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复喧》 1. 1 眼前的荒原延伸到天边,其间一条公路静静横卧,它独自承受着所有的距离,一如当年。 当年,他和谢禾雨重逢。 ——四年前—— 西子湖上初雪落,年关将至。 季复喧才料理完他母亲的丧事,目前还待在杭州处理一系列手续。 “不是说月底要去拍摄吗?这都二十八号了,你怎么还在上海?” 策划尖锐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刺过来。 季复喧皱着眉把声音调小,淡淡道:“我和越星传媒的合约暂停了,往后半年都没有拍摄计划,林姐你是不是打错了?” “嘶,是复喧啊。你最近……” 知道是他后,那头的声音瞬间柔和许多。 季复喧没打算听下去,说了句新年快乐后默默按下挂断键。 这位林姐一直想把季复喧挖到自己公司去,逮着机会就给他洗脑,不用听就能知道她的下文。 季复喧是一个千万粉丝量级的旅行博主。 从入行到现在,他的视频、图文内容已经发展到写一句文案还要符合甲方的产品调性的程度,严重偏离他做这个账号的初心。 加之在照顾病重母亲的三个月里,季复喧没有多余的精力去产出。 所以他决定暂停和越星传媒的创作合约,给自己一个长假。 他把手机扔到一边,继续埋头整理遗物。 一本工作笔记里夹着的照片掉出,顺势滑落到柜子底。 捡出来才发现那是一张全家福—— 是他的录取通知下来之后去拍的。 季复喧考入了离家两千公里的四川警察学院,二老想到要与儿子长久分隔两地,不舍便涌上心头,当即就拖着他去拍全家福。 在拍完这张照片后不过两个月,意外发生了。 父亲殉职,母亲也被前来寻仇的歹徒捅伤。 再后来,原本幸福的家就只存在于这张照片上。 所以季复喧毕业那年没有参加公安联考,他害怕这个家再次破碎。 …… 旧物和老房子落了锁,不知道下次打开它们会是何时。 思绪游离,不知不觉中季复喧已经走到龙游路的尽头。 街口车辆络绎,北山街两侧的枯梧桐皆覆上一层薄雪。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招着手朝他走来。 这人的面庞随着渐渐拉近的距离清晰起来,居然是他高中的同桌山征行。 山征行上来就要揽季复喧的肩膀,被他躲了过去。 “怎么,不认识我了?” 说着,山征行就要跳脚,正式的装扮在这一刻显得吊儿郎当。 “那倒不至于。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今早,刚回学校讲了个话。我看你社交平台的IP属地在浙江,顺路来看看,这运气还真让我碰上你。” 山征行正准备像以前那样拍季复喧的肩以表感慨,季复喧见状连忙往后退了一步。 “你躲什么,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没有,习惯。” 在搏斗中被抓住肩膀就等于把命脉送到敌人手中,虽然季复喧有一年多没有继续学习格斗术,但部分肌肉记忆尚在。 他当然不会一招把山征行制服,只是被人搭着肩会很不自在。 “行,不碰你。我记得你是学侦查的,后来怎么想到要去做自媒体?” “在我哥的公司帮忙而已。” “帮季越星那个不靠谱的,不如来帮我。” 季复喧没有接话,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实不相瞒,我这次回杭州就是专门来找你的。” “那你刚说去学校演讲算什么?”季复喧问。 “正说着呢,别拆我台,”山征行收敛笑意,正色道:“我在林芝的民宿,能替我照看一阵子吗?从春节到四月底,工资照付。” 二人在这不长不短的交谈中,走过北山街,行至白堤,踏上断桥。 落雪的湖面与苍白远山仿若一幅动态水墨图。 季复喧长久望着这幅水墨画,没有给出回答。 被冻得打颤的山征行在一旁上蹿下跳,一边说:“这儿的冬天怎么越来越冷?” “腊月穿西装,不冻你冻谁。” 山征行反问:“回母校演讲不该穿得正式点儿吗?” 季复喧无奈笑了笑,只说:“我答应你,去林芝。” 或许他需要到一个安静且不那么忙碌的地方调整心态。 一旁哆嗦的人正双臂揣怀,尽力直起腰背。 他上下打量着季复喧,狐疑道:“你不问我找你帮忙的原因?” “你要是想说早就告诉我了。” 其实把山征行朋友圈的内容整合一下,不难猜出他是要抽一段时间去陪她女朋友比赛。 “还是你懂我。” “这里风大,没什么事就回去吧,省得冻出毛病。” 山征行表示赞同,连寒暄都没有一句,马上顺着北山街小跑,不久便消失其中。 真是一点儿没变。 —— 把所有的证明和手续办完,日子已经来到腊月廿四。 季复喧把自己常用的那台单反挂在身上,一张机票就到了西藏。 显然,直飞西藏并不是个明智的举措。 前一周都有吃抗高反药物的季复喧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在落地林芝后的第三个小时开始头晕。 不过幸运的是,感到不适时他已身处观山小筑,也就是山征行的民宿。 喝下两支葡萄糖后,季复喧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睡觉。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敲门。 但他实在起不来,早上四点半就起床赶去萧山机场,现在正是需要补觉的时间。 “季复喧,综合评级:差。” 宣读成绩的人他并不熟悉,但无论何时他都能叫出她的名字。 谢禾雨,川警侦查系11届缉毒学的师姐。 “谢师姐?”季复喧疑惑望向她。 高台上的谢禾雨眉目冷峻,只扔下一句“不思进取”给他,转眼继续观察还在测试中的下一组。 “师姐!我不是!” 他用最大的声音向谢禾雨解释,下一秒便猛地惊醒。 原来只是一场梦。 窗外比日神山的轮廓已经被黑色天幕吞没,旁边的挂钟显示七点。 就在他醒后不过几分钟,敲门声再次响起。 义工小范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喧哥你怎么了?” “没事,做噩梦。” 打开门才发现小范比自己想象中的年轻很多,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 小范指了指楼下,问:“晚饭马上就好,需要帮你送上来吗?” “我稍微收拾收拾行李就下去,不用送,多谢。” “好,那你还需要抗高反的药吗?” 季复喧摇摇头,道:“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小范边下楼边嘱咐他有需要就叫他。 其实季复喧的头仍旧发晕,但让眼前这个不大不小的孩子照顾,他会十分不自在。 石锅中的鸡汤正沸煮着,热气携着香味扩到整个用餐区。 季复喧寻味而来,发现桌面上还有荞麦饼和两盘炒菜。 “都是你做的吗?好厉害。” 小范“嗯”了一声,神色淡然,顺手扯下旁边的围裙递给他。 “林芝特色石锅鸡,山老板特意让我给你准备的。” 山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81416|1904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行把准备在林芝开民宿这个计划告诉季复喧时,他提到以前到墨脱拍摄时没能尝到这道菜,心里一直存有几分惋惜。 没想到山征行这个不着调的还记得。 “你多少岁了?” “过完年十五。” 比他预想的年龄还小,季复喧叹道:“过完寒假还要去招人。” “这里地方小人也少,旅游旺季都不算特别忙,淡季还招人做什么?”小范不解。 “你回学校之后这里就剩我和张阿姨……” 季复喧的话被小范的一番解释打断:“喧哥你误会了,我已经在这儿干了一年多。因为年龄太小,山老板才我说是义工的。” 手中竹箸放在碗上,季复喧的表情当即严肃起来。 “你不上学吗?你的监护人知道你在这儿吗?去把你身份证拿出来!” 下一秒他拨通山征行的电话:“你要死啊!” 电话对面被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骂得大脑宕机,半晌才冒出个:“啊?” “姓范的小孩,你从哪儿弄来的?” “小范他家里情况特殊……我这边有事,有空再说。” 话音落下电话就被挂断,再拨过去时对方已经关机。 小范端坐在季复喧对面,一直想说什么却没找到机会开口。 核对过他的身份证没问题后,季复喧看了他一眼:“有话就说。” 他的户籍地就在八一镇,不太像偷跑出来的。 “我爹妈都在牢里,家里只有姥姥和妹妹,所以我必须出来赚钱。” 他没有答话,目光落在桌面上。 “要是不信,你可以去问一个叫谢禾雨的警察,我爸就是她抓的。我在这里打工她也知道。”小范一边嘀咕,一边拿回自己的身份证。 “谢禾雨?” “对。” 小范的普通话并不标准,所以季复喧不确定他说的是不是谢禾雨。 而且他也不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 “范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种情况我很难不多想。” 不大不小的年纪,对一切都似懂非懂。 走上弯路或是因一念之差就此断折的孩子有太多。 “没什么,以前还有住客以为我是被拐来的。”范围苦笑着。 两人话尽于此,倒没有很多不愉快,就是这场误会搞得两人都有几分尴尬。 夜雪不息,楼下的狗也吠叫一夜不停。 范围和季复喧都分别起来查看过,均没发现周围有异常。 —— 第二日清晨,整个窗外都映着天边亮色,白得刺眼。 季复喧被范围的叫喊声惊醒。 观山有客,午时至。 范围一大早便开始忙活,清扫门口和前院的积雪。 “谁在这里乱扔东西?真该立个标语……” 范围疑惑着拨开常青灌木丛,看清下面的东西后整个人在原地呆愣了两分钟。 蜷卧其中是隔壁的金毛犬——它脊骨处的毛发被血水浸透,冻结成一片——用扫帚推了推,冰块似的僵硬。 “隔壁”在这条路尽头。 因着金毛常来串门的缘故,那家主人才渐渐和观山熟络起来,做起了不算近的邻居。 范围连续打了几个电话给金毛主人,对方都没接通。 按理说这时候该起床了,范围纳闷道。 对此情况范围束手无策,调完监控后就上楼去把季复喧叫醒。 仔细观察过金毛的伤口后,季复喧猜测那是弹孔,而且创口不像是由猎枪常用的霰弹造成。 更像是手枪这类短射程枪械使用的子弹。 不过这仅仅只是他的猜测,毕竟有人持枪的可能性极低。 2. 2 监控视频显示金毛在一点二十二分时负伤而来,足迹与血迹印在雪地上清晰可见。 不过多时,这些痕迹均被大雪掩埋了去。 久久联系不上,又无他事,季复喧亲自决定去找一趟金毛的主人。 它的主人叫刘辉,住在尼池路尽头的廉租楼里。 这栋楼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建筑,外面有大块大块的墙皮脱落,里面昏暗狭窄的楼梯通向更为逼仄的楼道。 据楼下的老太说,三楼的住户只有刘辉和另外一家三口,所以没住人右侧的楼道里堆放了不少杂物。 楼梯口四仰八叉躺着一个漆皮被严重磨损的木箱。 而那些本应堆放好的杂物坍倒满地,乱的毫无章法,是有人打斗过的痕迹。 饶是白日,走廊也无比昏暗。 尽头第二间就是刘辉所在的303室,远远可见其门口的鞋架倒下。 身后有轻微的响动,转头望去是307室的门从里面缓缓打开。 一个中年女人探出头来,和季复喧对视不过瞬息就迅速缩回屋子反锁房门,唯余关门声回荡。 完全没给季复喧问话的机会,不过她的反应已经给出了答案。 这里不久之前发生过令人极其恐惧的事。 303的老式木门半掩着,时不时给出“吱嘎吱嘎”的反馈,一指宽的缝隙足以让人看见屋内景象—— 一个形销骨立的男人头朝门口,挂在断裂的半张桌子上。 不,不是人,是尸体。 他的嘴因着重力微微张开,半睁的眼睛死死盯着季复喧。 303室进深三间,采光仅靠最里边那扇长度不足一米的窗户,被拉上的窗帘剥夺了屋内应有的大半光线。 季复喧起初没看清屋内的状况,把门整个推开后借着手机电筒才确定他已经死了。 “尼池路002号三楼303发现一具尸体。” “尸体?请详细说明情况。” 简要说了发现尸体的前因后,季复喧决定暂时离开这里去吃点东西。 就在他转身前一刻,307的门锁轻响,依旧是刚才那个中年女人。 她探出头来,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季复喧,有些瘆人。 “你有什么事吗?”他问。 中年女人立刻缩回屋子里,“咔哒”一声,锁门的声音在楼道里回荡。 她兴许只是害怕。 所以季复喧等待警方到现场的时间里,退到楼下。 顺带在早点铺子吃了点东西垫着。 …… 观山小筑的金毛尸体作为物证,没过多久就和监控片段一起被警方带走。 季复喧从公安局回来之后,事情就这么翻篇。 整个街区依旧被春节的氛围熏陶,热闹喜庆。 —— 关于刘辉深夜死亡的传言,从那栋老楼向外扩散。 腊月二十八,也就是两天后,这些流言都传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张阿姨那里。 见着采购回来的季复喧,张阿姨放下手上剪好一半的窗花,赶紧过去帮忙。 一边问:“小喧啊,前天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猜到张阿姨要问刘辉的事,季复喧故意绕开话题。 “前天下午我把观山近两年的账理了理,发现山老板的亏损可以在拱墅区买一套房,除此之外好像没别的事。” 看张阿姨欲言又止,他继续问:“您是看着他长大的,知道他为什么开这家民宿吗?” 