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来。”
我们来到了一间办公室,一间用来接待的会议室。
助教打开了门。
“她来了。”
房间里,坐着两个男人。
他们穿着深蓝色的、熨烫得笔挺的制服。他们腰间的皮带上挂着真的手铐和枪。
一个年纪比较大,头发花白,眼神很疲惫老警探,另一个很年轻,他正拿着一支笔,在一个黄色的法律便笺本上写着什么。
“克洛伊·米勒小姐?”老警探开口了。
“……是。”
“请坐。”他指了指他们对面那把空着的塑料椅子。
助教已经“消失”了。
“砰。”
年轻的那个警官,站起来,关上了门。
“别紧张,孩子。”老警探对我露出了一个安抚的微笑,“你没有麻烦。我们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关于什么?”我的手心又在冒汗了。
老警探没有立刻回答我。
他从他脚边的一个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证物袋。
他把那个袋子,摆在了我们之间的那张桌子上。
“你,”他指了指那个袋子,“认识这个吗?”
我看着那个袋子。
袋子里是一个手机。屏幕裂了的、后面贴着“NASA”标志贴纸的三星手机。
拜伦的手机。
我那不祥的预感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这是……”我的声音在发抖,“这是拜伦的手机。”
“你很确定?”年轻的那个警官,突然开口了。
“我确定。”
“那就好。”老警探点了点头,他把那个袋子,又往我面前推了推。
“他……”我的嘴唇在发抖,我几乎不敢问出那个问题,“他出什么事了吗?”
我迫切地希望,老警探能告诉我,拜伦只是生气了,然后回父母家冷静一下了。
但老警探沉默了一会儿,那沉默比任何声音都要刺耳。
他看了一眼那个年轻的警官,后者对我微微点了点头。
“克洛伊,”老警探的声音很轻,很沉,“拜伦·科恩先生……”
“……失踪了。”
轰——
我的脑袋炸开了。
那个词。
是我这辈子最恐惧的、最阴魂不散的词。
又是这个该死的剧情!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我抓住了椅子的扶手,指甲掐进了廉价的塑料里。
“……米勒小姐?”
年轻警官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
他正低着头,翻开了他那个黄色的法律便笺本。
“我们需要你配合我们,走一遍程序。”
警察开始盘问了。
“你最后一次见到拜伦·科恩,是什么时候?”年轻警官问。
“昨天。”我舔了舔我那干得发疼的嘴唇,“大概下午六点?六点半?我不确定。在他公寓。”
你们在一起待了多久?”
“一个多小时?我们一起吃了晚饭。看了会儿电视。”
“很好。”老警探接过了话头,他的语气很温和,“然后呢?你们吵架了吗?”
“没有。”我撒了谎。或者说也不算撒谎?我们没有吵架。
“他看起来有什么异常吗?”
“异常?”
“焦虑?紧张?害怕?”
“没有。”我摇着头,“他很正常。”
“然后呢,克洛伊?”老警探逼近了一步,“你是为什么离开他公寓的?”
“我……”
我该怎么说?
我被维罗妮卡当着他的面,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走了?
“有人找我,我就提前离开了。”
“你是一个人离开的吗?”
“……不。”
两个警官同时抬起了头。
“我和我一个朋友一起走的。”我说。
“朋友?”年轻警官的笔,停在了半空中,“男的?女的?”
“……女的。”
“她叫什么名字?”
我闭上了眼睛。
我必须说。
我知道,这是警方盘问。
“……维罗妮卡·肖。”
我吐出了那个名字。
年轻警官飞快地在便笺本上写着什么。老警探的眼睛眯了起来。
“维罗妮卡·肖……”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仿佛在品味它。
“所以,”年轻警官继续盘问,“昨晚之后,你一直和维罗妮卡·肖小姐待在一起?”
“……没有,她只是载我回宿舍。”
“你们在干什么?”
“我们聊天,”我急切地解释,“我们是老朋友。”
“维罗妮卡·肖……她开的什么车?”
