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的温度已经逼近零度，床上的钟岁言裹了裹身上的被子，睡得并不安稳。
微弱的晨曦被一丝轻风裹着，从遮光窗帘的缝隙间溜进室内，在她的睡颜上流转。似乎是被这点亮光惊扰，她的眉宇间忽然染上了一丝惊慌和绝望。
梦境中，钟岁言发现自己站在陌生的楼顶边缘，四周被雾气笼罩，漆黑寂静，脚下星星点点的霓虹灯映出一圈圈光晕，像极了地狱催命的鬼火。
她想要后撤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只能按下心中的恐惧，尝试呼救。
“来人啊！救命！有没有人啊！”
撕心裂肺的吼声消散在黑夜中，钟岁言的心脏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此时，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急促、慌乱、越来越近。
“言言！”
男人的声音犹如咒语，钟岁言的肢体立即恢复了自由。
“我在这！救救我！”
钟岁言急忙转身想要看清来者何人。可就在她回过身的那一刻，男人伸出手，用力将她推了下去。
凭着身体的本能，钟岁言伸手去抓，指缝从男人的衣领划过，瞬间的失重，钟岁言甚至没能发出尖叫，便急速下坠。
带着不甘和绝望，她直直地望向楼顶，想要看清那人的模样，却只能依稀看到男人白皙的锁骨下，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回应她的只有耳边的风声。
随着钟岁言生理指标急速变化，书房内，电脑开始运行代码，自动分析健康状况。
突然间，屏幕上红灯闪烁。
卧室，伴随着急促的蜂鸣声和震动，钟岁言猛地睁开眼，弯月般的眸子里装着两汪清水，薄唇还在不自觉抽动，白皙的面容更显清冷，本该明艳动人的五官此时多了一分楚楚可怜。
一丝凉意顺着眼角划过脸颊的一颗痣，钟岁言抹了一把脸，是…泪？
温柔的男声从床头的音箱传出来。
“钟小姐，监测到您心跳异常、血压升高，请问是否需要立即就医？”
钟岁言缓了缓神，把手环的报警系统关掉后半靠在床上，“不用，噩梦而已。”
“是否需要播放您睡前常刷的视频助眠？”
钟岁言也没多想，嗯了一声。
墙上的显示屏立马开启，打开了某音符软件。
随着动感的节拍响起，一位赤膊上阵的帅哥出现在画面里，蜜色的胸肌和巧克力形状的腹肌，一览无余，松松垮垮的裤子随着细腰扭摆，露出隐隐约约的人鱼线。
钟岁言眼睛都瞪圆了，“你给我放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灵谕马上切换到下一条，这回是舒缓的古琴声，可这画面可算不上雅致。
小哥哥只着一件背带裤，饱满的肌肉将胸前的衣服撑得满满当当，修长的手指挥动着毛笔，写下清心寡欲四个大字。
钟岁言心都快梗住了，穿成这样，怎么让人清心寡欲。
她按了按太阳穴，露出无奈的笑容，“灵谕，你管这些叫助眠视频？”
“根据数据分析，您在睡前热衷于刷此类视频，且观看之后会显著缓解您低血压的症状...”
