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丞相?
对,裴丞相的遇害,是木钗指引她来到那个房间的起源。
此时的幻境想必与他相关。
这个庭院,莫非是裴丞相此前的府邸?
可为什么会与青楼的那个房间挂钩?
幻境里的绥绥,已经穿过石桥流水,转过回廊,伴着廊下六月将开未开的栀子淡香,最终停在了一扇虚掩的、镂空雕着竹枝的花梨木门前。
她抬手轻扣铜环两声,不快不慢。
“小姐,花眠来了。”绥绥听见自己开口,原来花眠便是自己。
“进来罢。”
她应声推门。
进门是一位文墨之气浓重的女子,约十四五岁,眉目沉静,却灵秀夺目。一身素白色襦裙,正端坐于檀木书案前,一手伏案,一手提笔飞走于纸上,沉稳而不滞怠。
这位静雅的少女还是未出阁的打扮。
绥绥觉得奇怪,这莫非是那裴丞相挂念的女儿?她并不了解裴丞相的生平半点,也只是猜测。
亡者的执念照映出的幻境,像是湖中的一圈涟漪,执念是那块波澜的中心,以“投掷的石子”为基点,漾开一个同心圆。
普通凡人的执念,心力微弱,往往困于一隅,绝大多数都是苦痛、狭窄、拥挤、重复、浓烈,像是把漫漫的时光里的无限憾恨,凝落在一滴泪里,循环着刻骨铭心的沉重苦涩。
而眼前的场景,确实静谧美好的。
旁边是一个与自己衣着规制相似的女子,缟羽色上衣,茶色长裙,系霜灰色腰带,刻正低着头研墨。
想必是叫月隐的那侍女。只是她始终低着头,似是专心手中研磨,叫人看不清面容。
松烟墨香满堂,绥绥心中暗想,这才是好墨的气息。那街上的无良书商,可真不做人。
“花眠,去南面书房与我拿些磁青笺纸来。”白衣女子的声音清冽,如玉磬击水。
“是,小姐。大人叫我与您说,今日新得了一块万金难求的奚廷珪墨,可要为您一同端来?”
绥绥再听见自己开口,愈发猜测口中的那位大人或许就是裴丞相,眼前这位小姐大概是那裴丞相的女儿。
研磨的侍女亦开口,“方才小姐提到的大人新寻到的全册的《兰台文集》,可要为您一同拿来?”
绥绥觉得这声音,莫名有些熟悉。
她听见少女应声说好,端庄里多了些欢快。
绥绥与研磨的侍女一同退出松烟墨气缭绕的房间。
关上门时,她终于可以控制一些自己的身体,松了口气,抬头终于看清“月隐”的脸。
——这是一张叫她如何也想不到的熟人的脸。
对方也在看着她,只是可以说是杀意的眼神。
“……”
“大师兄?”她挑了挑眉,问道。
“……”不答。
绥绥暗自庆幸地松了口气,或许不是他。
“李崇光?”
“……”
“你认得我么?”她招牌式地狐狸眨眼。
“……不认得。”女子咬牙切齿道。
绥绥先是一怔,然后别过脸。
“哈。”她实在没忍住地笑出一声,果真是熟悉的声音。
如果他装作不认得她,那绥绥已经准备好不笑了,这可不能怪她。
“哈哈哈哈哈哈。”
绥绥放声大笑,仗着对方两手空空,没有提剑,难得乖巧听话的模样。
“对不住对不住。实在恕我眼拙,未能识得大师兄如此轶丽殊色。”她见对方脸色黑得要滴水,终于忍住气连忙摆手。
“……”他面无表情地望着绥绥笑出泪花,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需要一把剑在手上。
“不对,你怎么也在这里?”绥绥终于笑够,反应过来。
“莫不是你跟踪我,违背宗规、夜探花楼,才被卷进了这幻境?”狐狸像是闻到了鱼味的猫,眯了眯眼。
那日晚上,莳春院前。
终于轮到绥绥也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李崇光,只是话语还没来得及出口,便被他一身冷峻的气息给堵了回去。
青年未曾看她,却似乎恰到时刻地察觉到了她的欲言又止,听不出情绪地开口道“我已寻测此地,无妖气踪迹。”
他顿了顿,终于侧首看她,却面沉如寒潭之水,“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绥绥心下莫名一紧,明明自己也没做什么心虚的事,本能地应声回复:“感知到此地便……消失了。”
此刻琅嬛神木的指引,断开了,她手中的那根木钗,已经彻底沉寂,像是被剥离的心脏,终于流干了血液,不再跳动。
她莫名有些怵这个人,明明自个已经是个老狐狸,睡觉的时间都比这人的年纪却还多。
“风月之地,靡靡之音,不可久留。”他仍是惯常的疏离冷淡,言辞洁简。
未等绥绥再说什么,他便转身拂袖而去,白色的衣袂在暧昧繁华的暖色灯火间划出一道疏而冷的界线。
