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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红线天降

作者:观山雪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宁府


    风荷漪漪,几度闲云。


    这是宋瑾瑜喝的第三杯茶,若是别人家,这会儿早该知道这是主家不欢迎来客,希望对方主动告辞的意思。


    可这里是宁家,是宋瑾瑜的母家,也是他自小便玩到大的地方,因而哪怕被怠慢至此,他也只当是舅舅舅母太忙,暂且无暇接待他。


    宋瑾瑜没有不悦,甚至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只想着舅舅舅母没空也就罢了,可他好不容易在家中戒严的情况下找机会溜出来,还特意带上了前些日子赢来的鸳鸯猫,想借此机会送给病中的表姐,哄她开心。


    前面几关都过了,眼瞧着就能如愿,却偏偏卡在最后一关,见不到人,也送不出猫,这可怎么办?


    第三杯茶喝完,宋瑾瑜心想不能再等下去了,他唤来前厅侍奉的丫鬟,“既然舅舅舅母有事要忙,我也不好继续打扰了,这样,你领我去仪姐姐的院子,我把礼物送给她就走。”


    丫鬟笑容得体,说出的话却没有半点妥协的余地:“回表少爷,姑娘如今还在病中,实在无法起身,今日怕是不能见您了。”


    宋瑾瑜皱眉:“我不打扰她养病,就在院子里隔着门同她说几句话也不行?”


    他与表姐宁贞仪的婚事自小便定下,虽有男女大防,可只要不是私下单独亲近,两家从不会阻拦过他们正常往来,从前如这般探病也并非没有过。


    可今日也不知为何,只见丫鬟歉意又不失礼貌地一笑,说出口的话却仍是拒绝:“还请表少爷见谅,姑娘病情来势汹汹,一直未见好转,不让您去,也是担心将病渡给您。”


    宋瑾瑜面上神色淡了下去,先前的怠慢他并未放在心上,此时三番四次被拒,却是真不高兴了。


    他正要发作,便见先前一直没有人影的舅母及时出现,歉声道:“是我来迟了,三郎见谅。”


    “今日是舅母招待不周,实在是家中事务繁忙,抽不开身,不如等下次,等仪姐儿病好,家中再设宴款待三郎,弥补今日歉意。”


    宁夫人和蔼的面容上带着明显的疲惫,显然是这些日子累得不轻,费心费神,可见家中繁忙并非托词。


    只是她出现后,开口竟也是要送客,宋瑾瑜当然不甘心,“舅母严重了,是外甥没有提前递上拜帖告知,便仓促上门。”事实上,以两家的关系,不给拜贴上门也是常有的事。


    “见不到仪姐姐,实在遗憾,可这狸奴是我先前特意寻来,本想当做生辰礼送给仪姐姐,听说仪姐姐病重,便提前送来,给仪姐姐病中逗趣,消磨时间。”


    人不见就算了,这猫儿总该留下吧?


    宁夫人面上显露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三郎勿怪,不是舅母不想留,只是寻常便也罢了,病人体弱,大夫特意叮嘱,不仅最好不要见人,连这些猫狗花鸟也不可接触,否则病情怕是要发生异变或加重。”


    “再者,府上也没有擅养狸奴的下人,三郎就是把它留下,舅母府上也不便照顾,让它再生了病,那就不好了。”


    话里话外,都是毫不掩饰的拒绝,即便有理有据,言辞却半点不委婉。


    宋瑾瑜已经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也想不到点子上,难不成是表姐提前知道这狸奴是他赌赢回来的,心中不悦,不想收他的礼,还想给他个教训?这又该如何是好?


    纵然心思百转,在宁夫人看似无奈实则坚决的态度下,宋瑾瑜也只能抱着自己的雪色鸳鸯猫悻悻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宁夫人悄然松了口气,她扶了扶额,心道:总算走了。


    三郎虽行事不羁,但却也是个孝顺听话的好孩子,只是……


    可惜了……


    “告诉仪姐儿,人已经走了,让她放心。”


    *


    出了宁府,宋瑾瑜越想越气闷,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慢。


    终于,在某一刻停了下来,转身掉头。


    冬青:“三郎你去哪儿?”


    宋瑾瑜脚下步子迈得极大:“回去!”


    不想让他见,他今儿还非要见到不可。


    宁府一处偏僻院落,墙上偷摸露出两个脑袋。


    冬青头上冒汗:“三郎,咱们不打招呼翻墙进去,表小姐会生气的吧?”


    宋瑾瑜:“难道她如今就没生我气?”


    冬青:“……”您说的真好,下次别说了。


    宋瑾瑜悄声道:“待会儿帮我引开下人,要是被发现了,就那边有个狗洞,小时候还带你钻过,还记得吧?”


    冬青:“……记得。”


    宋瑾瑜放心去了。


    有冬青从旁辅助,又有宋瑾瑜对宁府的熟悉,几番周折下,还真让宋瑾瑜摸到了宁贞仪的院子。


    院子冷清,没什么人守着,宋瑾瑜只当是因为宁贞仪生了病,怕传染,并未放在心上。


    他径直来到宁贞仪门外,又似乎觉得敲门不妥,便转而摸到了窗边,单手抱猫,把猫勒得难受,差点从他怀里跳下来。


    宋瑾瑜连忙抱好,“乖一点。”


    “谁?”


    屋内一道清冷女声传来,仿佛要透过那薄薄的纸窗,射到宋瑾瑜身上。


    宋瑾瑜:“仪姐姐,是我。”


    “咳咳……”屋内女声稍软了下来,“原来是三郎。”


    “你还有事吗?”


    宋瑾瑜:明知是他,怎得表姐还这么冷淡,难道真是知道了这猫的来历?


