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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三人行(五)

作者:江辛珞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见她利落上台,悄悄瞟了一眼身后两人高的绣屏。


    屏上之人与她如出一辙,青丝被镶珠丝带挽起,挽作一朵海棠花的形状。


    花谢花开终有时,风息风起青萍末。


    盛景行江无咎二人在三楼坐着,听一道菜出,一杯酒至。


    十菜十酒,以药入食,非寒而温,是入冬也可小食蟹类。


    “非但如此,各位大人。”她一字一顿地道,“蟹如今在京中是时令之物,只有秋后可食,今日十味自是称不上‘蟹百宴’,但邀各位来年春日再至满庭芳,共品春蟹。”


    “春蟹?怎么可能?”


    “我倒是在江南吃过,不过别处春日都吃不上螃蟹的,也就只有糟蟹能留过冬吧。”


    蟹行几位管事也被邀请入席,嘀咕道:“苏巧又要搞什么东西?你们放春蟹给她了?”


    一旁的人正埋头吸溜着蟹黄,摇摇脑袋,囫囵地说:“没有啊,不过这螃蟹做得确实不错,何掌柜你快尝尝。”


    “吃吃吃一天就知道吃。”


    江无咎上手掰开蟹腿,沾满碟中红褐色汁水,一口放进嘴中,蟹肉的清甜混着汁水的酸一同被咽进肚中。


    “小棠这手艺果然非同凡响啊,可还有多的?我带回去给我祖父祖母也尝尝。”


    盛景行挥手把人叫了上来。耐不住江无咎又是一顿夸,好容易打住了,问道:


    “你这么笃定明年能供应上春蟹?蟹从何处来?”


    “自然是从水里来。”


    她去岁分别养下来两批螃蟹,一池留作证物,一池用了药已是好转。说明将螃蟹养过冬去,在京城亦能做到。


    今年的蟹新鲜,未被人动手脚,加之今年冬日与去岁相似,只要把控好水温,来年春日待螃蟹产籽,春天还能吃上新鲜的小蟹。


    “你就不怕出什么意外?若是这批螃蟹没有活过冬天,亦或蟹行对家来干扰,这话都放出去了,来年上不了春蟹,满庭芳该如何收场?”


    这话当然不只是说给食客听的,苏巧今日还请了不少同行来,若她真把养蟹的技术练好,这不是一本万利的事儿?


    满庭芳与蟹行常有摩擦,不是因为满庭芳生意不错,而是他们认为苏掌柜是女人,做不好酒楼营生。


    她顿了顿,接着说:


    “我从小便听过授人以渔的道理,若是哪家有好的捕鱼手艺技巧,自己留着不如让邻里都知晓,捕鱼捕蟹并非一人之功劳,年年都是要众人一齐搭把手,才能捞上最多的鱼最鲜的蟹,好赶上沿途收购的商贩所需。”


    她说这话时眼里亮亮的,盛景行却在这光里浇了一瓢水。


    “若他们以此威胁你呢?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这技艺自然不能白给他们呀,从前蟹行那样对我们,我可不能白白地教他们怎么养螃蟹。”


    “你如今又不怕了?”


    盛景行的声音高了一些,江无咎原本听得津津有味,见他如此反应,倒是品出一些别的来,埋头装作默不作声吃螃蟹的样子,悄悄打量二人的变化。


    “殿下不都说了,这条路就是危险的么,何况认识殿下以后,什么危险场面没见过。”


    正吃着螃蟹的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被两道目光齐齐看过来,只好擦了擦嘴道:“景行也是担心你……”


    “我从前是害怕过,殿下那时说,遇到问题,是要去想法子解决的,光是害怕、退缩是没有用的。”她后退了一步,“我不想永远是一个需要被保护、会给你们添乱的累赘,我也想成为能与你们并肩作战的伙伴。”


    雅间隔绝了屋外喧嚣,只有蟹壳落在瓷碗中的声响。


    “殿下说要与我合作,却从不对我坦诚。我为你做事、帮你寻人,你却一次也没告诉我是为了什么。我准备了这么久的蟹宴,好坏不说便罢了,还没歇口气就被你叫上来一顿问询,若是我没有把握,哪里敢在今日放出话去,也罢,殿下不相信,我便不说了。”


    门开了又合,人已没了影。


    “小景行,你对旁的小娘子都轻声细语的,怎么每次放到小棠身上你就是这样。”胳膊肘拐了拐身旁之人,“愣着干啥,不去追?”


    盛景行转过身去:“好坏不分,关心也听不懂吗?谁有胆子这样与本王说话。”


    肩膀被人推搡,仍像尊石头似的纹丝不动。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俩。没事儿,我长嘴呢,你不去我去。”


    门又开了,只剩盛景行一人坐在雅间,杯酒饮尽,胸膛还上下起伏着。


    江无咎跑下楼去,并未在厨房或是二楼看见那个身影。


    “人呢?”江无咎挠头。


    夜宴已歇,只剩未尽兴的食客还在楼中把酒言欢。


    “谁把我们小元棠惹生气了?你们两位大老爷们是怎么回事儿?”郑清婉拦下四处张望的江无咎,上下打量一番。“就让她一个人这么走了?今夜楼里的人可大多都是为她而来的。”


    江无咎双手合十道:“女侠,您就行行好告诉我呗。”


    郑清婉蹙眉,“你们殿下惹的吧,这家两弟兄一个比一个怂包。人我已经送回去了,要是明日小棠还是这样,我可要去宁王府问候问候。”


    “多谢,多谢。”


    江无咎转身上楼时,三楼已经熄了灯,一拳砸在甲字房门上,震得整片墙都跟着颤抖。


    “生气?生哪门子气?”