对方摇头,无奈笑了笑说山征行做事单凭一股心气儿,她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刚看见院墙和花圃周围放了不少冰块,是要做什么?” “小范说这是当地过年的习俗,图个吉祥。”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闲话,直到季复喧把彩灯挂完,张阿姨剪完窗花。 想到范围今天回家,张阿姨突然问了句:“怎么没见你和孟姐联系?” 她说的孟姐,就是季复喧的母亲。 遂母亲的意愿,季复喧并未把她去世的消息告诉那些生前与她要好的人。 她的原话是,大过年的不要坏了氛围。 “吵架了?” “嗯。” “要是因为催婚吵架,那我站她那边,”张阿姨展开一张“福”字贴上玻窗,继续道:“我之前听孟姐说你连恋爱都没准备谈。” “嗯。” “那你有喜欢的姑娘吗?” “嗯。” 季复喧只是一味地应答,根本没仔细听张阿姨在说什么。 他的注意力都在被机弹出的文章标题上“美好生活不‘毒’行……”引走。 第二次去公安局做笔录时,季复喧无意间听到句话,说刘辉在死前不久服用过苯.丙.胺.类药物,而后遭人殴打致死。 看见这标题时,他很难不联想到刘辉的死。 深夜闯入刘辉家中的人还未找到,而且这一片有不少药厂。 “怎么认识的?叫什么名字?” “同学,谢……” 话说了一半季复喧才回过神来,旁边的张阿姨还在等他说下去。 “阿姨,谢谢您关心。我想起来阳台上还有积雪没扫,先上去了。” “有喜欢的人就好,人活着总要有个挂念。” 张阿姨笑着,自言自语到。 —— 阴云在比日神山顶端徘徊不去,预示着今夜有降雪。 年前的最后一场雪,往往有封山的势头。 寒风夹杂着细密的雪片呼啸而过,一行从墨脱采风而归的年轻人赶在天黑前来到观山小筑。 六个人都被冻得瑟瑟发抖,其中有个脸生的孩子身上没背负行囊,被搀扶着。 那孩子脸色惨白,仿佛下一刻便要就地倒下。 “你们要喝点热茶暖暖吗?” 张阿姨给几人办理完入住后问,心里总有几分不踏实。 为首的孩子回头,几人纷纷冲他点头。 “那就和之前一样,酥油茶和甜茶各一壶,谢谢阿姨。” 于是闲在一旁搭积木的季复喧被派去厨房展示他才学到的技术。 割下茶砖一角放入牦牛奶中煮至沸腾后五分钟,接着加入酥油、青稞粉以及少量食盐,最后滤出茶渣倒进破壁机,或充分搅拌成乳状即可。 店里做酥油茶通常用雅安黑茶,季复喧垂眸看向手中的茶砖与它空白的包装,并不清楚自己用的是什么茶。 紧接着又取下一部分去做甜茶…… 落雪簌簌,窗棂折角处堆出不甚均匀白色轮廓。 就餐区的雾气蒙住玻璃,窗外朦胧得像另一个世界。 热气腾腾的茶水入腹,暖意途径四肢百骸,几个年轻人的状态都好了不少。 除开那个一开始被搀扶着的孩子,此刻正意识不清地靠在沙发,脸上血色不添反失。 “他这是,生病了?” 递出最后一个茶碗,季复喧问。 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81417|1904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题一出,几个年轻人纷纷停下手上动作,他们都目光落在类似“队长”职务的那人身上。 为首的年轻人眉头紧锁,垂眸抿唇。 半晌都不予回复。 简短的六个字,悬停了温暖宁静的氛围,跟窗外的冷风突然入侵似的。 季复喧并非刻意破坏气氛,他只是单纯不想观山的客人在观山里出什么事。 “我们可以换个地方说话吗?”为首的年轻人问。 听者点头,侧身为他引出去路。 “那个人叫沙棘,是我们在回墨脱的路上救下的。他可能有点精神上的问题,一直念叨要找到生与死的界点。” “我们是想把他送医院的,但是他死活不肯去,问他哪儿不舒服他也不说。” 季复喧揉了揉眉心,道:“介意我去和他谈谈吗?” “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 “你好,我叫季复喧。” 沙棘闭着眼,没理会他。 见状,季复喧只能就着他的想法开启对话:“在你看来,什么是生与死的临界点?” 沙棘偏头,目光在季复喧身上停留几分钟。 是在打量他,打量这个像是待在象牙塔里没出世的青年。 “我在乎的人全都消失了,他们托举着毫无用处的我走到最后。” 沙棘答非所问,长叹一口气。 乍一听,这话像是在说深陷迷茫时的季复喧。 不同的是后半句,季复喧不会贸然否定自己的价值。 因为很久以前谢禾雨对他说,世界包容目之所及的一切。 你的存在,就是价值。 “所以你找临界点是为了再见他们一面,对吗?” 季复喧没有直接用空白无力的话语安慰他,只是在推导他想要的答案,用以解决问题。 沙棘点头又摇头。 “我想替他们去死。” “可你做不到。” “是啊,我做不到……” 沙棘喃喃自语,声音越来越弱。 就沙棘的话语来看,他没有精神问题,只是遭受了他人生中较为重大的打击。 “他们在这世上总有未尽之事,你可以试着替他们完成。” 季复喧撂下话就要走出这间茶室,被正起身的沙棘叫住:“你放心,我不会死在这里耽误你做生意,只是有点发烧。” 他“嗯”了一声,继续迈出步子。 “如果方便的话,能给我一些退烧药吗?” 话音落下。季复喧朝身后的人打了个表示肯定的手势。 —— 透光的窗户被暴雪晕去棱角,后院绕出一个光点闯入这寂静黑夜。 车停在双拥东路与巴吉路交汇处,“康林药店”四个字发出微弱的白光,这是附近唯一还没打烊的药店。 张阿姨说,它是最晚关门的药店。 台阶上的雪只有薄薄一层,看样子是不久前才扫过。 “什么鬼天气,雪都下到市区来了。” 店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埋怨,听起来年纪不大。 “你好,请问退烧药在……” “别动!” 冰凉的金属抵在他右侧太阳穴的位置。 与这触感同时出现的,还有机械轻微碰撞声,这轻响贴着他的头骨闯入脑内。 他不敢动弹,因为有一股时隐时现的火药味道往他鼻子里窜。 是枪。 且是几分钟前扣下过扳机的枪。 3. 3 除了持枪的人,背后还有另一个人正用胶带缠捆着他的双手。 “你们这是干什么?” 季复喧尽量将语气放平缓,以免惹怒他们。 结果身后的两人用藏语交流得正激烈,根本没打算理他。 约莫三五分钟过去,东南角传出声响。 循声望去,才发现面前林立的药架竟将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还没观察出个所以然来,他就被重重敲打在额角的枪口警示。 季复喧自觉脑袋并没有很大幅度地转动。 匪徒却不这么认为,粗犷的嗓音嚎道:“眼睛不想要了是吧?” 随恐吓而来的,还有腘窝处被人重重踹上的一脚。 右腿膝盖骨砸在地砖上,传出不小的一声闷响,季复喧控住不住平衡,整个人向前倾倒。 灰尘与雪水融合,在地板上斑驳无状。 即将面门着地时,匪徒从后面揪着他的衣领给他整个人拎起来。 紧接着,季复喧眼前一黑,有什么东西蒙住他的眼睛。 撕扯胶带的声音响起,才知道匪徒是用黑色胶带在头上死死缠了两圈。 刚才吼他的匪徒拍了拍他的脸,说:“小子,你最好安分些,只要我们完事儿就放你平安回家过年。” “那我要做什……” 话没说完,一大团纱布就被硬塞进嘴里。 —— 晚上十点,整个小城安静得只有落雪声。 至于这条街上,偶尔会有一二车辆驶过,而后迅速重归寂静。 被扔在一旁的手机响起,季复喧听见有人拿起他朝着自己走来。 “想活命就好好说。” 那匪徒接通电话,按下免提,取出他嘴里的纱布。 电话里张阿姨的声音传出:“小喧,你怎么还没回来?” “就近的药店都关门了,我往远处找找。” 说完,季复喧咳嗽了两声。 “雪下这么大多危险,先回来吧,我待会儿去问隔壁邻居借。” “我先在外边转转,北边还没去过,帮忙照顾下沙棘,家里靠您了,乐乐他怎么样?” “乐乐?”张阿姨疑惑道。 在电话那头安静无言的半分钟里,匪徒踢了他一脚。 过后有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传出:“乐乐呕吐症状好很多了,哥你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啊。” “好。” 话音落下,电话被摁断,那团纱布被重新塞进嘴里。 在看不见任何东西时,听觉就会异常灵敏。 挂钟每走一秒“嘀嗒”一声,原本细不可察的声音现在竟有些吵嚷。 或许是因为这声音也可能是源于恐惧,季复喧的思绪被扰乱数次。 在闻见火药味的第一时间,他就开始猜想金毛脊背处的伤口会不会和这群匪徒有关。 如果是杀害刘辉的凶手,他们要做的就是逃跑。 结合这些匪徒劫持他后不勒索钱财不害命的反应来看,这群人有很大可能是要拿他当人质脱身。 可若需要人质才能脱身,情况对他们来说应该是极其不利且紧迫的。 至少已经被警察盯上了。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思绪。 不过这次没有接通。 反倒是有一个老头的声音从东南角传出。 “老二那边准备好了,我们走。” 话音落下不久,季复喧就被猛地一下拎起来。 因为蹲太久失去知觉的双腿不受控制,一个踉跄摔下去。 不过所幸只是肩膀撞在药架上,没有整个人倒地。 两个匪徒在身后抓着季复喧的肩膀,指挥他的行走方向。 左右各一,右边的匪徒用枪抵着他的脑袋。 雪片落在脸颊,久久不融。 他试探着走下两级台阶后,寒风吹彻,脸上像被无数小刀划似的疼。 他每走一步,脚下积雪便吱嘎作响。 从身后的脚步声可以判断这一伙匪徒的人数大概在四到六个。 被挟持着走了大约二十米后,一行人在一段没有积雪的路面上停下。 与此同时,远处警笛声响起。 这一伙匪徒没有慌张,像是在意料之中。 这正好印证他刚才的猜想是对的,他们的确一早就被警察盯上了。 用枪抵着他的匪徒威胁他:“好好表现,只要我们能安全离开,你就不会死。” 季复喧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放我们走,不然的话,”匪徒拽了季复喧一把,而后继续喊:“我就让这个人给我们陪葬!” 许是因为距离太远,扩音器里的声音不太清晰。 季复喧只能勉强听出个大概,说只要保证人质的安全,可以放他们离开。 匪徒继续对他们喊:“两个小时后到尼木大桥救这个人。” 说完,季复喧就被推进车里。 右腿膝盖骨撞在座椅上,疼得他闷哼一声。 难闻的气味源源不断地涌入鼻腔,加之车辆行驶得并不平稳。 季复喧只感到阵阵晕眩,一直默记的方向渐渐模糊。 不知走了多远,季复喧的意识几近消散。 匪徒们的说话声渐渐模糊,但他听清了一句“后边有尾巴跟着”。 不过多时,行驶中的车门大开,寒风刺骨袭来,季复喧被一脚踹下去。 滚了几圈后,像死尸一般横在道路上。 他还有一丝意识尚在,只不过他现在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除了贴在地面的脸早没了知觉,他还能感觉到鼻腔里隐约有汽车尾气混杂着血液腥味。 以及一双手,正在解开捆缚住他的胶带。 费力抬起眼皮,路灯昏黄的光亮有些刺眼。 暖色调的雪花飘飞,落在来人的肩上、眼睫上。 看着眼前的人,季复喧有过片刻愣神,那一瞬他分不清这是幻觉还是真实。 她好像当年在学校长阶尽头、路灯下的谢禾雨。 冷风又将他拉回现实,眼前的人问:“你还好吗?” 她的声音和记忆里的不太相同,多出一二分冷肃和陌生。 “师姐,走……” 话还没说完,季复喧就昏了过去,迷迷糊糊中好像听见一声枪响。 后来,世界只剩纯白一片。 —— 仪器有节奏的嘀嗒作响,好像在演奏一首静默的曲子。 床头绿色的氧气瓶咕噜咕噜协奏。 天花板没那么白净,灰蓝色的厚重帘布垂挂床边。 看起来候在病床边多时的人抹掉脸上泪水,挤出一个笑。 “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吃点儿什么?” “你怎么在这儿?” 季复喧有些疑惑怎么是沙棘在这里,分明昨晚还要死要活的。 沙棘思索良久,半天没给出一句话。 季复喧的视线落在他身后墙上的老电视上。 电视里播放着新闻联播,左下角显示现在是腊月二十九晚上七点二十分。 “那个……我对不起,昨天要不是我让你出去就不会……” 沙棘蚊子似的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81418|1904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旁边嘟囔,季复喧一个字都没听清。 “你说什么?” 沙棘清了清嗓子,做出一副郑重严肃的模样说:“季复喧,对不起。如果不是昨天我让你出去买药,你就不会遇险,责任在我,所以在你痊愈之前由我来照顾你。” 倒也不用这样,因为无论是谁需要他都会去的。 看着过度自责的沙棘,季复喧安慰道:“昨天那是极小概率的意外事件,你没必要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我已经决定了,你好好休息,我去找医生,”沙棘说着就匆匆离开,还一边自问自答:“这个点儿还有值班医生吗?不知道,去看看再说。” 和沙棘说了两句话后,头脑清醒不少。 他反手去拿旁边柜子上的一沓检查报告,刚伸手就感到肩胛骨后方生疼。 这疼痛让昨晚的情景瞬间浮现在脑海。 黑暗、寒冷、疼痛、恐惧……还有最后暖黄色的雪花和谢禾雨,以及一声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枪响。 念及此,季复喧脸上闪过一丝慌张的神色。 他连忙取下手指上血氧仪的夹子、扯掉氧气管,最后抓着护栏起身。 经过一阵短暂晕眩过后,穿着拖鞋就跑出病房,不知去往何处。 “请问昨晚和我一起来的人在哪儿?” “不好意思先生,你可能记错了,你是被送来我们医院后我们才联系家属的。” “那现场还有受伤的人吗?” “不清楚。” 