“……一辆黑色的敞篷车,我不知道型号。”
年轻警官飞快地记着。
“好了,克洛伊。”老警探站了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感谢你的配合。”
“这就这就完了吗?”我问。
“暂时。”
“那拜伦……”我站了起来,我急切地想知道,“他会没事的,对吗?你们会找到他的,对吗?”
老警官和年轻警官,对视了一眼。
“克洛伊,”老警探开口了,他的表情非常严肃。
“如果拜伦·科恩先生,再和你联系,”他一字一顿地说,“任何方式——短信,邮件,或者他出现在你的宿舍——你必须立刻告诉我们。”
“这不是一个请求。”年轻警官补充道,他的声音很冷,“这是命令。”
“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大脑又一次无法处理这个信息了。
老警探叹了口气。
“孩子,”他说,“我们之所以会来找你,不仅仅是因为你是他最后一个联系人。”
“我们怀疑他,”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和今天早上,那个从钟楼上跳下来的女孩萨拉·詹宁斯的死有关。”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出这间办公室的。
外面的阳光很刺眼。
艾斯顿大学的深秋,学生们抱着书本,三三两两地走过,有人在笑,有人在抱怨即将到来的考试,有人在喝咖啡。
世界还在运转。
可是我的世界坍塌了。
拜伦。
萨拉·詹宁斯。
这两个名字,在我大脑里疯狂地碰撞。
“警察搞错了。” 我在心里对自己尖叫。“也许拜伦只是借过她一本书?或者在图书馆见过一面?”
但是,就在我试图用这些苍白的理由来说服自己的时候,另一个喜欢过度分析的声音在我脑海深处响起了。
可是,克洛伊,你真的认识他吗?
我停下了脚步,站在人来人往的主干道中央。
我认识他吗?
我们相识还不到一周。
我知道他是物理系的全奖学生,我知道他住在旧书店楼上,我知道他会做不算好吃的的意大利肉酱面。
除了这些浮在水面上的、他愿意展示给我的东西之外……我对他一无所知。
我不知道他的过去,我不知道他来自哪里,我不知道他的家庭,我不知道他在认识我之前,在艾斯顿还认识过谁。
如果……维罗妮卡是对的呢?
“他有种……危险的感觉。”
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感毫无预兆地从我的胃底涌了上来。
我感觉想吐。
我捂着嘴,冲到了路边的一个灌木丛旁,干呕了几声。
什么也没吐出来,只有满嘴苦涩的酸水。
路过的几个女生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快步走开了。
我擦了擦嘴角,我必须回宿舍。
我必须查清楚。
305B空无一人。
谢天谢地。
普莉娅和由纪大概还在上课,或者去了图书馆。
我锁上了卧门,扑到了我的书桌前,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我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
“艾斯顿大学 萨拉·詹宁斯”
搜索。
屏幕上跳出了十几条新闻链接。
大部分都是本地的新闻网,还有几个校园媒体。
我点开了第一个。
《悲剧:艾斯顿大学一名大二学生坠楼身亡》
内容很官方,很简短,充满了那种公关式的辞令。
“于今日凌晨在歌德图书馆钟楼坠落。警方初步排除他杀,目前定性为疑似自杀……校方对这一悲剧深表遗憾,并已为受影响的学生提供心理咨询服务……”
没有提到“原因”。
更没有提到拜伦。
当然不会有。那是警方的内部调查线索。
我关掉了新闻页面,这些东西没用,它们只是一层用来粉饰太平的墙纸。
我需要真相。或者至少,是接近真相的碎片。
我打开了艾斯顿大学的内部匿名论坛——“The Gargoyle”。
这里是校园的“地下室”,是所有流言蜚语、阴谋论和真实情绪汇聚的下水道。
果然。
首页已经被“萨拉”刷屏了。
置顶的一个帖子标题是:《关于萨拉:有人真的相信那是自杀吗?》
帖子已经有了几百条回复。
我点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