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用户:我认识萨拉。我们在同一个历史研讨课上。她上周还跟我说,她正在准备申请去佛罗伦萨的交换项目。她那么兴奋,连攻略都做好了。一个打算去意大利的人,会突然跳楼?我不信。
匿名用户:她是那种……怎么说呢,就像个“迪士尼公主”一样的女孩。她很乐观,很单纯。她甚至会给校园里的流浪猫喂食。这样的人……我不相信她心里有那么大的悲痛。
匿名用户:或许是学习的压力?
匿名用户:压力?别逗了。她的GPA是4.0。她的家庭很富裕。她没有理由。
匿名用户:也许是感情问题?
我的鼠标在感情问题这四个字上停住了。
匿名用户:有可能,我听说她最近好像在谈恋爱, 但我没见过那个男的,她把这事藏得很深。
匿名用户:这就奇怪了,萨拉是那种什么事都发Facebook的人。她如果谈恋爱了,怎么会不晒?
匿名用户:也许那个男的见不得光?
见不得光。
我的后背又开始发冷。
我关掉了论坛,这些只是猜测。但我抓住了那个关键词。
Facebook。
萨拉是那种什么事都发Facebook的人。
我打开了Facebook。在搜索栏里输入:Sarah Jennings。
头像跳了出来。
我不想承认,但她看起来很像我。
她有一头棕色的卷发,戴着一副圆圆的眼镜。她的照片风格都是那种复古的、带着点胶片质感的。
我点进了她的主页。
虽然我们不是好友,但她的很多帖子都是公开的。
正如论坛里的人所说,她是个特别热爱生活的女孩。
我开始往下滑动鼠标。
10月15日:一张图书馆窗外的落叶照片。配文:“秋天是第二个春天,每一片叶子都是一朵花。——加缪。”
10月10日:一张她在咖啡馆看书的自拍。手里拿着一杯拿铁。笑容灿烂。
10月5日:一张老式打字机的照片。
她看起来那么正常,那么充满希望。
我继续往下滑。
我开始寻找恋爱的痕迹。
一开始,什么都没有。只有书、猫、风景和自拍。
直到大约两个月前。
一条只有文字的推文。
9月15日。
“有时候,宇宙会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为你打开一扇门。比如在书架的缝隙里。”
书架。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9月20日。
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两杯咖啡,一杯是拿铁,另一杯是黑咖啡。
配文:“和一个理解时间本质的人,浪费时间,是最浪漫的事。”
9月28日。
一张夜空的照片。很模糊,像是用手机拍的星空。
配文:“他说,我们都是星尘。每一次相遇,都是几十亿年前就在恒星内部写好的剧本。这听起来是不是很疯狂?”
我感觉我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这些话……
这些比喻……
太熟悉了。
太他妈的熟悉了。
这就是拜伦。
他对萨拉说过差不多的话。
他用同一套剧本,演了两场戏。
而萨拉她显然信了。
就像我一样。
我颤抖着手,继续往下滑。
我想找到一张照片,一张那个男人的照片。我想确认,那就是拜伦。我想看到那件NASA的T恤,或者那副厚眼镜。
但是没有。
萨拉把那个男人保护得很好,正如论坛里说的,她没有晒过他的正脸。
也许是那个男人要求她不要晒的?
我翻到了大概一个月前的帖子。
10月1日。
我在这一条推文前,停下了。
我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止了。
那是一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萨拉那条碎花裙子的一角。
照片的中心,是她的手正托着一个东西。
一个特别眼熟的东西。
一个银质的项链。
它和拜伦亲手戴在我脖子上、然后被维罗妮卡残忍地扯下来扔进黑暗里的那条项链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我的大脑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死死地盯着屏幕,眼睛几乎要瞪出血来。
我看着照片下方的配文。
萨拉写着:
“他说,这是他妈妈留给他的。他说,我是他唯一想送的人。他说,这能保护我的心。”
……
我感觉我想吐。
这一次,我真的忍不住了。
我猛地推开椅子,冲进了卫生间,抱着马桶,把今天还没来得及消化的早餐全部吐了出来。
骗子。
彻头彻尾的骗子。
“这是我妈妈的。” “你是我唯一想送的人。”
这些让我感动得热泪盈眶的话……他早就对萨拉说过了。
然后呢?
