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
赴宴的宾客未想到,满庭芳这位九月的花神,正是几日前随北玄军归京领赏的女将。
她坦然上场,身后绣屏亦栩栩勾勒戎装。
“蛾眉也作将军妆,金甲为君清明堂。”贺元棠小声念着上面的字,与众人一样,这是她见到月菊的第二面。
今日殿下不在京中,她跑到二楼的雅座找郑清婉聊天。郑清婉问她的绣屏上画了什么图案,绣的是什么字。
“这是要问本人的么?可是从没有人来问过我呀,我也不常与绣图的月丹姐姐见着面,她平日里忙得见不着影儿。”
“我还以为你要保密呢,月菊姑娘今儿来这么一遭,往后百花宴的帖子更是要贵上好些了吧,特别是下月还有你这位救过太子,又得宁王青眼的月棠姑娘。”郑清婉捏着她的手道。
贺元棠“嘶”了一声,指尖缩了缩,“我这手上还有厨房的味道,怕染给你了。”长久与食材打交道,手上难免有些磕碰划伤。
郑清婉拿出一只装着乳白香膏的瓷盒放在她手中,她倒是晓得京中女子皆爱此物,只是造价不菲,难得买上一盒。
“我哪儿用得上这样的好东西,这十个指头天天都要沾阳春水的,我自己磨了药膏,涂一涂就好。”
“这玩意儿我可多着,就咱俩这关系,你想要多少都可以。”
郑清婉执意塞到她手中,“你可是我见过做菜最厉害的人,这功夫不容易!而且你下月还要做蟹宴呢,天凉了,手泡在水里是要开口子的。”
说来奇怪,每次见到郑清婉都让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像一条绵软轻纱,柔柔的,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有人在哄她睡觉一般。
她轻轻靠在郑清婉的肩上,看楼下刀光剑影,揉了揉眼睛,隐约见到刀剑上映着从楼上来的光。三楼的雅间里怎么有人?
她侧身趴着栏杆往上看,一双宽厚的手掌搭在栏杆边,银色的护腕尤为显眼。那双手的主人不时高声叫好,明明是融入众人的喝彩声中,却在此时声声分明出来。
小将军,也来了?
“小棠,你也在这儿!”江无咎低头恰好看见一张熟悉的脸,笑着晃了晃手中酒坛:“上来喝酒哇。”
贺元棠正想摆手,身后有人拍了拍她:“看什么呢笑成这样,我不要你陪了,快上去吧。”
江无咎拉开门,见她朝自己身后望了望,迟疑半晌才开口问“就小将军一人吗?”
“三殿下不在京中,我是听说小菊要做什么新奇的事,来捧捧场。”
江无咎在军中大大咧咧惯了,直接就要拉着人她进屋,见着眼前人支支吾吾,脸上还有些红晕,才意识到似乎不太妥。
“哎呀,今日我把酒喝完了,等三殿下回来,叫上你们去我家吃饭,我祖父祖母难得在家中,你看这样可好?”
去安国公府吗?好的,自然是好的,贺元棠谢过他,点点头飞快地跑了。
-
安国公府与宁王府离得不远,府门庄严肃穆,若非挂着国公府的匾额,又落在地段极好的东街,倒只像是寻常官员家的宅院。
“我祖母做饭可好吃了,到时候你常来,还能与她切磋切磋手艺。”江无咎一路上喋喋不休说个不停,才迈进府门,大喊道:
“祖母——祖父——”
“诶——”
宅院深处传来同样嘹亮的回应。
先前听闻国公夫人王氏是位严苛的主母,几个小辈都又敬又怕,今日一见,王氏虽年逾古稀,仍眉清目朗。
江无咎那双炯炯虎眸倒是与王氏一模一样。
“哟还带了位水灵的丫头来,你叫什么名字呀?”王氏撇过二人,绕到贺元棠身前,握住她的手。
她与安国公为避俗事,加上年事已高的缘故,常住在城外的庄子,鲜少参加朝中宴会,但对于这位救过皇帝太子的小姑娘有几分印象。
“无咎说你做菜是一把好手,我从前多住在西北,江南一带的菜式见得少,趁今年我们俩老在京城,你有空到府上来跟我说说可好?”
王氏说着,顺带将贺元棠拉走了,留下盛景行、江无咎二人还在原地。
“祖母,我也来看您了,您怎么不与我说说话?”
