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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毒发

作者:宣意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肖寸心心烦意乱的在客栈门口转悠,等了很长时间,才等到了回来的段弈。


    段弈来不及停马,将手里的白瓷瓶远远一抛,肖寸心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就急匆匆的跑进了客栈。


    “药到了,红药快把他扶起来…”肖寸心连忙把瓷瓶打开,抵在了裴文瑾毫无血色的嘴边,一股苦涩之气瞬间在房间里蔓延开来。


    萧瑶顶着哭红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把药咽下去。


    约一炷香的时间,裴文瑾低低的咳嗽了两声,身子突然一动,呕出了一口血来,接着就没意识了,软软靠在了萧瑶怀里。


    看见他呕血,一直守着的肖寸心却蓦然松了一口气:“好了好了,这次应该熬过来了。”他揉揉发胀的眉心,拍了拍萧瑶的肩,“丫头,先让他好好的睡一觉吧,人多不好,我们不打扰他,先出去好不好?”


    萧瑶心疼的看了裴文瑾一眼,点点头。二人擦干净裴文瑾身上和地上的血迹,给他盖好被子,又放下了床帐,这才安静的出去了。


    段弈就守在屋门口,等他们出来,三个人一起去了另一间屋子。


    “还你方子。”段弈把一张旧黄纸放到了桌子上,“这里面有几味十分难寻的剧毒草药,我带人跑了全城,好不容易才找齐,也因此耽搁了不少时间。文瑾兄现在怎么样了?”


    “阻塞心脉的血被逼了出来,线下应该没事了。”肖寸心收起药方,懊恼的坐在桌前:“他自己不操心,我也马虎,什么时候药尽了都没发觉…也幸亏有姜梁的方子。”


    他看向段弈,问道:“前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亏我听他的话没有跟过去,他就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你都没看到他那血肉模糊的胳膊…早知道会出事,他骂死我我也要缠着他!”


    段弈摇摇头道:“我那时顾着解决杀手,他就一个人去了后院。后来沈君铎也过去了,我在审活口,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或者干了什么。”


    肖寸心后怕的想着那天晚上,裴文瑾和段弈迟迟不回,他着急就找了过去,在离相府不远的巷子里遇到了裴文瑾。


    那时他脚步拖沓,浑身是血,走路都是扶着墙强撑着。一看见肖寸心来了,甚至等不到他去扶他就倒了下去,昏迷不醒,一天一夜高烧不退…


    鬼知道他被吓成了什么样子。


    沈君铎…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能逼的裴文瑾急火攻心,旧病复发?


    肖寸心悔的肠子都青了,捂住脸:“都怪我太着急了净出馊主意,他本来就不让我去接触沈君铎,是我一意孤行,傻傻的觉得那时个大好机会…怪我,全都怪我!”


    萧瑶坐在了肖寸心的旁边,焦急的直扣手指,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


    段弈沉默半晌,才开口道:“早晚要查,他看着沉稳,实际上比你更心急,若是觉得你的计划不妥,他也就不会帮你了,你别太自责。”


    说完他掏出了藏在衣襟里的梧桐叶,轻轻放在了肖寸心的眼前,少年觉得这个行为有点蠢,转过了头,但他知道,肖寸心喜欢梧桐,兴许这枚叶子能让他心情好上一点。


    肖寸心愣神地盯着那枚梧桐叶,久久没有说话。


    …


    昏迷了整整三日,裴文瑾终于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见了肖寸心熬的憔悴的面孔和萧瑶兔子一般的红眼珠。


    好像…又添麻烦了。裴文瑾心想。


    他们发现裴文瑾醒了,萧瑶哭的涕泗横流,肖寸心也眼眶通红,迅速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见他想说话,肖寸心连忙制止了他。起身将他扶了起来,递水到嘴边:“几天都是靠药吊着,嗓子肯定难受,先别急着说话,先喝杯水。”


    裴文瑾小抿了一口,萧瑶还是哭的止不住,他想抬起手摸摸少女的发顶,无奈没有太多力气,只能把手挪到床边握住了她的。哑声道安慰道:“好了,不哭了,哥哥没事。”


    “哥,你是真的吓死我们了,你要是出事,我…”肖寸心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裴文瑾有些头疼,妹妹哄不好,弟弟也要哭,只能使出浑身的力气,把两个人紧紧搂进了怀里。


    …


    “所以你这是毒发?那你胳膊上的伤呢?”


    段弈并不知道裴文瑾中了毒,一直以为他只是单纯的身体不好。


    “不当心被杀手划了一刀。”裴文瑾扯谎扯得面不改色。他只穿了里衣,头发散落靠坐在床榻上:“我中毒已有十年,已到心脉,如今只能靠另一种毒药‘半月闲’压制着。半月闲半月为期,这段时日连着赶路,一时竟然忘了没药了。”


    段弈想起了肖寸心给他的那副全是剧毒之物的药方,一向冷淡的脸有了一丝松动:“解不了吗?”


