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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道歉

作者:王知了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现在,该向妙春道歉了吧?”


    石小睕正松了口气,想着戒指既已寻回,这场风波便该悄无声息落幕,刚示意妙春退下,董浣浣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同时伸手扣住了妙春即将挪动的手腕。


    妙春浑身一僵,那双原本带着怯懦的眼睛瞬间睁得圆圆的,慌乱地摆着另一只手,声音细若蚊蚋:“不、不用的……”


    石小睕闻声转头,目光落在董浣浣身上,眼底翻涌着不解与不耐。


    她实在不懂,董鄂·浣浣为何总爱这般多管闲事。明明事情已然了结,戒指物归原主,没人再提及妙春的嫌疑,偏生她要在此时出声,将所有人的目光重新拽回这场本可收尾的闹剧里,将难堪甩在她的脸上。


    她越想越觉得荒谬,董鄂·浣浣这个人真的很奇怪,她的想法,她的所作所为,总让石小睕有一种她和当今世界格格不入的错觉。


    石小睕深吸一口气,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你让我向一个奴婢道歉?”


    她可是堂堂吏部侍郎的千金,怎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向一个身份卑微的奴婢低头认错?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比当众被掌掴还要让她难堪百倍。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丝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唇瓣翕动着,想要反驳的话却始终没能说出口。


    她心里清楚得很,若是此刻发作,穆克涂·娅淳的态度尚且不明,但赫舍里·青柠必定会站在董鄂·浣浣那边,情况只会变得更糟糕。


    更何况,今日是她自己不慎弄丢了御赐的戒指,还一意孤行地认定妙春偷窃,甚至还动了手。这事若是传扬出去,别说后续的考核和大选了,恐怕连父亲的官声都会受到牵连。


    更重要的是,她在那个人心中小心翼翼维持的温婉贤淑的形象,也会就此崩塌,毁于一旦。


    小不忍则乱大谋,想要董鄂.浣浣和赫舍里·青柠守住这个秘密,她就只能乖乖照做,咽下这份屈辱。


    石小睕的心思在短短片刻间百转千回,她偷眼瞥了瞥站在一旁垂着头的妙春,见她眼眶泛红,嘴角还有未消的红肿,心里更是一阵别扭,之前应该再努力找找的,是她太冲动了,让自己陷入如此为难的境地。


    就在她僵持着不肯开口,空气都仿佛凝固之时,赫舍里·青柠双手抱胸,斜倚在门框上,眉眼间满是不耐与讥讽,“磨磨蹭蹭做什么?赶紧道歉啊!”


    果然,和她预想的一样,赫舍里·青柠毫无意外地站到了董鄂·浣浣那边。


    石小睕深吸一口气,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今日的屈辱不算什么,此刻她只能忍,忍到考核结束,忍到大选尘埃落定。


    她压下心头翻涌的屈辱和不甘,努力挤出几分看似真诚的神色,缓缓迈步走到妙春面前。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妙春微凉的手腕。


    妙春的手纤细瘦弱,指关节因为常年做粗活而显得有些粗糙,甚至带着一层薄茧。被石小睕温热的手指握住时,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惊惧。


    石小睕的指尖传来陌生的粗糙触感,让她几不可闻的皱了皱眉头。但她还是硬着头皮,用尽量柔和的语气开口:“抱歉,是我误会你了。”


    话音刚落,不等妙春反应过来,她便抬手摘下了自己发髻上的一支金钗。


    她将金钗塞进妙春手里,指尖刻意放缓了动作,尽量让自己的姿态显得真诚些,握着妙春的手柔声说道:“这支金钗,就当是给你压压惊,算是我赔罪的心意。”


    妙春哪里敢收,连忙不迭地推辞:“不、不用的小主,真的不用!奴婢身份卑微,怎敢收小主如此贵重的礼物……”


    石小睕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心里暗自无语。这丫头是故意的吗?众目睽睽之下,她这般推拒,岂不是存心让自己下不来台?可她此刻有求于人,嘴上又不能发作,只能强压着心头的不快,依旧陪着笑脸说道:“今日之事,确实是我对不住你。你若是不收下,便是不肯原谅我,我这心里也会一直过意不去的。”


