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位客官呐——”
她面向绥绥二人的时候,已经是敛了那正义的金刚怒目。
弯了弯粗眉,她一手拍了拍围裙,一手拄着那沾着白面粉的擀面杖,虚指了那刚被略去正要跳脚的赵小乙,面带真诚道,“二位想必初来这长安城罢!可甭怪我老婆子多口舌——”
她说着,又瞪了那小伙计一眼,又好气又好笑地继续,“您二位啊,差点个被那滑头的小猢狲蒙了去!”
“他家哪有什么正派的枫糖浆,不过是白糖混了冷水,控着火候在锅里搅拌,炼焦了,便出了这深琥珀色的假枫糖浆,颜色比那树汁熬出来的暗了半分。”
“只是不懂的过路客确实难辨,再加上这掌柜的刁钻,叫这些口条利快的小猢狲们专门挑着那《长安百味志》中的词句熟复,能唬人得很呢!”
“这帮小子们别的本事没有,倒是眼神精光,只在这西市专挑你们这些看着面善又阔气的外乡贵人下手糊弄……哪敢上东市忽悠那些达官贵人呢!”
这正气凛然的钱大婶子滔滔不绝揭了那蜜酥斋老底,把那小伙计说的面红耳赤,一说话像是开了连环炮:轰得那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好不惭愧。
绥绥和百里千川两人当真是久不入人烟间,对什么都是饶有兴致。这钱大婶子的气势汹汹又颇具真诚的妙语连珠也是听两人得聚气凝神、津津有味。
那钱婶子,瞧这两人虽然体面优渥、端方贵气,身后没有半个仆从的影子、言行举止里却带着三分不谙世事的生涩,心下已有七分了然。
她叹了口气,对那头声色俱厉淋下的数落的黑云,飘到这头也不由褪成语重心长的关切:
“郎君、娘子呐,瞧您二位面相纯善正派与通身不凡的气质,必是极有教养好人家出来的。只是这长安城里,繁华归繁华,亦是鱼龙混杂的大染缸。您二位得擦亮眼、留个心,甭叫那黑心肝的奸商蒙了去!”
“《长安百味志》是什么好东西,听您说道几次了?”他们多次听到这个名词,不由好奇。
见二人兴味勃勃探究询问到这,钱大婶子呵呵一笑,解释道:“二位远道而来,是故有所不知。这《长安百味志》正是当下风靡满城的食典……”
自钱婶子口中,他们得知这《百味志》是实时收集长安美食的谱录,上至宫廷朱门里的骆驼羹、生玉鲙,下至东市西坊间的糖胡饼、浊渣酒。
不漏鼎食、不失平味。那化名为“五味散人”的作者似是出身高门世家,有大见识。但却时常流连平民食坊之间。
不仅有详细的食物品相描述,更有生动活泼的口味点评。
人们常传,这是个文采斐然的不羁公子,在他的文字里,总毫不遮掩的差评豪门食、赞扬平门味,叛逆十足,引人侧目。
钱婶子说到这些,那叫个眉飞色舞,“您看这西市食坊呐!贵人都嫌弃浊气烟火重,以前是绝不踏足的。”
“现在却多了些一看起来显贵风流的人物,要么是来品那五味散人普录里的街巷风味,要么是存心来这‘捉一捉’那散人的!
“甚至有些娇滴滴的千金小姐也换了襦群华服、扮作男装,跑来西市玩呢!”
“当然要我说,怕不是为的一睹那五味散人传说中倜傥不羁的模样!”
她话锋一转,“不过,也有传那五味散人实际是个是已年过半百的老学士,因不受重用而忿世嫉俗,借此批判官场朝廷……”
她忍不住八卦起来,但又不敢大说特说这逆而不道的话,于是最后几个字压得极低,让这惯常的大嗓门显得为难极了。
几乎是同空气一起飘起来的轻声,若不是他们二者是寻常凡人,绝对是听不清的。
这么一大串下来,钱婶子的圆脸已经噗噗通红,她抄起粗布巾擦了擦头上的汗,偏了偏身子,露出了身后一块立着长牌。
几个大字笨拙得写着:“五味散人力荐”,下面真正店名“钱婶子馄饨铺”倒是更小得不明显了。整块招牌虽是歪歪扭扭的,但一笔一画里藏不住那笔者的认真执拗。
她憨厚一笑,眼里刚才训斥“赵小乙”的精光已经不见了形影,道,“我这馄饨铺不是自吹自擂,那也是上了《百味志》好榜的。这五味散人,甭管是什么身份,倒是真真切切帮了许多西市自力更生的百姓的生意呐……”
“是故二位远道而来的贵客,若是有意品一品长安风味,倒是可以去书肆买本《百味志》瞧瞧,书里亦是标了地道的店铺所在,不至于被那些黑心肝的货色蒙了去!”
