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阳光并不如预想中的那么暖。
一阵风过,枝头黄叶摇摇欲坠。
尼池路尽头的廉租房三楼已经空无一人、康林药店易主装修、尼木大桥入口处的路灯翻新、医院对面罗芸的杂货铺关门招租……
人事物统统迭换更新,只有远处的比日神山依旧,只剩季复喧这个误入的局外人徘徊街头。
返回观山的路上行人寥寥,两名穿着赭红色僧袍的人格外吸睛。
他们驻足于季复喧面前,口中念着法号微微躬身行礼:“万事万物因缘而生、因缘而灭,莫去强求。”
季复喧学着他们的样子回礼,未有一语,只是缓缓侧身让出他们的前路。
很应景的一句经文,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对季复喧说,或世上的人都逃不出“贪、嗔、痴”三字。
——
连轴转没休息好的几人将近正午才陆陆续续出门。
满面愁容的季复喧刚好被摄影撞见,她放下手上的镜头:“不舍得回去啊?”
将手中的食材放在厨房后,他绕到吧台翻出咖啡豆开始忙活起来。
“我就先不回去了,这儿挺好的。”
“哟,真被我说中……”
摄影的声音戛然而止,好似听明白这话的另一层意思——他在纳帕海边说的:不干了。
“拿铁?”
“嗯。”
热的咖啡温暖掌心,冷的风吹寒脊背。
一片树叶从窗外飘进,在空中打了几个圈才勉强落到柜脚边。
路过的助理把它捡起来后说了句难得的好话:“银杏,迎幸,谁接这片幸运?”
“不敢接你的东西,说吧,又有什么事要做。”
“上周花絮里他的行迹册被看上了,有个挺有名的文创品牌想仿制成独立商品量产,报价中规中矩,分成还没敲定。”
“做呗,这又不是我们的活儿。”
“他们要两条独家视频,这不是我们的活?另外做不做得他点头。”
“不做,”该点头的人果断摇头,斩钉截铁说:“第一,市面上早就有仿制品出现了,留给他们的市场减小;第二,两条独家的成本赚不回来。”
“第三呢?你的视频内容受众有一半都是二十左右的在校文青,和他们的产品受众贴合。而且现目前你是第一个被邀请独立商品授权的博主,年底的创作者评……”
“第三,我不想。”
窗外的范围理解到季复喧的眼神暗示,小跑到现场结束这场火星四溅的讨论:“我打断一下,你们中午吃什么?”
“菜在厨房,我问问他们还要什么。”
两个组员连带摄影你一言我一语,立刻从刚才的沉闷压抑的氛围中脱出。
“啪!”
金黄的银杏叶被一巴掌拍在杉木台面上,助理眉头气得突突跳,最后留下个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给他们,头也不回地利索上楼去了。
一口拿铁一口烟的摄影:“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问,她不是你自己面试招的助理吗?怎么跟老板似的。”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毕竟除开林姐那边分过来的资源,其余都是她谈下来的。”
“……”
一起走过的山水一时半会儿说不完。
从这些再寻常不过的话语里,季复喧意识到,原来往事成为往事,只需要一片树叶落地的时间。
——
一通电话不仅打破午后的静谧,还一并把收拾好行李准备回成都分公司的几人钉在原地。
“前几天遇见的那个女孩自杀死了,警察说我们是最后见过她的人,需要接受调查。”
“谁啊?”有人没印象。
“在龟山公园喧子说吸.毒.的那个女孩,云南警方要我们现在马上过去一趟。”
几人“嗯嗯啊啊”地敷衍回答,都不是很乐意为这原本不存在的麻烦事奔波,而且来去费用貌似没着落。
果不其然,助理下一句便是:“总部那位的意思是,自己惹上的麻烦自己解决。”
众人哀声载道,只能怪这流年不利。
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季复喧清了清嗓,郑重道:“这次临时改换行程是我的主意,遇见这件不大不小的事,我有一大半的‘功劳’,但我们不可能不去。”
配合默契的几人没有让季复喧一个人背责任的意思,说起客套话来。
季复喧没听清他们说的,手指在屏幕按动几下:“奖金和去云南的补贴,查收一下。”
手机“叮当”几声,众人脸上愁云骤消。
窗外偶有黄叶飘入花圃争艳,依旧是个风和日丽的下午。
——
五个蒙头盖面的人从派出所出来时,街边路灯已亮起多时。
一盏接一盏,延伸到路的尽头。
只有两片浮云的顶部余留下方才西空如火似的炽烈,渐次灰黑的天幕是燃烧后逐步冷却的灰烬。
晚饭后在酒店附近闲逛消食的几人闲聊起来。
“没想到那姑娘真的……”摄影不再惋惜,只是抬头看天:“网上有人扒出你是警校毕业的,真假啊?”
“网民八卦,你觉得呢?”
“唉,只是从来没听你讲过以前,话说你都要辞职不干了,真没什么想说的?”
另外三个人几乎同时停下脚步:“什么?!”
“不小心说错话了我天……”摄影绕到季复喧身后,捂住嘴。
首当其冲的是助理,虽然口罩帽齐全,也挡不住来势汹汹的质问。
“不干了不早说?我谈下的一堆合作是给狗谈的!”