除了值班的护士外,他找不到别的途径来获取昨晚的消息。 如果枪声不存在,那谢禾雨也是错觉吗? 问询无果,他只能折返回去,一路心不在焉,差点儿走错病房。 “季复喧,你怎么到门口来了?伤没什么大问题吧?” 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连续的两个问题打断他的思绪。 单听这“热切”的关怀还以为两人很熟一样,但当季复喧回过头,看见的确实是一张从未见过的面孔。 “我们认识吗?” 季复喧转身正视这来意不明的人,并持有几分警惕。 “这是我的证件,如果方便的话,希望你能配合我描述一下昨晚的情况。” 季复喧看了他的证件后,只说:“黄警官你好,我很愿意配合,但你现在进行询问好像不符合规定。” 询问案件被害人需要出示证明文件,另外至少需要两名司法人员同时在场。① “你说证明文件啊,事发突然还没来得及……” 季复喧打断他的解释,随便编了个理由拒绝回答:“我伤到脑袋了,昨天晚上的事记不太清。” 看他还想发问,季复喧右手做出送客的动作,并表示:“不好意思让你白跑一趟。” “没关系,”他笑盈盈地转身离开,没走两步又突然折回来说:“听说昨晚我的一名同事中弹,现在还在这医院的急救室里没醒,你可要小心那伙人伺机报复,下手歹毒非常。” 此话一出,季复喧愈发觉得这人不对劲。 伤亡情况是能对外说的吗? 看着那人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季复喧心中疑窦丛生。 他话里“受伤的同事”会是谢禾雨吗? 季复喧希望这话是假的,因为无论是谢禾雨还是别人,都不该承担因他的误闯而遇险这一后果。 就季复喧的私心而论,自始至终他都希望谢禾雨平安。 这比能再次见到她重要千万倍。 夜雪寒风中遇见的、如春日暖阳的谢禾雨,一定是幻觉。 他想。 4. 4 “右侧膝盖骨轻度骨裂,多处软组织挫伤,这些都是小问题,”医生一边给季复喧解释基本情况,一边把沙棘手中的那张头部CT影像片拿过去,继续道:“主要的是你颅内有淤血,根据出血位置和淤血面积来看,不建议手术。” “那还有别的治疗方法吗?”沙棘比病人自己还紧张,率先问到。 医生摇头,说:“出血少但位置特殊,动手术的风险比淤血本身大,而且它有一定概率能自己散掉。” “那要是散不去呢?” “随着年龄增长,可能会出现持久性的记忆障碍。” 沙棘一时失语,回过头却不敢直视季复喧的眼睛。 医生见状,补充道:“不过还有一项最关键的检查没做,现在还下不了结论。记忆障碍只是就类似医案猜测,你们不要过分忧虑。” 季复喧点头,表示自己现在状态挺好,除开头晕没有别的不适。 沙棘背对着他,把医生送出门去后一步作三步地折返回病床旁坐下,长久沉默着。 “昨天那只是一个意外事件,和你没有太大关系,你不用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这是季复喧第二次向他解释,不过沙棘还是没听进去,始终坚持自己的看法——要对他的身体损害负责。 眼瞧着拗不过他,季复喧只能绕过这个话题让他去打水。 在沙棘离开的间隙里,山征行来了电话问他的情况并劝他回去。 “那边的环境不比杭州,医疗条件也差,你要不先回去养病,我安排人照顾你。” 季复喧没有丝毫犹豫,果断拒绝。 他说:“这边挺好的,而且我的伤不严重,在观山帮忙绰绰有余。” 这话属实有几分违心,冬季的林芝并不宜居,季复喧没有感觉“挺好”。 但他乐于待在这里,一是清净、自在,二是帮忙这件事没有待两天就走的道理。 此外,他在等待一场重逢。 “那好吧,有需要就跟我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电话挂断,他总觉得山征行还有些话没说出口,话里有几分欲言又止的意味。 不过他没有深究,因为山征行这个人就是这样的,总不把话说完。 —— 年关的医院寂静无人,特别是夜里,一声咳嗽都能回荡许久。 沙棘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声声分明。 放下水壶,他顺手拿起果篮里的梨冲季复喧晃了晃,并问:“你吃不吃?” 季复喧摇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蹦出一句:“一直没有问你怎么样了,你还好吗?” 沙棘手中动作一顿,原本削成长条的梨皮当即断裂。 他疑惑:“我没什么事啊?” “看昨天你状态不好……” “我没事,就是心情不好加上有点发烧,”简单两句话解释过去后,沙棘话音一转:“倒是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喊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 对此,季复喧没有一点儿印象。 “挺好一名字,像春天的雨,润泽万物。” 沙棘给出提示,季复喧仍然摸不着头脑。 “澍雨润禾苗,谢禾雨。记起来没?应该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吧,能讲讲吗?” 真的在喊她的名字吗?季复喧暗自思忖。 正准备找个理由搪塞过去时,电话跟及时雨似的响起,把那等待答案的人唤走。 “先暂停,等我取完晚饭回来你再说。” 沙棘离开后,病房里静得只剩他的呼吸声。 等待答案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讲讲。 该从哪里开始讲? 或许是2013年,开学典礼上第一次见到她时。 他作为新生,在台下遥遥望着台上正在讲话的同系学生代表谢禾雨。 那天整日晴朗无云,偏偏她讲话时阴云骤聚,一道闪电破空,暴雨如注。 面对突然袭来的暴雨,她没有中断演讲,仍然站在原地。 她喊出那些关于生命、热血、责任、勇气的话语,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那时父亲刚刚殉职,季复喧正淋着人生中最大的一场雨。 雨中世界茫然。 她的呐喊,是他辨明的唯一方向。 可是,他又凭什么去讲呢? 谢禾雨对他很重要,但谢禾雨和他不过匆匆见过几面之缘。 她应该连他的名字都不会记得。 所以当沙棘回来时,季复喧斩钉截铁地说是他听错了,自己不认识叫“谢禾雨”的人。 “是吗?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沙棘知道季复喧不想说,于是就此打住,没再继续问下去。 —— 今夜没下雪,远山苍白的脊骨撑起这方黑色天幕,几点黯淡星光闪烁其间。 大地有稀疏灯火与之呼应,聊以慰籍漫长寒夜。 被月色穿透的玻窗生出霜花,一簇一簇,缓缓延展到季复喧眼前。 他的眼眸里映有无边夜色,以及无际忧思。 他把手机调成静音,亮起的屏幕上显示许多未读消息。 都是一些应时的寒暄和祝福。 置顶的聊天框里还是去岁的除夕有来有回的两句“新年快乐”。 他想一如往年那样,给谢禾雨发出一句看似极不经意的新年祝福。 才认识谢禾雨时,微信还没普及。 因为一次校内活动,他得到了谢禾雨的联系方式——这个在毕业之后经常保持离线的企鹅账号。 输入框弹出,但他的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迟迟不落。 如果收到回复,就说明她没事。 可是没收到呢? 在输入一大段文字后又删得连符号都不剩,如此往复,纠结不定。 最终,季复喧还是决定只发出一段简短且模式化的新年祝福,并在句尾注明自己的祝福并不刻意。 但这好像显得更刻意。 季复喧思索字句的间隙里,已经手滑误触了发送键。 但没时间给他撤回,因为谢禾雨回复了。 蓝色聊天框:新年快乐!祝你顺遂无忧,平安健康,事业有成。(群发消息,不用回复) 对方正在输入中…… 亮起的系统随机像素风头像:这么发祝福是有什么KPI要完成吗? 亮起的系统随机像素风头像:也祝你新年快乐。 22:14:53,2019/2/3 亮起的系统随机像素风头像:之前都是除夕夜发,今年怎么早一天? 季复喧的手微微颤抖,无比紧张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她没事。 蓝色聊天框:我记错时间了。 两人的聊天就止于此。 季复喧不再多问她的情况,自认为这算是过分打扰。 长夜无声,凉月作陪。 这样足够了。 —— 除夕。 一大早就有两名警察来询问。 之前刘辉死亡的案件里,也是制作笔录的也是他们。 了解完情况后,两人收起笔记本和记录仪。 “我们有另外一个问题想问你,和你被绑架这个案件没关系,所以你可以选择不回答。” 季复喧点头,等他们发问。 “事发之后的这段时间里,有没有可疑的人找你?” 季复喧思索片刻,回答:“非要说的话,昨天傍晚有一位姓黄的警察找过我。” 两人相视一眼,问:“他找你做什么?” “询问前天晚上现场的情况。” “那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他一个人来,只有证件没有证明,我没回答。” “谢谢配合。”两人说完就准备走。 季复喧叫住他们:“请等一下。我想问现场还有受伤的人吗?” “现场被劫持的只有你一个人,怎么会有其他人受伤?” “我的意思是,救我的谢警官,她有没有受伤。” 两人犹豫了几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你认识谢队?” “同校师姐。”季复喧答。 “谢队她……” 警察甲脱口而出的话被警察乙打断:“她没事,你不用担心。” 两人离开,季复喧一个人在病房中忐忑不安。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81419|1904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难怪昨晚和谢禾雨聊天时感觉怪怪的。 他这才恍然大悟,谢禾雨有一个习惯,在学习和工作期间完全断网断联。 她前天还在执行任务,昨天怎么会立刻回复他的消息! 意识到这点之后,他再发消息给谢禾雨。 8:26:02,2019/2/4 蓝色对话框:师姐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灰黑色的头像没有亮起,长久静默着。 回来的沙棘正巧撞见在病房走来走去的季复喧,放下药后立刻伸手去扶。 “医生说你最近一周不能起来走,快回床上坐着。” 季复喧被挪到病床上,沙棘跟他说话他完全没反应。 见季复喧心不在焉的样子,沙棘上手掐了一把他的胳膊。 “嘶——掐我干嘛!” 沙棘问:“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还是刚那俩警察说了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想今年除夕得在医院过,有点……” “早说啊,我过会儿就开车载你回去。” 沙棘长吁一口气,刚才他那魂不守舍的样子,还以为他是遭遇绑架后留下了应激障碍。 —— 于是沙棘在他的几项治疗做完后,利索把他载回观山。 那一队孩子都留在观山过春节,热闹非常。 需要准备的很多,但众人都在忙活。 最后交给季复喧的只有调甜酒,沙棘扶着他坐在休息区,并搬去青稞酒和蜂蜜。 几个孩子路过休息区见着季复喧回来了,都会问一句“感觉怎么样”“好点没”。 除开张阿姨,几次路过都没有言语。 季复喧很是奇怪,认为自己没有做什么让她生气的事。 随即拦住一个孩子问是不是近两日店里有什么事发生。 那孩子摇头,说季复喧藏头诗式的求救信息是被他听出来的。 除夕夜,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除了张阿姨。 她在所有人散去后,一个人孤坐在阳台凝望夜空。 远山时而有烟花升起,腾空片刻后炸开,璀璨天际。 新的一年,总有些旧事不能过去,总有旧人难忘。 —— 时间来到正月初五,医生通知季复喧可以出院。 沙棘办理手续回来说,办公室里几个医生在讨论转院来的病人。 “这有什么奇怪?”季复喧问。 沙棘往他身边靠了两步,压低声音说:“那人身上是枪伤,医生说子弹差点打中心脏。” “这么危急的情况转来这里?” “是脱离危险了转回这里,这里怎么可能解决得了。” 沙棘话音落下,他只觉脑袋里“轰”地一下。 半晌才回过神来:“所以说,她是在这里受伤的?” 沙棘点头:“和你出事好像还是同一天。” “她在哪里?带我去。” 季复喧双手抓住沙棘的肩,情绪激动道。 “我哪儿知道人家在哪儿,你认识还是咋的……” 沙棘话没说完,人已经跑没影儿了。 膝盖骨裂了还跑这么快,不会真的认识吧?沙棘不由得琢磨起来。 谢禾雨在正月初二晚上回复了他腊月二十九的消息—— 21:17:43,2019/2/6 系统随机像素风头像:怎么突然这么问? 系统随机像素风头像:我没事。 10:47:26,2019/2/9 蓝色聊天框:听说你在西藏,那边环境不好,所以问问。那天表达有点欠妥。 10:49:31 像素风头像:这样啊,其实西藏挺好。 像素风头像:那你怎么样? 切出聊天界面,关掉手机。 面前的病房门虚掩着,他轻轻叩响。 “进。” 说话的人明显很虚弱,声音小得仿佛连说这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 推开门,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季复喧站在病床前,却没敢立刻抬眸看她。 只说:“多谢师姐关心,我很好。” 5. 5 面前的人靠坐病床上,颧骨凸出,眼窝深深凹陷下去。 