    这话一出,顿时把妙春架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


    董浣浣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轻轻蹙了蹙眉,开口解围道:“既然她一片心意,你就收着吧。”


    妙春握着那只金钗,指尖微微颤抖。她抬头看了石小睕一眼,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又缓缓低下了头,将金钗紧紧攥在手心,指腹摩挲着冰凉的钗身,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董浣浣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眉峰蹙得更紧了些。


    她讨厌自己的犹豫,她很后悔看到妙春被扇巴掌时,没能第一时间冲出去保护她。


    她本是想弥补自己的错误,为妙春讨回公道,可此刻看着妙春这副模样,又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件事就这样揭过去了......


    董浣浣原本以为,今日难得休息,可以和青柠一起到处逛逛,舒缓一下连日来紧绷的神经。


    可谁曾想,终究没能如愿,回到房中,只剩下满心的疲惫与郁结。


    是夜,赫舍里·青柠折腾了一天,早已累得筋疲力尽,回到房间后沾着枕头便沉沉睡了过去。


    董浣浣却毫无睡意,辗转反侧了许久,她轻轻起身,披了件莹白色的外套,走出门外......


    李顺德早已等候在那里。


    “小主,您来了。”李顺德见了董浣浣,连忙上前一步,恭敬地压低声音行礼,语气里带着几分难掩的关切,“白天的事,我都听说了。小主,您没事吧?有没有受什么惊吓?”


    董浣浣闻言,心头猛地一惊,她挑眉看向李顺德,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怎么?这事连你都知道了?”


    若是连李顺德都听说了,那其他人是不是都知道了?事情竟然闹得这么大了吗?她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这事若是传开,不仅石小睕要倒大霉,她们这些在场的人恐怕也会被波及。尤其她上次就曾卷入石小睕的戒指事件,这次又再次牵涉其中,到时候就算她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这事和她无关了。


    董浣浣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她这是又要惹上麻烦了吗?她刚和福临保证过要乖乖的,这又将自己牵涉其中,福临知道后,还不知道会怎么生气呢,她还没能看看他的伤口好了没,就又在给他惹事了......


    此事传开,石小睕也不好过,弄丢御赐之物,殴打宫女,这罪过可就大了,轻则取消选秀资格,重则可能还要连累她的父亲。


    董浣浣虽然不喜欢石小睕今日的所作所为,但也从未想过要让她陷入如此境地。她想为妙春讨回公道,让石小睕受到她该有的惩罚,但是并非要置石小睕于死地啊。


    她不知道福临如果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处理,虽然她知道石小睕是和福临做了交易,但是福临也说过,他不是个心慈手软之人,不会为其他人破例......


    李顺德见董浣浣脸色变幻不定,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连忙摆了摆手,压低声音解释道:“没有,没有,小主您别担心,其他人都不知道!”


    “是妙春悄悄告诉我的,除了我,再没别人知晓了。”他语气急切,生怕董浣浣误会事情已经泄露。


    董浣浣闻言,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但还是一脸狐疑地看向李顺德,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李顺德看出了她眼底的疑惑,连忙又解释道:“小主有所不知,奴才和妙春是同乡。小时候家乡闹灾荒,一起逃难出来的。”


    董浣浣这才恍然大悟,轻轻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些:“哦,原来是这样啊。”


    李顺德点点头,脸上露出几分感激之色,语气诚恳:“是啊,所以她特意托我,一定要帮她谢谢您和赫舍里主子。今日若不是二位主子为她做主,她这冤屈,恐怕是洗不清了,说不定还会受更多的苦头,甚至可能被赶出宫去。”


    “这声谢谢,奴才就替妙春给二位主子道了。”说着,他便要躬身行礼。


    董浣浣连忙抬手拦住了他,“李公公不必如此多礼。今日之事,主要是青柠挺身而出,据理力争,我不过是在一旁说句公道话罢了,这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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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受之有愧。”


