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9年冬天。盖伊·福克斯节（GuyFawkesNight）刚过，伦敦的初雪，轻轻地覆盖了白金汉宫的屋顶。
（注：这是一个在英国非常有传统特色的节日，为了纪念1605年一场名为“**阴谋”的事件——当时，一个叫盖伊·福克斯的天主教徒试图炸毁英国议会大厦，但失败被捕。从那以后，英国人为了庆祝，会在每年的11月5日夜里，点燃篝火，放烟花，还会制作一个以福克斯为原型的假人进行焚烧。对于孩子们来说，这往往是一个充满了温暖与刺激、可以合法玩火和吃太妃糖苹果的夜晚。）
宫廷里，却是一片暖意融融，热闹非凡。
距离小维琪的十一岁生日，刚过了一个月，白金汉宫，又迎来了一批特殊的、也是最受欢迎的老朋友。
那辆熟悉却又显得更加豪华的皇家马车，带着匈牙利特有的民族风格徽章，停在了中庭。
刚刚走下马车的，是从布达远道而来的，尊贵的奥地利亲王兼匈牙利**大公，兼匈牙利帕拉丁——史蒂芬，和他那位美丽依旧、还更添了几分成熟韵味的妻子——奥尔加王妃。
“维多利亚姐姐！”
奥尔加一看见维多利亚，立刻提着裙摆，像只快乐的燕子一样飞奔了过来。她现在已经为人母，身材比少女时更加丰润，那套酒红色的天鹅绒宫廷礼服，衬得她皮肤白得发光。
“奥莉！”维多利亚也激动地迎上前，给了这位好妹妹一个大大的、充满了久别重逢喜悦的拥抱。
“你和史蒂芬能来，真是太好了！孩子们为了等你们，今天都没睡午觉呢！”
奥尔加笑着放开维多利亚，目光立刻投向了站在维多利亚身后的那一排水灵灵的“小豆丁”。
“上帝啊！一年不见，这些小家伙又长大了吗？”
她惊讶地看着为首的小维琪。现在的维琪，已经十一岁了。金色的长发梳成了复杂的公主辫，精致的五官初显少有的凌厉美感尤其是那双湛蓝的眼睛，闪烁着一种属于“长公主”的骄傲与聪慧。她站在那里，就算不说话，气场也足足的，活脱脱一个小美人胚子。
“向您问好，奥莉小姨！”维琪行了一个完美无缺的屈膝礼，然后抬起头，给了奥尔加一个属于大孩子的、甜美又稍显克制的微笑。
“哎哟哟，我们的维琪长这么高啦！真像你妈妈当年一样漂亮，不，比她还要多一点英气呢！”奥尔加一把抱住她，在脸上亲了一口。
而另一边，小爱德华和小爱丽丝，也早就忍不住了。
“奥莉小姨！抱抱！我也要抱抱！”小爱德华穿着帅气的小王子礼服，一张小脸肉嘟嘟又帅气，看得奥尔加心都化了。
“好！都抱都抱！”奥尔加蹲下身，把这两个软绵绵的小家伙揽进怀里，尤其是看到小爱丽丝那双无辜的大眼睛，简直像捧着一个世界上最纯净易碎的瓷娃娃。
“你们真是太可爱了……”奥尔加感叹道。她抬起头，笑着对身后的维多利亚和林亚瑟说道，“看着他们，我就想起了我家那两个小捣蛋。我和史蒂芬的大儿子弗兰茨（祖父给的名字，当然也沾点皇帝的光）也三岁半了，正是最淘气的时候。今年年初刚生的小女儿还在吃奶呢！等以后大一点，一定把他们都带来，跟你们当个玩伴！”
“那感情好！”林亚瑟笑着接过史蒂芬递来的礼物，顺手拍了拍这位“妹夫”的肩膀，“史蒂芬，你现在这大公也坐稳了，匈牙利那摊子事，还习惯吗？”
史蒂芬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但眼中却满是自信：“托您的福，虽然事多，但总算没像维也纳那样乱。而且……”他看了一眼奥尔加，“有奥莉在，我什么都不怕。”
……
晚宴过后，气氛正浓。
小维琪公主，这个在家人面前总是充满活力的姑娘，却忽然神神秘秘地拉住了奥尔加的手。
“奥莉小姨！我知道您琴弹得特别好！我爸爸妈妈说，您当年在冬宫，可是‘圣彼得堡第一钢琴公主’呢！”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崇拜的光，“您……能不能教教我，那个……怎么才能把琴弹得像在唱歌一样好听呀？”
奥尔加一愣，随即笑了：“你这小滑头。是不是不想弹那些枯燥的练习曲了？”
“哎呀，被您发现了！”维琪吐了吐舌头，“整天哆来咪发梭，太没意思了！我想学……我想学那些很厉害、很厉害的曲子！最好能像爸爸的铁甲舰一样，轰轰烈烈的！”
听到这话，在场的大人们都笑了。林亚瑟更是无奈扶额：这女儿，学琴也得带着炮火味啊？
