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码头前往漕运商会的路上,阿贵将自己一路打探到的消息尽数告知了贺元棠。
不得不说,阿贵看着木头,打探起消息来可谓是一把好手。
方家倒了,几家漕运大户早已筹谋瓜分南上的线路,各家都想占大头,想做近年时兴的香料、水产运输。一时间争吵不出结果。
陆氏牵连出的盐税案亦导致吴盐入京受到更严苛的控制。
贺元棠拿着笔飞快地在纸上画着,如今几家本就争喋不休,若想说通商会新开春蟹入京的通道怕是不易,先前方家在乡里一带大肆侵占仓库水区,她写信让父亲母亲联同乡邻加办过地契。
母亲曾来信说周围有十几户人家照做,眼下他们的产出许是还未被方家侵占。若是能够单开一条线路,这些人家多余的产出,该是能满足今年的这批春蟹供量。
加之京城米贵,开的价钱比商会从乡邻手中收的要贵上几倍。
只要能取消商会在二者之间赚取差价,她能拿到的春蟹便要比市面上的便宜许多。
贺元棠清点了掌柜给的银票,若是买蟹绰绰有余,可是单开的线路,要找船找人找养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咬着笔头,她正算着如何获得这笔不小的资金,叹道早知道当初多与父亲学学算账了,如今很多事情竟然都还想不明白。
长卿又从包里摸出两节东西来。
“方明送我的那根簪子?怎么在你这?”
怎么还断成了两截?
长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怕占地方没带匣子,不小心摔断了。”
接过簪子,她摩挲着一端的那颗“东海珍珠”,难不成要把它卖了?这珍珠虽然值钱,但应该也不值这么多钱呐。
“方家虽然倒了,但毕竟经营多年,还是有不少朋友,这颗珍珠虽然抵不上殿……”长卿清了清嗓子,“虽然抵不上办船队的钱,但毕竟也是稀罕物,当时方家那位不是说他亲手做的么,兴许能在他们家有些什么帮助呢。”
方家在江南漕运上也算树大根深,往来贸易的人家多多少少还是剩了一些下来。
话是这样说,她又该去向谁打听此事?
贺元棠思来想去,或许回家一趟能有些收获。
于是他们兵分两路,阿贵去商会周旋打听,她与长卿先快马至家中,那些长年与方家“打交道”的叔叔婶子,多少会有些消息。
前些时日父亲母亲为了躲避来说亲的媒人和看热闹的邻居,将铺子关了些日子,如今见二位小郎君翩翩而来,不少人放下手中的活,跑来铺子前围着看。
贺父“诶诶诶”地将人们疏散开,把铺门关了,和贺母一起关切地看着二人。
“怎么不写个信就直接回来?发生啥个事情了?”
贺母看一眼男子装扮的贺元棠,又看一眼长卿。
长卿负剑站在她身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整间屋子。
“方伯家出事了您可晓得?”
“晓得咧,他们可有找你麻烦?你在京城过得可好?”
贺元棠顿了顿,没做回答,低声问道:“阿爹阿娘晓不晓得他们之前与什么人有往来?阿叔阿婶他们呢?”
“倒是能打听到一些,”贺母仔细回想了一会,又抬头看了一眼长卿,“他们平时在这也就是跟东头的那几家有些交集……还有么应该就是扬州的头头那边,你有啥个用?”
城东头接着运河,邻近的出了转运仓库便是几家修缮船只和歇脚的地方,也有几家青楼。
方家原先在各处收了人家的货物,先运到仓库,经检后装船送至转运码头,她既要找船,可以去问问林老板。
趁天色还早,二人决定先去城东看看。
“二位小郎君进来坐坐~”
长卿瞪了过来扒拉自己的女人一眼,“不必了。”
“哎哟,小郎君烈得咧。”女人看见贺元棠头上簪着半只金簪,垂眸笑着走开了。
贺元棠戳了戳他:“长卿小郎君,令牌借我用用。”
长卿打了个激灵,应声道:“好的。”
二人一路来到林氏船坊后院的一间账房,林老板眼神精明,带着些惊疑与戒备的看着眼前人。
贺元棠并未寒暄,从发间取下半截带有一颗珍珠与几枚红珊瑚的簪子,放在桌上,推到林老板面前。
林老板狐疑地拿起发簪,仔细观察着簪身花纹小字,脸色变了些,抬头问道:“这东西……你怎么会有?你是他什么人?”
