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4章 一条绳儿上的蚂蚱

作者:猫大王巡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路双喜手抖个不停,倒不是害怕,而是脱力。


    李春桃是真的怕了。


    还真是一语成谶,追着砍到了门口。


    现在不是互相怪罪的时候,神情复杂的俩人齐齐看向地上的安德烈。


    蜿蜒的血迹在他身下蔓延,也不知道身上中了多少刀,看着像是快完犊子了。


    门板敲的震天响,两人谁都没开口,最后还是路双喜站起身小声说道。


    “春桃姐,我们两个一起堵门。”


    现在只有两个人拧成一股绳才能顺利度过眼前的危机。


    列车的轮子碾着铁轨,哐当哐当的钝声被淹没在惊叫和拍门声中。


    路双喜死死抵住门板,双手扣住门框,脖子上的青筋都绷出来。


    李春桃也同样用尽全力,现在守不住门的后果就是个死。


    在生死面前,再无性别。


    外面的叫骂逐渐失去耐心,门板摇摇欲坠。


    地上的安德烈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话,只是路双喜根本听不懂。


    李春桃快速翻译,小声说道,“他说,把他交上去,我们不会死……”


    说实话,李春桃听到这句的时候,力气都松了一瞬。


    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国人,没必要搭上自己的小命。


    路双喜并没有动摇,或者说这么乐观。


    “别听他的,现在松手也是个死,坚持说不定还能有条活路,如果他们确定安德烈在这,这门早就破了。”


    李春桃一下就被说服,都到这了,富贵险中求的道理她也明白。


    “行,听你的。”


    心里拿定了主意,李春桃咬牙继续用力抵着门。


    解释也只是苍白的解释,沉默是最好的应答,门外继续叫骂着要求她开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路双喜已经感觉到这门摇摇晃晃,下一秒说不定就碎了。


    突然门那头安静下来,骂骂咧咧离开。


    李春桃小声说道,“有人喊他们,说是看到了安德烈……”


    不知道哪个大聪明眼睛这么好使,一下就把火力吸引走。


    两人也不敢动,确认了半天外面没人破门,这才松了点力气。


    “姐,我得给他包扎一下,照这么淌血,怕是快不行了。”


    “你去,我在这顶着。”


    统一战线的两人分工明确。


    路双喜先拽着安德烈的胳膊,把他拖到自己的床上。


    他现在的脸白的像纸,因为挪动疼得微微掀开眼皮。


    那双混着些湖绿的湛蓝双眼盯着她,眼神里的警惕混着些对她的漠视。


    路双喜一边嘟嘟囔囔,一边手上不停,“有这么看救命恩人的吗?要不是为了邀请函,我在这拼死拼活的?你也就是命好,碰上我这么要钱不要命的……”


    她一把掀开被血浸透的黑色毛衣,一道血肉翻飞的伤口正汩汩冒血,几乎横贯整个腰腹。


    路双喜走到李春桃的铺位,拿起刀划烂白色床单,“姐,有酒吗?”


    “装方便面的麻包里有一瓶二锅头。”


    路双喜三两下翻出来,走回安德烈身边,扶着他斜靠在铺位上,直接抬脚坐到他大腿上,看着他的蓝色眼眸认真说道。


    “姐,翻译一下,能不能忍得了疼?”


    李春桃翻译,安德烈的表情并没有变化,只是微微点头。


    路双喜找不到能让他咬着的东西,只好把他掀起的毛衣放到他嘴里,“咬住!不要出声!”


    安德烈气若游丝,默默咬在嘴里。


    见他还算配合,路双喜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拿着裁好的床单,仰脖灌上几口,对准那因为紧张而肌肉紧绷的腰腹。


    噗——


    酒精被喷在狰狞伤口上,安德烈疼得脊背绷紧,手指下意识攥着身下的床单,死死咬住嘴里的毛衣下摆,发出一声极其隐忍的闷哼。


    冷汗瞬间布满了他的额头,路双喜七手八脚将床单捂在他的伤口上,手上的触感还凹凸不平。


    疼痛让他的腹肌整个绷紧,两块胸肌上都是汗水,看得路双喜咽了咽口水。


    活色生香……


    就说这股美强惨的劲儿,还真是在现实少见。


    文学艺术的描述,还是远不如亲眼看到的冲击来得强烈。


    路双喜继续用床单一圈圈缠绕后勒紧,后背已经冷汗直流。


    刚刚喷完酒精消毒,她立马欺身死死压着他的肩膀。


    本就脱力的双手此时抖得更加厉害。


    她恨自己要是看的一本娇妻年代,是不是就能有个空间灵泉什么的,还费这劲儿?


