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过雪的原因,空气中能见度不高,河谷中蜿蜒的河流结冰,像一片平铺的白纸,两人等了很久,最终也没等来云雾散开。
说不失望是假的,但是黄杏子还是挺高兴的,旅游的时候天气就是开盲盒,运气有好有坏,至少痛快地体验了一把三个小时的骑马。
下山的时候有了经验,黄杏子总结出了一套小技巧,调整了身体的节奏,略微显得有些游刃有余了。
“花钱找罪受。”蔺忱自嘲。
黄杏子抓着缰绳,音调上扬“嗯”了一声,“你登雪山不也是在花钱找罪受,人的天性啊,喜欢犯贱。”
“不犯贱的人生有劲儿吗?”蔺忱笑得大声,“没劲儿啊,有什么想做的就要去做,没有什么东西会专门等着你,遗憾不就是这么来的吗。”
“对!”这句话黄杏子特别赞同。
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冰川会消融,河水会干涸,人会老,心态会变,到了那个时候,人还是那个人,却再也找不到从前的那种渴望了。
傍晚终于抵达了白哈巴,肚子叫嚣着,为消耗了太多能量抗议,掐着饭点,两人赶上了白哈巴的第一顿晚饭。
黄杏子也觉得奇怪,从前也没那么能吃,怎么到新疆来就每天都盼着吃饭呢。后来她想想,可能是因为这里的冬天虽美,但太寂寞了,似乎只有吃饭的时候才有聚在一起的温暖。
火锅料一下,香气扑鼻,味蕾被食物的美味勾起,舟车的寒冷和疲惫一扫而空。
蔺忱接到了肖玉理的视频通话,视频一接通,肖玉理看见她还挺意外的,“哟,你也在啊,你们还在外面玩儿?”
黄杏子挑了挑眉,“是啊,今天刚到白哈巴。”
蔺忱反转屏幕,用镜头怼着面前的火锅,“在吃火锅,意思意思,给你尝一口。”
说到这个肖玉理就很后悔,他怎么就没有在新疆再多待半天呢,至少吃一顿好的啊。
黄杏子则更直接,三百六十度来了一个精细展示,“来,吃口,解解馋。”
肖玉理:“……”他真是服了,一个被窝能睡出什么好东西。
“常老托我问你一声,国青队正在重金聘请教练,你有没有兴趣回来做?”肖玉理没忘了正事儿,“不好意思啊蔺哥,我嘴巴大,给你添麻烦了。”
常老当初对他们都挺好,尤其青睐蔺忱,无论蔺忱答应还是不答应,这个面子还是得给。
肖玉理补充:“你别有心理压力啊,我拒绝回去就是一句话的事。”
“没事。”蔺忱语气温和,听不出喜怒,“我暂时没那个考虑。”
“欸好。”肖玉理应声,“那你们吃啊,我就不当二位的电灯泡了。”
嘴里正喝着汤,噗嗤一下笑出来,黄杏子抽了张纸擦了擦嘴巴,刚想说什么,肖玉理已经把电话挂了。
从火锅店里出来,漫步在布满云层的天空下,白哈巴村比禾木还要更安静一些,灯影阑珊,没一会儿便抵达了他们订的民宿。
“什么东西窜过去了?”黄杏子吓了一跳。
一个白色的影子一晃而过,凝神看清才发现是一只萨摩耶,她一伸手,那团雪白就立马奔过来蹭她的手,让人爱不释手。
黄杏子环顾着四周,“这是谁家的狗呀?”
蔺忱也伸手摸了摸它拱来拱去的脑袋,“店主家的吧。”
然而这一家还不止一只,不知从哪儿的树林里接连又跑出来好几只狗,追逐着打闹。
黄杏子喜欢狗,动物缘从小就好,手里攥了点儿没吃完的面包,小狗们全围在她身旁雀跃地摇尾巴。
黄杏子招架不住,捻了一小块儿往狗群里丢去,逃到远处,她跑,狗狗也跟在她后面跑,老鹰捉小鸡似的,绕了老大一圈。人和狗在雪地里狂奔,满林子都是她爽朗的笑声。
蔺忱看着黄杏子冲他的方向跑过来,刚要张开双臂勉为其难帮她避个难,怀里就被塞了一个东西,还没反应过来,被狗追的就成了他。
再看这姑娘,把自己撇的远远的,见他望过来,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
“……”蔺忱递了一个“你给我等着”的眼神,怀里的面包一并扔给它们,面包只剩一点点,几秒钟的时间一抢而空。
蔺忱退一步,狗就向前填满缝隙,尾巴摇得跟螺旋桨一样。蔺忱又是摊手又是转圈,费了老大工夫才让它们相信他手里已经没有面包了。
黄杏子蹲在一旁撸狗,见状刚想站起身跑,蔺忱胳膊肘一横,就把人轻轻松松锁在身边,“还有力气跑呢。”
她脖子怕痒,两只手去抠他的胳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错了错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蔺忱松了松力道,逼问:“错哪儿了?”