    想来问的也是废话。如果能解,怎么会拖上整整十年?可如果解不了…他想起了肖寸心和萧瑶,那两个人又该怎么办…


    裴文瑾温柔一笑:“解不了。”语气平淡的就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用担心他们俩,他们知道。我十年前就该死了,硬生生靠着半月闲撑到而立,已是赚了不少了…”


    “我下山也是因为这个,我想在能动的时候查清楚当年的真相,让他们俩的后半生,不用像个过街老鼠般的过活。”


    “他们这一生,因为我,过得够苦了。”


    肖寸心去煎药了,萧瑶怕他饿,说要给他找点吃的垫垫肚子。也正是因为他们不在,裴文瑾才敢将话说的那么清楚,换做平常,只要他的话中有一点点的颓废之意,肖寸心都要和他生气。尽管他们心里都清楚裴文瑾命不久矣。


    都以为嘴上不说,最坏的事就不会发生。


    “那你不觉得苦吗?”段弈问他。


    “…”裴文瑾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苦吗?当然苦。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


    段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以后这种话别说了,没到绝路,不要把事情想的那么不好,十年前你都能活下来,以后也一定会有转机。再不济…你与寸心红药还能靠我,等我亲政,我替你找解药。”他垂下了眸子,轻轻握住了裴文瑾的手指:“毕竟…你也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


    听到他的一番肺腑之言,裴文瑾觉得心里暖成了一滩水,笑道:“你才十九岁,说话怎么那么老成…我其实挺惜命的,你在南戎也举步维艰,就算是真的亲政了,我也哪能真的靠你…放心吧,有你们在我身边,我舍不得死。”


    “哥,说什么呢那么开心?”肖寸心正巧端着药碗进来了,他看见裴文瑾状态好了很多,心里放松了很多:“喝药吧,我隔水冰了半个时辰,刚刚好不烫嘴。”


    他将药递给裴文瑾,瞪了段弈一眼:“你平常连个软话都不会说,说什么呢居然能把我哥逗笑?”


    段弈又冷了脸,裴文瑾笑而不语。他喝了一口熬的浓黑的汤药,顿了一下,但很快就神色如常的一口闷了,皱了皱眉。


    “苦?”肖寸心把药碗放下,从桌子上端了一盘糖渍梅子,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笑道:“你一向怕苦,不过今日勇气可嘉,居然一口闷了…多吃几颗梅子就好了。”


    裴文瑾咂咂嘴,“是有些苦。”他用舌头卷住梅子,想了一会儿,又道:这梅子也没好到哪里去,有些酸。”


    “不酸啊?哥你真是太挑了,糖腌的梅子你都嫌酸。”


    “我觉得酸。”


    段弈觉得有些奇怪,又不知道哪里奇怪。想了半天,因为实在看不了肖寸心在裴文瑾这里腻歪,干脆不想了,从肖寸心衣襟里掏出了那张半旧的黄纸:“我再去把半月闲多配上点,有备无患。”


    说完就走了。


    “还别气呢…这孩子,平常一棍子蒙不出个屁,气性还挺大。”肖寸心说完又嘿嘿一笑,从袖兜里拿出那枚梧桐叶子,在裴文瑾眼前晃了晃:“不过,我原谅他这一回。”


    “这是师娘种的那一棵梧桐树,长得很好,你也不用挂念。”裴文瑾笑了笑:“段公子虽然年纪不大,心其实挺细的。”


    “我知道。”他只是没长嘴。肖寸心把叶子翻来覆去摸了好几遍。


    “唉哥哥,抓到的那个活口什么也不说,还试图咬舌自尽,弈儿卸了他的下巴,等你好了,你亲自去审。”


    裴暄点点头,却想到了那天晚上发现的另一个事情。


    …


    裴文瑾的身体千疮百孔,非一日之积。等到这次毒发的淤积消的差不多了,他也就坐不住了。


    他坐在桌前,提笔写好了一封信,递给萧瑶:“瑶儿,将这封信拿给肖寸心,让他按照老规矩寄出去。”


    萧瑶睁大眼睛,期待的比了个手势:给颜娘的?


    裴文瑾笑着点点头。萧瑶看起来很高兴,蹦跶着跑走了。


    他拿起手边的书,翻到折角的那一页,盯看着“蝉骨金”三个字陷入了深思。


    晚上,他们再次去了百香楼,肖寸心说他心里有愧,想正式补裴文瑾一顿好的,还扬言让他自己点菜,看上什么吃什么,不怕花钱。


    这次来不比上次,这次不用特意订天字号堵沈君铎,裴文瑾十分善解人意的订了个二楼的普通隔间,给肖寸心省钱。


    肖寸心兴冲冲的出去买酒。他一直嫌闵川的酒太柔,不如北域的烈,正巧来的路上碰见了买酒的铺子,拉着萧瑶就去转了。


    楼下大堂设了一个台子,说书的刚下去,一个弹琵琶的清秀娘子缓缓上了台子,引起看客一阵高呼。


    “休说那红绡帐底盟誓热 ,且看这断桥伞下骨成灰,人间情字千斤重 ,我以轻羽量须眉…”


    小娘子声音婉转动听,楚楚动人,一词唱罢,就连裴文瑾这种不对戏词感兴趣的人都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隔间的门打开了,裴文瑾以为是肖寸心回来了,依旧靠着栏杆听戏,没有回头:“酒那么快就买回来了?菜刚刚上齐,快坐下来吃吧。”


    “是我。”


    裴文瑾回头,只见沈君铎阴沉着脸,斜靠在门框上,动也不动的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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