眼前坐着的人墨发如瀑,反问道:“林老板认得便好,故人虽去,但有些账,却并未清了。”
林老板目光有些闪烁,声音里带着些威胁:“姑娘,有些账,算清楚了会没命的。”
“林老板,正是不想没命,我才来找您的呀。您也晓得朝廷正在清算漕运的案子,您觉得,是已经死了的人没有威胁,还是我们这些活着的,可能手里还拿着些旧账的人,更让人放心呢?”
她语气放缓了些,“过去的事,可以让它随风而去。但我今日前来,不是要查旧账,而是想同您谈一笔新的买卖。”
贺元棠抽回金簪三两下绾好发,又将写好的账目单推至林老板面前:“我需要组建一支新的船队,那位故人生前定制的最后一艘船,应该还在您的船坞里,无人敢要吧?”
“你……你想要那艘船?”林老板上身向后靠了靠,摆摆手:“如今那两家吵得正凶,运河水太深了,你一个姑娘家这时候插手进来做甚?不成,不成。”
一只有力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迫使他继续听下去。
“不瞒您说,我想要的不止那一艘,我要您为我打造一个新的船队。作为回报,船队未来所有的船只建造与维修,都由您独家负责。”她顿了顿,“我朝与西北定约,往后天下太平,这南来北往的……”
她恰到好处地停了下来,林老板有些动摇,“你如今连船只的全款都拿不出来,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我现在还能坐在这里,跟您心平气和地谈生意,就凭我敢接这烫手的山芋。”她不经意地点了点发间,“林老板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有些底气不在于吵闹得多大声。”
肩上的那只手仍岿然不动,林老板眼珠打了个转,笑道:“姑娘如何称呼?”
“叫我小棠就好。”
签字画押,林老板恭敬道:“船上仍需船员数名,做何业务,棠娘子可有打算?”
贺元棠点点头:“早有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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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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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船坊离开后,她还是取下了簪子,复作男子的打扮,路过一排张起花灯的楼前,门外的女人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二人。
长卿曾随盛景行、陆伯之等人多次出入此般场所,本以为自己已是见怪不怪,余光扫过,发现身侧之人更是云淡风轻的模样,有些疑惑。
“走这边。”他忽然低声道,“有人跟着。”
“啊?哦。”贺元棠点点头,小声问道:“那我们还能回我家吗?”
“你想回吗?”
想回家吗?她歪了歪脑袋:“想。”
“好。”
从城东绕到城西,又穿过了几条人员吵嚷的街市,在天黑的时候,二人终于站在了她家食铺跟前。
贺元棠有些不解,长卿怎么会对这座小城这般熟悉,除却摆脱身后不知名的跟随者,还与她一同经过了许多小时玩耍的地方。
她知道长卿的身手不错,长久地跟随殿下左右,察言观色的能力也很强,对于初次到来的地方,也会很快的熟悉吗?
“长卿,你之前来过这么?我许久未回家,有的路都忘记怎么走了。”她玩笑似的说道。
“来过……来过几次吧。”
贺元棠看了看身后,又看看长卿:“你说过不会再骗我的。”
“自然是真的,我先前查案子来过几次。”
“好吧,我相信你。”她点点头,“这个时候我阿爹阿娘正忙,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见她不再追问,长卿爽快应下。
刚用过夜饭,阿贵就回来了,他滔滔不绝地说着两家商会争夺漕运航线的事。
除了寻常的绫罗绸缎,盐铁粮食,蟹行的订单也在快要岁末的时候到来。京城不知发生何事,竟掀起一阵要吃春蟹的浪潮。
若在江南一带,将螃蟹养过冬去,春来可以品上些时兴的美味,但长途运输本就折损过多,又从未有过春蟹入京的先例,如何运,运多少,运到了能够交付的又有多少?无人知晓。
一时间,各家就算是想抢这个山芋,也觉得有些烫手。
有人提议,可以找几位经验丰富的蟹民同船入京,即便交付不成,也有背锅之人。
也有人说,可以研制一些能够让螃蟹长途运输的养料。
贺元棠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你可知道岳先生如今在何处?”
“诶,你们也认识岳先生?”阿贵瞪大了眼睛,“今日也有人提到岳先生,说他长着大大的络腮胡,脾气很是古怪,有时候说话也说不明白,很少有人能联系得上他。”
她回忆了一下,若说是有大胡子,那该是岳先生,但他的脾气也不古怪呀?只是睡觉时呼噜声异常的响。
“是叫做‘岳不换’吗?”除了他,贺元棠也没见过长着络腮胡的人。“你能打听到他在哪儿么?”
阿贵摇摇头:“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只是听说他最近南下,似乎是去了扬州。”
扬州?好像有什么东西猛地击中了自己,脑海里有一片嗡嗡的声响。
“我们明日便去扬州。”
长卿愣愣地看着她,半晌,嘴角微微扬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