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作为演员的江浏都是被选择的那个,习惯于把自己摆放在货架上。
包装要新、要完美、没有破损,最好能细分出无数个类型满足各种需求,随时可以供人挑选。
哪怕他清醒着,知道不要物化自己的人格。但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是更加痛苦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陷了进去,不得已本能地用冷漠和麻木的外壳做无用的抵抗和自我保护。
人们总是小瞧了环境和氛围的裹挟和碾压,直到以身入局才发现那样庞大的体系绞肉机一样地运转着,他个人的意志不过是其中的一粒血水,实在是不堪一击的东西。
选择他的人、喜欢他的人、厌恶他的人……甚至,包括他自己,都是这样看待“江浏”这件商品。
江浏一直觉得自己拥有强大的内心,自觉百毒不侵。恶意的攻击也好、带有目的的吹捧也好,都过耳不过脑,日子久了、听到的东西多了,习惯了也就还好,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但直到此刻,叶慕唐的话给他带来的强烈感受却让他意识到事实并非如此。
“我不会说你是‘缪斯’这种屁话。”
“你就是你这个人。”
“我看到的是你,而不是在你身上看到我欲求的倒影。”
那样触动他内心痛处、砸在心坎上的话,没有任何身边的人对他说过。
江浏是感到温暖的、开心的,可他为什么会眼泪涌上眼眶,为什么会为一件好事而哭,发觉自己被浸润在巨大的悲伤里?
前所未有的尊重和温柔将视线投注在他身上,在治愈他的同时让他恍然发现了自己身上曾被刻意忽略的巨大的创伤。
原来,他没有他自己表现得那么拿得起、放得下。
封闭了自己的内心,毫不犹豫地攻击自己就像伤害一个不会痛、不会难过、坏了也无所谓的物件,像是说别人的事情那样翻开自己的伤口嘲讽,那并不叫坚强、也不算放下。
在面对自我的真是感受时已经“解离”的人,又如何能有敞开心扉的“共情”?
江浏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又一次努力错了方向。
他想要表演上的进步,想要激发真实的自我和角色的共鸣之处,却只是在修炼外在的“术”,维护外貌、锻炼技巧……他一直在自己的心门之外兜圈子,甚至未曾直面过自己,谈何“突破”?
“……那个,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电话那边传来叶慕唐的声音,听着对面的平野月久久没有说话,有些忐忑。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江浏连忙解释,“是我这个人比较笨,脑子只能单线程处理任务,刚刚在思考你说的那些话,想得太入神了才没说话的。”
他无比真诚地说:“我很想对你说声‘谢谢’。虽然是我先说不要太礼貌和太生分的,但我还是想这么说。谢谢你跟我说这些。你说我帮到了你,可实际上你也很多很多地帮到了我。”
“月总,那个,你,是不是……哭了。”叶慕唐小心翼翼地问。
江浏都不知道是什么暴露了自己的眼泪,叫对面那人没看见他的脸也能知道。
是带鼻音的呼吸还是微微变了调的声音?
他终于不是为了表演悲伤,才调动身体的反应。
“让你看到难堪的一面了。”江浏擦去滴落在棉花娃娃上的泪珠,“没事的,我缓一下就好。”
电话那边的人明显地手足无措起来,慌张地问:“我能,那个,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就是……你想,我做些什么,反正,我不会挂,我就在这里。”
“谢谢你。”江浏抹了把脸,“这样就够了。你已经做了很多了。”
叶慕唐小声说:“对不起,我有点没用,不太会安慰人,但你想跟我说说吗?我会听着的。”
“好呀。”江浏明明眼眶还红着,却笑了,“那你陪我说说话。”
他拿起手机抱着娃娃和迷你漫画书在家中踱步,“你说,艺术是块肮脏的遮羞布。我觉得说得很对,但我有别的答案。你想知道吗?”
“嗯嗯。”叶慕唐诚实地点点头。
江浏微红的眼尾是笑着的弧度,“那你问我。”
“好。”叶慕唐真是对面说什么就做什么,老老实实地问,“那你觉得什么是艺术?”
“非要我说……艺术是高明的谎言。”
说着,不知为何,江浏眼角又滚出一滴眼泪。
“艺术是假的,你是这个意思吗?”叶慕唐问。
江浏摇摇头,“不,高明的谎言目的是叫人相信。是真里掺了假,假里混着真。最厉害的谎言,是十句话里,九句真话加上一句假话,所以才好、才叫人深信不疑。”
他又说:“就像表演,眼泪最好在眼眶里打转,但不能直接不管不顾地流下来。演员在台上要留一丝清醒的,要知道自己是在为观众服务的。而不是自我沉浸和炫技。”
那些不着边际的话,叶慕唐都认真地听着,并给出回应。
“我懂的,我也不喜欢那种跟观众炫耀‘你看,我多会哭、多有破碎感’的演员。”叶慕唐控制不住自己的小动作,“感觉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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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说‘我都哭成这样了你一定要落泪,你一定要被我打动’。”
江浏接着对面的话尾,“对啊,实际上只是沉浸在情绪里自己感动自己,不顾人物、不顾剧本、不顾观众。我觉得,当一个演员有这样的想法时,冷静的观众就会开始鄙夷他的丑态了。”
被观看、被聆听才是表演的意义。舞台上所有创作都是以观众为中心的,如果观众连演员在讲什么、演什么都听不清、弄不懂,那么情绪和状态的表达便显得无关紧要,人物的形象更是立不住。
所以,江浏始终抽离出自己,记得那份“假”,可那么久以来他压抑着自己的感受,到最后竟然连的那份最重要的“真”也没有了。
而叶慕唐又在无意中说中了江浏最在乎却又被他自己忽视掉的东西。
“可能,正是因为有这一分的假在,那些真的才变美了吧。”
漫无目的的脚步在此停驻,江浏有一次感受到了那种奇妙的“轻盈”,仿佛阻塞依旧的河道终于迎来了清除淤泥的泄洪。
“糖老师,你真的很懂表演。”江浏说。
叶慕唐“哎呀”了几声,“没有,我只是一个挑剔的观众。”
“糖老师是很谦虚的。”江浏忍不住想要夸奖他。
对面似乎扭捏了一小下,才有点小得意地接受了这份夸奖,“每个专业都有自己的门道,但好在艺术是相通的。”
“嘶!”
忽然,江浏的脚步停在了客厅电视墙的储物柜前。原来是下方长条形的抽屉没有关好,凸出来的柜门冷不丁磕到了他的小腿。
叶慕唐关心地问:“没事吧?”
“没事没事,不小心碰到了,没磕破,估计就是块淤青。”
江浏放下手机和娃娃,卷起裤腿,按着撞到的地方。他抬手正要合上抽屉,眼底的余光忽然瞄到了抽屉里面。
他忽然说:“对了,你记得我上次给你拍舞剑的参考视频,用的是晾衣杆吗?”
叶慕唐不知道话题为什么会跳到这儿,但这人本身就是思维很跳跃、反应也很快的,立刻跟上,“记得,怎么不记得。你还给晾衣杆栓了‘剑穗’呢!”
“当时,我是在家里找了半天,翻箱倒柜都没找到练习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拿的晾衣杆。”江浏无奈地笑出了声,“不瞒你说,就现在,在我们完全不需要它的时候,练习剑它出现了。”
说着,他一把拉开了撞到他的抽屉,摸出了正经拴着大红色剑穗、插在剑鞘里的练习剑。
电话两边的人都莫名其妙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