    安德烈也是有种,除了刚刚那一声闷哼,再没有出声过。


    两人的目光在昏暗的夜灯下交汇,像是两道永远不会交汇的铁轨,突然在这一刻命运交织。


    路双喜不喜欢这双没有温度的眼睛。


    它没有对生命的敬畏,也没有对未来的向往。


    平静地像是一汪结了冰终年不会融化的深潭。


    路双喜看过太多这样的眼神。


    安德烈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


    冷静、果敢、又让人很不舒服。


    他不喜欢她**裸没有边界感的目光。


    他喘着粗气松开嘴,艰难抬起手,把毛衣尽量往下扯,盖在自己裸露的腰腹上。


    路双喜并不在意,放松坐在他结实的大腿上,喘着粗气转头对着李春桃说道。


    “跟他说,我们不求别的,只要两张邀请函。”


    李春桃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小心措辞,美化出一堆似是而非的废话,婉转表达了路双喜的意思。


    安德烈现在奄奄一息,要不是强烈的求生欲支撑,早就昏迷不醒。


    “哈拉少。”


    路双喜不知道这简单的一句代表什么,看向李春桃寻求答案。


    李春桃将欣喜努力压制,“他说,可以。”


    接着安德烈又说出一句不知什么话,李春桃的面色尴尬。


    “他说让你离他远点,很不舒服……”


    路双喜冷哼一声,“嘁,当我没见过世面?想当年……”


    算了,现在还提什么想当年,她的光荣历史都已经是往日云烟。


    在这个世界中的路双喜只是孤苦无依的恋爱脑,还是被轻易卖掉那种。


    她慢吞吞起身,走到李春桃身边,继续当肉盾。


    “就他这样的货色我不知道见过多少,也就是你们没见过世面,以后,反正几十年以后,满大街都是,花钱都能点,我还嫌脏。”


    李春桃叹口气,“只要邀请函到手,妹子,这辈子咱俩就是真姐妹,上刀山下油锅,咱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姐,你说的咋这么不吉利呢……”


    “反正姐也没啥文化,你就知道我啥意思就行。”


    李春桃就是纯纯的东北女人。


    直脾气,跟你好就是真的好,要是玩弯弯绕绕,直接就开干。


    就如同东北广袤的土地,四季分明,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


    路双喜嘿嘿一笑,“姐,以后你就看着吧,不睡在钱堆上,我跟你姓。”


    “说到这我还真头一回听到姓路的,还挺少见。”


    因为路双喜自我介绍的时候就说自己的名字,马路的路,双喜临门的双喜。


    路双喜扎稳马步,整个身子靠在门板上,耳朵贴着听外面的动静。


    “孤儿院就是这样,马路上捡的就姓路,铁轨上捡的就姓铁,还有姓国的,反正都不是寻常的姓氏。”


    路双喜两世为人,都是孤儿,兴许是上辈子干了啥缺德事,她这么猜的。


    李春桃却心里犯上一阵酸楚。


    原来她的孩子也差点就姓了路,还好,还好她没放弃。


    “双喜,以后我就是你姐,你就是我妹,甭管姓啥,咱就是一家人。”


    这是李春桃给的承诺。


    她给过一次,那人负她。


    现在她又给了路双喜。


    路双喜点点头,“姐,要是安德烈真死了,咱就把窗户打开,把他扔下去……”


    李春桃被吓够呛,“你咋想的?”


    “我咋想的?他死在我们手上,你觉得咱有好结果?那些抓他的人瞅着像是能知恩图报的人吗?”


    李春桃细想也是,目光看向闭目养伤的安德烈。


    现在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法轻易脱身。


    路双喜见床铺上的人一动不动,起身去查看。


    手刚搭在那人的高挺的鼻子底下,就被一把抓住手。


    他的手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手劲攥得路双喜吃痛。


    “没死,还好还好。”


    安德烈的目光更加幽暗冰冷,果然是道上混得,警惕性极强。


    路双喜用手掰开他的手指,伸手搭在他的额头上。


    “发烧了,凑合果然不太行,这家伙连个同伙都没有吗?”路双喜起身,把剩余的床单又扯下一块,倒了搪瓷缸里的冷水浸湿,随手搭在他的脑门上。


    “要是不赶紧缝合伤口,估计也熬不过今晚。”


    李春桃刚刚还高兴拼死拼活拿到了邀请函,一听路双喜这么说又苦着脸。


    “下一站扎门乌德。”李春桃抬起手腕,凑近看着表盘,“还有一个小时。”


    门外的骚乱依旧,路双喜根本不敢开门查看。


    现在似乎路子只剩下一条,祈祷上天。


    就在两人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之中,她又听见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那些人又回来了,脚步杂乱,人数很多。


    李春桃彻底绝望,刚刚只是一个壮汉,现在来的可是一群。


    就她们两个,能挡得住这薄薄的推拉门?


    她眼睛瞟向车窗,计算着现在她们两人合力把结了冰霜的车窗合力抬起,再把这么大的一个人推下去,究竟得花多少时间。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