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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朝云与阿丑

作者:李东南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晏清宁低烧反反复复了几日,手指也不能沾水,做饭这件事只能暂时作罢。刀顺不好意思丢下病中的饭搭子,勉为其难地煮了一锅羊肉白菜面片汤,清宁硬着头皮喝了半碗糊糊,呕了一刻钟,沈夜见状一口没吃,全都倒在招财的食盆里,然后他不讲义气地走了,连着十来天没见人。


    药铺的小饭桌暂时散伙,依旧是那做饭的婆子来给晏清宁送饭。


    这日傍晚,晏清宁见朱娘子靠在她家画斋门口,嗑着瓜子,伸着脖子往远处张望,又对自己招手,便走过去跟她打招呼,“在瞧什么呢?”


    已经住了这段日子,晏清宁将鬼市各路神佛见了个七七八八。鬼市的老板们似乎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虽然大家都脸熟,也大概知道对方是什么路数,却都不怎么近乎,只是各自开门或者关门,做自家生意。反而朱娘子跟晏清宁抬头不见低头见。


    朱娘子性格彪悍,可朱家的烂事主要还是朱老板的责任。但凡路过的女子相貌周正,他便总是忍不住上去撩几句,朱娘子跟清宁嘀咕,“有时我都想一刀煽了他。老娘当年是怎么看上这个玩意的?”


    朱娘子说话荤素不忌,也不顾及晏清宁是个未嫁的姑娘。多亏晏清宁见多识广,清宁抿嘴一笑,“朱娘子是怎么看上朱老板的?”


    朱娘子想了想,脸居然红了下,“他年轻时白白的、瘦瘦的,蛮清秀,一手画功也是……他画了一幅小像给我,我就让他骗到手了。”


    晏清宁扑哧笑出声了,朱娘子哼了声,“如今是有贼心,没贼胆,再过两年,贼都没了才放心了。”说得晏清宁的脸也红了。


    夕阳下,鬼市里渐渐有了些人气,有不少门户大开,挂出白纸皮灯笼,门脸挨着门脸,挤挤歪歪。买刀的、卖肉的、卖胭脂水粉香料的,还有些黑漆漆的犄角旮旯看起来就不太正经,刀顺多次告诫晏清宁一个人的时候千万莫要往那边去……


    朱娘子对她一抬下巴,“往那看。”晏清宁凝神看去,就见一个男人抱着个孩童从远而近而来。


    男人身材不高,宽厚的肩背、一步一步走得格外坚实。他左手提着红绸灯笼,右手抱着的孩子,看身量也就是八九岁的样子。彩衣墨裙,是个女孩,女孩的头垂在男子肩上趴着。


    晏清宁不解,“这……”


    朱娘子拿胳膊肘怼了下晏清宁,示意她别说话,男人从她们门前过,向二人看过来,他四方脸,眉毛格外秃,一只眼是瞎的,独眼浑浊,让晏清宁不由打了个寒战。男子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抱着女孩拐了个弯,消失在巷尾。朱娘子把瓜子皮往地上一扔,拍了拍手上的残渣。


    晏清宁问,“那父女俩是谁?”


    朱娘子嫌弃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我呸,什么父女?没人性的玩意儿,死了下十八层地狱都得拔舌头下油锅……”


    晏清宁不知什么惹着了朱娘子,惊讶地看着她,朱娘子压低声音,“他是个龟奴,抱着的是个女表子。”


    清宁顿时呆了,“那还是个孩子。”


    朱娘子哼了声,“不是孩子,长不高,侏儒,原本一对双棒儿,前几个月死了一个,今日也不知是什么人叫了这一位去伺候,我下午就看着那乌龟王八把姐姐抱出去。”


    晏清宁一阵恶寒。朱娘子还要说什么,她借口要吃晚饭逃了回去。关上门心里还不舒服,一直到睡前都在想那男子凶狠的目光。


    到后半夜,忽然听见有人敲门,敲门的声音不大,却很急促。晏清宁从睡梦中惊醒,心怦怦乱跳,她在这里住三个月了,头一次有人半夜敲门。


    她本不想应声,门外的人不依不饶地敲着,清宁只好穿了衣服出来。


    “谁?”


    “找大夫”。门外是个男子的声音,低沉、嘶哑、含混、急切。


    晏清宁的心猛缩了一下。她忽然发现自己安心地住了这么久,是因为沈夜和刀顺时不时就在这药铺里晃,对着他们,她是安心的。可这会儿,她心慌得不得了。


    “咚咚咚。”门外的人又开敲。


    “这里不是医馆,你找错了。”清宁隔着门回答。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门闩咔嚓一声断了,门骤然大开,一个男人站在门外,清宁惊得不住后退,一条黑影从旁边窜出来,挡在她身前,竟是院中的招财。