不过奥尔加却没有拒绝，她那双绿眼睛里闪过一丝调皮的光芒，然后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和姐姐姐夫。
“好啊。那就让你小姨，给你露一手。”
说着，她在全场期待的目光中，优雅地走向了放置在大厅中央那架巨大的、由施坦威特制的三角钢琴。
她整理了一下那层层叠叠的裙摆，微微吸了一口气。
她是正宗的俄国皇室教育出来的，技巧自然不用说。在那个还流行着古典主义的年代，她本该弹一曲海顿或者莫扎特。但是……在看到林亚瑟那双充满了鼓励的眼睛后。
她想起了几年前，她在圣彼得堡收到的那份让她彻夜难眠的乐谱。
以及那个男人，在信里附带的那句：“试试看？这首曲子，只有真正的女王，才能驾驭。”
她双手，猛地，按下了琴键！
“铛——！”
一声极具爆发力的强音，也像是一声宣战的号角，瞬间，震慑全场！
那不是温柔的小夜曲，也不是优雅的圆舞曲。
那是——李斯特的，《钟》（LaCampanella）！
当然，是林亚瑟“提前”改编过的、难度逆天的超级炫技版！
奥尔加的十指，在黑白琴键上，如同十个疯狂跳跃的精灵。那急促的、高难度的八度跳跃，那如同水银泻地般的琵琶音，那快到让人眼花缭乱的指法……仿佛她不是在弹琴，而是在钢琴上进行一场……华丽的军事突击！
琴声，如清泉，如暴雨，如万马奔腾，如金钟长鸣！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神乎其技的表演给看呆了！
尤其是维琪小公主，她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像铜铃。她从来没想到，钢琴这玩意儿，居然还可以这么弹？！
这……这比开大炮还要酷啊！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奥尔加微微喘息着，她的脸颊因为激动而泛红，额头上也有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啪！啪！啪！”
林亚瑟第一个站起来，热烈鼓掌！
紧接着，是小爱德华、小爱丽丝、史蒂芬，还有所有的宾客，都爆发出潮水般的掌声！
“太棒了！！”维琪激动得直接冲了过去，抱住从琴凳上下来的奥尔加，“奥莉小姨！您才是真正的钢琴女皇！我要学这个！我就要学这个！！”
“好好好，小姨教你。”奥尔加也笑了，她揉了揉维琪的头。
她转头看向林亚瑟，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感激。
她知道是这个男人，用这首曲子，在无形中，把她心中那一直被压抑的、属于自己的激情和力量，给彻底释放了出来。
而林亚瑟回了她一个“干得漂亮”的眼神。同时在心里暗暗吐槽：
不愧是李斯特的曲子，这手速……难怪能治好我妹夫的忧郁症。不过话说回来，李斯特本人这会儿应该还在魏玛跟他的情妇各种纠缠吧？这曲子剽窃得……真是良心安啊！
……
“好了，你们两个，跟我来。”
宴会结束后，奥尔加神秘兮兮地，拉着还在兴奋头上的，高喊着“我还要听！”的小维琪和小爱德华，溜进了旁边一间安静的、专门用来给王室成员练习乐器的小琴房。
一进门，小爱德华就开始咋咋呼呼了。
“哇哦！小姨！刚才那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啊？怎么那么快！‘铛铛铛’的，就像打机关枪一样酷！”他模仿着刚才奥尔加手在琴键上翻飞的样子，手舞足蹈。
奥尔加噗嗤一笑，弹了一下他的小脑门。
“那叫《钟》，可不是什么机关枪。不过要弹好它，可比打机关枪难多了。”
说着，她坐在琴凳上，示意两个孩子站在自己两边。她的眼神从刚才的激情四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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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变回了那种属于“老师”的温柔与严厉。
