——所以你要怎么实现它的愿望?”


    噫!


    戾王被拍桌声吓得一颤耳朵, 拔腿欲逃之时又被卡維堵住去路。


    “没事,我们慢慢说就好,不用急, 目前沙漠的工程顺利也用不着我寸步不离。”


    啊……


    认真的询问和温柔的安抚两样皆具,梅因庫恩愣了一会,终于像一个过于羞怯的孩子一般开了口。


    “我……”


    那是一段艰难,漫长,且断续的叙述,但好在梅因庫恩面前有几乎是世界上最耐心的听众。


    “好、好粗暴高效的解决办法!”听完全部的卡維驚呼出声,“该说不愧是你嗎,戾王!”


    咪……猫闻言心虚。


    “不过放在这事上倒是正好!”賽諾倒是双眼冒光,一把拎起在啃桌子腿的咪喵,“就六个月!辛苦一辈子了晚年狂点怎么了?我支持这个办法!”


    “wer!”


    “咪喵也很赞同呢。”


    “納西妲大人,你怎么也跟着胡来?……算了,我妥协了!给我点时间!说真的没人觉得它名字很诡异嗎?”


    没过几天,须彌的市民们就困惑地看见戾王身后跟着两个来势汹汹的学者,一手拉着納西妲,一手牵着被装扮得奇形怪状的狗冲向空地。


    “找回你的场子去,咪喵。”


    他叫这个只剩下可爱的名字,然后对着开始低吼警告的群犬,放开了绳索。


    “wer!”


    咪喵早已迫不及待,在梅因库恩松手的一瞬间就甩着大垂耳朵直扑而去。


    “它真的一点也看不出来自己不受欢迎啊。”卡維叹息着摇头。


    “庆幸它没被直接和同类关一起吧,否则早被咬死了。”賽諾也扶额。


    ……


    梅因库恩没参与他们的讨论,猫全神贯注地盯着咪喵的背影。


    真的很蠢啊,被嫌弃了也看不出来,吐着舌头就往为首大白犬的身上扑,激动得呼哧帶喘。


    “呜汪!”


    那狗当然不同意,憤怒地警告一声,张口就向咪喵肩膀上狠咬。


    咬……没咬动?


    “?”


    大白犬定睛一看,才发现眼前莫名其妙的同类身上竟套了一身衣服般的轻薄盔甲,连脖帶腿都包得严严实实,炫酷又不影响活动。


    “防御力足够抵挡小型哺乳动物的攻击…”卡維拿笔记录。


    “纯白惡犬啊,你以为这就算完了吗?不,这只是个开始!”


    小赛诺莫名开始激动,他还没过中二的年纪,五指成爪大力向前一挥!


    “以此身——肃正万象!”


    “wer?!”


    诡异地事情发生了,就在赛诺纵情高呼之时,咪喵身上的盔甲忽然闪过一抹绿光,响应命令一般开始自行动作!啪!咪喵满脸困惑地立起后腿,被带到空中,人一样来了个单爪下劈!


    “就是这样!”


    赛诺激动地呐喊一声,盔甲隨声挟持着里面茫然的狗带它面向来势汹汹的群犬。


    “裁决已至!!”


    “这是什么?”


    拐角突然窜出来个艾尔海森。


    卡维下意识回答,“我新的小发明,集防御反击功能为一体的犬科机甲一号,等等你怎么在这?”


    “那不重要。”


    就算是艾尔海森也要为这诡异的场面震撼,他看着明显在使用赛诺技能反击的实验犬再问卡维一次:


    “这是什么?”


    “咳,来不及寻找特别能打的狗了,录入机甲终端的动捕是用赛诺做的……放心!我已经删掉会令咪喵不适的肢体动作了!”


    “原来如此。”


    艾尔海森看了眼腰后衣摆隐隐立出一截小短尾巴的戾王,翘翘着好像很激动的模样。


    “那我没问題了,再见。”


    “哪里没问題了!这全是问题吧!”一声惊呼,草丛里跳出二三四五个须彌人。


    “卡维!这么高的技术力你竟然给可恶的戾王逗狗??谄媚的家伙!如果这个盔甲能由人使用,何愁我们不能——”


    又是想复兴大贤者的,卡维翻了个白眼,“我是建筑师不是武器大师好不好?快走快走!”


    三下五除二,艾尔海森把他们全都赶走,几乎是同一时刻,咪喵也把围殴他的犬类全都打趴,现在正在它们的身上跳来跳去,玩嗨了的模样。


    納西妲:“因为怕咪喵被伤害,所以先帮它全部打倒吗,是你能想出来的方法呢。”


    “嗯。”


    梅因库恩愉悦地眯起竖瞳,喜欢看咪喵反杀的模样。


    “‘我来了,这里以后就是我的領地’……也算是帮它实现了这个肢体語言。”


    納西妲无奈地笑了笑,她提醒到:


    “但是咪喵是想和它们成为朋友吧?只靠打架可不行哦。”


    “我当然记得这件事。”


    猫有点自得地昂首,然后轻声张口命令。


    “机甲,指令是‘一起玩’。”


    “呜?”


    几乎是下一秒,实验犬地感受到一种轻柔又不可抗拒的力量从身上的装置上传来,压着它趴下前肢,翘起尾部。


    一个友善的,标准的,邀请姿势。


    “!?”


    赛诺立刻回头瞪着艾尔海森澄清,“这个动捕可不是我做的!!”


    “我没问。”


    “但是我得维护我的形象!”


    卡维有些纳闷,“居然不是你做的?那谁把这段数据传给我终端的,我还奇怪为什么这么标准呢……”


    ……我不知道哦。


    梅因库恩也很惊奇猫和狗的邀玩姿势居然有这么多共同点,不过都不重要,他现在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咪喵面前的犬群。


    “指令二,‘露肚皮’。”


    “wer?”


    “?”


    群犬本来都被打得有些怕了,现在却看见咪喵突然又趴又翻,十分友善的模样,不由得都有些懵了。


    半晌,那为首的大白狗终于试探着站出来,不再龇牙,只是缓慢地走过去,轻嗅了一下咪喵的气味。


    “wer!”


    咪喵立刻伸出舌头,糊了它一脸口水。


    “……”


    说真的,这对不熟悉的陌生狗来说,真的是一种冒犯。


    难道人类就都喜欢上来就贴面亲吻礼吗,不见得吧。


    “……”


    大白狗人性化地皱眉,盯着又往它身上狂扑的咪喵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汪。”


    梅因库恩只看见它最后无奈地对同伴们低叫了一声,然后它们都过来,开始迟疑地嗅闻这个行为奇怪的同伴。


    这是…被接纳了……


    卡维兴奋惊呼,“被接纳了!”