萨拉死了。
萨拉从钟楼上跳下去了。
维罗妮卡说的没错,我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痴。
接下来的几天一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笼罩着我。不仅仅是因为拜伦是个该死的骗子,更多的是因为维罗妮卡。
她没有再联系我。
那晚在小巷里,她把那条沾染了死气的项链扔出窗外,从那以后,她就像一阵风暴过境后的真空,彻底从我的生活中抽离了。
我试图告诉自己,这很好。这正是我想要的平静。
但我骗不了自己,我感觉自己像是个被截肢的人,明明那条手臂已经不在了,但我还能感觉到那种幻觉般的疼痛。
我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
直到周五的下午。
我正在宿舍对着电脑屏幕上的一篇空白文档发呆。
“克洛伊!”
麦迪逊破天荒地回宿舍了,她看起来容光焕发,手里拿着一件看起来就贵得要命的小礼服。
“你居然还在穿睡衣?”她嫌弃地看着我,“快起来!我们需要准备!”
“准备什么?”我有气无力地问。
“派对啊!”麦迪逊兴奋地尖叫,“今晚!在柳溪别墅区!是那种你知道的真正的派对。”
“我不去。”我直截了当的拒绝。
“你必须去!”麦迪逊冲过来,把那件礼服扔在我床上,“这是维罗妮卡亲自办的局!而且……”
她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神秘兮兮的语气。
“……是她让我来找你的。”
我猛地站了起来。
“……什么?”
“虽然她没明说,”麦迪逊耸耸肩,“但她在列宾客名单的时候,特意问了一句那个住在你那里的书呆子还活着吗?。这就是把她带来的意思。懂了吗?”
我怀疑地看着麦迪逊。
这听起来不太像维罗妮卡,如果她想见我,她会直接把车开到我楼下,或者派人把我绑过去。
“我不想去。我有论文要写。”
“得了吧,克洛伊。”麦迪逊摆摆手,“别装了,你需要去喝点酒,跳跳舞。你看你这样子,都快发霉了。”
我沉默了。
她说得对。
其实我是想去的。
我有太多话想对维罗妮卡说了。
但我又害怕。
我害怕她会再次攻击我,害怕她会当着那些俊男靓女的面,再次把我变成一个笑话。
虽然在经历了拜伦的欺骗后,我觉得我确实值得被她嘲笑。
“……好吧。”
我从床上爬了起来,抓起了那件礼服。
“我去。”
晚上的“柳溪”别墅区,灯火通明。
这确实不是普通的派对。
这里没有廉价的啤酒桶,没有满地的红塑料杯,也没有震耳欲聋的劣质电子舞曲。
这是一栋巨大的豪宅,维罗妮卡似乎总能搞到这种房子。巨大的落地窗透出暖黄色的光,院子里的游泳池泛着蓝莹莹的波光。
屋子里,全是俊男靓女。
真的,全是。这里的每一个人,看起来都像是从Instagram的精选页面里走出来的。男孩们穿着剪裁合体的衬衫,女孩们穿着露背的小礼服。
这里显然是有门槛的。
麦迪逊一进门就抛下我,像只花蝴蝶一样扑向了人群。
我迷失在了人群里。
端着一杯不知名的鸡尾酒,在那些谈论着滑雪胜地、游艇派对和家族信托的人群中穿梭。
我在找她。
但我没见到。
我看了一圈,看到了卡特,他正搂着两个女孩在拼酒。同时我也看到了杰西卡和劳伦,她们正对着手机镜头假笑。
但没有维罗妮卡。
难道麦迪逊骗了我?她根本想没邀请我?
失落感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我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这个不属于我的地方。
就在我转身的一瞬间。
我感觉腰被人用一只手,轻轻地环住了。
那只手很凉。
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但我没有挣脱,因为那个触感太熟悉了。
我扭过头。
果不其然,
是维罗妮卡。
她就在我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