“听我一句,若想品得地地道道的枫糖滋味,去那头。”钱婶子挽着袖口,那麦色的健臂一挥,伸出粗实有劲的大手,向街的西面指去。
飒女侠与俏郎君随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宽道对面,是个支起望不清楚牌的小铺,远远地缭起蒸笼白气,迎面确是人潮挤挤,排了两列长队。
“从此处西市食店区沿着街,向西再走,信步一里许,即见那群贤坊门,再行不百步,拢共半刻钟,过了坊间衢,就是那真真正正的《长安百味志》里记载的枫糖店——甜枫斋!”
*
在钱婶子手指的方向的背面,是长安东城,一白衣飘飘的负剑青年正独自凝神走在道上。
这青年正是李崇光,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掉了那深暗的玄色衣衫,穿了一身皓洁如雪的白衣。
还是利落侠气的马尾飒飒,但因为专注想事的缘故,眉目间少了三分锋利锐气,倒是更符合十七岁少年人的模样。
他没有立刻如他起身的那一刻所想的,去跟着剑气灵力的波动去找绥绥,那股怪异的气息很快就平定下来——一切无影无踪。
他的经络之间却充盈着一种微妙正纯的真气,下流时如澄澈清冽的冰雪融水,上起时如和煦温润的三春暖阳。
存在的冰在燃烧,虚无的火被冻结。
更让他的内心无法安宁。
他步行的原因倒不是等同于淑君传云,虽然皇城禁飞剑踏霄,但那如今依然势弱虚微的大阵已经奈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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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他这个水平的修仙之人。
即使他申令师弟师妹们不得张扬违规,但按他惯常的性子,是不会理睬这低效无用的规则的。
直说就是,他想飞剑便飞了,只要不被旁人看到引起不必要的议论便无事。
在外人眼里看来,他是极守规矩做事的,但规矩与自在之间,他往往有着属于自己调和出来的最佳配比,并且践行。
只是他今日心中有事,或许是需要一些属于自己的空间理清那些毫无关联的断层的逻辑,他莫名不想飞剑,难得选择一个人走在喧嚣繁复的人间街道。
修为愈深,五感往往愈加敏锐。平日里他往往选择屏却不必要的嘈杂,比如市井人声的喧腾。
但今日他却选择放任这于他毫无意义可言、纷洪的信息流,四面八方向他卷来,一波又一波地冲刷着他意识的墙垣。
素来不喜噪声的他,在这混沌的洪流里竟感到片刻的静。
*
绥绥和百里千川穿过西市食街,到达群贤坊的时候,那两条队伍还是人满为患。
绥绥是个坐不住的狐狸,望着人烟混杂,那队伍不带动一动的,她一甩马尾,便拉着红衣男子要离开。
百里千川一路上看得出,他不是与市井融入得很好的人。
当食肆里滚滚的油烟弥漫开来,他风流的眼眸往往一僵,流淌的含情脉脉也凝固地凋谢,像被油烟法术瞬间冰封起来的人。
绥绥能感觉到,他那优雅的长长黑发,本身因为天然骄傲不羁的姿态都要飘着翘起来,但此刻已经被一路西市烟火打得蔫起了。
他果然不是想吃什么长安佳肴,爱好美食的人,至少还没吃饱的时候,可不是如此排斥美食坊肆的空气。
所以,百里千川在这长队面前拉住转头离开的她,这是绥绥意想不到的。
“怎么了?这么多人,我们换个地儿逛!”绥绥狐疑,但贴心的提出了替代的方案。
“不行,就要这家最最正宗的枫糖浆!!”
他一动不动地站下原地,扯着绥绥的衣袖。
“听起来很能清心降火又美容养颜,秋气燥重,本座皮肤微干,很是需要这滋补物品。”
“好狐狸姐姐……就陪我等着吧~好不好嘛……”
他抿咬着唇,一双摇曳桃花眼里满是可怜兮兮的软糯。
绥绥被那一声“好狐狸姐姐”糯得头皮发麻。
他作出故意撒娇的姿态,倒像是个娇娇的小娘子,扯着夫君的衣袖说服他去买那珠宝店的金钗玉镯。
毫无疑问,绥绥这位“好狐狸姐姐”难以拒绝这娇气迷人的“小娘子”。
这是目前为止,百里千川那尽显妖孽风情的脸上十分罕见的神情。
然而,她很清楚他绝不是为什么吃食牵住她的。
绥绥才懒得管他打的什么算盘,但这幅独特的风情是在别致有趣,她决定多加欣赏一下……
而与此同时,那队伍前头,似乎是产生了什么争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