此时的谢禾雨,与他在雪夜里仓促一面见到的,判若两人,俨然是与死神有过一场殊死搏斗。 看见他的第一眼时,谢禾雨的神情里透露出几分诧异。 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后,她略有不确定地问:“你是,季复喧?” 如料想的一致,谢禾雨对他几乎没有印象。 五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足够把一个从自己生命中路过的、无足轻重的人忘干净。 这很正常,他安慰自己。 换作他,也不会记得自己曾经在哪位师弟或是师妹的入团申请书上签过字。 “好久不见,难得师姐还记得我。”他打趣到。 “说实话,名字和脸有点对不上,”谢禾雨抬手指了指他的右后方,继续玩笑道:“再过些年,说不定就真的把你们忘了。” 目光顺着谢禾雨手指的方向而去,三四把椅子整齐排列在墙边。 季复喧随即去拎了把椅子到病床边坐下,转身时瞥见在门外做口型催促他的沙棘。 “师姐你的伤怎么样?” 谢禾雨脸上带着淡淡笑意,波澜不惊道:“脏器没有很大的损伤,只是骨头断了,过两个月就能恢复。” 季复喧半信半疑:“真的?” 听者“噗嗤”笑出声来,问他:“我骗你干什么。” 门外传来两声轻咳打断两人的交谈,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季复喧面前走过,极其没礼貌。 并且他殷勤关切谢禾雨的样子让人非常不舒服。 “又见面了,黄警官。” 季复喧特意咬重了“警官”两个字。 如果季复喧不出声,这位黄警官恐怕很难注意到身后还有一个人。 不过即使听见了,黄警官也仅仅是回头冲他一笑,以示尊重。 等黄警官再回头时,刚才一直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谢禾雨突然开口让他滚。 “怎么一见面就动气啊姐姐?” 语罢,他就嬉皮笑脸地滚了。 季复喧总觉得这人的话语里带有几分挑衅的意味。 还有谢禾雨刚才的眼神,像是要将这人就地凌迟一般。 在这人来之前还有说有笑的两人此刻都阴着脸,季复喧是纯粹讨厌这个人,谢禾雨又是出于什么原因?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他本名黄景秋,无业,是一家药厂老板的儿子,”谢禾雨话音一顿,不再多说,嘱咐他:“总之,他不是个好人,尽量避免接触。” 季复喧点头,几番欲言又止,终是没再继续问下去。 因为继续问下去只会让谢禾雨为难,而且就算他知道也解决不了问题。 “对了,你刚才叫他黄警官是怎么一回事?” 思绪被拉回,他答:“黄景秋来问过我被绑架那晚的情况,还出示了一张假的证件。” “假的证件?” “对,如果立案拘留……”① 谢禾雨打断他的话:“你就当作不知道。” “嗯?哦。” 稀里糊涂地应答之后,是季复喧长久的沉默。 两人言尽于此,空气冷寂,不知如何回温。 直到一位护士进来为谢禾雨换药,打破这氛围,季复喧才找到机会道别。 起身欲走时,却不料小臂被拉住。 顺势回眸,是谢禾雨示意他俯身,有耳语二三。 “我被人盯着,你出去之后注意安全。另外,不要再来见我。” —— 回观山的路上,沙棘几次想要活跃气氛,都被季复喧的不理睬降下温来。 沙棘性子直,看他不搭理自己,就更想要问个明白。 “你遇到啥事了?搁这儿闷着当吉祥物干啥?” 吉祥物仍旧闷着。 沙棘继续找话题:“那是救你的警察啊?你说你空着俩手进去合适吗?改天你拎点儿东西,去好好感谢人家。” 原本是要当面表示的,但话赶着话哪儿来的机会让他说。 吉祥物想。 而且他着急闯入、什么都没准备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去致谢或者致歉的。 在不知情的人眼里,他倒像是去奔丧的。 吉祥物提出论点:“你说,要不我去照顾她?” 吉祥物分析论点:“她受伤是因为救我,我去照顾她理所应当。” 主要是临走时谢禾雨对他的叮嘱,让人惴惴不安。 境况更危险的分明是她。 “这话咋这么耳熟呢?” 沙棘纳闷,想不起来是在哪儿听过,考虑足足两分钟后否定了季复喧的想法。 一个才从医院出来不到半个小时、被他照顾一周的病人,现在准备去照顾别人。 没什么毛病,但听起来很怪异。 “那个,我只是建议,去不去完全取决于你自己。” 沙棘补充到,语气突然正经起来。 “你应该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况且……我不想错过。” 谢禾雨是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是曾两次拯救他生命的人。 “把你送回去之后我也要回家了,”沙棘不自觉放慢车速,嘱告他:“无论如何,你自己照顾好自己,脑袋里的淤血一定要定期去复查。” 季复喧被他突如其来的告别打得措手不及,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仅仅一周相处,真说分别时竟还有些许不舍。 “回家?” “嗯,回上海。那些未尽之事,变成未来的事了。” 初见时萎靡不振的人,就要去拥抱自己的生活。 真好。 想到这里,季复喧倍感欣慰。 十几分钟的车程,漫长而短暂。 路的尽头是观山,路的起点也是观山。 —— 冬日里难得一见的夕阳爬进小阁楼,没待多久又默默溜走。 张阿姨怀里的老相册就是从阁楼的杂物里翻出来的。 从大年三十到现在,一连看了五六天都看不腻,经常翻着翻着就开始抹眼泪。 小范把这件事悄悄告诉季复喧。 但他知道后不仅没有做出任何解决办法,还对小范说:“张阿姨有自己的事,我们不打扰就是最好的办法。” 范围又例出一些异常的地方,比如大年初一有转山的习俗,年年都会去的张阿姨,今年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81420|1904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 听完,季复喧眼里隐有泪光,仍然不为所动。 因为他知道张阿姨为什么悲痛。 季复喧出事那天,张阿姨最先联系的就是他母亲,后来联系到季越星才知道他母亲、她的好友重病过一场,并因此离世。 —— 观山近几日无客,没什么事情需要做。 以免张阿姨看见自己就思及旧友亡故这伤心事,季复喧打过招呼就在第二日一大早去了医院。 叩门过后,从里面走出来的是一陌生面孔。 她年龄略小,感觉才毕业不久的样子。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说着,她后退一步,略带警惕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拎着早餐和补品的人。 “我来看望然后照顾住在这里的病人,”季复喧往里边瞟了一眼,继续道:“我叫季复喧,麻烦你和她说一声。” 话音落下,关门带起的空气扑打在他脸上。 季复喧心中泛起嘀咕,也不知道到底会不会让他进去。 在门口站了约莫有五分钟,季复喧背后生出阵阵寒意。 就好像是某个角落里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借着弯腰放下手中东西的动作,季复喧得到机会观察周围。 余光里闪过一个带着棉线帽子的男人,他靠在楼层角落的一人宽的圆柱上,并在季复喧起身时揣着手往消防通道走。 “进来吧。” 再次开门时她身上搭着包,像是准备离开的样子。 果然,季复喧还没踏进病房,她就说:“我先回去上班了,有事打电话,多谢。” 说完人就没影儿了,病房里只剩冷到冰点的气氛。 季复喧放下手里的东西后,走到床尾向谢禾雨深深鞠了一躬。 他注视着谢禾雨的眼睛,言辞诚恳:“师姐,对不起。” 那双眼睛比昨天有神,谢禾雨表情严肃,未有一语,只在静静等待他的后文。 “如果不是因为救我,你就不会受伤。”话越往后越听不清,季复喧不自觉地垂下头。 “我受伤是因为那伙DU贩放的冷枪,你自责个什么劲?而且无论被劫持的是谁,我都会跟上去……” 季复喧知道谢禾雨要用“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把他打发走。 “自责在先,感谢随之,”季复喧率先打断她的话,然后鼓起勇气说:“但我来这里最重要的原因是想保护你!” 这话一出,两人都有点没反应过来,同时顿住。 季复喧找补的话刚想出口,谢禾雨就质问他:“你觉得我告诉你这里危险,是为了让你来逞英雄的吗?” 有那么一瞬间,季复喧觉得谢禾雨好像被他气得不轻。 但他坚定地认为自己没有做错。 “不是。可是师姐,我来都来了,而且早餐快要凉了,这是我一大早就起来做的。” “你还委屈上了是吗?我说你……” 季复喧壮着胆子把一勺粥塞到谢禾雨嘴里,用以堵住她源源不断的批评。 然后立刻松手,颤巍巍道:“师姐你还是自己来吧。” 谢禾雨闭上眼,深呼吸十几次后平静下来。 季复喧静静待在一旁,不敢吱声。 6. 6 空气被消毒水的气味浸透。 为了缓解这略有些尴尬的氛围,季复喧便以此为借口绕去窗边。 伫立良久,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尚存余雪的街道上。 行人匆匆而过,各有方向。 他们的轨迹或有片刻交叠重合,但无一人会为此驻足、回首。 季复喧也没有停下,因为他一直循着她的足迹前行。 始终遥望着前方那个在人群中最坚毅最闪耀的身影。 校内两年,仓促几次照面,这本该是路的尽头。 可命运眷顾,不曾落下句点。 既能重逢,那么是否可以再向前一步? 思索间,季复喧猛然回神,对自己生出的这般贪妄万分惊惧。 他下意识转身逃避,用肢体动作掩饰这荒唐的想法。 只一瞬,他深感无地自容。 不想正巧撞上谢禾雨略带几分疑惑的目光,不知安放何处的心绪像是正在接受审判。 “窗外有什么?”她问。 “嗯?” 季复喧仍在沉没在自己思想斗争带来的一片茫然中,压根没听见谢禾雨说了什么。 “你看得这么出神,窗外有什么?” 她重申一遍刚才的问题,同时把目光抛向他身后。 “山岙里有云影,太阳出来了。” 季复喧轻咳一声,心底泛起嘀咕:刚才的山岙里应该是有影子的吧? 如他所言,冬日里难得一见的暖阳穿云而出,缓缓洒向严寒未尽的世界。 它们穿透玻窗,百无聊赖漫步去到病床边。 谢禾雨修长的手指触碰到阳光时,指尖数道疤痕愈发明显。 无名指受到重创后变形的指骨也被他收入眼底。 这些年里谢禾雨经历了什么? 五味陈杂的心情催促他去寻找答案。 不过同时,季复喧也清楚知道这些伤疤的背后是一道他无法跨越的鸿沟。 横亘在他面前,被她甩在身后。 餐盒被谢禾雨整理好放在灰蓝色柜面上,碰撞间发出轻微的空荡声响。 她的眉心微微蹙起,像是有话要对他说。 季复喧的直觉告诉他,谢禾雨接下来准备说的话,极大可能是要赶他走的意思。 所以他率先展开话题,问:“那天那伙人抓到了吗?” 谢禾雨跳过他的问题,出口的只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感谢。 “谢谢你能来看我。” 听者有些诧异,依旧于窗边没有走动,只在静待后文。 阳光一点点从他身上剥离,缓慢退出窗外。不过往复几次呼吸之间,整个空间就骤然冷寂下来。 “但以后别再来了,也别再联系。” 她神情严肃,表意直白。 这些简单词句,彻骨刺耳。 季复喧不免神伤,即使知道谢禾雨急着划清界限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 “还请师姐多多包容,在你出院以前的每一天我都会来碍眼。” 玩笑似的话,却是他深思熟虑了两三分钟才得以出口的。 眼前装“无赖”的人让谢禾雨一时无言以对,抬手揉了揉眉心,阖眼假寐。 大有一种说不通就暂不沟通的意味在其中。 季复喧也没闲着,提走餐盒到热水房清洗。 哗哗水声停止,之前那个带灰蓝色毛线帽的人又在余光里一晃而过。 那是个约莫五十岁、略微跛足的男人。 不过当季复喧第一时间追出热水房拐过转角时,那人已经消失无踪。 住院部这一层的主要通道呈“日”字形,热水房有二,分别在“日”字的西北和东南两个对角。 季复喧所在的西北角走出后只有两条走廊,左手边的不算短,另一边则望不到头。 一个跛足的中年人,行走速度应当是比自己慢不少的。 怎么会追不上? 原地徘徊近十分钟,季复喧并未在这六七平方米里找到能藏身的空间。 若非幻觉,便是这人凭空消失了——无论哪种,都不可能。 —— 他压根不相信谢禾雨那番“只伤及骨骼”的说辞,所以在寻人未果后找到医生问询谢禾雨的具体伤情。 不过也无甚结果,因为医生基于保密义务闭口不提她的病情。 才走出办公室,左侧突然有一道声音叫住他。 侧身一看,是早上给他开门的那姑娘。 她是又回到医院还是自一开始就没离开过,就不得而知了。 “你缠着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开门见山,心头怒火把话烧得难听。 季复喧第一反应就想反驳“我没缠着她”,但结合自己的行迹来看,纯属狡辩。 最后还是默认了自己的纠缠,给出原由:“她是因为救我才……” “行了,我不是来听你说原因让你煽情的,我的意思是——你,离她远点儿。” 显而易见,面前的人在十分里有十分的不耐烦,没什么耐心给他。 “为什么?” 季复喧没有给出答案,而是顺势抛出个条件让对方解决。 他说:“只要你给出让我信服的理由,我就离开。”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几个字:“行,去天台说,那里没人。” 季复喧摊手,做出“请”的动作。 晾在钢架上的白色床单狂舞,呼啸而过的冷风在耳中留下不停歇的“隆隆”声。 