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也纳，霍夫堡皇宫。
十九岁的弗兰茨·约瑟夫一世，即使是在自己最私密的书房里，依然保持着那种如同时钟般精准的、严谨到刻板的姿态。背挺得笔直，制服的风纪扣永远扣，桌上的文件永远摆得整整齐齐。
然而，在这副看似冰冷的外壳下，却藏着一颗少年人独有的、略带慌乱和炽热的心。
“弗兰茨？”苏菲太后的声音，将他从某种“粉红色”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啊……母亲，您说什么？”弗兰茨回过神，眼神有些躲闪。
苏菲放下手中的茶杯，用一种虽然严厉、但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的目光，审视着自家的好大儿。
“我在说，你的婚事！”她不厌其烦地重复道，“这半年，很多大臣都在催促你的婚事！很多国家也都提出了联姻的要求。你现在是皇帝了，必须尽快确定一位合适的皇后，来稳固你的皇位！”
“我知道，母亲。”弗兰茨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这些**联姻，他都懂。但是，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几年前，在美泉宫的草坪上，穿着一身粉色骑马装、像只小鹿一样飞奔的小女孩。那个胆子大到敢直接去问维多利亚女王“骑马”秘诀的——
他的表妹，茜茜（伊丽莎白）。
“母亲……”弗兰茨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问道，“您还记得……伊丽莎白表妹吗？就是卢多维卡姨妈家的那个小女儿？”
“茜茜？”苏菲太后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在她眼里，那个丫头就是个没规矩的野孩子！虽然长得确实漂亮（家族遗传），但那种疯疯癫癫的性格，哪里适合做母仪天下的奥地利皇后？！
“弗兰茨！”她的声音严厉起来，“我不否认，哈布斯堡与巴伐利亚的维特尔斯巴赫家族联姻是个好选择。但是……那是海伦（茜茜的姐姐）！海伦才是个端庄、稳重、懂礼数淑女！茜茜她……她不仅太小了（才12岁），而且性格也太过跳脱！她会把你的后宫搞得鸡飞狗跳的！”
“可是母亲……”弗兰茨还想再争取一下，“我记得当初，维多利亚女王好像也很喜欢她？还送了她一枚勋章？”
“哼！”提到维多利亚那对“魔鬼夫妇”，苏菲就更没好气了，“那个女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她夸茜茜，那是……那是为了教坏她！你看看现在满欧洲的女人都学她穿那种‘不检点’的高腰裙，这成何体统！”
弗兰茨被母亲这一通抢白，不敢再说话了。但他那只藏在桌子底下、紧紧握着那枚“林氏”打火机的时候，手还是微微紧了一下。
**为什么，就是觉得，那个有着一双小鹿般眼睛的表妹，身上有一种他所没有的、让他既羡慕又渴望的东西。
……
就在母子俩因为“选妃”问题陷入僵局的时候。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书房的寂静。
帝国首相，铁腕人物菲利克斯·冯·施瓦岑贝格亲王，拿着一份加急的信件，脸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陛下！太后殿下！”他行礼后，直接开门见山，“北边……出事了。”
“北边？普鲁士？”弗兰茨和苏菲同时一惊。
“是的。”施瓦岑贝格将信件呈上，“我们驻柏林的大使发来急报。普鲁士那个‘疯子国王’腓特烈·威廉四世，还有威廉亲王他们……他们不顾《维也纳会议》的规定，也不顾我们之前的警告，竟然……竟然在没有通报德意志邦联议会的情况下，私自调动大军，向北方进发了！”
“他们的目标是哪里？”苏菲厉声问道。
“黑森卡塞尔公国！”施瓦岑贝格的声音，带着一丝森然的杀气，“他们以‘平定内部叛乱’、‘维护德意志秩序’为借口，直接派兵占领了该公国的首府！并且……他们还在埃尔朗根地区，集结了五个师的主力，兵锋直指……我们的波西米亚边境！”
轰！