黄杏子不说,只是一个劲儿地笑,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笑点,左右摆着头,很快她就笑不出声了,蔺忱堵住了她的唇舌。
黄杏子挣扎开,他就再吻上来,语气恶狠狠的,“你不说我就亲死你,亲到你说为止。”不知是哪里学来的流氓行径。
黄杏子两只手都被他攥着,动弹不得,两人贴得很近,她一抬眸就能看见蔺忱长得离谱的睫毛。她心一痒,轻轻吹了口气。
蔺忱眼睫微微有些痒,猝不及防受了刺激,下意识颤了颤,“你干什么?”
黄杏子张口就来,“有灰,帮你吹吹。”
蔺忱望进她的眼睛,心鼓缓慢而沉重地敲着,想从中看出点什么,可她眼里只有纯粹的好奇。
黄杏子适时挣脱,在职场上养成的习惯,她太会伪装,也太会隐藏,不会轻易把自己的情绪暴露在别人面前。
她手放在他发顶揉了揉,这也是只小狗呢,需要人安慰。
“今晚观星指数不错,有机会看到银河。”蔺忱突然出声。
黄杏子“啊?”了一声,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蔺忱,“你确定?”
天上全是密布的云,没有一丝一毫的缝隙,她再没有这方面的知识,也知道需要万里无云才能看到星星。
事实上蔺忱也吃不准,这软件有时候挺鸡肋的,能不能看到银河这件事全靠碰运气,“卫星云图是这么显示的,准不准另说,这种事情就是赌呗。”
“赌狗。”
蔺忱表示认同:“一生赌狗。”
两人在房间里敞着窗帘等云散开,夜色渐浓,云层却仍然没有要散开的意思。
蔺忱教黄杏子看各种数据,“……在满足地域硬性条件之外,天空无云,银心升起,没有月光的干扰这三个是必要条件。”
屋里暖气足,他说得口干舌燥,拿起水喝了一口,“办法交给你了,那么你来看看哪个时间段是观星的最好时机。”
黄杏子想了想,“银心升起的时间上午九点左右,晚上八点左右就落下了,也就是说我们根本观测不到银心。”
蔺忱点了点头,“但能看到银河条带,冬季本来就不是北半球观测银河的最佳季节,会比较黯淡。”
蔺忱给她看夏季的时候他带队拍的银河,“这就是银心,人马座和天蝎座之间最亮的部分。”
黄杏子的第一反应是好美,第二反应就是:“这是原图直出?”
“后期调过一点,肉眼和这张照片上的差不多。”蔺忱翻着照片。
“这两个,哪个是牛郎星织女星?”黄杏子几乎一眼就看到了隔着银河条带最亮的两颗星。
蔺忱指给她看,说左边这颗是牛郎星,右边这颗是织女星,黄杏子问他要理由,蔺忱说直觉,“看多了就知道哪个是哪个了。”
黄杏子搜出来的结果和他说的一样,织女星位置最高,它的东南方向是牛郎星,两个星星错落地隔着一条银河带。
“只要光污染少,银河都是肉眼可见的。”
半夜十一点,云层终于开始散开,露出深蓝的底色。
黄杏子等得快睡着了,天空才破开一角,她推了推蔺忱,眉眼困倦,“你看着啊,我先去眯一会儿。”
蔺忱递过来一瓶酒精饮料,“喝点儿就不困了。”
黄杏子敷衍地喝了一口,便还给他,“有了把我叫醒。”
再次醒来是凌晨十二点多,黄杏子眯着眼睛问他几点了,蔺忱说十二点三十,闻言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她睡了这么久吗。
大半云层已经散开,取而代之的是微弱的星点。再过了一会儿,星点愈发的夺目。
黄杏子下床喝了口水润润喉,看了看天,说:“感觉有希望。”
蔺忱笑她说话太严谨,言语间浓重的笑意蔓延开,“按照我这么多年带队的经验来看,希望还是蛮大的。”
“那颗最亮的看见没?那就是木星。”
小学中学课本上的行星在出现在肉眼面前的时候,黄杏子有些恍惚,内心不断涌现出“那就是木星吗”的询问。
教育的意义总是具有滞后性的,这些用得到用不到的知识会随着认知的增长,源源不断地在之后的生活中渗透。
黄杏子试图用手机去拍,根据网上的教程开了长曝光,然而画面抖成一片,她有些沮丧,“拍不出来。”
蔺忱瞥了一眼她的亮起的屏幕,“手机不行,还是得相机。”
她翻出自己的二手相机,“我那个可以吗?”
