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技赛场上从来不缺天才。两周前,银石赛道刚跑完,国内势头正猛的F1赛车手——段周北,正式宣布暂别赛场,未来有机会可能参加其他竞技比赛。
视频里,男人身形颀长,肩背和腰的比例一览无余,穿着赛场上那套蓝白相间的赛车服,胸前到手臂的位置闪过一抹亮堂的红。
“嗯对……”
“感谢车迷朋友们长久以来的支持!”
“谢谢每一位!”
磁沉惑人的尾音刚落,手机屏幕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翻,视线随着小麦色皮肤往上,青筋明显,腕骨处还搭着一圈细细的素银色手镯。
“怎么,半个多月了,哥本人都快忘记了,您老还没释怀呢?”男人径直越过他,半躺在皮质座椅里,手臂伸展,姿态懒洋洋的,轻嗤道。
顾栩惯会装模作样,嘴角一撇,哭哭唧唧地抱怨:“放不下,根本放不下,我高中时期的白月光女神也没让我这么挂念过。”
“是吗?”
男人轻啧一声,笑着反问。
这时,侍应生送来mojito,弯腰斟了七分满。
男人随手端起,掌心贴着冰凉的杯壁,放到薄唇边抿了抿,对好友戏精上身的浮夸风表演冷眼旁观。
“今晚住什么酒店我都要考虑一下品牌。”顾栩仍旧叭叭个不停,“你倒好,说退役就退役了。”
说完,顾栩站起身,气得要踢他鞋尖儿。
“喂,我和你说话呢?!”
“退都退了,不至于再装哑巴吧。”
“……”酒液入喉,他还没来得及咽下。
“你他妈的!”
“段周北!”
被喊全名的男人终于动动身体,歪着脑袋低声笑了下,视线随心所欲地飘着,好像并不在乎,咽完一口酒后才淡声说:“是啊,哥退都退了。”
顾栩忽然感觉自己下巴有点儿酸疼,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稍微沉声,骂了句脏话。
真是瞎操心。
去他的。
脏话出口,郁闷之气好不容易消下去。
顾栩转念一想:也是,段周北哪有什么可遗憾的,做完的决定怎会轻易更改。
何况那天——
段周北从伦敦飞回国,刚落地京州,就直奔理发店染了一头嚣张且爆炸撩人的西柚色,出来以后发梢红彤彤的渐变,衬得脖颈白皙一片。
紧接着,他半点解释也没有地踏入柏御,惹得走廊上或清纯、或性感的姑娘们连连偷瞄,他友好大方地望过去几眼,她们又开始捂着嘴低声议论。
“柏御”是京州久负盛名的高档娱乐场所。
一般人还进不来。
恰好,段周北不一般。
顶着这副纵情声色的渣男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自甘堕落,反而莫名其妙地品出些食髓知味的鲜甜。
性格大变?
还是终于明白风月无边,有花堪折直须折?
顾栩琢磨不透,想得累了,也随他洒脱。再者,哪怕退一万步来讲,段小少爷什么时候后悔了,段家大哥也能千金豪掷,重新把他托回云端去。
浪荡的时间果然过得很快。
花丛中流连多日。
柏御的果盘像上班打卡一样每天准时送过来,顾栩连美酒也要喝腻了,眼下他正盯着舞台上尽情扭腰的女人看,她的姿态翩翩如兰却媚眼如丝。
当真是活色生香。
顾栩眯着眼,灵光一闪而过,突然很好奇段周北对这尺度拉满的场面作何感想?
他转身,卡座周围聚集了好多人,甚至有序地排起了长队,敬酒的、搭讪的以及单纯蹭卡的。
而段周北竟然好脾气般来者不拒,是个人举起杯敬他,他都礼貌绅士地回酒,好在酒量如海,喝多了也没脸红,表面上是瞧不出一丁点儿醉意的。
段家大哥有句话形容得非常好。
段周北未必不适合酒局。
几个来回循坏,换了三批倒酒的侍应生,想同他交好的也喝不下了,暗戳戳地告辞。
凌晨刚过,段周北身边只剩下一个被迫熬夜的顾栩,他食指抵着腮,侧趴在扶手边打瞌睡。
段周北抬手碰了碰顾栩的肩,察觉到叫不醒,指尖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秒钟,最终作罢。
走廊另一侧的卫生间。
镜子里。
段周北解开离锁骨最近的那颗衬衫纽扣,酒喝多了,呼吸有点紧,他侧着头扯了扯。
慢条斯理地做完这些。
他双手放到自动出水的水龙头底下,掌心相对,轻轻地搓着被酒液浸透的,沁凉的皮肤。
等水流声停止,段周北借着腕力甩了甩双手,感觉到半干了,迈步正准备走。
下一秒——
最里间传出不合时宜的喘息声。
这一整晚,段周北的神经都是放松的,即使是酒后,他也并不觉得自己出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幻觉,反倒是躲在里面的男女两人在搞见不得光的坏事情。
也正因为喝了酒。
他的耳力比平时还要清晰几分,不算空旷的地方还在持续不断地传来那种声音,挺暧昧的,但无需多猜,也知道他们的关系并不正经。
不过,段周北生平最不爱多管闲事。
他顿了两秒,决定离开。
“思澍……”
隔间,门后的女人恳切地送上她染了水珠的殷红唇瓣,作势讨好,边缘蹭着他的侧颈,又毫不顾忌地说:“思澍,我想帮你。”
闻声,段周北离开的脚步停了。
si shu?思澍?