这个消息，就像一颗重磅**，直接把苏菲太后给炸懵了！
黑森卡塞尔！那是连接普鲁士本土和其西部飞地（莱茵兰）的关键通道！也是德意志邦联中，一直处于“中立”甚至稍稍偏向奥地利的重要邦国！
普鲁士，这分明是在……公然挑战奥地利作为德意志邦联“主席国”的权威！
是在……公然打哈布斯堡的脸！
“反了！这帮北方的暴发户是真的反了！”
苏菲气得浑身发抖！她一把将桌上的文件扫落在地，“他们以为，趁我不备，就能骑在我的头上拉屎吗？！他们忘了当年腓特烈大帝在我们面前有多卑微了吗？！”
“陛下！太后！”施瓦岑贝格的声音，变得无比坚定，也无比冷酷，“这已经不仅是一个小公国的叛乱问题了！这是普鲁士，在向我们发起……夺取‘德意志领导权’的决战序幕！”
“我们必须反击！而且要狠狠地反击！”他握紧了拳头，“如果我们这次退缩了，或者表现出哪怕一丝软弱！那么，整个德意志的那些小邦国，就会立刻像墙头草一样，倒向普鲁士那边！我们……将会彻底失去对德意志的控制！”
“打！必须打！”苏菲一拍桌子，“把拉德茨基元帅从意大利调回来！叫温迪施格雷茨也准备好！让他在波西米亚集结兵力！我要让那个什么威廉亲王知道，姜……还是老的辣！”
然而，一直没说话的弗兰茨，却在这时，缓缓地开了口。
“等等……”
他看着地图上，那个被普鲁士军队迅速染红的小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那个英国亲王，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不要只看你面前的敌人。要看……他在看哪里。”
“如果……”弗兰茨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如果，这只是一个……陷阱呢？”
“陷阱？”施瓦岑贝格和苏菲都愣住了。
“是的。”弗兰茨的眼神，逐渐清明，“他们为什么敢这么大胆？是不是因为……他们身后，还站着别人？”
“你是说……英国人？”苏菲的脸色变了。
如果是那个无孔不入的林亲王在背后撑腰……这事，可就不只是两个德意志兄弟之间的“家务事”那么简单了！
这是一场……由“欧洲操盘手”精心设计的，针对奥地利的……围猎！
“备车。”弗兰茨站起身，那稚嫩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决绝，“我要去……见一个人。”
“谁？”
“也是我们的‘朋友’，也是普鲁士现在最害怕的那个——”
“.……沙皇，尼古拉一世。”
既然你们找英国当靠山，那我也找！我就不信，你普鲁士还能真的，跟整个欧洲大陆最强的“压路机”（俄**，此时俄军声望极高）正面对抗？
一场注定载入史册的，被称为“奥尔米茨之耻（OlmützPunctation）”（对于普鲁士来说）的前奏曲。
就在这紧张、压抑，却又充满了误判与反误判的氛围中，悄然奏响。
而远在伦敦的林亚瑟，此时正抱着六岁的小爱丽丝，在窗边看雪。
“阿嚏！”
他打了个喷嚏。
“爸爸，你感冒了吗？”爱丽丝担心地问。
“没。”林亚瑟揉了揉鼻子，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嘴角勾起了一抹坏笑。
“大概是……欧洲大陆现在，又不太平了，估计有人在偷偷骂我吧。”
……
当弗兰茨决定寻求沙俄的支持后，他那个比钢铁还硬的首相——施瓦岑贝格亲王，主动请缨，要去啃这块最硬的骨头。
“陛下，”临行前，这位被誉为“梅特涅继承者”的铁腕人物，对着年轻的皇帝，行了一个庄重的奥地利军礼，“您还年轻，那种被北极熊唾沫星子喷一脸的‘光荣’，还是让我这个老骨头去受吧。您只需要坐在维也纳的皇位上，等着我把那二十万只哥萨克的马刀，给您‘借’回来。”
弗兰茨感激地看着施瓦岑贝格，他知道这趟差事不好办。沙皇那个人，贪婪，狂妄，还因为史蒂芬大公的事情，对奥地利一肚子火。
……
半个月后，圣彼得堡，冬宫。
窗外大雪纷飞，书房里的壁炉上，火焰熊熊燃烧，将尼古拉一世那张本就严肃的脸，映得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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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阴晴不定。