她的声音被盖去不少。 “你闯入康林药店并破坏一个案件的关键线索是无法预料的事,所以这不怪你。” “但是你知道那个案子谢队他们跟了多少年吗?从云南边境追到林芝,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 因为他功亏一篑。 因为救他中弹,生命垂危。 面前的人说,子弹再偏两分她就没命了。 “总之,抓住盯梢的人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你在她身边只会碍事。” 她在竭力压制自己的怒火,尽量保持平静。 季复喧尚且还在错愕中,反射弧绕了几圈后才给出反应:“你的意思是要她去引出那些DU贩?” “是,所以请你马上离开她,”她轻咳两声清了清嗓,继续道:“你的伤情报告已经存档并案,在那伙人抓到之后会一一厘清他们的罪数,需要配合时会联系你。” “既然这样的话,那在她出院前我更应该在她身边,保护她。” 即使谢禾雨不需要。 他或许算不上有多了解谢禾雨,但他知道在她心里、在他们这样的人心里,使命永远大于生命。 他终究是没那么多大义,只是自私地希望谢禾雨能远离危险,一生顺遂。 他撂下话便迎风而去,多少带着些奋不顾身的坚决。 唯留身后人被吹散的声音长久沉浮于心头:“你保护得了她吗?我知道你,也看得出你在想什么。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没有结果,甚至都不会有开篇的序言。 他何尝不知。 —— 今日最高温不过3℃,站在街边冻冻清醒也好。 回顾短短一个早上,想了什么、说了什么,他自认为有必要跳进冰湖洗洗脑仁。 还什么“保护谢禾雨”,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更别说什么“再进一步”、“没结果”、“……”,简直是脑袋短路。 季复喧就这样咒骂式检讨自己,最终在冷空气的助力下收心。 再见已是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81421|1904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幸,莫再多奢望。 他告诉自己。 街角的余雪估计到午后都无法完全消融。 环顾四周后,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对街的一商铺。 两个孩子在藏文与汉语同注的牌匾旁打闹,他们的家长也就是这商铺的主人对其视若无睹,忙着清理货物。 巧合的是,这个忙碌的店主,正是住在307的那个中年女人、刘辉的邻居。 很快,季复喧就被她发现了。 她放下手中的箱子缓缓站起身,向前挪动两三步,似乎是在分辨他的身份。 正要上前打个招呼,但看她的反应并不需要多此一举——她匆匆忙忙把两个孩子揪回店内,关门打烊。 连牌匾和部分货物都敞在门外,顾不得收回去。 她在怕或者躲什么?季复喧百思不得其解。 杀害刘辉的人还没找到,因为警破案的关键在作为目击证人的她身上。 而她在距案发过去的半月里,不肯作出一言。 站在街头空想无用,他去另一家商铺买到暖水袋便折返回去。 去解决一件不足以被在意的小事。 病房里虽然有暖气,但谢禾雨手上的点滴不会升温。 这些冰冷药物顺着血管而行,一滴接着一滴,用不了半个小时,就能将手腕和小臂冻得发疼。 季复喧也是问过隔壁病人家属后,才知道还有暖水袋捂热药管这样的办法。 至于药物受热会不会发生质变,他又去找了医生询问,还顺带将谢禾雨的餐食宜忌了解清楚。 —— 触碰到她冰凉的指尖,放置暖水袋的一双手迅速缩回。 这一细微动作,被谢禾雨尽收眼底。 不过一瞬,他的右手手腕就被死死钳制。 他稍有迟疑,凝视着面前人的眼睛,心脏狂跳,全然不受控制。 “你在怕什么?”谢禾雨问。 “没,没有。” “没有?你不仅是最先发现刘辉死亡的人,还凑巧被那几人劫持,还能第一时间找到我的位置并赖在这里不走。” “师姐你这是……在怀疑我?”季复喧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不过问题没有得到回复。 他平复情绪,理清思路。 如果解释,就算是默认了谢禾雨错误的思考角度、方式是正确的。 在对方不清楚自身问题的时候,无论多么有逻辑的解释、多么有力的证明,通通无用。 所以季复喧指出她的问题所在:“没有证据就开始怀疑,是不是太草率了?这不像你。” 对方轻笑一声后松开他被勒红的手腕。 她说:“你不是能够自己判断吗?让你离我远点,你能听懂怎么选是对你好的吧?” “不离开,就是我的想法。” “别这么固执,对你我都没好处。” 是一语双关吗? 他生出错觉来,以为谢禾雨看出自己的幼稚想法,所幸被及时扑灭。 “早上开门的那位,她对我说的,都是师姐的意思?” 其实是不是谢禾雨的意思他都能接受。 季复喧只想知道,她看不看得见自己那颗不能安定下来的心。 渴望被看见,却又害怕被看见。 “她说了什么?” “没什么,也是让我离开你之类的,”季复喧笑着摇摇头,立刻转移话题:“听师姐刚才的话,刘辉和那伙人有关联?” 谢禾雨正欲开口,有人替她做出回答。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门被轰然打开再被重重关上。 来人站在床尾处,将拳头攥了又攥,才说出句让在场两人同时失语的话。 “谢禾雨你睁开眼睛好好儿看看,他喜欢你!” 7. 7 见谢禾雨装聋作哑,来人只得将话锋转向在场的另一人。 “正式认识一下,我叫陈晨,她的同事。” “你好,季复喧,”报上自己的名字后,他才站起身,继续道:“我想你对我有些误会。” “误会?” 陈晨冷笑一声,不以为然,静静等待他的下一步解释。 看了假寐的谢禾雨一眼后,他毅然说出:“我确实喜欢师姐,但只是源自崇拜和敬重的喜欢。” 陈晨深吸一口气,强压着心头火,咬牙切齿道:“行,就当是我在污蔑你。” “我知道你这么说只是希望我离开,”停顿片刻,季复喧接着说:“但我真的做不到。不过我可以保证,在绝对不影响你们执行任务的同时,确保自身安全。” 听此一言,陈晨的火气再也按捺不住,见势就要大骂听不懂人话的季复喧一场。 在两人剑拔弩张蓄势待发的关键时刻,谢禾雨缓缓开口:“他可以留下。” “你说什么!” “谢谢师姐。” 两人几乎同时说出,一个气愤不已,一个暗自欣喜。 前者摔门而去,后者留在原地。 谢禾雨没有解释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只给他一句感谢:“接下来的日子,要麻烦你了。” “是我该做的,不是麻烦。” 经陈晨一语,两人之间的气氛多少有些尴尬。 为免持续冷场,季复喧重复陈晨来之前未得到答案的问题:“刘辉的死和他们有关系吗?” 语罢,他才发觉自己问得太多。 反观谢禾雨正毫不避讳地回答:“刘辉每次拿货都在康林药店,他们之间有联系。但刘辉的死和他们有没有直接关系,尚无定论,因为目击者不配合。” “你是说,刘辉家对面的住户?” 谢禾雨点头,撑着床沿坐直身子,说:“没错。她有精神障碍,陈晨他们不好多问,只能等她自愿说出来。” “原来是这样,我说她怎么一看见我就避瘟神似的。不过她的情况,说出来的也不一定是事实……” 一边嘀咕,季复喧一边将手中的温水递给谢禾雨。 后者接过水杯却没有喝,迟疑片刻后问:“你们一共见过多少次?” “三次,刘辉家门口、公安局,还有刚刚。” 季复喧这才反应过来,她躲的不是自己——没人会无故害怕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她在躲的应该是一个和你身形相似、年纪相仿的人。” 谢禾雨放下水杯,拨出一个电话。 抬手垂眸,时间已近十一点。 他赶在谢禾雨的电话拨通前告辞:“那我先回去做饭,有事打电话。” “多谢。” 不知道为什么,谢禾雨总在说谢谢。 除了两人之间必然存在的生疏外,还听出一份对外界的亏欠。 从前的她不是这样。 —— 观山小筑。 近日里没客人,张阿姨留范围一个人在观山,自己则背上一个双肩包进山。 正在季复喧急着要进山找人时,范围解释说:“神山顶上有座老寺庙,张阿姨和守庙奶奶关系好,偶尔会去借住。” “我还是有点不放心,守庙人的电话有吗?” 张阿姨一连几天的状态都不好,不一定会接他的电话,想要了解她的情况只能联系守庙人。 范围摇头:“那位奶奶没有电话,找她只能上山去。” “我先上山一趟,你帮我做午饭。不能吃发物,清淡些……” 范围打断他,问出两个关键问题:“你认路吗?发物是什么?” 两人面面相觑,决定对调分工。 但范围一个小孩进山,他也不能完全放心。 所以当即拨通张阿姨的电话,十秒之后,电话接通。 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小喧……有什……事?” “没事,只是问问您在哪儿。” “山顶……信号……放心,我过两天就回……” 张阿姨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自动挂断了。 没事就好。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厨房。 撸起袖子、系好围裙准备大干一场的季复喧突然记起来自己不会做饭。 “我来吧,哥。你报菜名就行。” 退守二线的季复喧在报菜名之余,站在两米开外观摩学习范围所展示的、这门名为“烧菜”的高深艺术。 才踏出院门,病房里的尴尬氛围就再次浮现于脑海。 转身上楼从行李箱中取出两本没读完的书——几个月前才出版的《梦游之地》和一本培根的随笔集。 印象里的谢禾雨没事就会待在某个僻静无人的角落里看书。 不知道现在的她在工作之余还有没有这个习惯。 —— 西空阳光普照,但在驶往医院的这段路上偶有零星几颗雪粒掉落。 仿佛在预示又有一场大雪将至,不是个好兆头。 灰蓝色毛线帽出现在视野里,不过这次是在对街的商铺门口。 隐约可见玻璃门另一侧是那个307室的中年女人在翻找钥匙,年岁较大的孩子在她身旁蹦蹦跳跳地向男人招手。 真相近在眼前,但他视若无睹。 可能现在不是寻求真相的最好时机,也可能这件事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总之,季复喧径直走进住院部,没有打扰他们的团聚。 —— 日子被一天天填进山边弦月,渐得圆满。 纯色便签纸对折而成的书签停留在“肯祖的最后一本日记”处,临近结局,谢禾雨却没打算再读下去。 她站在窗边发呆,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右手横在额前。似乎是在遮光,以便眺望远方淡粉色天际下的银白山脊。 “咔——” 快门声响,打破此间静谧,惊动取景框中的主角。 “你什么时候来的?” 谢禾雨的神情中略有几分错愕,凌厉目光穿透镜头,没有给他躲闪的机会。 屏幕后方墨色眼眸微动,有人心跳漏拍。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季复喧完全能够在和谢禾雨对视的情况下保持不慌张。 他泰然自若道:“有一会儿了。” 谢禾雨问:“需要我让开吗?” “不用,”他轻敲镜头,继续说:“是长焦。” 她眼里的山脊成了他的主角。 喧宾夺主,只为深埋心事。 “罗千自首了。“ 话音落下,谢禾雨缓步逼近。 季复喧盖上镜头盖,一脸疑惑盯着面前人的眼睛:“谁?” “听说你前天找过他女儿,也就是刘辉的领居罗芸。” “没错,想让她区分一下我和她怕的那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他正说着,双腿就不受控制地后退。 “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81422|1904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方这么多天都没找到抓捕罗千的证据,他怎么就突然决定自首了?” “罗千他干了什么?” “你见了罗芸的第二天他就自首,怎么这么巧?” “是啊,好巧。” 季复喧被逼的一直后退,现在已经抵在墙边不敢动弹。 “元宵来了!张阿姨亲手团的,你们快……来尝尝?” 没敲门就进来的范围正好撞见这极易让人误解一幕,不知道该留还是该走,愣在原地等待指示。 “来了。师姐你要不先让一下?”季复喧试探到。 谢禾雨瞪他一眼后就转身去帮忙,脚步停顿片刻,犹豫着唤了声“小范”。 “原来救喧哥的是谢警官你,真的好巧!” “你和家里人怎么样?” “妹妹读书不错,阿姆身体还行,都很好。” 一泵冰凉的消毒液自手心融开,等它挥发掉,两人的寒暄也结束了。 —— 温润清甜的米酒入喉,暖意腾腾。 除开元宵,还有一碟冒着热气的枣糕。 “听说洛阳一带的人在元宵节要吃枣糕,喧哥几天前就开始学,这是第二次成功的。” 范围想了想,还是补上句:“第一次成功的我试过,没毒,能咽。” 听见这番劝告,原本利索伸出的筷子在谢禾雨手中悬而未决,缩回来处。 但她又考虑到这是季复喧下了功夫的,还是将信将疑地夹起一块。 “挺好。” 谢禾雨给出评价并让范围也尝尝,后者小心翼翼咬下一小块儿过后赞口不绝。 “谢警官,这个和你家那边的像吗?” 谢禾雨思考良久,只给出个模棱两可让人犯迷糊的回答:“应该。” “应该?” “我有点不舒服,出去透会儿气。” 顷刻之间,谢禾雨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跌跌撞撞出门之后,消失了半个小时。 —— 冬夜漫长,车灯的光束里雪花纷纷扬扬。 沉浸在舒缓的古典乐里,连暴雪都像是在起舞。 “哥,我听你叫谢警官‘师姐’,你们以前认识?” “以前一个学校的,怎么了?” 说着,他抬眸看了眼后视镜里的范围。 “我刚刚是说错话了吗,她为什么……” 范围的声音越来越小,导致后半截没听清。 到底为什么季复喧也不知道,只能捏造个理由安慰他说:“可能是太久没回家了。” 后院的小径上深深浅浅的脚印很快就被掩盖。 但有些事不能被掩盖,在范围心里留下清晰印记。 他倒好两杯热茶后与季复喧相对而坐。 等季复喧杯中茶水见底时,才犹豫着开口:“谢警官一直留在这里,是因为两年前的那件事。” “什么事?” 他放下手中正传输照片的相机,双手合握,等范围讲述。 —— 两年前,川滇藏三省交界的芒康县,G214国道旁。 一辆被尘土盖住原本颜色的货车被逼停在道路边的荒草地上,驾驶它的司机蹲在车头处,时不时有几颗泪水滚落,悉数掉在禁锢双腕的冰冷镣铐上。 “消息无误,我们在车后座底下找到六公斤左右。”① “做得好,尽快归队。” “但是线人没有按约定与我们会合,她失联了。” 8. 8 “我记得她是上头那位亲自提的,怎么……” “里边的事我们别管,你还想跟出去做生意呐?” “要出去顺着这条河游就得了,跟他们干能分得到几个子?” “对咯,把她往河里一甩,咱就完活儿。” 河岸边两个精瘦的高个儿趁着处理尸体的时间躲懒,一簇火苗两支烟,有一搭没一搭闲聊起来,完全没在意脚边的“尸体”尚有一口气。 “尸体”的手脚均被捆住,动弹不得。 即使没有被捆住,她也很难挪动自己这副躯体。 她被疼晕过去几回,意识模糊,感觉不到身上的骨头断了多少根,也不知道血流了多少。 只知道卧底任务失败,她将要在这片不知名的河滩上迎来此生的终局。 黑云几乎在一瞬间压下来,无源头的狂风夹带雨丝,席卷天地,淹没一切声音。 浑黄的河水涨到眼前,猛烈翻涌,一下下扑打着她,寒意刺激神经让她没有昏睡过去。 水位越来越高,她呛了几口泥水,连咳嗽的力气都消耗殆尽…… —— “后来才知道,有一个准备偷越边境的小孩儿把我拖到公路上去,被巡边的同事发现才得以获救。 “不过康复之后我无法再上前线,只能接受调任来这里继续追查。” 谢禾雨所说和范围讲给他的一致,她因为卧底任务失败而调任来此。 但有一点不同——她暴露的原因。 范围口中导致这一结果发生的原因是他母亲察觉谢禾雨的身份有异后向团伙内部高层反应。 而谢禾雨对此只字不提。 好奇心这东西,人人都有。 季复喧也不例外。 但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立场去了解她的过往?即便了解,又能为谢禾雨做些什么。 “范围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谢禾雨的目光落在自己断折过的手指上,继而抬眸浅笑着看向季复喧:“看来你和他关系不错?” 言下之意是:你不该知道这段往事。 “事实并非他母亲说的那样,等一切尘埃落定,他会知道真相的。范围是个好孩子,让他别多想。” “好。” 话音落下,谢禾雨像是委以他重任一般在他肩上拍了两下。 “闲话说完,你是不是该继续解释罗千突然自首的原因呢?” “师姐,我突然想起来家里燃气好像没关。” 谢禾雨既然问,必然是掌握了部分实情。 眼下情形,装傻充愣显然无法奏效,他只能先拉开物理距离再组织语言。 —— 阳光被切割成整齐的菱形,从他站立的位置开始规矩排布至走廊尽头。 来往人影闪动,打乱秩序。 季复喧在空荡的转角处停下,一位不速之客迎面而来。 纯净的阳光画布上,来人洋洋洒洒描出个与季复喧等高的影子。 “好久不见,有兴趣合作吗?” 这人面如傅粉,眉目清朗,说话间唇角微微勾起,带着浅浅笑意,多了几分与先前两次照面截然相反的温和气质。 只是相顾一眼,季复喧就转身要走。 自认为和这人没什么好说的,最后却还是被他一语牵绊住脚步:“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让罗千自首的。” 季复喧转过身,反问他:“我也很好奇你的消息为什么这么灵通,黄景秋。” “不愿意告诉我也没关系,反正都不重要。我今天来,是跟你谈合作的,”黄景秋伸出手,将指间U盘展示在季复喧眼前,继续道:“这里有警方想知道的大部分数据。” “跟我有什么关系?” 后者神情里略有几分诧异闪过。 “你花高价让盯梢的罗千自首是为了谢禾雨,我们目的一致。我手里的资料可以交给警方,只需要你带姐姐走,让她去过普通的生活。” 话音落下,黄景秋将U盘强塞到季复喧手中,贴近他耳边轻声言说:“两年前的事,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想揭她伤疤的话。” “你没什么可信度。” 话音落下,U盘也被随手抛掷在垃圾桶上,发出不算大的金属撞击声。 “理解,你对我有偏见。帮我带句话行吗?” 他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眸子里隐有泪光,下一秒就要嘱托遗言似的。 “什么?” “我来过。” 泪水坠地,黄景秋头也不回地走进一片阴影里。 “就这样吗?喂!” 短短三个字、一个招呼说这么煽情,季复喧多有不解,但还是将它们完完整整转述给谢禾雨。 此前分明十分厌恶黄景秋的谢禾雨,在听见这些话后一言不发。 似乎有些……悲伤? 季复喧不明其中缘由,只知道万里无云的好天气,病房里却无端下起小雨。 —— 阳光蔓延到柜面上那本始终没有翻到结局的书旁,它的上方有几粒微尘沉浮,闪烁成细碎星点。 星点降落在书封上,一瞬便消失无踪。 他有预感,当书翻到尾页,也是命运执笔画上句点的时候。 短暂的重逢,留在谢禾雨心里的不该是对他的猜忌、怀疑和不信任。 思索再三,他还是决定坦白。 “师姐,其实罗千他去自首是因为我。几天前我找到罗芸,和她谈了谈两个孩子的未来,并许诺给她一百万,如果罗千去自首、她去作证的话。” 季复喧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两句是谢禾雨堪堪朝他走了两步才勉强听清的。 “你!你……” 谢禾雨被气到说不出话,饱含愤怒情绪的食指上下移动间,仿佛把世上所有的脏话骂了一遍。 谢禾雨原地转了两个圈,稍微捋顺气后,才开始指责:“你应该知道,你的行为是有碍程序公正的!而且你想没想过,稍不注意你会成替罪羊!” 季复喧没有用任何理由来反驳,因为单论这件事,的确是他做错了。 “不过还是谢谢你,罗千父女的证言并非孤证。结合现有证据得出,刘辉的死的确是康林药店的那伙人所为,他们的去向也有了眉目。” 在季复喧心里,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相对和平地阻止了罗千杀她的计划。 “不会有下次了。” 这是对她的保证,更深藏着眷恋。 阳光在不经意间离开,时间随之匆匆而去。 “我有个习惯,读书不读结局,”谢禾雨拿起那本《梦游之地》,继续道:“谢谢你的书。” “是因为故事不好才不读结局,还是故事太好不舍得读完?” “只是给自己留个念想。如果有机会再见,会看到结局的。” 这番话没有她平日里那般冷冰冰的腔调,季复喧一时不习惯。 “还会再见的。” 轻飘飘地说出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哪怕有再多真心都会成为随口的玩笑。 季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81423|1904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喧在心中默默许愿,祈祷命运不要如此仓促结尾。 —— 天色将暮,天边尚余三分薄粉。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还不待季复喧去开门,陈晨就风急火燎闯进来。 她第一句就是:“谢禾雨,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和X有没有关系?” 季复喧不明所以,迈出步子准备出门回避。 见他动作,陈晨呵道:“你站住!把罗千自首的事说清楚再走。” “小陈警官,我给师姐她解释过了……” 说着,季复喧就以极缓慢的速度往门口挪动。 “妨碍司法公正,后续程序出了问题,首当其冲要追责的就是你。” 他俨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状态,一边往门外溜一边敷衍道:“我知道我知道。” 陈晨再想发火时,人已经跑出去了二里地。 遂扭头质问谢禾雨:“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不阻止他?” “他撺掇罗千自首这事儿我也是刚才知道,”谢禾雨关上窗,打开灯后说:“至于两年前的事,与你们现在的案子没有关联,我没义务回答。而且你又为什么突然来问?以什么立场发问?” “站在朋友的立场上。今天下午隔壁组收到一个匿名送达的U盘,里边提供了我们组正在追查的大部分资料,还有两年前的一份录像。” 她把录像发给谢禾雨,即使该行为违纪。 —— 文件名称末尾的拍摄时间为2016,发黄的画面算不上清晰,但能够看出其中主角之一上谢禾雨—— 破旧的钢厂烂尾楼里,一支酒瓶碎裂的声音足足回荡了三五圈。 毫无征兆插入的尖叫也被回音一层层消解掉。 半靠在承重柱上的谢禾雨捏了捏耳垂,从短夹克的衣袋里摸出一把弹簧刀,走向这一层更深处。 原本的尖更加凄厉,她抓住一个人的脚踝将其拖动至视野中央。 光线昏暗处,刀锋才能熠熠生辉。 惨叫震耳欲聋,不过很快就被一滩鲜血取代,环境再次回归寂静中。 一刀切断喉管,谢禾雨用死者的衣裳擦净刀刃。 站起身后面无表情地看向镜头,仿若无事发生。 “徐老爷?正准备向您汇报呢,没成想您还亲自来这残破地界。” 拐杖声有节奏地靠近,一位披着风衣约莫六十岁的老人蹲在尸体旁,甚至没有端详就向谢禾雨伸手。 她即刻会意,把刀交递给他。 不知徐老爷有什么顾虑或是忌惮,他反手就在尸体心口狠狠插上一刀。 美名其曰告诉谢禾雨:“务必保证他死了才行,补刀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接过刀后,谢禾雨说:“承蒙老爷教诲。” “你是我孙女,供你读书这么些年,不是为了让你跟那帮做事的人一样,”徐老爷伸出手,等谢禾雨为他擦掉手背上的血后,他才继续嘱咐:“以后别学他们说话。” “好的,爷爷。” 视频就此告一段落,满屏雪花点闪烁不停。 陈晨忧心忡忡地看着身旁的谢禾雨,说:“我相信你,但证据如此。而且这只是其中之一,你知道你将面临什么吗?” 门外的季复喧也听见了绝大部分内容,有了较清楚的大致判断。 而且他能断定送去证据的人是谁,可惜为时已晚。 如果当时接过黄景秋的U盘,谢禾雨就不会有麻烦,更不会引出一个众人揭她伤疤的未来。 9. 9 暮色降临,天边稀疏星点闪烁。 冷风呼啸而过,来意不善,余音响彻在整座城市上空,吵的人心神不宁。 病房外,陈晨顺手摸出支烟来,却在点燃的前一秒被季复喧抬手叫停。她这才注意到自己身处医院,无奈长叹一口气后默默收起烟与火。 她声音低沉,说:“这段时间麻烦你了,谢禾雨她后天出院,如果你有什么话想对她说,就趁明天告诉她吧。” 陈晨难得一次不阻拦他,季复喧却没有照做。 因为有些话说与不说,结果没分别。 “你们刚刚说的我都听见了,我做什么能帮到她?” 本以为陈晨会如以往一样嫌他碍事云云,结果她只是摇摇头,没有一点点儿情绪。 劝告他珍惜这仅剩的还在一起的时间,别给自己留下遗憾。 季复喧忽略这个话题,告诉她与投递人相关的线索。 “黄景秋上午来找过我,给我一个U盘,据说里边有警方想要的资料。” “你怀疑黄景秋是投递资料的人?确实有这个可能,”她的目光落在13-21的门牌上,出神了有一会儿,被路过人的咳嗽声打断,才继续问季复喧:“你们在哪儿碰面的,我去调监控。” 抬手指向走廊尽头的转角,几乎是在一瞬间陈晨就没了踪影。 只留下句“想就去做,就算没有好的结果,也好过一颗真心蒙尘”给他。 他要是开口,结果注定是惹人不悦,既然知道会不欢而散,又何必打扰她? 静静度过最后的时光,未尝不是另一种圆满。 冷风穿廊而过,季复喧不禁打了个寒颤。 时过一月,天气刚有点儿回暖的势头,却又在傍晚被一阵北风打回原样。 —— 谢禾雨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如既往,冷冰冰的。 被诬陷与毒贩勾结后,还跟无事发生般地分析手机里那份资料。 “陈晨去哪儿里?资料有问题,帮我叫她来一下。” “她走了,”这两人刚因为这资料闹的不愉快,想想不对,季复喧又补充上:“她去调监控,应该是要找黄景秋。” “她怎么知道是黄……” 听谢禾雨这话的意思,她明显知道这是黄景秋所为。 始终不告诉陈晨,是有什么隐情? “那份资料黄景秋有给我过我,但我没接。我觉得这是一条线索就告诉陈晨了,师姐你这么担心,是有什么问题吗?” 说着,他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黄景秋不会无条件给出那么重要的东西,他的条件是什么?” 急迫的语气让他愈发怀疑她和黄景秋的关系。 犹豫半晌,季复喧才决定回答:“他让我带你走,去过普通的生活。” 话音落下,手机从她手中滑落,与地面共同发出清脆声响,摔到季复喧脚边。 蹲身捡起后,却见谢禾雨双手捂脸。 这个在他眼里无坚不摧的人、屹立风雨中绝不后退的人,好像在哭。 他不知道谢禾雨为什么难过、不知道她和黄景秋的关系、不知道她的过去,想安慰却不知从何开始,无力感充斥心头。 