全京州取名为思澍的人或许也真的能找出不少,可随意出现在柏御的思澍又能有几个?
好巧不巧,段周北还真认识一个。
贺思澍。
鹤良集团的公子哥儿,上流精英教育培养出来的君子,见面时总穿着正装,喜欢戴一副金丝眼镜。
可正人君子,也能玩得这么反差?
这么花?
段周北眼眸暗了暗,靠坐着洗手台的大理石桌面,掏出手机,找到某个备注为柏御管理的联系人,安静地输入几个字,点击发送。
很快,卫生间门前跑来一位男服务员,他戴着耳麦,低颈不敢多看,只是认真地听着那头的指挥,把黄色的三角警示牌拖到最显眼的位置。
一切皆按照段周北预设好的方向发展。
时间快要到凌晨十二点半。
那里边肆无忌惮的动静逐渐小了许多,伴随着男人最后一声释放的轻哼,短暂停顿下来,慢慢地,响起一阵整理衣服的布料摩擦声。
段周北勾着唇,低眸,按了下手机屏幕,跳跃的数字戛然而止,他在刚开始的时候特意为两人掐了表。
19:07.56
满打满算,将近二十分钟。
不多时,女人先揪着被揉乱的裙摆走出来,紧跟其后的是偶尔在各大宴会上见过几次的贺思澍。
段周北和他没那么熟络,但奈不住京州的社交圈就这么大,很难没听说过对方的姓名。
女人撩起头发,注意到段周北,脸上并没有在卫生间乱搞的尴尬,反而在分辨出这人是谁的时候,表情里夹杂着一些说不上来的兴奋与从容。
可毕竟贺思澍此时还站在那儿,她只能摒除心思,别无他想,踮着脚,在他耳后吻了吻,顺便说了两句悄悄话,接着就微微娇嗔着款步离开。
贺思澍刚推门出来的那会儿工夫,衬衫卷在小臂上方半寸的位置,唇角还有没擦干净的口红印,事后,他心情极好,垂着眼,姿态闲散地系着纽扣。
女人贴上他的身体,咬了咬发肿的唇,假装矫情地说了句:“思澍,刚刚都被听到了,我要怎么办呀?”
贺思澍安抚地摸女人的腰,轻揉了一把,下巴抬起,意思也传达得很清楚:
放宽心,这些全交由他来处理。
于是,当贺思澍快要与段周北擦肩而过时,他倏地停下了,转过身,脚尖移动,与段周北相对。
他站直了身体,肩膀挺括,用食指第二个关节抵住镜框,瞳孔幽幽暗暗的,轻微颔首道:“原来段小少爷今天也来玩?没打扰您的雅兴吧?”
话毕,他又熟稔地笑:“回去告诉你哥,下个月临悦的投资项目我同样势在必得。”
起初,段周北侧耳仔细听着,以为贺思澍要说出什么冠冕堂皇的掩盖之词。
没成想,他压根不在乎以这样一个不算体面的方式出现,甚至还有闲心想通过他,向段家施威。
可惜贺思澍真的找错人了。
段周北自始至终都不是段氏股东,也从不过问他哥段少延公司里的一应事务。
贺思澍的年龄比段周北稍长些,到底携着三分过来人的压迫,视线定了几秒,不等他答话,转身就走。
话说完了,自然也该轮到他。
段周北掌心推着大理石桌面,徐徐坐起来,端看着贺思澍一表人才的背影,出声打断,“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贺总早就是已婚的身份了吧。”
这句话的意思乍然听起来没什么古怪,但不知为何,贺思澍察觉到段周北胸腔里漾出来的些许怒气,透明镜片后,他双眼一扫而过。
贺氏早年间靠实体经济发家,偌大的事业,怎么着也不会养出一个任人拿捏的傻子来。
贺思澍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无可奈何地向上摊开,轻耸了一下肩膀,喉结滚动。
他说:“那是自然,我夫人的确很漂亮,婚礼那天的新闻想必段小少爷也看到了。”
“所以……”
“不劳烦段小少爷费心。”
话止于此。
段周北也理解了他的言外之意。
柏御的卫生间里出现联网监控设备的概率定然微乎其微,如果放出娱乐消息指控贺思澍对婚姻不忠,那必须得拿出点儿令外人信服的证据。
否则……
鹤良集团的法务部随时能对不实传闻提起诉讼。
段周北深谙此理,他对着贺思澍笑了笑,眼神讳莫如深。而后,贺思澍接了个电话,率先离开了。
等了好一会儿。
段周北瞳孔里的恨意才渐渐停歇,摸起手机,滑到桌面最后一页,点进相册,快速往下翻,找到已隐藏的那一行,指尖许久未动。
他到底是没敢放纵自己解锁相册。
段周北嘲讽般地提提唇角,瞬间,缺氧的窒息如期而至,他喃喃念出相册中标注的名字。
“蒋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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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缺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