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柱之间还是要偶尔有几次华丽的合作。”
也许是之前在家里的吐槽被老天爷听到了吧,没过多久便接到了有疑似下弦鬼出没的通报,接受了任务的宇髓天元特意向主公提出申请,邀请水柱富冈义勇同往。
理由也很简单,柱之间多少也还是要对彼此的剑技有所了解,以备日后或许可能出现的合作,也许是上弦鬼,也许是更高级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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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目标镇子外,宇髓天元见到了因为路程更近而先行到达的富冈义勇,对方依旧是那副空茫的模样,安静地站在那里。
“哟,富冈。”觉得这种情况下对方应该不会主动打招呼,宇髓天元决定先发制人,“很快嘛。”
“并没有。”只是离得近而且恰好宽三郎没有迷路,论脚程我还是不如你。
……不行,不能生气,他不是故意找茬,我能听出来。攥紧拳头强行忍住朝对方脑袋上掼上去的冲动,宇髓天元走到富冈义勇身边一把揽住了他的肩,“镇子里有藤屋,先去休整一下讨论情报。”
感受到手臂下传来肌肉瞬间僵硬的触感变化,宇髓天元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挑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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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坏的情况是我们确实需要一起出手。”放下写有情报的纸张,宇髓天元露出了沉思的表情。虽然情报看起来已经足够详尽,但是战前准备再怎么详细也不为过。
“水之呼吸在防守方面有优势。”富冈义勇同样看着桌上的情报纸。因为柱的个人战力足够高,他们几乎不会有什么被安排在一起出任务的机会。所以在收到主公的鎹鸦传信时,他是觉得有些意外的,尤其是这个提出合作的对象还是宇髓。
想到上次柱合会议后宇髓天元来找自己切磋的事,富冈义勇心里又再次泛起疑惑。交手的过程中他总觉得对方的呼吸法里缺少了什么东西,那种怪异感让他在之后练剑时还会不由自主地想起。
“我的呼吸法需要阅读对手攻击完成最终谱面。不过至今为止都没有遇到需要用到谱面的鬼就是了。”
“……缺乏实战吗?”不,不应该。宇髓怪的地方是呼吸法,单以剑技而言非常完整,所以……
富冈义勇垂下眼,忽然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继续猜测。
“你这家伙!”
伴随着怒气冲冲的大喊声,富冈义勇感到脸颊上传来被人用力朝两边捏扯的痛感,抬眼果然看到了画着奇怪眼妆的白发男人暴躁的脸:“是因为遇到的鬼都太弱啊笨蛋!明明比我还小两岁,口气倒是华丽的狂妄啊?”
“抱歉。”本想拉开对方的手在听到年龄时停了下来,富冈义勇维持着被捏住脸颊的状态含糊着道歉。因为和宇髓晋升为柱的时间相差无几,所以他其实并不太会意识到自己和对方之间有一定的年龄差距。
“……你到底在为什么道歉啊笨蛋!”由于对方突然的逆来顺受,宇髓天元忽然有了自己在霸凌他的错觉,明明是这家伙挑衅在先啊!“可恶!今晚一定要让你见识到本大爷华丽的谱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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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路戏耍着将鬼赶倒镇子外的空旷地带后,富冈义勇看到宇髓天元一边大笑着喊出“谱面完成!”一边用出了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剑技。
灵活、机巧、迅速,明明是高大健壮的身形,步伐却轻盈得不可思议。出招时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每一刀都直指破绽,直到将其彻底斩杀。
“怎么样?本大爷的谱面够华丽吗?”不理会已经开始化作飞灰的鬼,宇髓天元交抱着双臂,昂首垂眸看向站在一边的同僚。
“难怪你没有学会雷之呼吸。”回想着留在镇子里的满地爆炸痕迹,富冈义勇在长考后得出了结论。雷之呼吸的基础是正面突击、追求一击必杀的拔刀术,对于曾经是忍者的宇髓来说确实会非常别扭。不过还好领悟了适合自己的音之呼吸,甚至还能配合道具进行大范围的攻击,果然是个拥有优秀才能的人。而切磋中的怪异感也可以解释了,毕竟那种情况下确实不能把炸弹扔出来。
“……你这小子!”大概是因为已经进行过了“捏脸攻击”这么幼稚的教育方法,宇髓天元这次也毫不犹豫地朝对方的脸颊伸出了手。
而看到富冈义勇为了躲避而明显有些凌乱的后撤动作,身为年长者的白发男人忽觉心情大好。“不好意思了,虽然是下弦二,但也没有给你出手的机会呢。”
下弦二,一个好像在近一年里经常被提到的身份。从炼狱杏寿郎晋升柱的那次讨伐开始,这大概是他们干掉的第四个。
“并不需要。”已经从短暂的动摇中恢复过来的富冈义勇整理了一下羽织,“下弦的实力目前还没出现超出已知范围的情况,但有一点值得在意。”
“没有五。”不知为什么,宇髓天元在这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领会了对方的意思,“鬼杀队的记录里大概有二十年左右没有出现过关于击杀下弦五的内容……是因为这只鬼格外谨慎,或者,异常的强?”