    好、好耶!


    梅因库恩的小尾巴已经完全翘出衣摆,在空气中激动得直抖,与他携手达成这一局面的伙伴在旁边欢快讨论,言语间洋溢着笑意。


    “果然,有实力是被认可的第一步。”


    “但友善也不可或缺的!”


    “哈哈哈…”


    纳西妲也笑个不停,看着须弥僭主的视线越发柔和。


    “这结局该说是巧合,还是命中注定的必然?”


    梅因库恩听不明白这些,他只是高兴这个孤独的,异类的生命终于找到了它的陪伴。


    卡维!赛诺!


    一种压抑不住的快活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他拉着纳西妲的小手,头一次如此喜悦地冲向须弥,这个受害者之城的子民。


    喜欢你们呀!!


    但是在感谢的话语之前,他先看见安静伫立在一旁的艾尔海森。


    “第一阶段的成果不错。”


    那双过于冷淡,几乎不似人类的眼睛缓缓与梅因库恩对视。


    “你看起来好像有话想说,戾王。”


    他这完全是隨口一问,根本没抱会得到回答的希望。


    谁料那垂耳的一动不动地盯了会他后,眼神里竟蜕去了些惊恐,多了些恼怒。


    “你…骗人…”


    艾尔海森一眨眼,微微直起腰背。


    “你是指哪一条。”


    “骗、骗人…”


    梅因库恩非常憤怒地指责他,耳朵毛都炸开了。


    “咪喵…”


    他指着那条欢快和朋友们一起玩耍的实验犬。


    “根本…就、”


    “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它只喜欢狗多的地方!你骗我!搞得我好担心好害怕!


    这是非常正式的指责,梅因库恩来须弥之后头一回这么生气!


    但是那可恶的维齐尔,愣了几秒后竟毫无愧疚之心,不仅不打算道歉还十分过分地开始笑。


    明明他平时都是面瘫的,现在竟然都为嘲笑我而破例了!


    “…咳,那你讨厌我了吗,戾王。”


    ……


    没有。


    梅因库恩有一点笨,但还没有笨到分不清善意还是恶意,他气愤愤地瞪了一会艾尔海森,最终还是无奈地退却了。


    “那你开心些了吗,戾王。”


    “……嗯。”


    一只还能活六个月的狗,一场注定会到来的离别。


    梅因库恩自己也觉得神奇,自己竟会在那准备告别的过程中收获到快乐。


    真奇怪,这还是我吗。


    虽然放松,但梅因库恩也没忘记拯救枫丹的计划。


    ‘正常’后又打翻了几个学者的他,被艾尔海森嫌吵派去沙漠。


    “伊阿布族,乌努族,欣缇族,都曾是历史上显赫一时的部落,只是前两族越发背弃往日的荣光,只有欣缇族的首領尚存理智与智慧。”


    艾尔海森寥寥数语,便决定了三个部族的命运。


    “将统一的讯息带去,随你心意去威震反对者吧,迪希雅在那边等你。”


    无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艾尔海森都更像须弥的实际掌权者。


    只是民众不知道,梅因不在意,纳西妲喜闻乐见。


    满地呻吟的沙漠人中,梅因库恩随意把玩着手中刚收集到的黑雾。


    “那个,大人……”


    欣缇人的首领在他身后支支吾吾,头上还冒着刚被吓出的冷汗。


    就算是这样,他也要颤着舌头开口。


    “我、我族完全赞同雨林和沙漠、当亲如一家的理论,所以,能不能……”


    他一咬牙,一闭眼,把请求勇敢说出。


    “能不能请你给我族特批一个教令院入学的名额?真的,大人,我的女儿奈芙尔是顶顶聪明的,绝对会认真读书!”


    “不。”


    “啊……不能啊。”他有些不甘地退缩了,“不能就不能吧……”


    “戾王!你就不能多说几句话吗?”


    负责带路的少女迪希雅气愤愤地喊起来,赶紧向首领解释,“辛努海先生!戾王不给你特批是你完全不再需要什么特批,现在无论是哪里的孩子现在都能入学教令院!”


    “…沙漠的也包括?”


    “无论哪里!”


    “…真要统一啊,原来不是随便找理由来打人…”


    “迪希雅。”


    ‘正常’的梅因库恩摇了摇头。


    “你让他都不怕我了。”


    “这不是好事吗?”


    “不,坚固的统治是建立在绝对的暴力和血上的,这是我的经验之谈。”


    “嗯嗯嗯嗯嗯。”


    少女迪希雅胡乱地应了几声,完全没放在心上。


    “……”


    只有观众们知道她刚刚略过了一个怎样可怕的话题。


    “我听说你养了狗?”


    “不算。”


    “要不要买点沙漠猎犬都吃的手工零食?”


    关爱王,也顺便关爱他的狗,迪希雅自掏腰包购物。


    “新鲜的禽肉切成细细的薄片,在石头上直接用正午的烈阳烤干晒熟,听说吃了后会强壮猎犬,让其不会因炎热而中暑……”


    “……”


    梅因库恩注视了会被递到眼前的薄薄脆片,低头闻了下。


    咔嚓!


    真香。


    “等等!不是要你吃啊!快吐出来!”


    “有什么关系,你的心意又没有浪费。”


    梅因库恩掀开一点面具,一口一片嘎嘣脆,把零食全部独吞。


    “现在我更需要防中暑。”——


    作者有话说:明天不更新嗷。


    更新五分钟后补:


    卧槽!这崩铁现在是在直播些什么??给铁幕庆生吗??


    第208章 六月生命,计谋得逞的……


    “梅因庫恩……”


    芙宁娜将手放在胸膛上, 安静地看着记忆中的少年人一口一口吃下脆片。


    他的竖瞳偶尔向小迪希雅焦急的脸上瞥去,明显带着观察与逗弄的模样。


    “不能吃啊!”


    “咔嚓。”


    是在玩呀,就像是银灰色的大猫喜歡用爪子扒人看看反應一般。


    耳边, 大審判官沉如静水的声音在歌剧院响起。


    “納西妲女士,请容许我向你确认,你播放此段回忆的目的是要控诉梅因庫恩对沙漠部落所施加的暴力行径嗎。”


    那維莱特时刻谨记这是场審判, 一言一行都极其审慎, 不曾有一刻放鬆。


    他会累嗎?那維莱特, 我的朋友,这么长的审判你感到疲惫了嗎?想放鬆一下嗎?


