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办的事?”
皇后殿中,一方砚台被砸在太子身前。
“这么多年了,从来都是他做得到,你做不到吗?今日这样好的机会,都能让你搞砸成这样?”
殿中已经屏退了侍者,只有母子二人与烛火摇动。
她调了他的内侍在盛帝身边服侍已久,数月以来尽心尽力颇得他信任。
为的就是这一朝将备好的毒下到他碗中,嫁祸宁王。
这个盛景行,表面看上去云淡风轻不问朝政,实际心里还憋着当年的那口气吧。
她亦是高门之后,朝中府中霁月与腌臜她见过不少。可不相信一个早慧过人的皇子,会因当年一事便一蹶不振销声匿迹。
呵,当年凭借攀附她沈枝意才怀上的孩子,寒门破落户出来的人,也敢跟她的母族抢皇位?也配和她争?
如今她是一人之下的后,来日便能成万人之上的皇。
看着眼前领歪冠斜的儿子,嗤笑一声。什么事也办不好,脑子也没有。
整天净想着身下那点事的,怕不是盛景行,而是他吧。
“母后,儿臣知错,儿臣知错。”
冠上垂落的珠串凌乱脆响,他弯腰拾起砚台,往自己脸上砸,“儿臣一定让那些人闭嘴,绝对不会……”
石砚冰凉而坚硬的触感一下又一下砸在他脸颊,皇后走到身前,夺过砚台仍在一旁,双手抚上他已经红肿的脸。
“都要是一国之君的人了,怎么还这样没轻没重的?好端端的,可不能破了相。”
她唤门外的宫女,拿了去伤的凉药擦在脸上,门外的女子穿着桃色纱裙,腰肢被束得极细,行走时衣摆翻飞,像被方才的风吹散的晚云。
轻轻柔柔的指腹在他肤上打转,眼里除了心疼,还有一些畏惧。
“今日你受了委屈,让她好好服侍你,自己也想想,之后的事可不能再像如今这般不小心了,听明白没有?”
“儿臣明……明白了。”
宫女俯地行礼的手指微微有些发抖,下一刻被太子打横抱起,去了里间。
风卷着残花扑上窗棱,挟来玉石碎裂的声响。皇后看着二人身影交错,被层层廊柱切割,最终没入那扇半开的朱门。
眼中的笑被冷意浸满。
到底差错出在了哪一步?她的人已是能将药递到陛下嘴边的最后一步,为何还会失败?
-
是夜,王府。
府门前灯笼映着值守的侍卫,车轮滚滚,从不见五指的道路一头驶来,缓缓停在王府门前。
一位绯衣女子,背着绸布包裹的东西进了府中。
石板路上并未听见她走过的声音,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蝉鸣。
她从外院才坠上石榴的枝头上扯下一个,在手中抛起,又落下,喃喃道:“还没熟。”
廊下灯笼晕着昏黄的光,飞蛾扑闪着翅膀撞向纱罩。
扫洒的丫鬟婆子坐在外院的石阶上乘凉,低声说着闲话,又怕惊扰主子,说到欢乐处只是掩唇轻笑。
她便一路畅行,走到书房门外,叩门喊道:“盛景行,开门。”
贺元棠正在架旁看书,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又是深夜前来内院,放下书卷准备拔腿溜走。
“站住。”
盛景行起身去开门,“本来就是让你见见。”
让她见见?谁呀。
“月石。”
那人推门进来,与她对视一眼。
这人好眼熟,好像是那日入京在山崖外遇见的女侠。
“月石?”楼里五月的花神月石姑娘,与殿下又有什么关系?
贺元棠记得阿福说除了九月十月的两位姑娘,其他的都在楼中,怎么会在京外遇见月石?
还在深夜前来王府。
“又在想什么呢?”竹卷轻轻地敲在她头上,眼睛眯得狭长,“看在你笨手笨脚的份上,找了个人教你。”
“谁笨手笨脚?”
月石摇摇头,取下绸布包裹,拉起她的手,将一卷精致小巧的袖箭绑在她腕间。“一共十二枚针箭,听说你手稳,应该准头不错。”
贺元棠左右翻转着手腕,这物件精巧,戴起来仿若一体,内里绒布外层软皮,针脚细密。
一点也感觉不到有什么针箭藏于其中,广袖垂下,也丝毫瞧不出来手里有什么东西。
“明日与月石回去,有空好好练练。”
盛景行接过月石递来的绸布,布中还裹着几枚箭羽。
“明日就回去?”
“怎么?舍不得本王?”