“停停停。”钟岁言老脸一红，“我最近已经没在刷了，你数据更新的是不是太慢了！”
她可没说谎，因为最近在她脑子里出现的，都是那个惊鸿一瞥又消失无踪的男人。
眼下睡意全无，钟岁言准备起来洗漱，拿起手机一看，她不禁蹙眉，“灵谕，闹钟为什么提前了这么久？”
“钟小姐，您今天上午要参加圆桌论坛，下午主持公司发布会，晚上还要出席行业酒会，系统分析后推测您出门前的准备时长将增加20分钟，保险起见，我将您的起床时间提早了一些。”
“那也用不了这么久啊。”
“连雅雯女士让我特别交代您，如果没有化全妆，就不要来了”
随着钟岁言下床，家里的所有电子设备都开始运转起来。
“没想到啊，我创建的人工智能大模型，现在听别人的了。”
“您设计我的初衷就是为人类提供理性、有温度的生活建议，根据对今日行程的综合分析，得体的妆容可以体现你对活动的重视，也是对与会者的尊重。”
钟岁言无奈地摇了摇头。
“但你唯独没有考虑我的感受和诉求，看来我得在服从性协议里再加一条，个人需求永远大于全局最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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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谕2.0发布会现场。
现场坐满了参会者，大佬们正襟危坐，昏暗的灯光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台上。
一束追光亮起，钟岁言迈步走上台，此时的她略施粉黛，一套薄荷色法式西服套装加身，一字领的吊带内搭恰好露出锁骨，干练又不乏女人味，虽然戴着眼镜，但掩不住眉眼中的自信和霸气。
“大家好，我是‘灵谕’人工智能大模型创始人，钟岁言。下面由我来向大家介绍灵谕2.0版本的更新内容。”
婉转悠扬的声调充满了信服力和感染力，台下的人纷纷鼓掌，尤其是坐在第一排正中间的女人，两手拍得极其夸张和热烈，钟岁言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心中腹诽。
“连雅雯，你差不多得了，给自己家公司鼓掌这么起劲，丢不丢人啊！”
两人的脑电波似乎可以交流一般，连雅雯不甘示弱地回瞪她。
“我公司这么牛，我骄傲一下怎么了！”
钟岁言知道管不住她，整理了一下表情，开始讲演。
门外，秦翊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看着迟到的参会者拿着二维码，经过安保机器验证后进入宴会厅。
此时他和之前已大不相同，不仅状态悠闲了很多，着装也更加休闲，但却和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来参会的人都是业界精英，男人们清一色的深色西装，就算不是三件套也都穿得板板正正的，只有秦翊一个人，灰色针织开衫搭浅色牛仔裤，俨然是这里的异类。
秦翊手机震动，没有短信界面，四个大字直接出现在屏幕上，准备就绪。
秦翊不慌不忙地打开一个没有被命名的app，敲下几行代码后起身走向入口。
安保人员礼貌地将秦翊拦下，“先生，请出示您的邀请码。”
秦翊调出一个二维码，安保人员拿手持设备扫码，机器响起错误提示音。
“先生，您的邀请码无效。”
秦翊皱眉，“怎么会呢？我看看。”
秦翊拿起手机，背着人假装查看，屏幕上的代码迅速滚动，也就十几秒的时间，便生成一个新的二维码。
“嗨，我弄错了，这个才是。”
秦翊再次将手机递过去。
钟岁言看着台下侃侃而谈。
“灵谕会成为用户的工作助手、生活助理、医疗顾问、健康管家、灵魂伴侣…”话音未落，目光的尽头，大门被人向内推开，一道锋利的白光切断了钟岁言的思路，她不禁望过去。
秦翊背着光走来，身形更显修长，钟岁言看不清他的样貌，但总觉得那气质似曾相识。
钟岁言感受到连雅雯催促的目光，急忙调整状态，继续主题。
秦翊在最后一排落座，前面坐着一名身穿黑色帽衫的清瘦男子。
男子闻到身后传来浓郁的木质香气，翻了个白眼，轻声吐槽了一句臭屁。
此时，台上的讲演已接近尾声。
“未来，灵谕2.0将为用户生活提供安全、高效的全方位辅助…”
不等钟岁言说完，清瘦男子把兜帽往头上一罩，站起身冲着台上大喊。
“哎，别把话说那么满，前几天不还有公众声讨你们么？”
钟岁言面对突如其来的质问，不慌不忙。
