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曼巴听着他说的话，转身向着小花的房间走去，在房间的厕所水箱里找到了一个盒子，盒子外面还有防水袋。
他打开了这个袋子，里面甚至有一包干燥剂，他把盒子拿出来，打开一看，里面就是他要找的宝石，他把东西拿在手里，转身离开。
曼陀罗忍不住问：“不再找找？万一这是个假货怎么办？”
“那你只有和我一起倒霉了。”黑曼巴无所谓说。
“你从前也有任务失败的时候吧？”曼陀罗想了想他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做任务到今天，一时没想出来过了多久，因此问。
“有，”黑曼巴走到了没人的船角，左右看了看，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随后把手机揣进兜里，转头看向了他，“不过是接受一些惩罚罢了，总不会死，也不会伤得太严重，不至于以后都完成不了任务，不用害怕，更何况，你太脆了，院长应该不会惩罚你的，哪怕任务真的没有完成，或者出了事故。”
没听见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曼陀罗挺安心的，听见最后一句话，他突然就提心吊胆起来了。
因为，院长真要是想折磨他，其实有的是办法，他的身体虽然脆，但也没到一折磨就会死的地步。
黑曼巴一把抓住了曼陀罗的衣领，对他说：“深吸一口气。”
曼陀罗虽然一脸迷茫，但下意识按照他说的做了，狠狠吸了一口气，立刻感觉到他往前了两步，拽着自己的领子，就把自己带下了海，身体本能挣扎了一下，被按下去了。
窒息的那一瞬间，曼陀罗觉得要被淹死在海里了，黑曼巴又提着他的领子把他拽出来了。
他被拽着从水里探出头来的时候，头发湿漉漉的，海水一个劲从脸上滑落，身体还泡在水里，就像灌了石头一样往下沉，他感觉自己根本动不了，就像是被塞进了水泥地里，为他准备好的空隙，一点多余都没有，连呼吸也困难，脸色迅速从白转红又转青紫，最后开始发黑。
但这个时候他还看得见，一边努力呼吸，一边睁着眼睛，为了避免把自己完全泡在海水里，是仰着头的，因此，他能看见那一片黑暗的，遥远的海面上的天空，蓝紫色，飘着丝丝缕缕的白云，歪歪扭扭的，弯曲的，像镰刀一样，锋利的，诡异的黄色的月亮。
那月亮高高挂在遥远的天空之中，在海天相接的地方，海浪一重接着一重扑过去，又一重接着一重落下来，只是哗啦啦响着，像是徒劳无功的呐喊，又像是无可奈何的哭泣，像隐隐约约的哀嚎，又像是幻觉中的祈求。
月亮只是挂在那里，带着一种讥讽的嘲笑的意味，居高临下，俯瞰一切，傲然自得，好像不知不觉弥漫出一股酒的味道。
曼陀罗迷迷糊糊的，黑曼巴拽着他，一只手从他的脖子后面绕过来，把他的下巴抬起来，免得他不小心把海水喝掉，另一只手拿着打开了的酒瓶，把瓶口对准他的嘴，像是更换装酒的容器一样，倾斜了酒瓶，瓶子里的酒就咕噜咕噜，顺着喉咙，掉进了曼陀罗的喉咙，又掉进胃里，像是不小心被小孩丢进水井里的球，扑通一声就沉下去了，在水面上浮了一下，又消失了。
浓烈的酒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曼陀罗差点吐出来，虽然这是海水里，并不担心清洁的问题，但黑曼巴还是沉着脸，把他的下巴合了回去，堵住他的嘴说：“不要吐。”
曼陀罗的喉咙咕噜响了一声，连他自己也分不清，那声音究竟是刚才喝下去的那些酒，还是因为身边这些海水，又或者，是他糟糕的胃。
他只是眯着眼睛，浑浑噩噩点了点头，心里却不由自主想，不知道沉下来的尸体，会不会突然飘出来，像气球一样，也可能像是水母。
黑曼巴不知道想些什么，他也没有说，他们就在那黑暗的海里沉浮，好一阵子之后，也有可能只是过了一会儿，曼陀罗的眼睛逐渐黑了下去，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了。
但他还有一点意识，他努力睁着眼睛，紧紧拽着黑曼巴的手，在逐渐失去控制的身体的感知里，莫名觉得这不是一只人的手，而是海底下伪装成人的一种有毒的制造幻觉的怪物的触须。
他开始觉得浑身发麻，不由自主咬紧了牙关，一阵一阵颤抖起来，像身边哗啦啦的海浪一样，也不知道是海浪让他颤抖，还是他让海浪颤抖。
在一切都昏暗模糊以至于漆黑的视野里，他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晕过去，但是没有，他能感觉到自己被什么东西拽到了更高的地方。