贺元棠生生咽回到嘴边的话,原是想问他宫中的事怎么样了,既然不用偷偷回去,那便是无事吧。
“对呀,殿下这般玉树临风财貌双全,叫谁舍得离开呢。”她故作伤心,揉了揉眼。
“既然小娘子情深如此,本王多去满庭芳寻你便是。”
她假意拭了眼泪,点点头。
见月石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片刻,默声退了出去。
他们一定是有事要说,自己识趣一些回屋好了,毕竟君子从不偷听墙角。
可她又不是君子哇,好好奇哦,他们会说什么。
几只毛茸茸的小家伙抬爪拍着地上那颗圆圆的石榴,见有人来,“喵”的一声蹿进了夜色。
贺元棠关上书房门,大摇大摆地下了石阶,转而又猫着腰踮脚,回到窗边。耳朵才贴在窗下呢,头顶上却传来阵阵热气。
盛景行上撑开窗,低头看着墙边身影,眉梢一挑,也不说话。
“殿下,好巧呀,好巧……”她并不打算解释什么了,嘻嘻笑了两声,扭头就走。
不给听就不给听嘛。
月石一直没有什么表情,像夹中的箭,笔直地立在书房里,连呼吸都轻得仿佛不存在。月光掠过她的眉骨,直抵眼眸深处。
她提着裙摆从石阶溜走时,带起一阵盈溢药香的微风,直到身影彻底消失在月洞门外。
“主子。”
她抽出一支箭羽,掰成两段。箭杆中空,可注浆液毒汁,箭尖有小孔,可刺肤中。“源头找到了,扬州出,漕运来。”
盛景行摩挲着手中箭,与归京那日所遇倒是不同。
“杜衡上次配的那个方子,你一并带去寻他。”他顿了顿,“下月百花宴后,去皇城司。”
“是。”
月石离开后,他拿着手中断箭,拧开机关步入暗室。
“之前京城和宫中可有出现过此物?”
他将箭柄放在烛火前转动,末了,那人点了点头。
翌日,带着几本王府旧书,贺元棠上了马车。
“月石姑娘呢?”她拍拍车门问长卿,“宫中是不是没事了?我舅舅还好么?”
长卿扳着手指数着,一一答道:
“月石姑娘已经回满庭芳了,自是宫中无事殿下才敢让你回去,陛下信重吴先生,也无大碍。”
“殿下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这段时日元棠多有叨扰,多谢。”
长卿想,回去要不要与殿下说,姑娘是第四句才提到他。
车帘被风掀起,她扶着车窗回望,王府朱漆大门被晨光映得柔和,今晨收好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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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到内院,那株海棠随风轻轻点头,像在与她告别。
王府角楼上,有人负手目送,直至马车消失在长街尽头。
贺元棠点着身侧旧书,长卿帮着挑了约莫有十来本,整整齐齐的码在箱中。
暗色箱里,有一本书的封皮抓住了她的眼。
上次出门路过书铺,原本想找找有没有月荷姑娘的话本,似乎也见到过这样一本书。殿下不是说府中皆为旧时孤本么,也会有街巷书铺里的东西?
她默默记下,下次出门再去书铺碰碰运气确认。
-
满庭芳后院,院中箭靶已有些年岁,靶心上密密麻麻扎着箭痕,新旧相叠。
她挽弓的姿势极漂亮,背脊笔直,肩颈柔韧。弓弦绷紧时有细微“铮”声,
箭尾在光中划出一道流线,正中靶心。
院中石榴已落花结果,红彤彤的挂在枝头欲滴。
地落花叶,她抹去鼻尖汗珠,听见身后木门“吱呀”一响。
贺元棠照约来到了月石的小院。
绯衣女子弯弓搭箭,竟直朝她而来——
“抱歉,没注意你来了。”月石收弓于侧,走到她身边,“没吓到吧?”
来不及闪躲,当箭擦过她耳边时,记忆深处却有什么弦颤动了一分。
好熟悉的感觉。
箭风掠过耳畔,仿佛下一刻就要刺入她的身体。那年与舅舅归家时,也是这么一道声音,破空而来,随之一阵剧痛。
血从中空的箭身涌出,吴爻抱着她纵身跃入河流,接着便没了意识。
月石拿着弓在她眼前晃了晃,“吓到了吗?我不太习惯有人近身,实在抱歉。”
“没、没有的,月石姑娘我们开始吧。”
接过月石手中的长弓,照着她的模样拉弓,腕间因用力而有些泛白。
贺元棠没事的,你有的是力气。
给自己打着气,心绪仍是有些乱。第二次再触到弓箭,二者皆在自己手中。
“左手食指压在这里,像这样,对。”掌心虚虚拢住她的手背,将错位的弧度扳正。“视线要从箭簇尖穿过,放。”
那箭却像生病的螃蟹一般萎下了,堪堪扎在箭靶边缘,脱靶掉在了地上。
月石挽起她的衣袖,点了点佩着的袖箭。“想想你切肉时的力道,手腕稳,指尖松,别太用力。”
“把力聚在这,放。”
贺元棠屏息凝神,按照她教的方法,弓弦拉满,松弦破空。
嗖——
箭矢正正射在草垛靶心。
月石颔首:“力道对了,再试试。”
一箭,两箭......有偏有中,直至箭靶上落了十一支。
“袖箭亦是如此,只需调整半分准心。”月石抬起她的手对准墙上挂着的圆环,“中指按住此处,便可发出。”
等贺元棠再放下长弓时,天已擦黑。
苏掌柜让她只管照殿下说的做,不必忧心后厨杂事。
“掌柜,我是您留下的,当初信誓旦旦要为满庭芳做江南蟹菜,哪里能因为偶得贵人垂怜,就忘了本事。”
苏巧掩唇笑,“可不是我要放你,殿下出手阔绰,可是给了我好多银子,都够请四五个粗使伙计了。”
“你若真念着楼里,不如等今秋蟹至,做一桌蟹全宴?”
“蟹全宴?螃蟹抵京可是十月。”
那位至今未在楼中听闻的花神姑娘,正是十月登场。
“你若想好了,随时来找我。若是不愿,我也不会勉强于你。”
蟹全宴么,她想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