“那些都是误会，灵谕的核心数据库设有三层防火墙，经过国内外数百次安全测试…”
清瘦男子再次打断她。“安不安全，拿本事说话。”
他举起手机点了一下，玩世不恭地晃了晃手机，“信不信，我动动手指就能拿到灵谕所有的后台数据。”
话音刚落，大屏幕上灵谕的主界面突然出现一个小丑形象，然后迅速分裂，一个变两个，两个变四个…很快，整个屏幕都被小丑们攻占。
现场哗然，所有人都看向钟岁言，连雅雯更是急得站了起来。
钟岁言然后轻触了一下镜腿，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屏幕，灵谕的声音通过眼镜传入钟岁言的耳朵里。
“系统检测出入侵方式由多种病毒复合而成，第一层防火墙已失效，建议人工接管程序。”
钟岁言示意连雅雯上台接替自己，随即走向台下的控制台。
连雅雯一秒切换到战斗状态，白色真丝长裙的外面搭了一件深色缎面西装，每走一步都摇曳生姿，一头长发挽在脑后，露出修长的天鹅颈，道不完的妩媚动人。
走到台上，一双杏眼扫视台下，独独怒视了一眼清瘦男子后，连雅雯绽放出明媚的笑容。
“请大家少安毋躁，就是个小插曲，我们灵谕自创立以来，经受过很多次这样的攻击，今天正好给各位展示展示。”
公司的技术骨干方嘉熙一直在紧急修复，但收效甚微，见钟岁言走来，一脸自责。
“钟总，病毒正以超高速复制，我的拦截没有效果。”
钟岁言报以宽容的微笑，“交给我吧。”
钟岁言接过电脑十指纷飞，屏幕上的小丑随之减少，没一会，界面上就只剩下一个小丑。
台下发出赞许声。
连雅雯冲着清瘦男子冷哼一声，“能让我们钟总花三十秒解决，看来你有点本事，不过你还是输了。”
清瘦男子挑眉，点了点头，“我承认她有两把刷子，但现在定胜负，为时过早吧。”
只见屏幕上唯一的小丑突然变为动态，并且不断变换表情，好似羞辱对方一般。中控台的钟岁言发现怎么操作都无济于事，原本舒展的眉头皱了起来。
方嘉熙看着钟岁言突然不动了，意识到大事不妙，“钟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对方预判了我的解决方案，还利用底层遗留的漏洞植入新的病毒。”
方嘉熙大惊失色，这是顶级黑客才会用的手段，到底哪个竞争对手会用这么大阵仗啊。
钟岁言让自己冷静下来，在脑中一遍一遍过着方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好事者们觉得有机可乘，开始发难。
“连总，这么久了还没解决，灵谕的安防系统到底行不行啊！”
“这种入侵都解决不了，还想接入医疗和交通系统，这不是拿用户的生命开玩笑嘛！”
“技术还是男人的天下，她一个女人，还这么年轻，靠不住很正常。”
连雅雯看了一眼最后说话的中年男人，是长荣资本的夏总，灵谕刚起步时，曾经想找老牌资本做背书，夏总不想投资但又觊觎灵谕的技术，就暗地里给她们使绊子、下黑手。
连雅雯心想，老娘正没处发这邪火呢，这可是你自己往枪口上撞的，那就别怪她嘴上无德了。
“夏总，你是因为看不上年轻女孩，才总把小姑娘叫进办公司单聊的么？听说你被公司女员工集体劳动仲裁了，是不是真的呀？”
“连雅雯，你别仗着家里有点背景就满嘴喷粪，我跟你母亲可是认识的。”
“说不过我就找我妈告状，夏总，我三年级就不这么干了。”
台下哄堂大笑。
清瘦男子看着连雅雯，心里生出一丝好奇，这人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嘴巴这么毒啊，不过骂得好爽。
秦翊对口水战没兴趣，起身走向中控台，就在他马上走到钟岁言身边时，被方嘉熙拦住。
“先生，涉及我公司机密，请您不要靠近。”
秦翊没有回应，只是定定地看着钟岁言，见她轻触了一下镜框，朱唇轻启，温柔的声音响起，依旧是平静淡然，“灵谕，汇报当前进度”。
“入侵已达70%，即将突破第二层防火墙。”
高手间的对决，输赢往往就在一瞬间，钟岁言意识到她已经被逼上悬崖，递归镜像的算法虽然好，但效率太低了，除非…
“在第三节点使用双向滤波。”
“在第三节点使用双向滤波。”
男女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钟岁言还以为她出现幻觉了，一抬头便和秦翊四目相对。
“需要帮忙吗？”
钟岁言一眼就认出来了，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