旁边一人解释:“她的意思是,我们几个人同进退这么两三年,到头来你根本没把我们当同伴。”
又一人:“摄影是你带进公司的老人,所以只跟她说也太不够意思了。”
摄影拒绝背锅:“我纯猜的,他没告诉过我。”
几个人气愤又不舍,季复喧全看在眼里,这是他不愿意看见的。
告别两个字,他始终学不会。
“其实我是想等你们回公司之后再说的,没有打算瞒着任何人。我们,我们现在不还在一起嘛?说再见挺败兴的。”
“确实是你的风格,事不临头就不告诉我们。”
“个人独行当然适合,但我们是一个配合默契的团队。”
“……”
几个人交替着“数落”了他一路,虽不至于热泪盈眶,但只要安静下来就会被名为“难过”的丝线一圈圈缠绕。
像天幕那般,深沉压抑。
季复喧没有为了缓和气氛而转移话题,只是旁敲侧击:“之前林姐说底薪自负是她的气话。首先她不是财务,其次她和我一样,都不是公司的人,和越星只是合作关系。”
“你们都很好,没了我不会改变什么。网络媒体高速发展、内容迭代迅速,我跟不上总不能拖累你们吧?”
“但是前两天那个故地重游系列数据很好……”
“既然要离职了,就不说工作,“助理翻看地图,目光锁定在附近一家酒吧的位置上,继续说:“我们去喝酒,放松一下。”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在刻意针对滴酒不沾的季复喧。
——
复古装潢和木吉他舒缓的乐声相得益彰,昏暗灯光发酵酒精,叫人做着清醒梦。
歌声从角落里流淌出,淹没不愉快。
“有没有那样的山能阻挡命运的乌云……
有没有这样的水能洗去所有的沉迷……
当你转山转水转出了自我……”
助理一拍脑袋,称自己方才在路上没仔细看,早知道是清吧就该换一家。
其他人随遇而安,本意也没想刁难季复喧给他灌酒,就着三两杯聊起过去和未来。
“喧子也是有趣,什么都不怕单单害怕喝酒。讲讲原因呗……”
摄影无意一句话,掀起季复喧心底狂澜。
清甜接骨木气泡酒入喉,以作回答。
与之相关的一段记忆汹涌,在脑海里翻来覆去地浮现,无论如何都挥不去。
那是一个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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泸州实习基地的夏天。
不止息的蝉鸣终日抗诉着骄阳的炙烤,直到日落西山,世界才没那么聒噪。
结束实习的几个人玩起真心话大冒险。
几轮下来,三杯酒下肚,几人都认为季复喧这是在纯粹地喝酒,并非真心玩游戏。
又一局落败,他只能在真心话和大冒险中选择后者。
“拥抱你喜欢的人。”
季复喧是个实心的,不屑于偷换概念去抱住自己或者旁边室友而完成游戏。
加之酒壮人胆,他义无反顾来到谢禾雨午后必会经过的银杏树下等待。
“师姐下午好,这是送给你的。”
那是一支早就准备好的录音笔,谢禾雨即将离校,它或许会排上用场。
看着被强行塞到手中的礼盒:“谢谢,但……”
谢禾雨的话卡在喉咙里,因为季复喧维持着一个动作——并未触碰到她的拥抱——短短两三秒。
“不好意思冒犯师姐了,这只是大冒险,没有别的意思。”
烫的脸和小心翼翼放下的话,以及落荒而逃的窘态。
——
回忆就是这样,总会从第一视角的慌乱无措变成第三视角的欲盖弥彰。
有的人念及旧事仍旧脸红,还有的人无论何时闻到酒精都会微醺。
就好像现在的季复喧,竟幻视出谢禾雨的身影。
有个黑色鸭舌帽齐肩短发的人在对面角落里坐下,不过多时,老板便给她端上一杯死亡午后。
他们有说有笑,看样子认识很久,彼此相熟。
那人收起脸上的笑,抬头瞪了他一眼。
季复喧没有收回目光,而是笑着朝她举杯。
帽檐阴影下的脸在抬头的一瞬间展露无遗,这不是幻视。
酒杯放下,收回注意力。
面前的四个人正聚精会神地讨论着关于“季复喧离开后自己该何去何从”的话题,滔滔不绝。
“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休息吧。”
摄影打开手机屏幕给他看:“才九点,还早。”
其余三个人也是相同的看法,拗不过多数的情况下,季复喧只能狐假虎威:“我哥让你们明天上午十点之前赶到分公司开会,机票已经订好,你们应该收到信息了。”
“晚上十一点半,没搞错吧!”
四个人几乎在一瞬间醒酒,包一提简单几句告别就飞奔出店外。
——
吧台后方的彩绘帘布被掀开,一个皮肤黝黑体型偏胖的人来到季复喧面前。
“今天生意不好,我们打烊了。”
环顾店内,除开他和谢禾雨之外的确再没有别的客人。
抬手指向谢禾雨:“你怎么不赶她?她走了我再走,没见过开门做生意还赶客的。”
“她是我们老板的侄女,”黑皮肤叹了口气,继续道:“我们不是赶客,大扫除需要时间,体谅一下。”
“你刚还说生意不好,怎么扭头就变成大扫除了?”
说着,他就朝谢禾雨走去,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她是我女朋友,十分钟前说她在外地的女朋友。”
“这个……我们以后再说。今天我真的有事,你先回去好吗?”
谢禾雨抓住他的手,在他掌心画下个“L”。
“什么事要瞒着我才能做?”季复喧松开她的手,问:“黎黯,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你有说过一句真话吗?”
谢禾雨望向黑皮肤:“别管他,货怎么样了?”
“最近的情况你也知道,避避风头,有货了我第一时间就联系你。之前那批也再等等……”
“风越大价越高,这个道理老熊你是知道的。赚不到钱,也没什么必要在这儿了不是?”
“生意要往长久做嘛,”老熊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塑封袋子,对谢禾雨说:“你来一趟也不容易,这个是新货,拿回去验验就知道值不值得。”
起初装作吵吵嚷嚷的季复喧听过两句之后就渐渐哑了声,目光落在塑封袋里的白色药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