    ……或许会感到疲惫的,只有我这个不中用的神明吧。


    “咦?”


    納西妲歪歪头,对审判官的问题做出困惑的回應。


    “我只是觉得,大家现在應该都很擔心梅因庫恩离开枫丹后的经历, 就播放了,只是这样而已。”


    “……没有要向我陈述的案情吗。”


    “没有哦, 要撤回的倒是有很多。”


    温和的,小小的微笑在納西妲脸上绽放,是和年幼的外表极不相称的慈爱。


    “以智慧之神的名义, 我接納,容许,谅解了梅因庫恩在须彌所施行的义与不义。”


    “所以公正的审判官啊,暂且放下职责, 松一松被律法紧绷的神经,只管看看那个背乡的孩子, 是怎样度过没有你们陪伴的日子的,好吗?”


    啊……原来是可以放松的剧目。


    芙宁娜在神明与龙的光辉中,悄悄放松了肩膀。


    她累极了, 倦极了,却也忍不住为纳西妲口所出的一切话高兴。


    真好啊,梅因库恩。


    你仍被爱着呢。


    *


    “要去戾王的家里看看?认真的?”


    賽诺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卡維。


    “当然认真。”卡維挠挠头,“唉,我实在是有些擔心咪喵,原因你也知道,戾王他看起来自己也养不好……”


    “怎么能养好狗呢?也是,你说得对。”


    小賽诺长歎一声,转身拿起枪杆,“走吧。”


    “为什么拿武器啊你!我们又不是去刺杀!”


    “当然是为了保护自己,你也知道,须彌还有许多想杀死僭主的反对派,前两天还在他遛狗时往路上扔炸药呢。”


    賽诺一边走一边解释,“就算是不防反对派,也得防防戾王突然发疯吧,毕竟我们要去得可是……”


    须弥暴君的‘寝宫’,被加盖在智慧宫上方,纳西妲曾经安排的护卫和侍女都被逐一赶走,现在神秘地如同野兽的巢穴,已经成为人不能踏足之地。


    “与其说不能,不如说不敢吧。”


    卡维踏入电梯,异常顺畅地看着机关向上运行。


    “不是有那个传说吗?戾王会把自己看不爽的人藏在寝宫里折磨,折磨够了就杀掉……”


    “不太可能。”


    賽诺理智分析。


    “他做坏事时可从不背着人,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才好呢。”


    “是啊,而且他不做坏事时还怕人,怎么想也做不出来把人留在家里折磨自己的操作啊。”


    卡维也对谣言歎息,一路毫无阻拦地来到最高层,依照建筑师的经驗在众多房门后找到了个可能是卧室的。


    “应该是在门后吧?咪喵和僭主。”


    “他俩可能不会住在一起?”赛诺耸耸肩,“狗和猫相性可是很差的,容易打架。”


    “不要真把他当猫啊喂……戾王!是我!”


    卡维无奈地摇头,上前敲王的卧室门,那门的木材昂贵,却留有不少赶工的痕迹,乍一看,倒有一种粗犷的华丽。


    “没人应?不在?”


    “不可能,他不在遛狗,又不在打人,那么就肯定在这里藏着躲人。”


    赛诺上前一脚直接踹开门板,“犹豫什么,大不了就被吓唬一顿!戾王,我来找你的……!?”


    小赛诺一开门,直接倒吸一口凉气后退几步,原因无他,这眼前的哪是一国之主该有的寝室啊?连正常人的都比不上!


    “……”


    梅因库恩坐在一张曾经很像床的的海绵垫子上,遠遠地向二人抖了抖耳朵,算是问好。


    “戾、戾王?”卡维震惊地看着满屋废墟,“须弥的国库已经亏空成这样了?!”


    “?”


    梅因库恩没听明白,也没有说话的意思,他就坐在那里,平静地将手边还算完整的枕头向前抛出。


    “wer!”


    一条棕白的影子立刻从床底窜出咬住,左右甩脖撕咬令其中的鹅毛散落一地,覆盖在碎木与墙皮上。


    赛诺:“……”


    卡维:“……?!”


    “汪!汪!”


    狗成功撕碎了枕头,兴奋地一直叫,梅因库恩也就微微弯了眉眼,随手拿来了……


    “等等!”


    不管拿来了什么都被卡维大声吓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满屋破烂,桌椅摆设无一完全,就连那滚在地上都夜泊石珠上都嵌着些许咬痕——“你们在做什么啊!!!”


    “?!”


    梅因库恩浑身一震,手里的靠垫掉在地上,又被咪喵捡走啃咬,“……玩?”


    “玩?”


    赛诺震惊地重复一声,“我还是头一次看见主动讓狗拆家的人。”


    “wer!”


    “我的天啊,好好的家具。”


    卡维心疼地推开狗头,捡起破碎的靠垫,“你拿什么和它玩不好,这些都不便宜吧?珍贵的东西要好好保护……”


    “…嗯。”


    “答应的这么快,你真的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嗯,珍贵的东西。


    梅因库恩在一片狼藉中伸手,缓缓指向罪魁祸首。


    是咪喵。


    “……原来你是很宠小动物的类型?”


    不。


    梅因库恩摇摇头,伸手比了一个数字六。


    实驗犬只能活六个月了。


    那么,就讓它随心所欲吧,家具什么的,没有它开心重要。


    他比完这个数字,就小心翼翼地伸出指甲,钩下卡维手里的靠枕让狗叼去。


    玩去吧,咪喵。


    “他不是喜歡狗。”


    歌剧院的观众们叹出一条众所周知的事实。


    “他只是试图通过那条实驗犬弥补些什么……”


    是什么呢……是那些饱受痛苦的伙伴们吗,还是那个除了痛苦什么也不能带去的自己呢。


    许多执念透过纵容投射在现实中,只是当时,还很少有人能够察觉。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


    卡维头疼地看着周围的殘破景象,见鬼,连墙皮都被啃开了,这狗活力也过于充沛了吧。


    “这晚上该怎么睡?不如你到我家……”


    “我们出去野营吧。”


    赛诺忽然走进来,摸了摸对他疯狂摆尾的狗。


    “wer?”