“这种事情恐怕只有遇到的时候才能知道了。”对于尚未发生的事情,富冈义勇并不喜欢做过多猜测。虽然偶尔,他也会期待这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奇迹降临。
“诶~”突然之间,宇髓天元的脸凑了过来,茜色的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了一个有些玩味的笑,“你小子原来还是可以好好交流的嘛。”
“我不是……”富冈义勇向后撤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而在视线看不到的地方,他身上的肌肉已经反射性地变得僵硬。作为习惯独来独往的人,他对不算特别亲近的人的近距离接触虽然称不上排斥,但总归还是不太习惯。尤其宇髓这个人还带着一种奇怪的压迫感,被他盯着会有一种自己被看穿了的感觉。
“嘛,算了,趁着新的任务还没来,回藤屋休息一下吧。”确认自己掌握了和小两岁的同事相处的方式,宇髓天元心情很好地揽上了对方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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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浴室出来,一边擦着头发,富冈义勇一边朝着被安排的房间走去。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呢?虽然自己和宇髓算是同期晋升,但确实之前没有什么私人交往。而且这个人以前也不是这种自来熟的样子,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
思索着转过屋角,富冈义勇突兀地发现在自己房门前的缘廊上坐着一个人。
带着刚刚清洗过的水汽、大约垂到肩部的白发,因为主人的坐姿过于舒展而变得有些凌乱的茜色浴衣,骨节分明的手边还放着小小的酒瓶和两个酒杯。
“哟,富冈。”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对方并没有回头,而是拎起酒瓶摇了摇,“今天的月色很好呢,要来一杯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富冈义勇微不可察地睁大了眼睛:“宇髓?”
“嗯?”闻声转过头,宇髓天元嘴边带着悠闲的笑意,眼尾上挑的眼半垂着,却又能让人感觉到那眼神正定定地望向自己,“不过来坐吗?”
“……你原来是长这个样子的啊。”片刻的沉默之后,富冈义勇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啊,又在若无其事地口出狂言了。经过大半天相处已经大致摸清了年轻同僚的说话方式,宇髓天元此时也只是在心里默默吐了个槽,然后转移了话题:“说起来又快到新队士选拔的时候了呐。”
“是啊。”富冈义勇走过来坐下,却并没有去拿一旁的酒杯,只是静静地望着院中地面上铺满月光的白石。平常只在颈后潦草束起的黑发此时正柔顺地散落在他的肩上,垂落的额发挡住了他的眼。
“……是发生过什么事吗?”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宇髓天元还是感知到了以身边人为中心传来的深重悲伤。他忽然很想看看对方此时的脸,但这并不是一个成熟大人该有的行为。所以只能若无其事地提问。
“……大概不到两年前,我执行任务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全家被鬼杀害的少年,”沉默了一下,黑发的青年淡然开口,“我介绍了他去鳞泷老师那里学艺。不知道他有没有入队。”
知晓对方没有正面回答自己问题的意思,宇髓天元也不再追问,只是接着这个话题继续了下去:“大部分的队员都是这样吧…像我这样以前跟鬼没过节的才是少数。”
闻言,富冈义勇转头看向身旁自斟自饮的男人。
“我以前是忍者。”仰头把杯中的酒喝尽,宇髓天元茜色的眼瞳迎上他的目光,“是专业的杀人者。”
富冈义勇呼吸微停。
“我将来一定会下地狱。”白发男人抬头望向夜空,唇边带着笃定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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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次在藤屋夜谈后,富冈义勇和宇髓天元的个人联系渐渐开始变多。偶尔结束任务后,如果彼此的位置比较近的话也会去藤屋碰个头。
“说起来前阵子收到了桑岛老爷子的信,”而碰头的结果半多是宇髓天元在主动聊一些自己的近况,而富冈义勇则负责倾听,“说他大概会让小弟子参加下次队士选拔。”
“前代鸣柱的桑岛先生吗?”对于这位前辈,富冈义勇并没有和他共事过,只是知道他因伤退役后做了培育师。
“是啊。我入队时先和他学习雷之呼吸,结果觉得不合适自己。……所以雷之呼吸我只要想还是能用出来的知道吗小子!”宇髓天元一指头戳在富冈义勇脸颊上。
“是是。”对这种兄长式的教育方式已经逐渐麻木的富冈义勇维持着脸上被戳出坑的状态,“那个小弟子呢?很优秀吗?”
“啊,该怎么说呢,”宇髓天元回忆着信里的内容,“明明又胆小、又爱撒娇、又没志气,但是却很快学会了霹雳一闪。”看着对方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的眼,前忍者觉得心情大好,“但是其它型又怎么都学不会。很奇怪吧?”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个传统的剑士。”只会霹雳一闪,基本等于专精拔刀术,很难说到底是优点还是缺点,"就是有点太过传统了。"
“嘛,如果以后有机会见到的话,看看他能不能学我的谱面吧。”宇髓天元对此倒是不以为意。毕竟能够成长到被身为柱的他们注意到的程度本身就是件证明能力的事,而收这样的队员为继子再正常不过。
“你的谱面不擅长音律的人根本学不会吧。”虽然听对方解释过谱面完成的原理,但说真的,很难明白怎么运用。
“能成为柱当然要有足够华丽的天赋。”随手把两人面前的茶杯倒满,宇髓天元难得摆出了认真的神情,“也包括你,富冈。”
……来了,那种会把人看穿的感觉。富冈义勇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但他也知道如果自己这时候逃避的话,对方可能会真的生气。
“……我不会问你到底在被什么困扰。”宇髓天元知道对方并不会轻易吐露心声,他也无意勉强,但是有些事情终究还是要说出来才有用,“相比起从无到有创造出什么东西,把一个已经近乎完备的东西开发出新的可能性所需要的天赋或许更高。
“剑技会反映使用者的内心。
“‘凪’是很了不起的招式。也是只有‘富冈义勇’这个人才能开发出来的招式。”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富冈义勇一瞬间觉得脑海中仿佛传来了“咚”的一声,很轻很轻,就像水滴落在静止的水面上,波澜微起,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