王氏回头睨他一眼:“你还记得我这个祖母?我们与你的王府就隔百步,你也不愿来看看我和老江,谁要和你说话。”
“祖母,若不是无咎回来,我哪见得着您二老的影儿啊。”
“有心天南海北都是咫尺,无心就住对街也不相识。”王氏拉着贺元棠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无咎耸肩笑笑,“他们俩老整日就是寻不见影,走吧走吧,去看看我祖父。”
二人步入庭院,见安国公坐得板正,精心擦拭着宝枪,满头华发,神采奕奕。
看见盛景行,突然跃起,三两箭步,长枪直逼颈侧。盛景行连连后退,见机闪躲,反身握住枪杆,连转数圈,耳闻击地之声方停。
“几月不见,功夫不减嘛。”安国公收枪站定道。
盛景行玩笑说:“是您老了。”
“我老了?我老了!你这臭小子,我可以说自己老了,别人可说不得!”安国公抡起枪杆就要来打盛景行的屁.股。
盛景行“哎哟哎哟”地往前跑,安国公提着枪在后面追,江无咎则是绕着圈帮祖父捉这个“臭小子”。
祖孙三人在院中玩得不亦乐乎。
安国公与夫人并不常住此处,府中仆役寥寥,偌大府邸平日的清静被欢笑声打破。
王氏早年行军时常做炊事,如今也习惯了下厨,贺元棠便跟着她在厨房里忙活。
“我是小辈,哪有让祖母一人忙碌的道理?平日我也是在厨房做事,一点也不觉得劳累的。”贺元棠麻溜地挽着袖子,心下疑虑这样大的国公府竟只见到了零星护院和一位管事。
与她想象中的不大相同。
“可是觉得府里人太少了?”王氏一边切菜,笑着问她。
贺元棠见这位王祖母神采奕奕,刀起刀落分外利落,速度极快,一点儿也不含糊。瞧着便是常常做菜的人。
“只是没想到这么多事您都亲力亲为。”贺元棠在一旁焯水,身侧的灶台上咕嘟咕嘟炖煮着红彤彤的羊肉,香气扑鼻。
她来京中见过的好些人家,丫鬟婆子府丁侍卫都要住上几个院子,扫洒浣衣下厨的更是各司其职,反倒是国公府里只有寥寥几人。
“我们家人不多的,当兵打仗的家里,人太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王氏说话间已切好了一盘配菜,“平时像小菊啊那些营中的娃娃们常来家里闹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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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好。”
她揭开锅盖,捞出炖好的羊肉,又把菜倒进锅中。
“你也和他们一样叫我王祖母可好?听着亲切。”
贺元棠点点头,叫了一声“王祖母”。
五人用膳不必做太多菜,王氏的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手上动作极快,三两下又做好了一道,简直叫人插不进去手。
贺元棠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她聊着天,看着王氏将菜一一呈盘。
“吃饭了——”
王氏的声音在府院上空响起,几人玩得身冒薄汗,走进屋中。
“净手了吗?”
“净了、净了。”祖孙三人连连点头,伸出双手上下翻转待王氏检阅。
王氏点点头:“用膳吧。”
几人应声而动,王氏喝到:“无咎,去取酒来。”
盛景行闻言忙放下玉著,摆手道:“不必了祖母,近来公务繁忙,就不......”
只听江无咎噗嗤笑了声,得了祖母眼神示意,未取平日江家常备的烈酒,换了待客的温酒放于他眼前。
“小棠头回来府上,你怎么也得喝两杯不是?”
贺元棠看着红纸封装的酒坛,想到那日初见小将军时,二人饮的烈酒“玉门”,抬眼看了看盛景行的神情。
“好......好吧。”盛景行瞪了一眼笑得合不拢嘴的江无咎,深吸一口气,端起酒杯饮了一口。
入口却是醇柔。
江家三人捧腹大笑,他也垂眸失笑。
贺元棠不明就里,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竟然是甜的。
“小棠,这是我和老江从庄上带回来的,葡萄做的酒,不醉人的。”王氏给她又斟满一杯,“你们楼里还没有吧,待会儿带点回去尝尝。”
秋深时,院中一株几人高的银杏落了金黄的叶片,无人洒扫,便铺了金黄的一地。老少在树下吃酒谈天,约定着往后常来。
“无咎,趁你在京城,到时候约上他们几个小家伙跑马去?顺带去庄上带点酒回来,让你高叔送些去小陆那。”
贺元棠正津津有味地吃着那道中原鲜有的红焖羊羔肉,耳边突然飘过几个字眼。
高叔?小陆?
“还是祖母想得周到。”江无咎将一坛紫红色的酒倒入碗中,“我在军中就念着这一口,葡萄美酒醉卧沙场啊!”
风撩起落叶,也撩起少年的发梢擦过耳边。
晚间回满庭芳的路上,车厢里漾着淡淡地葡萄酒香,她倚着窗棂,颊边飞着胭脂色。
长街的光晕透过风吹起的窗帘,一点一点映在她脸上。安国公府与宁王府就几步路的距离,他偏偏要乘车送她回楼里。
她问盛景行:“到时候能不能让我一起去陆大人府上送酒呀?”
“你去做甚?”
“殿下不是说陆大人府上有好多南北各地来的厨子么,下月要到我做蟹宴了,有些问题还没太懂,现在又问不了高厨子,就想趁着这个机会问问陆府的人。”她眨了眨眼睛,“我有一些紧张嘛,可不可以?”
那双眼里带了一点雾气,无端让他想起年宴那夜的私语。
“好,不过……”
盛景行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撩起她鬓边散落的头发,别在她耳后,“你已经做得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