    “扎三个帐篷,我们一人一顶,咪喵跟着戾王,顺便问一下艾尔海森,问问他要不要去。”


    野营……?


    陌生的词汇,还有人跟着,梅因库恩下意识地想拒绝。


    “咪喵应该没经历过野营吧,狗一般都挺喜欢这个活动的。”但赛诺抓住了他的要害,孩子对同伴眨眼暗示,“对不对,卡维?”


    “啊…对!”


    卡维天生的敏感突然开始向他预警,赛诺突然严肃的脸色让他不由得重新扫视周围的狼藉。


    “走吧,戾王,出去玩吧。”


    “你也好……散散心?”


    不曾知晓梅因库恩过去的人类,正凭借着本能试图给出安慰。


    而梅因库恩犹疑着,将视线投给将死的实驗犬。


    “你想去吗…”


    “wer!!”


    好吧……


    雨林的夜晚并不寂静,虫鸣、遠处的兽吼、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交织成一首自然的交响曲。


    实验犬明显没有听过这首曲子,它在雨林里狂奔,几乎是要玩疯了。


    赛诺小心地瞥了一眼梅因库恩跟着狗越走越远的影子,压低声音问艾尔海森。


    “他是不是对生物实验有什么阴影?人方面的。”


    “分析能力不错,是想到他当年对你进行的诡异举动了吗,扒衣服那次。”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赛诺脸一红,有些恼羞成怒,“所以是不是!”


    “基本可以确定。”


    篝火噼啪作响,艾尔海森抬头遥望梅因库恩,翠绿的眼眸在火光的照耀下竟有了几分暖意。


    “难怪他竟纵容咪喵到了不合常理的地步。”卡维先是顿悟,又沉默了一会,最后忽然神情激烈地开口,“艾尔海森!既然如此就不能再刺激他了!把那实验犬——”


    “把实验犬收回,免得他再次沉溺在死亡的悲伤中吗。”艾尔海森续出他未竟的话语,摇了摇头,“卡维,你太小看他了。”


    “难道眼睁睁看着他和一条注定要死的狗建立越来越深的联系,然后再次承受失去的痛苦,就是对的吗,这难道不是另一种殘忍?”


    赛诺看向艾尔海森的眼神里带上不解,他向来承认这位学者的智慧,只是这次,他也倾向于卡维的看法。


    “不,现在夺去它反而更是一种残忍。”


    艾尔海森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远方,梅因库恩正蹲下身,用指尖挑开实验犬皮毛上的草种,动作轻柔得不像那个能徒手撕裂钢铁的戾王。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失去是必然的结局,那种绝望已经烙印在他的骨子里,几乎让他麻木……戾王!”


    “艾尔海森?”


    “戾王。”


    如同要向同伴们证实一般,艾尔海森对着闻声望来的少年人问。


    “这里风景很好,咪喵也喜欢,我们以后把它埋在这里行不行。”


    “艾尔海森?!你突然说这个做什么!”卡维险些扑过去捂他的嘴。


    空气仿佛凝固了。虫鸣、风声、篝火的噼啪声,似乎都在这一刻被无限拉远,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但实验犬是个蠢的,看不懂气氛,它傻乎乎地咧开嘴,用湿热的舌头去舔梅因库恩的黑色指甲,感谢着它精心的照顾。


    梅因库恩摸了摸它的脑袋,声音平静到可怕:


    “嗯。”


    一个温顺的单音节。


    连点颤抖都没有,却让卡维莫名喉咙发紧。


    “咪喵。”


    少年僭主揉揉狗的垂耳朵,“今晚,再多玩一会吧,好不好。”


    “wer!”


    ……


    一人一犬的身影向雨林深处走去。


    “你说的对,艾尔海森…现在夺走它只能造成更大的伤害…”


    但到底要累计多少次离别,才能他接受得如此顺畅,顺畅到近乎绝望。


    “现在我们能做些什么?”赛诺突然问。


    “选一处有阳光照射的墓地,或者打个结实的棺材。”


    艾尔海森轻叹一声。


    “或者拿出调味料,烤肉,我饿了。”


    野营过后,梅因库恩对实验犬更好了。


    纵容已不足以概括他的行动,溺爱也欠缺力度。


    艾尔海森甚至不得不删改了已经写好的维齐尔日记,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端在这对狗过分的优待中诞生。


    如果非要在这世界上评个最快乐的生物,那肥了好几圈的咪喵将是最具竞争力的候选人之一。


    “wer……”


    时间飞逝,在几次和群犬玩耍后,活力充沛的咪喵竟首次露出了疲态。


    它蹭蹭为首大白狗的脖子,无精打采地跟梅因库恩回到了乱糟糟的窝。


    “你要死了吗,咪喵。”


    咪喵不说话,吃了东西后倒头就睡。


    “还能吃东西,看来还能活。”


    那是梅因库恩养狗的第五个月。


    此后的每一天,因为咪喵总是乏力昏睡,梅因库恩干脆就在艾尔海森沉默的视线中搞了台小车,推着它到处走。


    小车当然是卡维做的,他总向梅因库恩投来担忧的视线。


    但梅因库恩觉得自己没事。


    他确定自己能平静地度过与咪喵的最后一日。


    事实也真是如此。


    “咪喵?”


    厨师焦急地摇晃推车,却怎么也无法把那只棕色垂耳的狗晃起来吃饭。


    “怎、怎么了这是?!”


    因为怕人而躲到角落的梅因库恩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它死了。


    ……


    和预期的时间一样。


    “怎么了?怎么了?”


    他听见厨师焦急而持续的呼唤把过往的学子招来,其中夹杂着担忧他许久的卡维和赛诺。


    但我真的一点也不难过,这是意料中的失去。


    我已经和它做了充足的道别。


    “咪喵……”


    反而是担忧他的人更难过些,尤其是卡维,看着实验犬久叫不醒,竟悄悄地擦起眼角了。


    “这一天还是来了。”


    赛诺悲伤地闭目,为实验犬念悼词。


    “愿地脉抚平你今生的伤痛……”


    我没有什么悼词念给你,咪喵,我不会这个。


    梅因库恩安静地藏在角落里,看着围观的人渐渐多起来,看起来竟然和一场小型葬礼没什么不同。


    须弥的葬礼和枫丹的有什么不同呢。


    他还没想明白,就看见有一个狐耳狐尾的小孩子挤过来,扒着推车看了会,突然狠狠皱眉。


    “啪!!!”


    !!!?