他能做的,只有轻放下手机,关掉灯后退出房门,不占据她消解情绪的空间。 懦弱,让他一次次在关键时刻选择“暂时回避”,至使他永远都走不到谢禾雨身旁。 如果再勇敢一点,能再靠近一些吗? —— 电子挂钟上闪烁的红色数字,是寂静夜里唯一活跃的东西。 二十一点整,陈晨传来消息。 房门被轻轻叩响,季复喧轻唤了两三声“师姐”。 听见谢禾雨应答他才在门外继续说下去:“陈晨那边传来消息。” 门从里面被拉开,谢禾雨面无表情,淡淡道:“进来说。” “是个坏消息,师姐你做好心里准备我再说。” 谢禾雨抬手,示意他继续。 他半天才吞吞吐吐出一句:“黄景秋自杀了。” 这一次,谢禾雨没有很大的情绪波动。 反而如释重负般,感叹道:“他终于能休息了。” “师姐,其实……” 季复喧只是想安慰她几句,但没成想被突然进来的陈晨打断。 “有些话,还是得亲自来问你才行。提前申明,后边我要问的都只是我想知道的,并非代表警方询问。” 她清楚陈晨想知道什么,不假思索给出回答:“黄景秋不是什么药厂老板的儿子,他真名黎明,是我亲弟弟。七岁时被拐卖,等找到他时,他已经在X手下做事多年。” “那你呢?” “我曾接受一个人的资助,资助人的身份在两年前执行任务时才知道。” “X?” “对。且任务失败是因为X一直提防我,没有其他隐情,”谢禾雨走到陈晨身旁,打开那些所谓的“证据”给陈晨:“这些在我的原单位都有记录,你们在收到资料的第一时间应该已经联系核实过。” “这是隔壁组的工作,我并不知情,”陈晨一把揪住谢禾雨的衣领,直视她的眼睛:“我想知道的是,你屡次三番阻止我们从黄景秋下手,是不是私心?” 谢禾雨拉开她的手,从容道:“你比我清楚,所有决定都是整组组员共同商议得出并执行,不由我个人意志左右。” “不正面回答,那就是有私心。” 陈晨推开谢禾雨,摔门而去。 缩在角落的季复喧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连带呼吸都好像在奋力克制。 转眼看见一动不动的季复喧,谢禾雨神情稍微放松了些,问他:“你刚才想说什么?” 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却被打断,现在继续多少有些不合时宜,况且面前的人仿佛并不需要那些无足轻重的言语。 “听说师姐后天出院,我能不能送一份礼物给你?并不贵重,不会影响你的工作。” “噗嗤——” 谢禾雨笑出声来:“我从来没见过送礼还要先遵循接受者同意的,正好我也有谢礼要给你。” “这不是因为你不能随便收授东西才问的吗……” “每次跟我说话你都很紧张,这么不自在,你怕我?” “没有!时间不早了,师姐早些休息。” 季复喧极力否认,并找了个最普通的借口逃离现场。 不得不说,回顾起来,自己逃跑的样子实在狼狈。 明明都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跟青春期一样胆小内敛,被说中心事就脸红心乱想要逃避。 —— 暖黄色灯光下,A5大小的活页本被缓缓翻开。 这是他的行迹册,一个地点、一张照片以及一段文字组成足迹和记忆,但无论是山川湖海还是大漠极光,都不及尾页那张偷拍的照片让人移不开眼。 照片里的只有个正眺望山巅余雪的背影,只是这样就足够用他见过的所有美景来换。 内心的安宁早已在四处奔走的日子里寻得,但平静的内心会因为这个背影再起波澜。 季复喧把它取下放入那本未曾读完的书里,留给自己,用以等待一个不存在的结局。 这本行迹册是未见面的两三年里,他灵魂的所有。 把它送给谢禾雨,是因为她有说过如果有机会想要仔细看看这个世界。 另外,他不想被她忘掉。 翻开行迹册的瞬间,谢禾雨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首页那张在雨崩拍下的照片她看了很久,且轻声读出一旁标记的时间:“2016年8月,夏天的雨崩最美。” 季复喧总觉得她心里想的另有它事,不过他只说:“如果有机会,师姐可以和我一起去吗?” “行啊,有机会就和你一起去。也不知道那时候你还在不在做旅行视频。” 他很是惊讶:“你怎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81424|1904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知道?” “在你来的那天就有同事调查过你,而且我也是会上网的。起初看见的确有些不可置信,想到你……做自己喜欢的已经很勇敢了。” 季复喧听懂那些欲言又止——明明,她一直都记得他。 但那天为什么装作不记得。 季复喧不想坦白。 他并非勇敢,只是逃避父亲离世和巨大社会责任才去季越星的公司。 于是转移话题:“最近一次任务完成后,师姐想做什么?” “刚刚说来,去雨崩。你呢?” 这话的意思是,回云南,上前线。 “还没想好,可能继续四处漂泊。” 虽然这么回答,但心里已经出现一个有些模糊的方向,他想担起本该担起的责任。 毕竟父亲告诉他,在任何时候担起责任都不算晚。 —— 午后的阳光正好,病房唯一的窗户却朝东。 所以此刻,两人正在后街缓步而行,相顾无言。 一路上行人寥寥,热闹喧哗的恐怕只有两旁的桃树枝头,零星几点淡粉,争光夺彩。 倒不是无话可说,只是谢禾雨环顾四周后提醒他身后有人尾随,来意不明。 季复喧第一时间就给陈晨发去消息,而后一直跟在谢禾雨身侧装作正常散步。 直到这条路将至尽头,谢禾雨打手势让他往岔路走,自己则进入那条狭窄深长的小巷。 走岔路上行走大约百米之后,仍判断不出它通向何处。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它和那条窄巷不在同一方向。 原来是想支开他,但她自己身上伤未痊愈…… 风在耳畔呼号,狂奔入巷。 只见谢禾雨和一个持有刀具的匪徒扭打在地,只差毫厘,刀尖就会扎入她的喉咙。 没考虑那许多,冲上去踹开匪徒后拉起谢禾雨,把她护在自己身后。 匪徒也迅速爬起,不退反进,挥出的每一刀都狠厉非常。 季复喧见势就上前夺刀,匪徒却先他一步侧身避开,刀刃直逼谢禾雨面门。 以谢禾雨的身手完全能躲开这一刀。 但不巧的是正有一个不明状况的孩子突然蹿出来,正从谢禾雨身后往匪徒的方向冲,她下意识挡在那孩子面前。 那一刻,季复喧的大脑一片空白,做不出判断,全凭本能地倾身挡刀,接下致命的一击。 谢禾雨反应迅速,三两招就制服歹徒。 而那个孩子还在现场,正小心翼翼地走向背对着两人的谢禾雨。 靠坐墙边的季复喧觉察不对,单手撑地,用尽最后的力气把这孩子踹出去两三米,尖刀从这孩子的手中脱落。 听见动静转身的谢禾雨刚好看见这一幕,连孩子一并绑了。 心中五味杂陈,不是个滋味。 “你怎么样?完马上送你去……” 谢禾雨急迫的询问和远处的警笛声渐渐模糊不清,很快便彻底消失。 世界又一次归于寂静。 —— 当枝桠满布桃花时,林芝才会迎来真正的春日。 可是他好像等不到了。 雨丝夹杂雪籽,在空中织成细密的网,一层接一层蒙住他的视线,让人辨不出眼前世界的真假。 谢禾雨搂着他,冰凉的泪水落在他的耳廓、脸颊。 “我喜欢你,不要忘记我,师姐。” 他说了无数遍,可是听不见任何回应。 千万次预设的结果,还是在此刻上演。 在濒死的时候表白,妥妥的道德绑架,猥劣卑鄙,他知道。 可再不说出口,就没机会了。 被说人中,他害怕这颗真心蒙尘。 年关雪夜里的场景重现,但没有谢禾雨,只有漫无止境的疼和冷。 冬末苟延残喘的寒意,掠走春光和她的回应。 轻而易举,毫不留情。 10. 10 寒皋鸟叫从林中传来,与朝阳一道撕破拂晓。 这叫声悠长愉悦,仿若倾注进它一生的幸事在其中。 早训刚结束,人群陆陆续续四散开,阵阵哄闹掩去林间的欢欣。 季复喧转向入林,哪里还找得到那只寒皋鸟? 他无比沮丧,只能沿路而行,往复穿游荡梭于密林中。 当时间消失,苦涩生硬的叫声又出现了—— 它拖拽起夜幕,一切都遁入其中,遁入这连它的羽毛都无法比拟的黑暗中。 它嘶哑着嗓音昭告道路消失无踪,世界陷入无序。 季复喧走了很久,精疲力竭,生出同泥土和荒草一般停留、倾颓于此的念头。 他席地而坐,麻木了千百年。 直到他垂垂老矣,一条不知从何而来的道路蔓延到脚下,银光熠熠。 头顶枝梢交错,从缝隙里得以窥见冷月高悬。 止步太久,他已经忘记如何行走。 试着迈出第一步后,抬头就看见有个熟悉的背影等在路的尽头。 他日复一日的奔跑,不敢停下,不敢休息,不敢闭眼。 光阴蹉跎,始终千里相隔。 终于快要追上时,天光乍破。 原来尽是浮沫泡影。 —— 暖风和煦,又是一场酣梦难醒。 其实是噩梦。 只不过季复喧总会把它曲解为不可多得的仓促会面,因为有那背影的出现。 那人是谁不言而喻。 小半年光景过去,季复喧还是会偶尔梦见她。 相较于刚醒那段时日噩梦频发的状态,现今已经好了不少——至少山征行能放心他一个人生活工作,且没再催过他去看医生。 今天所有的拍摄结束后,季复喧又回了凤起的老房子一趟。 灰尘在午后的阳光里轻舞,安详闲适。 “如果你们还在的话,”用指腹抹去玻璃隔板上的灰,父母年轻时神采英拔的模样清晰入眼,他自嘲道:“肯定觉得我很没用吧?” 他们总会否定他的自我怀疑,这次也一样,砸了个挂钟做表示。 这位老伙计的指针止步不前,背面的卡扣也不堪重负,在忍受无边寂寞后化为一堆残片。 不知何时出现在玄关处的老头手持衣叉,怒色厉声:“你是谁!要干什么!” 只听声音就知道是邻居老黎,季复喧故意不转身,沉下嗓音捉弄他:“老头,我劝你把家里值钱的东西交出来,不然……” 台词还没说完,他就被一衣叉打得上蹿下跳。 老头一棒接一棒往季复喧身上招呼,下手快准狠,没一棒落空。 嘴里还喋喋不休:“我让你交!我让你交!回来也不说一声!” 老黎拄着衣叉喘气,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季复喧,故作的忿然神态遮不住他心中欢慰。 季复喧打趣他:“你还瞪我,才回来就被追着打,我敢说吗?” “这次回来待多久?” “明天下午的航班。” 这话的确有些败兴致,许久不见的老少两人都没了嬉闹的心情,相顾无言。 老黎拿过他手里的挂钟,拆开装裱查看内部:“不少零件生锈,没法儿修了。” “将近二十年,它走到尽头了。” 就像这个原本温馨、值得牵挂的家一样。 “晚饭给你准备着,还是不吃姜,对吧?” 老黎习惯性地将两手交叠在身后,不急不缓回家去。 季复喧“嗯”了声,心底生出一股暖流的同时也难免酸楚,门口这个伴他长大的人,身躯佝偻,日渐瘦削。 始终不变的,就是记得他的喜好,在他回家后准备好晚饭。 —— 浓郁香气和鲜美汤汁均匀包裹住每一根面条,季复喧不禁赞叹:“宝刀未老!没想到老头你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食不言。” “哦,我闭嘴。” 老黎瞪他一眼,没有下文。 这一刻,与少时的每一个傍晚重叠,炽烈云霞下,是再普通不过的日子。 父母总是忙碌到半夜才归家,老黎备好晚饭等他放学。 记忆最深处,还有一个孩子与他为伴,四处闯祸,打碎老黎不少东西。 季复喧挂起洗碗布:“我刚刚想起来,小时候好像有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孩子在你这里,他去哪儿了?” 瘦骨嶙峋的一双手微微颤抖,老黎捏紧拳头,却没说一个字。 看情况不妙,他连忙解释说:“我没别的意思,只是突然想起来。” “下落不明,”老黎取下隔挡墙壁上的相框,潸然泪下:“七岁生日才过,就,就被拐走。他爸妈受不了这个刺激,前后脚没了。” 照片上是老黎和两个孩子,挂在那里多年,但老黎从未讲过。 “他叫什么?” “黎明。” 世界上重名同迹的人不在少数,但季复喧还是免不了心中一惊。 他犹豫着伸出手,颤巍巍地指向另一个孩子:“那她呢?” “黎黯。” 耳中尖锐鸣声乍起,以及鱼缸的制氧机持续发出的噪音。 吵得人不能思考。 送给谢禾雨的行迹册她没有带走,她将其交给范围保管。 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到季复喧手中,他和以前一样仍然将它随身携带。 直到他在格鲁吉亚圣剑山下翻开空白的尾页,打算继续书写这一程的见闻时,才发现她留下的信件。 信封上署名黎黯。 “弟弟不见,爸妈去世,那些亲戚又抢走他们家的医馆。当年黎黯也不过十来岁,叔伯姑姨踢皮球似的,都不想照顾她。没人知道她这些年在哪里、过得怎么样……造化弄人,都是命啊。” 命? 命! 命。 —— 孤山路两侧梧桐纷纷落叶,地面点点橙黄斑驳。 在这个暑热未消的城市里,某些角落已经渐渐展现出初秋的景象。 湖面柔和地泛起余晖,晚风残荷相映。 这封半年前就写好的信,他终于有勇气展开。 “致季复喧: 很高兴你能看见这封信。 不知道现在你那里是什么季节,如果天气好,记得多晒晒太阳。林芝的冬天太冷,偏偏你没等到春天,实在可惜…… 不说煽情的话了。 一别数年,没想过还能见到你。分明有很多话想说,但不知从何开始才会少些疏离感。总之,很感谢你愿意在我身上花费一个月的时间。 本以为会有一个不算伤感的分别作为这场短暂相遇的结尾,可成了这个样子。 我的运气一向不好,身边的人总会因我受伤。 这次捅伤你的人为报复我而来,最后却伤到你。责任在我。责任在我。 无论是怪我、怨我、恨我都理所应当,我不知道如何补偿你,因为除了那些为数不多的积蓄,我没拥有些什么。密码是你的生日。 未免给你增添麻烦,这份礼物不能留在我身边。 希望你能填满行迹册的空白页,在山川万物中,寻到自己的一生之解。 如果有机会再见,请带上故事的结局。 2019.3.21/春分 黎黯落笔” “恨”字被一滴泪晕开,消失于折痕中。 当初谢禾雨为他负伤,是怪过、怨过还是恨过吗? 孤山吞下日头,波光粼粼的湖面安静下来,冷寂的世界叫人苦涩难言。 