“够用。”
调完参数,两人找了个柱子作支撑,静静等待三十秒后,一张照片产生了。
黄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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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凑过来看,“还不错!还是有点糊。”
蔺忱缩放着照片,上面的“星点”看着不是很清晰,他指给黄杏子看,“噪点比较多,这没办法。”
之后又连拍了好几张,外面太冷了,相机表面也冰凉冰凉的,怕给它冻死机了,黄杏子心疼地抱紧在怀里,“再等等吧,等星星再多一点。”
蔺忱好笑,“这么宝贝?”
“我身上最贵的东西,我摔了它都不能摔。”黄杏子一脸“那当然”的表情,毕竟花了她快两个月的工资呢。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等到云全部散去,肉眼能看清那条淡淡的银河条带,即便没那么耀眼,漫天的星空还是令人感到十分震撼。
这比从前在城市周边的山上看见的星空美多了,尤其是那条银色的丝带,就这么不可思议地高高地挂在无边的黑里。
黄杏子不知道是第几次感叹太美了,转头对蔺忱说话,语气酸唧唧的,“我有点羡慕你了,在这种地方工作。”
蔺忱哈哈笑了两声,“那宣传片怎么说的来着,多来光顾我们大美新疆。”
两人研究了半天相机,拍出来的效果还是有些差强人意,黄杏子倒是无所谓了,反正肉眼见过了,用相机拍下来只是方便回忆而已,她很确信,这不会是她最后一次来新疆。
黄杏子在遥远的天空之下找到了那棵孤独树,走过一片很大的雪地,来到它的身边。
思维变得更加开阔,眼前的景象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纵使有再多形容词都汇成了一句“卧槽好美”,地球上居然能美成这样。
天地一分为二,除了脚下的雪地,就是布满星星、无止境的夜空了,枝桠伸展的枯树仿佛一个使者,长久地立在那里。它是这漫长黑夜里星星们唯一的朋友。
蔺忱此刻也心潮澎湃,久违的新鲜感令他感到兴奋,他得感谢黄杏子,她总能注意到生活中的小确幸,告诉他多感知美好,生活也会变得更加美好。
他尝到了一点甜头,觉得还不错。
蔺忱喜滋滋地想着,黄杏子这一点和他非常的像,想做什么就会立马计划去做,执行力满分,他就喜欢这样的。
“太特么疯了,不过我喜欢!”
黄杏子回应:“我也喜欢!等我干不动了,我就在这里盖一幢小木屋安度晚年!”
蔺忱笑道:“我到时候在你隔壁造一幢,我给你做邻居要不要?”
黄杏子突然张开双手跑起来,“谁稀罕!”
蔺忱抬眸看见那一幕,心弦被触动,苍穹之下奔跑是多么浪漫的事,那一刻所有星星仿佛都穿过她的臂弯,拥抱着她。
嘿,这隔壁他住定了!
于是蔺忱大肆奔跑起来。什么狗屁的忧郁烦恼,通通被抛在脑后,被绝对的自由吞噬。
蔺忱和黄杏子把所有能穿的衣服都往身上穿,光羽绒服就套了两条,所以他们根本就不怕冷,思维活跃得像刚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
他们却不敢大声说话,怕扰了这安宁。
黄杏子率先在雪地上坐了下来,没料到她突然坐下来,蔺忱刹不住车,被她故意伸出的脚一绊,在地上翻滚了一圈才急急停下。
他阴恻恻道:“底盘低就是丝滑啊。”
“底盘高也不见得灵活。”黄杏子白他一眼,仰头看着星空。
两人都不说话了,这么美的地方是不会有人想打开话匣子的,他们都想长久地看着,享受天地间难得的宁静。
宁静的过后心底一些隐秘的情绪也不知不觉地浮上来,压抑在鼻底,片刻汹涌地拍打着他,蔺忱感觉眼睛有点酸。
他微微仰头看着天,有些话想说,但又没法说出来,这种感觉太憋屈了。冲动在一瞬间涌上来,被理智压了下去,轻轻呼出一口气,没有必要。
喜欢是他一个人的事,他也不希望黄杏子为他改变计划,他会良心受谴。现在的状态就是最好的。
黄杏子似乎也看出了他的难过,把玩着手上搓成一团的雪球,放进他手里,“我其实一直想和你说一声谢谢,这段时间我很开心。”
蔺忱耸拉着的眼皮动了动,“开心就好。”
他仰头看看辽阔的天,垂下头,“希望我们之后都不会被万事万物绊住。”以后的路再顺畅一点吧,黄杏子。
这话说到黄杏子心坎里去了,她也真诚地把这句话送给蔺忱,“会的,我们都会的。”蔺忱,我们的未来都敞亮着呢。
他有他的信仰,她有她是事业,爱情,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环。
他们相遇在那么一个不太恰当的时候,老天的精力只够提供机会让两个迷茫的人拉彼此一把,那就顺其自然,剩下的路他们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