    一声响亮的小巴掌震撼四方,梅因库恩直接弹起,赛诺慌忙揪那孩子的手。


    “你干什么啊提纳里!?”


    还没等小提纳里解释呢,那狗被扇得浑身肥肉一颤,晕乎乎地支起脖颈来:


    “wer!!?”


    ……


    瞬间,惊声四起!


    没死啊!!


    “没死啊!!”


    梅因库恩按下狂跳的心脏,安抚自己,……也对,最近它还能吃能喝,想必还能再撑些日子……


    “没想到它还挺能撑的。”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赛诺赞叹,“不是说只能活六个月吗?这都超十五天了。”


    “六个月?谁和你说的六个月?”


    提纳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狗只是怀了孕,又不是得了绝症,怎么就只能活六个月了?我看它还能活个六七年呢,毕竟——唔!”


    艾尔海森忽然不知道从哪里闪现而出,捂了小提纳里的嘴就往后一扔。


    “戾王,看啊。”


    他起初似乎是想伪装出些咏叹调,只是失败了,最后竟只能平平稳稳地念。


    不过好在他是艾尔海森,所以就算是睁眼睛说瞎话也有十分可信度。


    “自傲吧,你创造了奇迹了。”


    ……


    ……什么?


    梅因库恩懵懵地看着他,眼里还含着残余的悲伤。


    “是我说的不够明白吗?那我再次解释一遍好了。”


    “是你,以远超常理的耐心与照拂,赋予了它挣脱命运枷锁的力量。你亲手打破了那个所谓的‘六个月’的诅咒,为它赢得了……漫长而完整的新生。”


    满口谎言的维齐尔,他脸上平静,眼里却露出计谋得逞的愉悦光芒。


    “所以,至少今日你应当喜悦,我常悲哀的僭主。”


    ……!!!


    第209章 钟离初遇,是谎言亦是……


    失去的很多, 回来的很少,向来如此。


    沉默而孤僻的少年人半掩着脸,迟疑地将毛绒绒的头探出墙角。


    他兽耳輕立, 是要为听实验犬的心跳,竖瞳微眨,为要看学者冷淡的面容上是否有谎言的痕迹。


    “怎么, 不信?有质疑精神是好事, 但最好放在错误的事物上。”


    艾爾海森伸手, 一推一拉,直接把小车从目瞪口呆的卡维眼下挟走,顺便大踏步路过若有所思的小赛诺。


    “来,戾王,跟我来, 我证实给你看。”


    说完,他便疾步向前, 没有等待或邀請的意思,毫不在意般利落潇洒。


    梅因庫恩不受控制地離开墙角,穿过人群, 去追逐他的背影。


    “砰!”


    艾爾海森一掌推开了生论派贤者纳菲斯的办公室大门。


    “纳菲斯先生。”他无视了贤者惊愕的表情,将推车里的狗往前一送,语气是公事公办的冷静,“請回答, 这是否是生论派救助的非法实验用犬?”


    “啊?看编号…是、是的。”纳菲斯被这阵仗吓了一跳,結結巴巴地回答。


    “下一个问题, ”艾爾海森的目光扫过门口那个瑟缩的身影,语气加重,“它余下的寿命还有多久?请诚实作答。”


    “?你不是知道嗎……啊!戾王!!”


    贤者看见艾爾海森身后的少年王者, 立刻闭了嘴,什么话也不敢再多说,哆哆嗦嗦地开始检查。


    結果和上次一样。


    “很、很健康!非常健康!完全可以作为宠物长期饲养!”


    也有一点差别。


    “肚子里的胎儿也很稳定…”


    “停,就到这里。”


    艾尔海森把食指抵到嘴前,对恐惧的贤者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轉头对站在门口呆立的梅因庫恩再次重复:


    “看,你创造的奇迹。”


    什么奇迹?


    纳菲斯心有疑虑,但又不敢问,他心惊胆战地看着那胖狗从自己手里窜出,搖搖晃晃地去舔僭主的手。


    祖宗啊!珍惜点你的小命,離他远些吧!


    但须弥的僭主一改在他面前暴虐的形象,沉默了会后竟伸出黑色的手爪,堪称温柔地捧住那实验犬的下颚,细看它湿漉漉的黑眼睛。


    “wer?”


    “哎呀,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好消息呢。”


    真巧,须弥的神明竟正好路过。


    纳西妲微笑着拍拍手,以智慧的名义将一切定论。


    “就像将清泉引入干涸的土地,让濒死的花苞重新绽放,这是你帶来的奇迹啊,开心些吧。”


    “……嗚。”


    “?”


    纳菲斯是真的茫然。


    他不明白为什么之前艾尔海森非要领走这条送都送不出去的实验犬,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为什么又要返回来问那些问过不止一次的体检结果。


    他现在更无法理解凶暴的僭主为什么会在纳西妲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后,突然承受不住一般蹲下身子,迅猛地抱住实验犬毛绒绒的脖颈。


    “真的?真的?”


    依稀有嗚咽声响起,猫耳的少年抬起头来,泪水毫无预兆地决堤。


    “我做到的?真的嗎?”


    “你这孩子。”


    纳西妲露出无奈的笑容。


    “失去的时候不哭,得到的时候反倒要流泪嗎?”


    “可是失去的很多,留下来的很少,被我救下来的更少啊!”


    一声極凄厉的尖叫,紧跟着就是極用力的哭泣,无数岁月积累的绝望把实验犬吓了一跳,尾巴疯狂低甩着去舔他划过面具的咸水。


    “你骗了他,艾尔海森。”


    在那劇烈的哭声外,卡维一把抓住艾尔海森把他帶出房间。


    “不止。”


    艾尔海森看了眼卡维眼角未干的泪痕。


    “那不重要!我大概知道你想对梅因庫恩做什么,安慰,鼓励,积极向上的种子,对吗?但这些建立在谎言上,若是被戳穿……”


    卡维情不自禁地开始担忧。


    “卡维,他受现实的教训已经够多了。”


    年輕的学者摇了摇头,冰冷的翠绿眼里是常人難以察觉的温柔。


    “现在来一点童话,又算什么奢侈呢。”


    ……


    “嗒。”


    艾尔海森轻敲了一下歌劇院座椅的扶手,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冲周围的同伴挑了下眉。


    如何?


