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了声气,她将摔碎的瓷片小心拾起,用手绢包好放在一旁。
手指探了探鼻息,殿下还活着。更深露重的,还是把人搬回床上吧。
贺元棠小心抬起一只手环在脖颈,另一只手去探他的腰“这是您自己摔下来的,可不是我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
她一鼓作气地先将他上半身放到榻边,再将腿搬上去。
才煮好的醒酒茶还冒着热气,盛景行亦是浑身滚烫,伸手扯散了衣领。
“殿下。”她看他的面色不大正常,搭在他脉间,嘀咕道:“这酒有这样厉害么……”
却被他反扣住手腕,滚烫的掌心带着些薄茧,抓得她手腕生疼。这人玉冠斜坠,墨发如瀑,朦胧睁开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却因醉意氤氲,眼尾染上艳红。
“为何要叫我殿下?”
不叫你殿下叫什么?你这人真是奇怪。
一个踉跄,盛景行把她拉到榻上。两张脸近在咫尺,贺元棠半匍着,仍是要抬头才能看见他。
这张棱角分明的脸虽是爬上红晕,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下仍是好看得令人移不开眼。
烈酒好似让他卸下了平日的慵懒,周身酒气将她层层包围,竟生出几分攻城略地的意味。
他眯着眼睛盯着她看了半晌,死死抓着她发红的手腕,脉搏跳得混乱,呼吸也急促起来。
“海棠,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果然是醉糊涂了,贺元棠闭目深吸了一口气,道:“殿下你醉了,快把汤喝了吧。”
他却猛地睁开眼,恶狠狠地看着眼前刚站稳的人,这样居高临下地看他做甚。
“我不喝!”
“再不喝你明日就起不来了!”
贺元棠才不管这么多,她可是制服过发癔症癫症的病人的,区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醉鬼哪里来这么多废话。
本来自己都要睡下了,被叫起来熬汤不说,已是守了他半夜,长卿还未回来。
她提起裙摆一步跨在他头枕边坐下,右手环锢住他修长的脖颈,左手抬起碗就往嘴里灌。
盛景行也不闹了,任由她“喂”自己喝完,呛得咳嗽两声,身子顿时疏朗了许多。
“你出去!”
出去就出去!
她完成了任务,才不跟这醉鬼一般计较。
贺元棠收了碗,替他掖好被角,再搭脉时果然已平稳了许多。
方抬脚出门,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折返回来,将榻上的人往里侧推了推,又拿了只玉枕拦在榻中,拉上门走了。
院中有些亮光,走近一看,是长卿讪讪地小跑来。
“小棠小棠,我来晚了,殿下还好吧?”
贺元棠端着托盘,点点头,“已经喝过醒酒汤睡下了。”
长卿扬了扬眉,接过托盘,连声道谢。
“不必送了,你回去照顾殿下吧。”她没有接下长卿递来的灯,淡淡笑了笑,转身离开。
长卿翻上墙头目送她归去,顺势枕着手臂躺了下来,看着满天繁星,摇摇头叹了口气。
楼外夜色正浓,月亮缺了一个口,弯弯地挂在楼头飞檐。
贺元棠阖眸躺在床上,耳边兀地浮现出一句话:
“为何要叫我殿下。”
为何?不叫殿下叫什么?
她鬼使神差地想到几个词,感觉浑身像起疙瘩一般,飞快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盛景行就是个骗子!
她实在怀疑,那日在马车上,也是他喝多了酒或是吃错了药才会说那般糊涂的话。从头至尾,他不过是把她当做另一个人看罢了。
正拉上被子准备闭眼,贺元棠听到窗边传来响动,一个黑影被月光投在墙边。
她悄悄坐起身,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根簪子,踮着脚移到墙边。
“小棠,是我。”
看到地上的银子便了然,又是吴爻那个无聊的人。
小声拉开门,她问:“舅舅,大半夜的,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吴爻皱着鼻子嗅了嗅,“你这里有一股酒香,”又凑近吸了吸气,“你喝玉门了?”
“您鬼鬼祟祟的来,就是为了喝酒?”
吴爻摆摆手,“舅舅我先行一步,这次来就是把这东西给你,你找机会拿着它去陆府找一位姓高的管事。”又压低了声音,“别担心舅舅,到时候还是会给你们寄压祟银子的啊。”
“您没事儿不能大点声说吗?这有啥?”
吴爻指了指一个方向,猫着腰道:“长卿那小子耳朵好。”又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灵活地跑了。
这是什么意思?
贺元棠揉了揉眼睛,今夜实在是有些困了,打开那个皱巴巴的纸团上写了一个高厨子的名字,又画了个很丑的吴爻头像。
吴爻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让她拿着这样一张不清不楚的字条去找陆府的高管事,不怕她被丢出来?
上回陆大人在府上宴请宾客,她听说了那位将陆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的管家高良,高……高厨子叫什么来着……?
“高姜啊。”阿福小声道,“你的意思是高厨子没死?他不是中秋宴那日被……了吗?”
“不是不是,这不是重点,他们名字这么像,是同族的人么?”
