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城西那桩事!我的天尊,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滏阳县最大的悦来茶楼里,永远不缺最新鲜**的谈资。此刻,一个嗓门洪亮的商人正拍着大腿,对同桌的伙伴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一桩刚传开的奇闻。
「就那个白手起家、攒下不小家业的王老板?丧妻后想找个伴,也给独子找个娘。千挑万选,娶了个带着拖油瓶的寡妇!心想着,这寡妇对她那非亲生的继子都那么好,温良贤淑,对自己儿子肯定差不了!」
茶客们的耳朵纷纷竖了起来。
「结果呢?成婚没半年,王老板那宝贝亲生儿子,好端端地在城外踏青,竟“意外”失足落水,没了!」商人压低声音,制造着悬念,「王老板伤心欲绝啊,就把对儿子的满腔关爱,全转移到了寡妇和那个继子身上,当眼珠子似的疼。」
「然后呢然后呢?」听众急不可耐。
「然后?没过几个月,王老板自己也一病呜呼了!那对母子,草草办完丧事,连头七都没过完,卷了家产,消失得无影无踪!」商人一拍桌子,唾沫横飞,「你猜怎么着?和王老板关系一向不睦的远嫁妹妹,觉得不对劲,拼着被人说觊觎家产,也要查个明白!这一查差点没气晕过去——你们道那寡妇和继子是什么关系?是滚到一张床上的野鸳鸯!从头到尾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吃绝户』!那亲儿子的意外,王老板的病……嘿,细思极恐啊!」
茶楼里顿时一片哗然,骂声四起,感叹人心叵测。
就在这片喧嚣中,角落里一个头戴斗笠的老者,慢悠悠地呷了口粗茶,对身旁一个做行商打扮的汉子低声道:「人心鬼蜮,不外如是。这等龌龊事,官府找不到苦主,难以立案,就算立了案,那对鸳鸯早不知跑哪里逍遥去了。」
行商汉子嘿嘿一笑,声音压得更低:「谁说不是呢?不过啊,王老板那妹妹,倒是个有决断的。您猜她最后怎么着?」
老者挑眉,露出询问的神色。
行商汉子左右看看,神秘兮兮地吐出三个字:「天、道、阁。」
老者持杯的手一顿,浑浊的眼里闪过精光:「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形的『天道阁』?他们连这种家长里短的腌臜事也管?」
「管!怎么不管?」行商汉子来了兴致,「据说他们拿钱办事,却也有所不为。这等谋财害命、断人香火的缺德事,正对他们胃口。再说了,酬金想必也相当可观。」
旁边一桌的客人听到了只言片语,忍不住凑过来插嘴:「天道阁?我听说过!前年隔壁县那个欺行霸市、逼死好几条人命的恶霸,一夜之间被人吊在城门口,身上贴满了他作恶的罪证,是不是他们的手笔?」
「还有还有,」另一人也加入讨论,「去年磁州通缉的那个采花贼,官府抓了半年没影,后来被人废了武功,剥得只剩亵裤,丢在了州府衙门前的鸣冤鼓下!坊间都传,是苦主凑钱求到了天道阁门下!」
「不止这些打打杀杀的,」行商汉子摆摆手,显摆着自己的见多识广,「听说他们寻人寻物也是一把好手。南城赵老爷家祖传的翡翠如意被家贼所盗,悬赏百金。官府没辙,赵老爷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找了他们,你猜怎么着?三天!就三天!如意原封不动地放在赵老爷枕边,旁边还附了张字条,写着偷窃者的名字和赃物藏处!神不知鬼不觉!」
众人啧啧称奇,话题从那对狗血母子渐渐转向了这个神秘的天道阁。有人说他们是劫富济贫的侠客,有人说他们是拿钱消灾的刺客,还有人说他们根本就是一个庞大的情报组织,无孔不入。
「没人知道他们的老巢在哪,也没人见过阁主的真面目。」行商汉子总结道,「他们可能就是你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那个卖炊饼的憨厚汉子,那个走街串铃的郎中,甚至……那个跟你擦肩而过、对你嫣然一笑的姑娘。」
这话引得众人一阵莫名的紧张与兴奋,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看谁都像深藏不露的高手。
茶楼二楼的雅间窗边,一位气度沉稳、做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正静静品着香茗,将楼下的喧嚣尽收耳中。
他是磁州别驾周文渊的心腹。没有人知道,数月前,前任滏阳县令轰然倒台的序幕,正是由这位文士作为联络人与天道阁拉开的。那一次合作,让他深刻理解了何为“利刃”——锋利,精准,并且,永远藏在鞘中,不显于人前。
他放下茶钱,悄然起身离去。
窗外,夕阳给滏阳县的屋檐瓦舍镀上一层金边。鳞次栉比的建筑阴影中,彷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静静注视着这座县城。没有人知道,下一个关于「天道阁」的传说,将会在哪一个角落,以何种方式悄然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