“我问你们，宫廷里的乐师，教过你们基础指法和看谱子了吗？”
“教过教过！”小维琪抢着回答，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脯，“那些多没劲啊！我五岁就会看五线谱了，莫扎特的练习曲，我现在闭着眼睛都能弹！”
“我也是我也是！”小爱德华也不甘示弱，“不过我更喜欢在琴键上乱按，每次都能把老师吓一跳！”
“那就好。”奥尔加嘴角勾起一抹坏笑，“那今天，我就不教你们那些无聊的音阶了。”
“我要教你们一点……只有我们俄国皇室才知道的，进阶秘籍！”
只见她伸出那双白皙修长的双手，轻轻放在了琴键上。这一次，她没有弹出如刚才那般**的旋律，而是弹奏了一段……极尽深情、温柔婉转，仿佛能滴出水来的行板。
每一个音符，都像是直接敲击在人的心弦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罗曼蒂克的忧伤和甜蜜。
两个小家伙都听呆了。他们从来都不知道，钢琴还能发出这样……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
“这是什么呀？小姨？”维琪好奇地问。
奥尔加停下手指，转过头，表情变得极其认真，甚至带着一丝“过来人”的神秘。
“这叫……‘求偶之音’。”
“哈？求……什么？”两个孩子面面相觑。
“咳咳，”奥尔加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红晕，但还是硬着头皮解释道，“那是你们小姨夫，当年……为了追求我的时候，偷偷学会的一首俄国民歌变奏曲。”
她看着这两双懵懂的大眼睛，语重心长地说道：
“维琪，爱德华，你们记住了。”
“虽然你们是王子和公主，虽然你们的爸爸妈妈很有钱，很有权。”
“但是，将来，当你们遇到了那个……真正让你们心动的人时。”
“权力和金钱，有时候也是没用的。”
“那个时候，你如果能坐在钢琴前，像我这样，为她（他）弹上一曲……”
奥尔加想起了当年，那个平时笨拙的史蒂芬，是如何在月光下，为了能弹好这几个小节，把手指都练肿了的场景。
她的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了幸福的微笑。
“那效果……绝对比送一百颗钻石，还要管用哦！”
“尤其是你，爱德华！”她突然点名。
“啊？”正抠鼻孔的小爱德华吓了一跳。
“你这小子，长得这么‘喜庆’（其实是帅气但有点憨），以后要是不学会这一招，光靠脸，恐怕是骗不到那些眼光高的王室小姐的。”奥尔加故意吓唬他，“所以，从今天开始，你必须每天给我练三个小时！不……五个小时！直到你能闭着眼睛，弹出这首曲子为止！”
“五……五个小时？！”爱德华的小脸瞬间垮了，“那我玩大炮的时间怎么办？！”
“少玩那个！女孩子不喜欢的！”奥尔加一本正经地忽悠道，“想要有女朋友，必须会弹琴！听到了吗？！”
小爱德华一脸绝望地看着姐姐，希望能得到一点支援。
结果，小维琪却眼睛一亮，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用力地点了点头！
“小姨说得对！爱德华！你这么笨，再不学点才艺，以后真的要打光棍了！”
然后，她转头看向奥尔加，眼神里满是兴奋和期待：
“那小姨教我！教我！我也要学这个‘求偶之音’！”
“我要把它学会了，以后……以后要是那个卷毛哥哥敢不听我的话，我就弹给他听！要是还不听，我就用琴盖夹他的手！”
“……”
奥尔加看着这位满脑子还是“暴力美学”的大外甥女，无奈地扶了扶额头。
看来，想要把这俩孩子培养成“情圣”，任重而道远啊……
不过也好。
她看着孩子们那认真的小侧脸，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那么美好。
只要他们能学会去爱，学会用音乐去表达心底最柔软的感情。
哪怕那个过程，依然会有些……“鸡飞狗跳”。
那也是值得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