季淑君和李传云两人如释重负地对视一眼,倒是松了口气,纷纷急忙跟上。
绥绥叹了口气,一面跟上众人,一面暗自对不知道在哪的百里千川咬牙道,“你这个破木头可真……会坑人。”
“神木的指引不会出错,你明日独身前来。”
路上淑君与传云向她解释,青冥法度严格,弟子清修,绝不得踏进烟花柳巷的场合。
“你们青冥规矩可真多,人人便都守着吗?”她有些好奇,于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
“是,天道有成,不可逾矩。”淑君很认真地回答。
当晚,一只火红的小狐狸,从众人所居的大明宫别院的后门窜了出去。
落叶不惊间,一道白色身影月下闪过,无声无息地紧随其后。
绥绥的观念里并无什么人间礼俗,只是觉得那地方繁华喧闹,何况又有神木指引,再加上他们几人多有避讳的模样,让她更是想一探究竟。
赤影几闪,她已又回到了几人此前停顿的华灯璀璨前,暗角处,狐狸摇身一变,先前的绯衣少女走进排排琉璃灯笼的暖光之下。
然而她刚踏上台阶半步,一个身材干瘦、身穿粗布短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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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中年男子便迎上前,恰到好处地挡住她上去的去路。
中年男子微微躬身,嘴角咧出一个笑,声音沙哑又滑腻,“小娘子,莫不是走错了地儿。”
下一句,他更压低了声,伸出干枯的手向另一头指去,“往左面,才是那南风馆,顺着这条廊下去,左拐数十步。”
“您要寻的好去处,在那头呢。”说罢,那中年男子低低干笑了两声,满脸尽是“心照不宣”的会意。
只是他一面指引,一面身子更是不着痕迹的挡了路口,绥绥只能随着他,干干笑了几声,退了回去。
绥绥心下更是困惑,这莳春院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难道这她就进不去了么?既然如此,她就偏要进去看看。
她转头退进那暗角,思索片刻,身形一转,再走出时,已是一袭石榴红的流仙长裙,披着朱砂色的轻纱,身形高挑,珠钗满云鬓的艳丽女子。
“艳丽的女子”拢了拢薄纱,莫名觉得,空气中更冷了些。
原来秋日晚间真是气温骤降。
她想起此前在二楼与他们说话的女子。楼内的女子如此风姿与装束,想必她这次不会被拦下。
于是她曳着长裙,一手学那女子轻纱高挑半遮面地盈盈向里走去。
不想,又被那干瘦的中年男人拦了下来。
她变了模样,并未被认出。只是这次,他的语气不再有方才的体贴,“这位夫人,您不是咱们楼的人,何故扮成姑娘的装束?”
他眯着眼,咬重“夫人”的字音,心中已有一番思量。瞧这女子气度端正,却装扮青楼女子的行头,莫不是哪家有头有脸的府里内眷来寻子个的郎君。
这龟公心中警铃大作。
绥绥更是奇怪,这莳春院究竟是什么独特的地方,如何就进不得了?
她心中灵光一现,便抬手直直往门内指去,理直气壮地回道,“我是随那个人来的!怎么不能让我进去?”
绥绥想着,这下总能进去了。
她话音落地,那龟公下意识地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进去,果然有几位锦衣华服的男子在里面把酒寻欢。
他心中更是无比确信自己的猜想了,这必定是哪家夫人尾随着自家男人,跑来花楼里抓人来了。于是他面色凝重地招招手,又有几个满脸戒备的壮汉迎了上来,彻底死死地堵住去路。
龟公心理暗想,还好这夫人孤身前来,未带什么随从侍卫。平康坊间多是非,若有人闹事,这些非富即贵的男人与其内眷,他们都是得罪不起的。
他上前一步,换上推心置腹的神色,语气恳切又不失强硬道,“这位夫人呐,您消消气,可不能一时意气用事啊!小人在此经营二十年,如此是非见得多,跟您交代句真心话……”
“这男人在外头,最是好面子,您若在这里闹起来,这要传出去,丢的是您家夫君的面子啊。”
见女子面色困惑,龟公觉得自己说动了三分,更是苦口婆心继续起来。
“夫人啊,自家关起门来,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绥绥愣住,这人到底在喋喋不休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