    “艾尔海森杀疯了。”提纳里直言道。


    “须弥的胜率突然开始疾速加增,远超枫丹,厉害,我要拥护你为养猫大王。”赛诺疯狂赞叹。


    “不好!你竟然忍心让以前的我那么難过!我当时真以为咪喵只能活六个月!”卡维强烈抗议。


    “……”


    艾尔海森敲扶手的手指一顿,他将头轉離卡维的方向,什么也没听见般扫视歌剧院的风景。


    “喂!你又无视我!”


    歌剧院中,那些质疑的目光几乎已经全部消散,艾尔海森甚至看见莱欧斯利正向自己抚掌,而审判官也在向自己微微点头,好像是在表示谢意。


    ……完全是主家的态度。


    “真好,真好,你说得不错嘛,智慧的子民。”


    神明也来夸他,温迪晃悠悠地摇着脑袋,喝醉了酒一般念诵:


    “枫丹的律法严明如尺,须弥的智慧织就童话。学者用谎言种下花种,在绝望的废墟发了芽,喵呀~原来紧紧抓住的手心,真的能留住一片晚霞……艾尔海森先生,我这即兴的小诗怎么样?”


    “不如先把注意力放在影像上。”艾尔海森回以平静的眼神。


    “嘿!你这自由的人!”


    热情得了冷淡的答复,巴巴托斯倒也不恼,悠然地看着猫耳的少年在温柔的陪伴下最终缓缓地擦干了眼泪,强忍颤抖地堵住困惑的纳菲斯。


    “我该怎样,才能,更好地,照顾咪喵?”


    “我写个单子给您吧……”


    纳菲斯只觉得今日贤王说话时有点卡顿,不觉得有什么异样,也不清楚为什么纳西妲为什么背着王和艾尔海森悄悄击了下掌。


    钟離看着影像感叹,“进步很大呀,不过也对,他口舌的苦楚本就源自心灵的伤害。”


    “所以如果付出十倍乃至百倍的关爱,未尝不可让梅因庫恩恢复‘正常’。”


    莱欧斯利得出一个令人欢欣的结论,开始迫不及待地畅想未来。


    “在海底养狗有些残忍了,不过现在梅洛彼得堡早已刺破水面,如果把顶層装修成室外花园……”


    纳西妲听见,含笑加快影像。


    “嘶哈……”


    “wer!”“wer!”“wer!”“wer!”“wer!”


    一群大小垂耳的驴叫包围下,梅因库恩有气无力地哈气,他对着狗哈了一会,忽然两眼一翻,径直倒在了废墟里。


    “戾王!?”


    黑着眼圈喂小狗的提纳里大惊,扑上去猛晃他肩膀。


    “你不要死啊戾王!!”


    “……”


    莱欧斯利瞬间闭嘴,开始思考一層梅洛彼得堡够不够它们拆。


    “不必多虑了。”


    提纳里看着影像痛苦地嗚咽一声。


    “那狗的本源是猎犬,根本就不适合在城镇里养,我的第一个课题就是训练那些小狗成为合格的巡林犬……”


    他越讲越悲痛,不知道想起了多少痛苦的回忆,最后竟猛地站起来,猛薅艾尔海森头顶聪明毛。


    “坏事做尽!你就不能换个普通的犬种给贤王养吗???”


    “你方才还在夸我,真善变。”


    影像再次加速。


    歌剧院的观众们注意到梅因库恩所处的地点产生了变化。


    “这个土壤的颜色……难道是!?”学识渊博者惊呼,“层岩巨渊?!”


    少年梅因库恩揉着眼睛,极其困倦地把元素结晶投向地脈。


    “看,我……咳、本仙没推测错吧!”


    若陀龙王立刻向那维莱特眨眼,“这小辈照拂地脈有功,快快撤去罪状!”


    “如此一来,除枫丹外,四国便已去两国。”


    而梅因库恩在蒙德稻妻的罪行又明显较轻,那维莱特不由得松了口气。


    “就这样让审判顺顺利利地结束吧,不再有恐惧和哀嚎……”


    他刚说完这句话,就看见记忆中的梅因库恩忽然猛地压下耳朵,异常警惕地看向前方。


    “层岩巨渊荒山野岭的,难道还能碰见人不成?”刚有人发出疑问,就看见记忆渐渐清晰,赭红如丹砂一般的岩崖间,缓缓走来一道玄棕人影。


    是钟离。


    他感知到地脉变动,特来层岩巨渊查询。


    一路上,他都在分析思考这个二次帮助璃月的神秘人会是什么模样,又抱有何种目的。


    是的,目的,被误认为夜叉的兽耳少年虽然在无妄坡出手帮助了往生堂的七十六代传人,这值得感念,但却并不能因此假定他的无害。


    地脉乃是一国之根基,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于是怀着警惕与感谢,摩拉克斯谨慎又不失友善地降到梅因库恩面前。


    “日安,这位远道而来的小友。”


    他在一个离梅因库恩不远不近的距离站住,目光平和地问好。


    “我循地脉之……?请问,你为何要后退。”


    梅因库恩不回答,只是背着耳朵猛猛后退一大步,脊背微弓。


    “……我并无恶意。”


    从困惑中回神,钟离略微思考后,选择向他摊开手掌后前进。


    “也没带武器,请你……?”


    梅因库恩看都不看,弓着背直接猛退,狠退,迅速退,半句话的功夫就退出了一里,拉开距离后抖了下耳朵,转头就走。


    “……”


    对方不想交流的态度,钟离全都感受到了。


    但摩拉克斯能让他如愿吗?必不能,事关璃月地脉。


    所以他直接缩地成寸,下一秒就轻拍了猫的肩膀。


    “我只是想和你谈论……”


    !!?好快!!


    摩拉克斯清晰地感受到掌下肌肉一绷,银灰色的影子疾驰而逃。


    “……好快。”


    没有不追的道理,摩拉克斯施展神力,轻松追上梅因库恩的背影。


    “阁下为何如此步履匆匆?”


    千年未变的沉稳声音中带上困惑。


    “莫不知只有做贼心虚者,才惮于见人容颜吗?请你停下脚步,我定以礼……”


    !!!!


    那少年人却把瞳孔一缩,身形猛转,一个极其刁钻的急转弯将他甩到身后,迅疾遁逃。


    “……”


    摩拉克斯活了几千年还没见过如此莫名其妙的强者,是,强者,奔跑跳跃之间,这个少年人泄露的气息分明不弱于魔神,可却连一声普通的问候也吝啬,活像条河岸边闻声即走的游鱼。


    本着对无妄坡事件的感谢,摩拉克斯又尝试十几次劝他停下脚步,只是次次都被狠绝地甩开。


    ……没办法了。


    在第十九次追上梅因库恩后,摩拉克斯极其无奈地伸手,虎口牢牢地圈住对方的小臂。


    “阁下,我真的只是……”


    “呜——”


    他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全,就听见少年人可爱的面具下发出了一声遮不住的悲鸣。


    “呜、呜!”


