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苏柳看着那面板上清晰的数值，木灵根60，像一根细小的针，刺破了她长久以来对自身“彻底废柴”的认知。
原来她也不是全无天赋。
木灵根60，按照系统的说法，是“中等”。
放在单一灵根或双灵根的天才身上或许不值一提，但在她这堆破铜烂铁般的五灵根里，简直是唯一能闪着微弱光亮的碎片。
她上辈子照料那些的草药幼苗时，确实比其他人种得好。
但也仅此而已了。
出身佃户之家，父母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到头挣不到几枚大钱！
等进了宗门，听着别人“灵根差就得认命”、“能进仙门当杂役已是祖宗保佑”的话。
她内心深处早就给自己烙上了“废物”的印。
以至于后来即便察觉到那一点点对草木的亲和力，也只觉得是上不得台面的、属于泥腿子的天赋，甚至隐隐嫌弃——
别人天赋在剑、在法、在阵，她的天赋在种地？多可笑。
【摆烂一个时辰，可以得到1点积分。十点积分，可以兑换一个灵根点。】
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公式化，却带着一种荒诞的诱惑。
苏柳：“……啊？？？真假的？”
她下意识反问，声音在脑海里都透着浓浓的怀疑和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微弱的希冀。
重生这种事都能发生，绑定个奇怪的东西似乎……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但“摆烂”就能变强？
这比邪修的承诺还不靠谱。
【你可以试一试。】系统毫无波澜地回应。
苏柳扯了扯嘴角。
也是，反正都打算彻底躺平了，试试又何妨？
最坏也不过是维持原状，回到那令人窒息的、既定的废物轨迹上去。
“试就试，反正都是摆烂。”
她嘟囔了一句，翻了个身，把薄薄的毯子拉过头顶，真的闭上眼睛。
飞舟微微的震颤和灵气流过的嗡鸣成了催眠曲，舱内其他孩子兴奋的窃窃私语渐渐模糊。
她不去想前世，不去想未来，甚至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诡异的系统和面板，只是放任意识沉入一片空茫的黑暗。
飞舟在云层中平稳穿梭，时间悄然流逝。
第二天清晨，柔和的天光透过舷窗照进来。
飞舟的速度似乎慢了下来，外面传来孩子们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哇！快看！好多山！在云里！”
“那些房子会发光！是仙宫吗？”
“好大啊！比我们镇子大一百倍！不，一千倍！”
新弟子们几乎全都挤到了船舷边，小脸贴在上面，眼睛瞪得溜圆，发出阵阵压抑不住的惊呼。
苏柳没动。
她依旧躺在角落的铺位上，背对着那片喧闹，眼睛盯着舱壁上木头的纹理。
轻轻的脚步声靠近，带着熟悉的、小心翼翼的试探。
“柳妹？”苏叶软糯的声音响起，她蹲到苏柳铺位边，小手轻轻碰了碰毯子边缘，“你醒了吗？是不是还难受？我们快到仙门啦，外面……外面好漂亮，你不去看看吗？”
苏柳没回头，声音闷闷地从毯子下传来：“没，不想看。想家了。”
这是她能想到最敷衍也最合理的借口。
一个六岁第一次离家的孩子，想家，多正常。
苏叶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理解这种情绪。
然后她靠得更近些，声音放得更柔，带着安慰：“仙师说过的，等我们修炼有成，筑基以后，就可以申请回家探望了。很快的！”
很快？
苏柳在毯子下无声地扯出一个极其苦涩的弧度。
上辈子，她到死，都只是个炼气期的小杂役，连山门都难得出去几次，更别提什么“回家探望”。
筑基？对她那样的五灵根而言，是遥不可及、耗尽一生也摸不到边的幻梦。
“嗯。”她含糊地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苏叶又陪她安静地坐了一小会儿，见苏柳确实没有起来的意思，才轻轻叹了口气，一步三回头地也凑到窗边去看风景了。