虽然他还是什么都看不清，但他能感觉到自己从海水里站到了船上，大概是船上，总不会是陆地，陆地不会这样硬，也不会这样冷。
他有些恍惚，直接跪坐在地上，好像摸到一颗甲板上的钉子，猛然间被划破了手指，鲜血从破掉的皮肤里流出来，像是被划破的塑料口袋里掉出来的新鲜的菜市场刚买回来的内脏。
他呆呆捧着那只受伤的手，感受到温热的血，从有些冰凉的皱巴巴的发白的手指里流出来，一时间没有别的反应。
海水还残留在他的衣服和手指皮肤之中，湿漉漉的，一股浓郁的咸腥味，浓盐的海水顺着伤口爬进去，刺激着他的血管和肌肉，痛觉和酸麻交替轮换。
他恍惚中，甚至感受到了颤抖的仿佛正在碎裂的骨头，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嘲笑似的在耳边反复回荡，恶魔般的笑声。
但他渐渐看得见月光，模糊的昏暗的黄白色的月光，像是老旧到不知多少年前的蜂蜜，被打翻在惨白色的木头做的地板上，一切粘稠甜蜜，又有一种诡异的，腐朽的糜烂的气味，分不出那气味是从哪来的，也许是从地底下，也许是从罐子，也许是屋外的树木。
他感到下意识的反胃，但他还记得之前黑曼巴对他说过的话，捂住了嘴，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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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抬手的时候，忘了哪一只手是流血的，用的是那只受了伤的手，血液被糊在他的嘴唇上。
虽然他的手和脸都是惨白的，嘴唇也是，但是鲜红的血液粘在了嘴唇上，就像他刚刚咬死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动物，吞掉了肉，喝掉了血，吃掉了皮，还要披上扯下来的绒毛，假装自己才是刚死掉的，应该躺在地上的尸体，一种诡异的微笑，浮现在他的脸上，像一只浮在水面上的血腹栉水母。
一只手从旁边过来抓住了他，他转了转眼珠，看了过去，隐约能看见近在咫尺的不知什么时候靠近了他的黑曼巴。
黑曼巴的脸在一片黑暗中晃了一下，又不见了，像是有一盏微弱的灯光在他面前一闪而过，他是存在的，但是曼陀罗看不见。
只能感觉，就像是旁边突然起了一团火，本来相安无事，却突然被风一吹，火苗升了起来，一下子烧着了他，他感觉头发被燎着了。
他慢吞吞眨了眨眼睛，黑曼巴问他：“你还好吗？”他点了点头，晕了过去。
等到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实验室里了。
他有些恍惚，从实验室的病床上坐起来，周围一片惨白，他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其实是，眼睛坏了。
不过，他之后就反应过来，是回来了。
他又躺回去。
他想，他不能继续待在这儿了，他得想个办法出去，不是过一会儿就回来的那种出去，是一时半会儿都不会回来的那种出去。
他倒不是因为受了刺激才这么想，只是算了算时间，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应该这个时候走。
他想好之后，很快又睡着了。
黑曼巴此时正在院长的办公室里。
“任务进行得怎么样？”院长问他。
“一切顺利，”黑曼巴把宝石交了出来，摆在桌上，没有多看一眼，“这是任务要的东西，我带回来了。”
院长随意看了看，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在分辨真假还是根本就不在意，不过当着他的面做个样子：“这次你们辛苦了，回来就好好休息两天吧？”
“曼陀罗或许需要休息，但我不需要，我想现在就接下一个任务。”黑曼巴皱了皱眉，拒绝说。
院长笑眯眯的，摆出慈祥的样子来，仍然坚持自己的意思：“你需要休息，暂时不能接任务，因为我有安排，需要你做。”
安排在黑曼巴这里，可以约等于任务，他阴沉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垂着眼睛沉默了一阵，思考这件事或许可以答应下来。
院长看得出来，他在思考，但觉得他和曼陀罗都是病院的工具，不需要思考，并不想真的给他思考的时间，因此打断了他，语气温和，态度强硬，面上还带着微笑说：“是和曼陀罗有关的事情，我想你会喜欢的。”
黑曼巴听出院长的威胁，猛然间抬起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