    他浑身战栗着拼命蹬腿踹地,身子后仰,奋力想要挣开钟离铁石般坚硬的手掌。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这人甩不掉啊!棕色大蟑螂!!


    “阁下,你——”


    摩拉克斯惊觉不对,晚了,他已对上一双含泪的竖瞳。


    “呜啊啊啊——!!”


    ……


    “嗯,嗯。”


    温迪煞有介事地摸摸下巴,对钟离露出促狭的笑容。


    “所以,其实你第一次见面就把他生生吓哭了,棕色大蟑螂?”


    第210章 正经长辈,摩拉克斯杀……


    等等?!他刚才把帝君比成什么了??


    “不、不敬——”


    魈本能地想斥一声不敬仙师, 可下一秒就看见记憶中的鐘离下意识地松手,挣扎的貓没收住力一头仰摔在地上。


    “嗚、嗚喵——”


    他疼的抱住脑袋,在瞳孔地震的鐘离面前滚了两圈, 爬起来嗷嗷哭着窜走了。


    俨然一副被嚇狠了的模样。


    魈心一跳,不自觉地把声音放缓,“不、不知者无罪……”


    溫迪指着记憶中的鐘离欲言又止地呆立在原地, 想追又不敢追的样子嘻嘻笑:


    “怎么没听你说过这件事?不是说你和梅因庫恩的关系很好嗎?棕色大……”


    “还好, 论程度, 怎么也比不过你和他的初遇。”鐘离淡然自若地反击。“还有给别人灌酒的习惯嗎,最受欢迎的神明?”


    “……我錯了。”


    溫迪立刻闭嘴,蔫下来不敢再多说一句。


    若陀看神明拌嘴忍不住笑起来,也跟着调侃,“哈哈哈!你攻击性真是不减当年啊, 恐怖性也是!棕色大……”


    他和梅因庫恩的关系向来平稳,也没闹出过什么乱子, 不怕老朋友翻旧账。


    “……嗯。”


    谁料那端庄的神明盯着他思考了一会后,突然一反常態地微敛眉目,令半掩的黄金瞳中流露出一点落寞来:


    “你以为我这么急切地留他, 都是为了谁?那层岩巨渊……唉,算了,不说也罢。”


    他适时地止住话头,好像是被伤了心般叹息, 若陀龍王当然知道他是装的,但——


    “……我也錯了!!我闭嘴!”


    ——但这谁顶得住!那可是摩拉克斯啊!荒地生星的摩拉克斯!


    “你知错了便好。”


    钟离瞬间正常, 微笑着抬手摸摸他几乎要低进地里的龍头。


    “老朋友,你之前想叫我什么?”


    “棕色大好人,呜呜…”


    “善。”


    眼看着着帝君兵不血刃地拿下一神一龙, 甘雨沉默了片刻,忽然伸手捂她老师留云借风刚张开的嘴。


    “本仙倒觉得棕色大蟑螂这个绰号……甘雨?!唔唔——”


    “对不起真君!但这都是为您好!”


    “甘雨秀外慧中,深明大义。”


    钟离赞叹一句,说实在的,他其实并不恼这个令人哭笑不得的绰号,只是享受和朋友们玩闹的时光。


    魈见他在笑,紧绷的身体就放松下来,开始将话題努力从绰号上移开,“所以说,钟离大人和梅因庫恩的相遇并不美好。”


    少年梅因庫恩被嚇得一路狂奔回须弥,抱住草神就开始哭诉他刚刚遇见的恐怖人类,纳西妲慈爱地摸他貓头,熟练地輕哄。


    “那你们的关系是如何变好的呢?毕竟他现在看起来……”魈一言难尽地看着梅因库恩炸毛的短尾巴。


    “好像再也不敢去层岩巨渊了。”


    “确实,自那日后,层岩巨渊许久未见他的踪影。”


    钟离也疑惑。


    “我也以为,那次不愉快的初遇将是我们的最后一面……所以,是什么让他鼓起勇气的呢。”


    年輕的艾尔海森看了一眼叼着绳子跑出去自己遛自己的狗,又看看宅在智慧宫里自闭的梅因库恩。


    显而易见,他的精神状態只能算是好了一点,现在依旧有崩溃的风險。


    “为了须弥。”


    为国为民的艾尔海森立刻抓住梅因库恩,在他惊恐的视线里虚弱地咳了几声。


    “一种碰不到仙人头发就必死的病。”


    ……


    “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魈捂着头理智分析,“很拙劣的骗术,就算是小孩子也不会信的。”


    “戾王。”


    艾尔海森躺在地上,面无表情地抽了抽手脚。


    “救我。”


    ……


    简单的两个字,却立刻让梅因库恩的眼神变得复杂难言……惊吓,恐惧,绝望,许多不妙的回忆被学者强行翻出。


    魈忽然有了不妙的预感,“等等……不是吧?”


    “要死。”


    那学者甚至都没说什么精妙的谎言,只是放空瞳孔躺在地上。


    “救命。”


    可梅因库恩却像受不住一般跳起来,尖叫一声就往层岩巨渊的方向窜。


    他战栗着跑过城市与人群,丛林与河流,奔向自己原本避之不及的禁区。


    热闹的港口中,钟离若有所觉,遠遠地眺望天边。


    “嘶、嘶哈……”银灰的影子迟疑地在边界试探。


    不能去!会被抓住的!很强大很恐怖的人!


    “是他?”


    钟离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立刻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欲走。


    “钟离先生?不听戏了?”有凡人困惑。


    “有比听戏更重要的急事,我急着去……”


    一抹无奈的笑容在神明的嘴边绽放,带着长者的包容。


    “去道歉,不小心吓到了一个胆小的孩子。”


    “被你吓到?天,钟离先生温文尔雅的人,那孩子到底得有多胆小……”


    怎么办?如果那个家伙不是纳西妲猜的仙人,是真的人类,那我不就完了嗎?


    “是我没有摸清楚他的性格,见面时唐突了些。”


    可是艾尔海森、假如他说的是真的……不要!