    晏清宁从来没见过招财如此迅疾,它从来不叫,也不发狠,不是吃就是睡,吃到高兴会对着清宁摇尾巴。这会儿它却完全变了副模样,双耳竖起,幽绿的眼睛闪着凶光、露出里面的獠牙,叫声如雷,一股强横令人心悸的气息,从懒狗招财身上迸发出来。


    那男人也退了一步,他知道这是沈夜的狗。“请你,去看病。”男人说得很慢,好像舌根僵硬,发声困难。


    晏清宁在发颤,她终于看清了这人是谁,四方脸、独目,是傍晚抱女孩的龟奴。


    “我不会看病,别进来。”


    男人的独目专注地盯着她,说话很执拗。“你会。你治过朱娘子。”


    有招财挡在中间,晏清宁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你快去找一家正经医馆,找个正经大夫。别耽误了病人。”


    “你跟我走。”男人的话总是很短促,他一只脚迈进店里。


    招财呜咽着压低身子蓄力,仿佛下一刻就会扑上去。男人盯着招财,犹豫着没动。“我有银子。给加倍。”


    晏清宁犹豫着,“病人在哪,你将病人带过来。”


    男人目光暗了下来,“她……不来。不想给人看。”


    “是你抱着的女孩吗?”


    男人点头。


    “她怎么了?”


    “白天……很多伤。”


    晏清宁看着他的眼睛,瞎了的那只眼睛没有眼珠,只有干瘪眼皮,独眼本来是凶恶的,可这会是慌急的。她想了片刻,柔声道:“等会儿,我拿要用的东西。”


    清宁将银针等物放入药箱子,从柜上拿了几瓶药膏。她过去轻轻抚摸招财的狗头。“招财,好招财,在这等我回来。”


    招财咬着她的衣服不肯松开,男人催促,“快……”


    招财就是不肯松口,男人急了,忽然冲过来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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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清宁,招财瞬间窜起一口咬在他胳膊上,男人也发狠地对招财踢了一脚。


    “不许踢它。”晏清宁大叫,俯身抱住招财。门咣当一声被人推开,沈夜站在门口,冰冷的目光好似不见底的寒潭。


    “放开他”。他对男人说,声音不大,却是谁也听得出他的怒气。


    男人终于松手,连连往后,招财也松口,被晏清宁抱怀里,对沈夜呜呜叫着,仿佛在告状。


    “滚出去。”沈夜一指门外。


    男人滞了片刻,竟缓缓跪下,他不敢看沈夜,只是哀求地看晏清宁,“求求你,去看看她。”


    晏清宁面露不忍,蹭到沈夜身边,小声说:“要不……我去看下。他好像真的很急。”


    沈夜狠狠瞪了她一眼,“看来你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来这儿的。”


    清宁打了个寒战,那天晚上她差点被人放干血,又差点被人卖掉。


    “求你了……”男人还是执拗地盯着她。


    晏清宁心思百转,终于还是不忍,柔声对沈夜道:“那女孩可能真伤了,且很严重,我总不能见死不救,你能陪我一起去看看吗?”


    她声音里带着哀求,也有执拗,沈夜不满地皱眉,最后还是点了下头。


    男人走在前面,沈夜和晏清宁在他身后两丈远的距离。月亮灰蒙蒙的,乌云挡住星光,已是深秋初冬季节,落叶在脚下打着卷,晏清宁被风吹得直哆嗦,往沈夜身边靠了下。


    “你怎么来了?”


    沈夜还板着脸,“招财叫得十里外都听见了。”


    晏清宁是直到看见沈夜站在门前,这颗心才镇定下来,巷子里黑影重重,她不由自主就往沈夜身边又靠了靠,“他叫什么?”她低声问。


    “阿丑。”


    “女孩呢?”


    沈夜有点诧异地盯了她一眼,“朝云。”


    晏清宁微微点头,然后叹了口气,“真可怜。”


    朝云和阿丑居住的院子孤零零的,左右没有邻居,一盏红绸灯笼挂在门上,透着冷清和寂寥。推门进去,就见墙角暗暗淡淡的紫、融融冶冶的黄,栽满菊花。此时正逢花期,篱落秋风,静园幽丛,说不出的淡雅。


    晏清宁无法想象如此幽静雅致的小院,竟然是个私窠子,住了个暗娼。


    ~~


    夜和阿丑都在院子里等,晏清宁一个人走进房中。


    朝云住的屋子居然很华丽、玫色的软纱帐、梨花木的家具,女孩就躺在房中的矮榻上。她小小巧巧的,身上的被子盖得严严实实,一直裹到下巴上,此刻紧闭着眼,听到声音,女孩微侧过头看向他们。


    清宁的心不由自主地颤了下。


    她有一种一种诡异的、让人惊诧的美。仿佛一个绝色女子被造物主精心缩小,小到可以抱在手中细致把玩。


    可清宁却又觉得很可怕,那是种纤细脆弱,毫无生机,似乎稍微用力就可以被摧毁的美,清宁忽然想起朱娘子那句话,“不知什么狗男人喜欢这样的”,那真是一种能激发恶人破坏欲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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