终于，飞舟缓缓降低高度，穿过一层无形的、泛着涟漪的屏障，稳稳停靠在一处巨大的白玉广场边缘。
广场上已有数名身着统一月白色道袍的修士等候，气度俨然。
“所有新弟子，依次下船，不得喧哗，不得乱跑！”
之前接引他们的那位中年修士朗声喝道，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孩子们顿时安静下来，带着敬畏和紧张，排成歪歪扭扭的队伍，挨个走下飞舟。
脚踩在冰凉光滑的白玉石板上，仰望着远处云雾缭绕、殿宇巍峨的仙山，大部分人都激动得小脸发红，却又不敢大声说话。
苏柳落在队伍最后，慢吞吞地跟着。
她垂着眼，对周围雄伟的景象视若无睹。
等所有人都站定，一位看起来二十出头、面容姣好但神色冷清的女修越众而出。
她目光扫过这群惴惴不安的孩子，手中托起一个造型古朴、镶嵌着五色灵石的罗盘。
“我乃外门执事弟子，负责尔等入门天赋复核。”女修声音清脆，不带什么感情，“依次上前，将手置于测灵盘中央，静心感应即可。”
公开测灵！
苏柳心里一咯噔。
上辈子就是在这里，她将手掌放上去，测灵盘只亮起极其微弱的、混杂不堪的五色光，引来周围轻微的嗤笑和毫不掩饰的怜悯目光。
那种当众被扒光、被贴上“废物”标签的羞耻和难堪，即便重生一次，想起来依然让她指尖发凉。
“宿主不要灰心。”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依旧刻板，却似乎试图安慰，
【根据计算，宿主保持基础摆烂状态，每日可获得约12积分。只需要34天，宿主即可将木灵根提升至100点满值。届时，单项满值灵根，即使身处五灵根之中，修炼效率亦不可同日而语。宿主将成为天才中的天才。】
苏柳在脑海里撇了撇嘴。
天才中的天才？
画饼倒是画得挺圆。
她上辈子听过的漂亮话还少吗？
那邪修不也说，跟着他，给她一切，助她变强？
结果呢？
所谓的“一切”，就是把她当成绝佳的炉鼎，吸干她的元阴和生命力来成全他自己的元婴大道！
信任？期待？早在前世一次次失望、背叛和最终绝望的坠落中，碾磨成灰了。
她低着头，随着队伍慢慢向前挪动。
前面不时响起惊呼或叹息，测灵盘光芒闪烁，映照着一张张小脸上或狂喜、或失落、或平静的表情。
终于，轮到她了。
冷面女修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没什么特别，如同看着之前任何一个孩子。
“姓名？”
“……苏柳。”她声音细若蚊蚋。
“上前，手放这里。”
苏柳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一片近乎麻木的平静。
她伸出小小的、略显粗糙的手，轻轻按在了测灵盘冰凉的中央。
熟悉的微弱光芒挣扎着亮起，五色混杂，黯淡不明，金、土两色几乎淡不可见，水、火两色也微弱得很，唯有绿色木的光晕，相比其他四色，稍微……顽强了那么一丝丝。
女修看了一眼罗盘，面无表情地记录：“苏柳，骨龄六岁，五灵根，属性驳杂，主木，禀赋……尚可，余者低下。评：丁下。暂入杂役处。”
周围响起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听不见的吸气声，还有几道意味不明的视线在她身上扫过。
丁下。杂役处。
和前世一模一样的判定，一字不差。
苏柳平静地收回手，垂下头，退回队列末尾。
没有愤怒，没有不甘，甚至没有太多难堪。
只有一片冰冷的、早已预知的尘埃落定。
只是这一次，在那片冰封的心湖最深处，无人可见的地方，一个极其微小的声音，用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音量，轻轻数着：
“……积分，该到账了吧？”
仿佛是为了回应她，系统刻板的声音准时响起：
【摆烂行为持续有效。计时：两时辰。奖励积分：2点。当前总积分：2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