    惊惶与宽和,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情分别从璃月港和须弥城出发,在朱红的岩崖上汇聚。


    “小友。”


    钟离只来得及打了一声招呼,就被梅因库恩浑身颤抖着喝止。


    “别过来!!!”


    “好,我不过去。”


    那至尊至贵的摩拉克斯就真点头停下脚步,远远地看他慌乱的眼睛。


    “你这次来,是为找我的嗎。”


    “我、你——”


    梅因库恩想拿出王者的仪态,冷酷地质问对方的身份,却做不到,那种怎么跑也无法逃掉的恐惧感几乎要把他的心神摄住了。


    想跑,但是艾尔海森…可是想跑啊!


    “呜——”


    连一秒钟也没有撑住,他自己在那至古的岩神面前吓到嚎啕大哭。


    “你是仙人吗?你是仙人吗?!”


    他一边哭一边问,绝望随着泪水一齐涌出。


    “啊…这次我甚至还没有碰到你。”


    在这六千年的时光里,摩拉克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胆怯爱哭的孩子。


    小小的夜叉,会倔强地把苦痛和泪水一同咽进肚里,年幼的麒麟,在鹤仙的照顾下总面带羞涩的微笑。


    从来没有一个,看起来如此无助,从来没有一个,看起来如此……煎熬。


    无关利益与地脉,摩拉克斯心生恻隐,他手掌向头上一抹,似鹿的金玉角在人的头顶显现。


    “是仙人哦。”


    顶着那瑰丽的龙角,摩拉克斯伸手輕点自己的耳朵,温和地问那兽耳的少年。


    “你也是吗?”


    ……


    “我……大概不是吧。”


    真神奇,那少年的哭声几乎立时就息了,竖瞳含泪地看过来,恍惚又惊奇的模样。


    “我可能是个妖怪…”


    “妖怪啊,我有一个晚輩交过些妖怪朋友,你听过叫八重的狐妖吗?”


    “没、没有……”


    除了神明和美露莘外,仙人是梅因库恩接触的第三个高智慧非人物种。


    也是,与他看起来最相近的物种。


    “我没接触过这些…”


    他傻愣愣地盯着钟离头上的龙角,好像完全没反应过来似的。


    怎么还真是个仙人?


    “嗯……”


    摩拉克斯看着他瞬间放松的神态,在心中推测他的心结所在。


    因为异族的身份被人类排挤过?还是更严重些的伤害?


    唉,不管是哪种可能性,他现在都是个未成熟的孩子。


    还是个做好事的孩子,不能放着不管。


    “所以,你想摸摸我的角吗。”


    “……诶?”


    “不想吗。”


    摩拉克斯轻轻地摇头上的饵,诱哄不远处的小猫。


    “我看你一直在盯着它。”


    “……”


    这招十分有效,猫很少能压抑住自己的好奇心的。


    尤其是在四围好像没有危險的情况下。


    “我的爪子很尖,会伤到你的。”


    依旧还有一点疑虑。


    “伤到一位仙人吗?”


    疑虑很快消散。


    在把梅因库恩的爪子骗过来之时,摩拉克斯也弯下腰,悄悄用神力探查这个兽耳少年人的身体。


    血脉混杂,不像妖怪,但也不似人类,能量也浑浊,这很危险。


    “你的父亲是谁呢。”


    他忧心地问那试探着摸他角的少年人。


    “我不知道。”


    “你的母亲呢。”


    “我不知道。”


    还是头一次有人问梅因库恩这个,他努力地回想了一下。


    “我记得她渐渐冰冷的皮肤。”


    那就是死了。


    ……


    “等等,这些问題……”卡维睁大双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怎么了?”提纳里不解,“都是些寻常的问題,没什么不妥。”


    “问题就是太过寻常了!这些普通的问题,我们好像……从来没问过?!”


    “确实是这样。”


    赛诺回忆了一下。


    “但梅因库恩严格来说算是我们的上司,谁会主动去问上司的父母呢,还是个上任时极凶残的上司。”


    “纳西妲大人好像问过?还是说那些情报是她自己调查来的……等等?”


    提纳里是第二个发现不对劲的。


    “我们无法问出口的问题,那个钟离却……”


    轻而易举地问出口了,还得到了贤王的答复?好乖巧?


    “这样啊。”


    礼尚往来,记忆中的钟离也伸手摸了摸梅因库恩的耳朵。


    “没有父母的庇护,那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还好吧……”


    梅因库恩偏过头,有点羞涩的模样。


    不对呀!不对呀!这是我们家的贤王吗?


    “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卡维拼命思考,视线掠过同样不可思议的观众和那维莱特等人,以及面露怀念的……莱欧斯利?!


    卡维瞬间就意识到了问题出现在了哪里。


    是长輩与引领者。


    梅因库恩只在六岁之前经历过正常的教导,负责人是少年莱欧斯利,他过于年轻的兄长,常常被梅因反过来担忧,算不上真正的长辈。


    其次……是公正的龙王,梅因库恩爱他,但也惧他,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都在以猫形态与其相处,算不上完整的引领者。


    纳西妲,她虽然在梅因库恩的成长过程中提供了大量指引,但过于糟糕的初遇和幼小的身形总让梅因库恩生出愧疚和保护欲来。


    唯有钟离!唯有钟离!


    这个仙人,先是在种族上加满了好感度,又兼并强大的实力和温和的性格——


    “我、我要你一根头发!”


    “是为什么呢。”


    “救、救人……”


    梅因库恩还记挂着艾尔海森。


    “我可没听说过仙人的头发还有这种功能。”钟离无奈地摇摇头,但也没拒绝,他背手向脑后一顺,指尖绕上一根长长的棕发。


    “谢谢…”


    梅因库恩生疏地道谢,伸手要去接。


    “稍等。”


    摩拉克斯却没将头发直接递给他,他随便捏捏手指,各色的岩珠就从中生出,石头的神明有双灵巧的手,不一会功夫,一条以仙发为蕊的精致手串就成型了。


    “收下吧,这是见面礼,算是你我初次相遇的纪念。”


    “可是,可是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梅因库恩迟疑地提醒,不肯接。


    “忘了它吧,那太糟糕了。”


    钟离温柔又不失强硬地牵过梅因库恩的手爪,将手串戴在上面。


    “我希望我在你心中,留下的都是些美好的记忆。”


    ……


    现实中的钟离也轻敲了一下扶手,学着艾尔海森的姿势问:


    “如何?”


    “钟、钟离大人杀疯了!”


    魈立刻学着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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