    “仪姐姐,我得了只鸳鸯猫,见到它便觉得可爱,你一定喜欢,今天特意抱来送给你。”


    “它很好养,随便给点肉就吃,我把它留下陪你吧。”


    屋内沉默片刻,才有虚弱的声音响起:“三郎有心了,不过我尚在病中,怕养不好它,不如先留在你那儿。”


    宋瑾瑜心中好似猫挠一般,忍不住道:“仪姐姐,你可是气我又跟人玩赌?”


    “你气我骂我便罢了,这狸奴可不要拒绝啊,它真的很乖很可爱。”


    屋内沉默更久。


    “三郎多虑了,我并未气你,实在是不便养它。”


    她越这样说,宋瑾瑜越觉得她就是在生气,“要不你先看一眼?就看一眼,你要是真不喜欢,我也不勉强。”


    宁贞仪声音依旧平淡,只是这毫无波澜的平淡,更透着一丝凉意,似要凉到宋瑾瑜心里。


    “……与它无关,是我不喜欢狸奴,即便它再乖巧可爱,我也不喜欢。”


    不喜欢?怎会不喜欢呢?明明他记得某次宴会上,有位姑娘抱了一只三花猫,表姐还夸过来着,莫非是只喜欢三花猫,不喜欢鸳鸯猫?


    自己辛辛苦苦准备的礼物,却不被收礼人喜欢,便是有再多理由,宋瑾瑜的心情也很难好起来。


    被下了面子,少年人的自尊让他再难留下去,赌气道:“不喜欢便不喜欢,这么可爱讨喜的狸奴,总有人喜欢,不打扰表姐养病,我这就走了。”


    说罢,负气离去。


    一刻钟后,冬青见自家郎君面上比方才还明显的憋气表情,以及那怀里安稳不动的鸳鸯猫,便知道这是送礼不成。


    虽也有些奇怪,但并未多想,只想着要如何安抚自家郎君。


    “三郎,在家闷了好些天,难得出门一趟,不如咱们在外面逛逛再回?”


    前些日子因为太子的消息,城中很是风声鹤唳了一段时间,近两日才稍稍回暖,否则宋瑾瑜也不会今日才出门。


    可向来喜欢热闹的宋瑾瑜,此时却没什么心情。


    “有什么好逛的,京城哪里我不熟悉。”


    作为纨绔中的行家,京城有什么在没人比他了解,实在没什么稀奇。


    低头看了眼怀里难得撑起身子,好奇看着四周的狸奴,指尖轻弹了一下小猫耳尖,好笑道:“你还想逛街看热闹?看得明白吗?”


    鸳鸯猫一爪子拍在宋瑾瑜不安分的手背上,眼中尽透着“愚蠢的铲屎官,休要打扰猫大人逛街”的情绪。


    冬青见状适时哄道:“三郎的猫,自然跟三郎一样聪慧。”


    宋瑾瑜轻哼一声,不过脸色却没之前那么臭了。


    也不在意猫儿连道印子都没留下的一爪,心想:先前说错了,这狸奴不仅不乖,还会以下犯上。


    不过即便是以下犯上,那也是极可爱的,怎会有人不喜欢呢。


    宋瑾瑜的手轻抚着鸳鸯猫的背脊,惹得这只才两个月大的猫儿肚子发出呼噜声,它歪了歪头,惬意地欣赏着街景。


    宋瑾瑜将它有一下没一下地举高,故意道:“怎么办,想送送不出去,总不能真砸手里,你说我给你找个新主家如何?”


    猫大人懒得搭理他。


    宋瑾瑜脚步慢了下来,“到了新主人家,可没有每日不限量的肉食,你还要出去捕猎才能填饱肚子,那时可不能这么悠闲放肆了。”


    听说有些人家家中不富裕,连老鼠都是没有的,想捕猎都捕不到。


    话在嘴角转了一圈,到底没说出来恐吓小狸奴。


    冬青:“好不容易得来的,这样品种的猫,整个大殷都稀有,三郎喜欢,就养在家里,也不缺它一口吃食。”


    宋瑾瑜又哼了一声。


    冬青暗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哼什么哼,知道您是送礼被拒拉不下面子,于是迁怒一只猫,低声些,这很骄傲吗?


    大约宋瑾瑜也知道自己这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因而只是轻哼了一声,并没有说出口。


    宋瑾瑜换了只手抱猫,顺手弹了下它的尾巴,“小东西,你可真给我丢脸。”


    猫大人忍无可忍,撑起身子在宋瑾瑜怀里小发雷霆:“喵嗷——”


    小脑袋刚仰起来,一根红线从天而降,正正好穿过它的脑袋,挂在了猫脖子上。


    猫大人:……喵?


    狰狞的表情还未酝酿好,便已然先染上一丝茫然。


    宋瑾瑜脚步顿住。


    两人一猫不约而同低头看去,却见那挂在猫脖子上的不是红线,或者说不仅仅是红线,而是一根穿了红线的平安香符。


    宋瑾瑜见多识广,只一眼,便认出这是浮空寺的平安符,且是只送有缘人有情人,不出售的那款,据说非良缘不可得,信的人觉得灵验,不信之人只当这是浮空寺打出的噱头。


    宋瑾瑜缓缓仰头望天,脚步一点点往旁边挪,随着视线偏转,头顶观景台上的那道身影愈发清晰。


    白衣素绢,头上一朵白花在风中招摇,炎炎夏日,身上衣衫本就轻薄,衣袂随风飞舞,衬得对方整个人似要摇摇欲坠。


    日光刺眼夺目,虽瞧不清面容,但那凄婉哀绝的姿态,却早已随着风飘然而来。


    宋瑾瑜脑中倏地蹦出一句话:


    谁家的小寡夫来这儿跳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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