施瓦岑贝格就像一个经验最丰富的猎人，不，更像一个准备和恶龙做交易的巫师。他气定神闲地喝着俄国人端上来的、烈得像刀子一样的伏特加，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紧张。
“施瓦岑贝格，”尼古拉一世背着手，来回踱步，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听说，你们在南方被意大利人骚扰，在东方被匈牙利人给架空（虽然是他自己促成的），现在连你们的小弟黑森都被普鲁士给揍了。你们那个古老的双头鹰，是不是快要变成……没**的火鸡了？”
“陛下说笑了。”施瓦岑贝格放下酒杯，不仅没生气，反而还很配合地，露出了一个苦笑，“我们确实遇到了点小麻烦。所以，这不是来找您这位‘欧洲的救世主’、这片大陆上唯一的‘定海神针’了吗？”
这一记响亮的马屁，拍得尼古拉心里有点舒坦。
“救你们？哼！”沙皇冷哼一声，“我为什么要救？上次史蒂芬那件事，你们不是也很‘配合’地把我晾在一边吗？（指奥地利虽然认了史蒂芬，但实际上弗兰茨还是不太爽）”
“此言差矣，陛下！”施瓦岑贝格猛地抬起头，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们今天不是来单纯的求援的！我们是来……‘保卫’的！”
“保卫什么？”
“保卫我们共同的……君主制！保卫我们这个摇摇欲坠的欧洲旧秩序！”他大声说道，“您难道没看出来吗？普鲁士人在干什么？他们不是在打黑森！是在打整个‘神圣同盟’的脸！那个腓特烈·威廉四世，想搞什么？他想搞‘小德意志’！想把我们奥地利踢出德意志去！如果让他得逞了，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他会成为中欧的霸主！他会联合英国人！到时候，西边是法国疯子，中间是普鲁士疯子，海峡对面是那个‘英国魔鬼’！您的大俄罗斯，将会像一头关在笼子里的熊，被死死地困在东方！再也迈不出一步！”
“您想要的出海口？您想要的巴尔干？做梦去吧！”
这番话，如同一把把尖刀，精准地扎在了尼古拉一世的肺管子上！
他最怕的，就是被孤立，被围堵！英国人的“克里米亚自由港”还没让他爽够呢，要是普鲁士也起来了，那他这“欧洲宪兵”还当个屁啊！
“该死的普鲁士蛮子！”沙皇狠狠地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酒杯都在跳舞，“他们居然想爬到我的头上来？！”
施瓦岑贝格眼看火候到了，趁热打铁，从怀里掏出了那份早已准备好的……“投名状”。
“陛下，只要您愿意出兵，在这个关键时刻，给我们，给德意志联邦撑个腰，让我们把普鲁士那个篡位的野心给摁下去！”
“作为回报……”他深吸一口气，“我们奥地利，将在未来的‘东方问题’（土耳其问题）上……”
“给您……绝对的，外交与道义上的支持！”（翻译：你去打土耳其，我绝不插手，甚至还帮你喊666）
这个承诺，太重了！
虽然奥地利没有直接出兵帮俄国打土耳其，但对于尼古拉一世来说，只要奥地利不捣乱，这就是最大的帮助！他早就对那一亩三分地、想要“收复君士坦丁堡”想疯了！
“好！一言为定！”
尼古拉一世那双蓝眼睛都要冒绿光了！他猛地转过身，大手一挥！
“奥尔洛夫！传我的令！”
“集结华沙防区的所有军队！再给我从国内调兵！我要立刻动员……二十万大军！”
“目标——”
“——普鲁士边境！”
“我要让那个柏林的‘浪漫诗人’，还有他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知道！在德意志这片地盘上，谁的大腿，才是最粗的！”
施瓦岑贝格看着这位陷入狂热的沙皇，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份“投名状”交出去了，奥地利的命，算是保住了。
至少，在未来几年内，有了这二十万俄国“保镖”，普鲁士那只雏鹰，是只能乖乖地，缩回它的鸟窝里去了。
而这，将是普鲁士历史上，最耻辱，也最难忘的一次……“耳光教育”。
这场戏，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