    她顿了顿,神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语气也多了几分郑重:“不过,李公公,今日这事,最好还是不要再让其他人知道了。妙春虽然是被冤枉的,受了天大的委屈,但这宫里人多眼杂,人心叵测,各怀心思。若是这件事情闹大了,被有心之人知晓,很难保证不会有人借机生事,搬弄是非。到时候,不仅石小睕会遭殃,很可能会波及到妙春。”


    董浣浣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今天这件事让她看清了一件事,在这个封建社会里,没有平等和人权可言。她虽然讨厌,但是不得不承认,她正在潜移默化的被这个时代同化,越来越多的用这个时代人的思想来思考问题。


    妙春身份卑微,即便占着理,可在这等级森严的皇宫里,一旦事情闹大,最后吃亏的终究还是她。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只会添油加醋地传播谣言,谁会真正在意一个奴婢的冤屈?说不定还会有人颠倒黑白,说她是故意挑拨主子之间的关系,到时候,妙春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甚至可能性命不保。


    李顺德在宫里待了多年,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连忙连连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身为奴才的无奈:“放心吧,浣主儿,这些奴才都明白的。在这宫里当差,尤其是我们这些奴才,哪有不受委屈的?能平安度日,就已是万幸,哪敢奢求什么公道?”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身为奴才的无奈与心酸,听得董浣浣心里微微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很不舒服。


    她蹙了蹙眉,语气坚定地反驳道:“李公公,话不能这么说。人皆有七情六欲,会欢喜,会难过,会觉得委屈,这都是人之常情。感觉到委屈,本就是应该的,没有谁天生就该受委屈,也没有谁天生就该低人一等。”


    “今日这事,确实是石小睕做错了。她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妙春,还动手伤了人,理就该在妙春这边。”


    董浣浣说完,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锦袋,递到李顺德面前。锦袋入手沉甸甸的,里面装着几块成色极好的金子,“这些金子,你拿着。妙春今日不仅受了冤屈,还受了惊吓,身上也添了伤。你帮她请个靠谱的大夫好好看看,买点好的药材调理身子,另外,再给她买点好吃的,让她好好休息几天,也好压压惊。”


    李顺德连忙推辞,“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奴才怎能要您的钱?您能为妙春做主,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怎敢再收您的财物?”


    董浣浣不由分说地将锦袋塞进他的手中,“收着吧,这不是给你的,是给妙春的,你就替她收下吧。”


    其实,下午的时候,董浣浣就曾给过妙春一些银子,让她自己去买药调理。可妙春说什么也不肯收,只一个劲儿地说自己没事,让董浣浣不必挂心。董浣浣拗不过她,只好作罢。但她心里始终惦记着这事,总觉得应该再为妙春做些什么,才能稍稍安心。


    李顺德握着手中沉甸甸的锦袋,又看了看董浣浣真挚的眼神,心里一阵暖意。他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见多了趋炎附势、冷漠无情的主子,像董浣浣这样,能真心体恤下人、为下人着想的,实在是少见。


    他连忙躬身道谢,“奴才多谢浣主儿体恤!妙春能遇到您,真是她的福气。您放心,奴才一定把您的心意好好带到。”


    董浣浣轻轻点了点头,再次叮嘱道:“切记,此事一定要低调行事,不要再让任何人知晓,免得节外生枝,惹出更多麻烦。”


    “奴才明白!”李顺德连忙郑重应下,将锦袋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董浣浣又细细叮嘱了几句,让李顺德务必照顾好妙春,这才转身离开。


    夜色更浓了,晚风带着几分凉意,吹起她鬓边的碎发,董浣浣轻轻叹了口气,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加快脚步朝着自己的住处走去。


    不管前路如何,她能做的,便是谨言慎行,保护好自己,同时也尽自己所能,护好身边这些无辜而善良的人。


    回到房间时,赫舍里·青柠依旧睡得很沉,董浣浣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缓缓躺了下去,望着窗外的月色,思绪万千,久久没有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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