    穿过层层回廊,月盈如盘,他在一方庭院找到了贺元棠,她歪头看着眼前少年,如墨一般的眼里缀满楼中灯火,像那日漫天繁星,“我难得做完这么多菜,掌柜可是要让我好生歇歇。”


    她拉着江无咎在廊边坐下,风有些凉,打在二人身上。


    身侧的人忽然打了个喷嚏。


    “你快先回去吧,这外头冷着呢。”


    江无咎准备起身,本意来给盛景行说几句好话,见人一点儿也不在意的样子,反倒纳闷。


    不过他也没和几位小娘子说过话,兴许人就没生气呢,就只有盛景行那个没长嘴的小气鬼整日想得多。


    见他要走,贺元棠将他一把拉住,手指有些冰凉。


    “小将军,你可曾去过江南?”


    “自然是去过,当时还顺道去扬州看盛景行呢。”


    心中那个念头如一簇将息未息的火苗,在风里颤动,“小将军可在一处峡口救过一长一少两个人?”


    “嘶——”他皱眉想了半晌,那得是六七年前的事了,“这我不大记得清楚.…..意思是其中一个人是你?”


    “不瞒将军,我曾与舅舅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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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诊病,一次回家的路上遇到劫匪,招招直逼我二人而来,舅舅说怕是原先救过之人的死对头,让我千万不要露面,直直抱着我跳到河里去。”


    “还有此等危险的事,所以后来是一位少年救了你们?你怎么就确信是我呢?”


    江无咎听她所言,自己虽然是这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人,年纪也对得上,不过世间万千人,就这么巧是自己?他倒是搭救过他人许多次,实在记不清了。


    “当时舅舅用外衫将我的脑袋裹着,但在车内时帘角翻飞,我见来者手持长枪,身骑烈马,飞身就站在了马车前。”


    入水时她被舅舅的医箱砸了脑袋,后来回家大病一场,醒来便不大记得先前的事。谁也不相信有位少年将军搭救二人的事。


    舅舅说她是顽皮,去湖里游泳被石头磕到了脑袋,在水里泡了很久,把脑子泡坏了。


    哥哥说习枪者皆为簪缨子弟,自己不过是一介商贾渔民之女,哪里会与他们扯上干系。


    纵使一路走来无人信她,她就是坚信自己仅存的记忆没有差错。


    “我信,我相信你。”江无咎言辞恳切,冲她点点头,“虽然我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做过这事,但事上英雄多了去了,有人出手相助拦下截杀,并不稀奇。”


    他远离朝堂官场,也不懂什么弯弯绕绕,心中想什么便说出口来。没有附和同声,句句真诚。


    “阿嚏——”


    贺元棠侧过身去,二人从楼中出来都只着单衣,方才走得热了不觉得风凉,此番倒是有些寒意。


    “江无咎,谢谢你。”


    风吹帘动,草木飘摇,少年的眼总是明亮得不像话。


    “无论那人是不是你,我都想说谢谢你。从前舅兄总说我是癔症,这么多年也没有人真的相信我说的这番。我一直在寻找那位英雄,我也真的从那时起就一直......”


    她的手很凉,看自己时的眼神却温暖。


    江无咎没有太多与女子相处的经验,隐约觉得此时气氛有些不对,好像料到她接下来会说什么似的,及时打断了。


    “你既未看清他的面容,有没有想过这个人可能是三殿下?”他顿了顿,“其实他从前,不是现在这样的。你记得我有一匹像飒露紫的马么?那是殿下送我的,他才是小飒原本的主人。”


    贺元棠低头揉了揉手指,想到些什么,忽然释怀地笑了。


    “我知道今日小将军为何陪我至此,我与殿下只为履约,自知身份低微,不会另有宵想。”


    “诶,他今天只是,只是有些害怕,他不是在对你发火的,你真的非常了不起,非常非常了不起!”眸光在月色下微微晃动,眼睛的主人不停地点着头。


    贺元棠对着他笑了,心中没来由地有些发酸,不知怎的,她很想记住眼前少年人的模样,想把这个场景永永远远地保留下来。


    她一直盯着眼前的人,晚风吹乱了她的发梢,遮住了视线。


    “你再陪我坐一会儿,好吗?”


    江无咎点点头。


    “谢谢你,江无咎,真的谢谢你。”


    “我已经听到啦,你说了好多遍。”


    远处院门合上。夜凉如水,风中吹来淡淡的花香。


    江无咎摊开双手叹气,快步离开了满庭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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