阿福摸着下巴想了想,“对啊,我之前听三叔说高厨子有一位族兄在大人府里做事,所以去年中秋宴才把他叫去宫里做螃蟹的,后来他不久去宫中做御厨了嘛。”
“这之前还有这么复杂的故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阿福露出他洁白的牙齿,摸了摸后脑勺:“你也没问我啊,我哪知道你要听。”又问道:“所以高厨子没死哇?那他现在在哪儿呢,还在宫中?”
贺元棠敲了敲他的脑门:“这种事既然是机密,问了不怕掉脑袋?”
“你怎么跟月桃似的,一天就说‘掉脑袋、掉脑袋’,既然是机密,又是谁告诉你的?不怕你也跟着掉脑袋。”
“我猜的行了吧!走了走了,快去干活。”
阿福一下从长凳上起身,害得贺元棠差点摔倒,笑道:“你是不是喝酒去了,昨晚做梦还没醒呢。”
说完,一溜烟跑了。
-
霜降前,走水路的螃蟹也运抵京城。
一同入京的,还有几则消息。
宿州失事船只中搜出无主货物数箱,箱内中空,打捞上岸时仅有泥沙沉淀。
舱内无活口,陆伯之带人沿河打捞,除了去岁沉船遗件,一无所获。
他心下疑虑,不顾劝阻,指尖捻了沙质放到舌尖尝了尝。
是盐。
不仅是盐,还是上好的吴盐。
“这怎么尝出来的?那河水有咸味很奇怪吗?就因为他姓陆,他说什么你们都信啊?”
“小陆大人在京中可是‘名嘴’,莫说辨盐了,就连盐放到菜中烹熟了,人也能分出来。”
“切。”
陆伯之并不理会,取了箱中残余,复取了几处河水,滤去杂质,放入三个小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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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去水。
水面咕嘟咕嘟地冒泡,周围不耐烦的人已经离开,或阿谀或讥笑的还留在原处。
秋风凛冽,待锅中水干了,如他所言,余下的物质不尽相同。
他摸出锦囊中去岁满庭芳的吴盐和前夕宫中的吴盐比对,心中猜测大抵有了印证。
“大人,可是即刻去信京中?”
陆伯之沉吟片刻,恐兹事体大,让心腹分别给父亲与盛景行送了信。
彼时二人才从内廷并肩而出,盛帝未言彻查许是身边人以药入蟹谋害自己的事,但大家心知肚明,这些时日发生的桩桩件件事,都指向了一人。
蟹宴上处置的厨子所呈江南贡盐,恰成了开刃之处。
“盐是陆爱卿管,你们师徒二人许久未共事,加之你兄长最近在东宫休养,这差事就交由你了。”慈爱的父亲抚着他的肩,“别再跟老师怄气,可听见了?”
“儿臣谨记,定不负父皇所托。”
“到底是长大了。”年逾半百的帝王笑起来,“朕觉得似乎是在那个小丫头出现以后,你比之前稳重了些。”
陆三司侧目看了他一眼,暗暗道:“来者犹可追。”
盛景行行礼,将头埋得更低了。
宫道上,盛景行面色凝重,直到上了马车,正欲开口。
陆三司先一步答话:“殿下既尊圣命,定当秉公值守刚正不阿。”
“老师,可是……”
陆三司神情严峻,拉着胡子:“臣教导殿下为人端方正直,处事不偏不倚,尊法重道,敢为敢当。有什么可是的?”
“想做什么,只管做便是。”
车至陆府,陆三司独自进了府门。
虽与父皇年岁相仿,盛景行总是与这位看着自己长大的叔伯更亲近一些。
小时候几人跑马归来,总爱去陆叔叔或是江爷爷家里吃饭。陆叔叔走南闯北见识过不少好东西,他家的菜新奇又好吃。
江爷爷也就是安国公,许多年前从西北边境回京,倒不是国公府有西北的美食,而是国公夫人王氏有一手好厨艺。
盛景行看着陆三司的背影,发间生出斑白,风吹散了几缕花发,他好像没有记忆中这样伟岸了。
他派人向几方传信,在入京的最后关驿陈留,截停了混杂白盐的货船。
尽管开国以来多出盐运律法管束,私盐贩售、跨域贩售仍是屡禁不止。盐计关民生,私盐价廉,多为穷苦百姓所购。为君者不仅重天理国法,也应兼有人情。
盛景行想起老师说的话。
话虽如此,手下来报,近日在入京的吴盐中发现了相混的盐种。
吴盐质地精细,价格高昂,若是参杂入寻常的盐相售,那多出的吴盐到了哪去?两盐的差价、盐引的利润,以相继截获的部分盐量来看,已至万两。
若真如此,盛景行压下心中惊惧,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而吴盐有异是从去岁发现的,一年万两,两年……
他立即派人去请盐铁司协查。
如此数额巨大的银两被悄声侵吞,盛景行想到了一种用法,立即觉得身上遍布寒意。
难道这就是上一世自己疏漏的地方了?
老师掌管三司数载,兢兢业业事必躬亲,为何还会放跑如此数额巨大的款项。
盛景行想起陆三司的敦敦教诲,想起盛帝期许的目光,沉吟不语。
“长卿,请陈义一叙。”
长卿领命退下,他又出声道:“等等,我亲自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