一张银行卡从信封中滑落,重重砸在季复喧心头。 字里行间都写她分明记得他,也期盼与他重逢。 却又要与他划清界限。 雪夜遇她。 相逢已是万幸,何故多痴妄? 告白于她。 真心未蒙尘,哪还有遗憾? 泪水划过笑着的脸,谁知是喜极而泣还是无奈苦笑,活脱脱像个疯子。 天高地阔,人海茫茫。 再见,堪当世间第一等难事。 哪儿有机会读到结局? —— 将近一年没有更新的季复喧,商业价值直线下降。 复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81425|1904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一个月里,联系他的广告商及他接到的品牌代言屈指可数。 谁让他在势头大好之际销声匿迹。 林姐评价季复喧: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又是林姐的电话,不过她没再打算挖这个热度渐退走下坡路的人。 这次只是正常的合作沟通。 准确来说,是问责。 此刻,本该落地史基浦机场的季复喧,撺掇助理携摄影团队暗渡陈仓——正在香格里拉赶写脚本找机位。 “你这么玩儿是吧?行啊。乌特勒支已经损失的预算从你私人账户上扣、你带走的那组人他们的底薪自负、视频内容不到位品牌方撕破脸索赔你也自己承担!” 林姐骂完就挂,丝毫不拖泥带水。 头回见她这么干脆,没价值也好,耳边清净。 摄影问:“其实我也好奇你怎么临时起意决定来这儿?” “评论区有个粉丝说想让我回望起点、重拾初心,我听劝。” 眼前金黄的草甸承载夕阳的大部分,天地间独一份儿的温暖柔和。 从头来过的话,唯有昔日景色依旧。 夕阳映在摄影半边脸上,她冷笑一声:“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共事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 “反正不是会为一条评论或者一个粉丝做赔本买卖的人。” 秋风送来牛羊的低鸣又匆匆而过,这段有头没尾的对话也随之去了,不知会消散在哪片山林。 香格里拉是季复喧第一条视频的主角,也是他的起点。 世俗之外,是乌托邦的残影。 是故地重游,再遇初心。 摄影说的不完全对。 至少在才踏上这片土地、穿过第一条古街、寻到第一座孤岛、追逐第一场极光时,他还是一个满怀热情不染铜臭的人。 旅途中见过的晨昏线,一次次分割他和过去。 他去往远方,却永远无法抵达远方。 因为行囊太重,塞满名利与粮食。 他似乎忘了,在一段旅程中,心有牵绊的人走不远,背负太多的人走不长。 起初二者皆非,直到他渐渐背上行囊,无法行走。 现在他已经愚蠢得以一个几乎不可能再见的人为路径。 雨崩就在两百公里之外,完成最后的工作,他就在那里找个落脚点等谢禾雨的匆匆一瞥。 这样的想法,不会有人认同。 只有铜铃与经幡的合奏会给他答案。 纳帕海的风从千年前的石刻经文上来,轻抚每一株秋草,扰得经幡猎猎作响后又悄然探访独克宗古城中的与它同龄的石板小路。 人群熙来攘往,两侧商铺鳞集。 长街尽头,其实是金龙街与东廊街交叉口处,摄影机显示屏里同步着夕阳下辉煌夺目的佛寺金顶。 季复喧自己上手调整参数,摄影师则从十几米开外拎着礼品袋小跑而来。 “我来我来我来!” 摄影师喘着气,把手中东西挂在脚架上。 礼品袋外封上那只竖直耳朵张圆大嘴露出尖牙的瓦猫不似传统建筑上的那般可怖,缤纷釉彩显得它圆头圆脑憨憨笨笨。 季复喧好奇:“给你家老二带的?” 摄影摇摇头:“老大前两年看漫画看见过,跟我提过一句。” “挺好的。这边空镜拍完就到博物馆,我先回去对一下文案。” “等等,这里没别人,你就不能告诉我到底为什么突然改变行程?后边的商业你也推了不少,你休假的一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想干了。” 西空云霞层生,日光渐退。 季复喧没有回到酒店,而是循着一条僻静的小路漫无目地游荡。 拨出的电话被挂断一次又一次,输入框的文字删删减减,弦月都挂上山头了他还没有敲定一个字。 已经看不见前路了,季复喧不带任何希望地再次按下那个电话号码。 没想到对方会接通,只不过那人未有一语。 季复喧犹豫开口:“哥,我想这条拍完就辞职。” 11. 11 树影绰绰,偶有虫鸣两三声。 周遭光线昏暗,难辨前路,季复喧总与逆行的人擦肩、相撞。 他这才注意到路越走越窄,且路灯稀疏,仅容一人行走的石板铺向黑夜中。 别无他法,只能沿原路返回。 “难应该知道我的意思,还打电话做什么。” 季越星沉声到,身边还有不断的车辆鸣笛声和嘈杂人语。 多说无益,他不会同意的,这是季复喧一早就预见的。 “你在哪儿?” “江南里附近,山家出了点儿事。” “和山征行有关系吗?” “没有,”季越星那别的收音孔被捂住,季越星和人说了几句话后挂断电话:“你的事后边有空再说,挂了。” 路灯下有几只苟延残喘的蛾虫扑扇不停,也不知道它们会不会累死在这片炽热中,能不能熬过夜间的寒气。 亮起的屏幕上排满助理的未接电话和消息,怕是催他赶去拍转经筒的片段。 助理的脾气向来易燃易炸,立刻回复会被骂半个小时不止。季复喧只能先赶到龟山拍完再说。 下方月光广场上各民族携手歌舞,欢快非常,其中也有摄影的一份贡献。 幸好助理忙着安排雨崩的行程没空骂人,他才能安安静静完成妆造。 以往季复喧都是素颜上镜,只不过很长一段时间休息不好——脸虽好看,但气色和状态跟不上是硬伤。 镜头里的他融入人群,手掌贴上刻有八宝图和四大菩萨的鎏金筒身,与众人协力转动。 每踏出一步,下一步就更沉重。 据说它转动一周,就相当于在心中默念一百二十四万声佛号,顺时针三圈过后,天地众生都得到祝福。 初次来此,季复喧随众人缓缓移动,心中无物。 不许愿、不祈祷,虔诚而专注。 他唯一转动的,只是名为生命的齿轮。 而三圈将满的现在,他满心只有“谢禾雨”这三个字。 这是多么大的不敬啊! 诸天神佛会不会让他用一生来忏悔…… 但行路,莫回头。 进入寺庙古刹的人都知道,季复喧也知道。 但他回头了。 身后的几人打量他,不约而同地劝他别回望,路总是向前的。 —— 从人流中分离出来,五个人在林间小径对画面。 等季复喧和助理一致同意后才开始收拾器械准备离开。 正对面两米处的长椅边,一个年龄不算大的姑娘不知在等什么,从开始查看素材到画面确定,她一直都在这儿。 而且还总是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瞟。 被人观望这种情况几乎在每一次拍摄途中都会遇见,他们已经习以为常。 多数时候都只是微笑着回应而已,但她好像有话要说。 于是助理上前询问:“姑娘,你是有什么事吗?” 那姑娘手指紧攥衣角,露出的一截小臂上有两三条骇人的癫痕:“我想问一下你们忙完了吗?那个,我可不可以和季寻合影……” 助理笑出声:“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当然可以,季寻你过来下。” 季复喧应声便至,揉了揉眼,强提起精神。 “你好,季寻。” “你好!我特别喜欢你的视频,我是从埃塞俄比亚那一条开始看的。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昨天看你账号首页写下一站是荷兰,所以半天都不敢确定是你……” 她小心翼翼地说每一个字,不过外在的胆怯掩盖不住内心的激动,说了很多。 她说话的时间里,季复喧从包里取出一张印有大佛寺的明信片,在背面飞快地写里一些话和自己的签名。 “谢谢喜欢,这个送你。” 助理不知从哪里抓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纸袋,里边装了不少东西,最上面的是摄影给她孩子买的彩绘瓦猫雕塑。 看出来了,都是临时凑的。 “我们待会儿还有拍摄,这些送给你,谢谢你的喜欢。” 把它塞到那姑娘手中后,助理又蹲身去收拾器械。 “谢谢,我就不打扰你们工作了,再见。” 那姑娘一步三回头,等她走到路灯下才看出她的眼神有些呆滞,跟没睡醒似的。 走到百米开外,她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险些栽倒下去。 快要淡出视线时,那姑娘好像开始掐自己的手臂。 “她吸.毒.。” “怎么可能,年纪轻轻的,你看错了吧?” 季复喧把自己观察到的一一说出,手臂有癫痕、瞳孔对光线变化不敏感、肢体控制力减弱、身上有烧焦味。 这些都是吸食海.洛.因.后会出现的躯体变化。 但只得到助理一句:“现在年轻学生出门一天闪几个地方,估计她就是没休息好……” “正开学也没假啊,她……” “你读书的时候不请假不翘课?草木皆兵。“ “……” 这个话题没法继续下去,没人听,那姑娘也早已消失在黑夜中。 “位置已经订好了,先去解决晚饭,顺带补个镜头。” 助理一声令下,一行人又开始奔波,直到半夜才剪完片子得以入睡。 —— 晨光熹微,雾气弥漫山野。 世界尚未完全苏醒,最先迎来朝阳的是松赞林寺。 在无光之地,唯一沐浴着阳光的庄严建筑,映照得香格里拉如世外之地。 没睡到四个小时的季复喧眸中无光,面部微微浮肿。 于是就着极差的状态,在观景台完成一段广告。 在摄影扫街景的空档季复喧又去买了个一模一样的瓦猫并写上摄影的名字邮寄回公司,原物返还。 至于为什么要邮寄回公司呢?因为下午前往雨崩的拍摄计划取消。 林姐给季复喧谈下来一个重要的商务,甲方要求在西藏取景拍摄。 本应该极力反对的人这一次竟然选择听从并配合,整个组的人都觉得太阳打西边起来了,不可思议。 除开怒火攻心的助理兼策划。 短短三天,拍摄主题从“探访米菲兔故乡”到“圣地与秘境”,再到成品都完成一小半了叫推翻重做。 已经完成的部分和后续的拍摄主题衔接不上,一条视频单放香格里拉又不够。 在一群人抓耳挠腮过后,最终采取季复喧的想法,两方主题都抛弃——改成“故地重游,再遇初心”的“炒冷饭”系列。 走过的每一片土地都有他的记忆和情感留存。 如果说香格里拉留下他的初心,那么西藏就是指引他的,永恒的信仰。 —— “欢迎来到千山之巅,万水之源——” 这里是西藏,季复喧此生第三次造访的神圣之地。 雪山、冰原、湖泊和星空,它们固然令人难忘。 但西藏的本质,远不止它的美。 在无垠天地间,生命渺小而坚韧。 高原稀缺的氧气能让人体会到这一点。 天空中盘旋不下的雄鹰正讲述着一个生命的消亡。 藏民们在山石上画出名为“天梯”的白色阶梯图案,这样一来,离开的灵魂将不再浪迹。 生者也不会迷失。 随处可见的玛尼堆刻满六字箴言,为旅人指引心灵的归处。 或许千万人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觅得内心的安宁,就是因为这些历过风霜千百年的、不起眼的石头。 …… 林芝的秋天从不吝啬阳光,赋予南迦巴瓦峰下每一棵树独有的色彩,点缀着这座十遇九不见的神秘雪山。 垂头进食的牛羊与舒卷的云影在举目枯黄的草坪上悠然。 “好想跟它们一样。” 摄影打了个哈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92174|1904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打破眼前美好画面带来的轻松氛围。 季复喧一边打字一边打趣:“那抓紧最后的时间去草地躺会儿?” “不了,在南极洛喂虫子的感觉我还记得,嘶——”摄影不自觉环臂胸前,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不说了不说了。时间还早,先收拾收拾,等他们拍完就一起回去。” “秋天,没什么虫。” “你自个儿躺去……” 拌嘴结束时,所有的东西也都整理好塞进后备箱里。 落日余晖已经铺上山褶,完成工作的两人席地而坐。 “我记得你好像是96年的,谈恋爱了没?” 一般来说,年长自己一轮以上的同事或领导问你感情问题就是准备向你介绍对象,更直白些,就是要把你当人情牌送出去。 季复喧装作没听见,不理睬摄影。 “我有个表妹年纪和你差不多,红三代……” 摄影自顾自地说,顺手把侧过身去的季复喧扳正。 “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 此话一出,刚才还滔滔不绝的摄影马上封嘴。 世界安静了,只有眼前的雪山和耳畔呼呼风声。 —— 暮色四起,天地被浸成深蓝色。 山边孤零零的村落里升起炊烟袅袅,开始编织无边夜色。 观山前院的花圃里不少抗寒的花卉正盛,几个人沿小径前行,两个喜爱植物的组员就地止步,俯身观察。 檐铃轻响,门铃附和。 透亮的玻璃门里,两个正在忙碌的熟悉身影几乎同时偏头看来,愣神十秒后,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跑出来细细查看了季复喧一番。 “你这孩子,怎么也不说一声。出那么大的事……” 张阿姨说着说着就失声了,眼里泛起泪光,撇过头转身回去继续忙活。 “哥。” “欸。” 笑眯眯望着他的范围又长高一截,季复喧还是像之前那样揉揉他的头。 —— 连续一周多的辗转终于在这个夜里结束,众人难得早早休息。 观山从外到里都有不少变化,除开一楼季复喧最喜欢的待的那个角落还是原样。 树根雕的茶几上,一个小巧的松木盒子放在正中央。 范围打开盒子推到季复喧面前——里边是一条串和田玉平安扣的手绳,金珠和黑曜石对称编入精美绳结之间。 季复喧第一反应是试探道:“这是,送我的?” 木盒“啪嗒”合上,范围眉头紧皱:“这是从你手上取下来的。” “怎么会?这不是我的东西,你见我戴过吗?” 范围摇摇头:“我没注意过。反正这是当时在医院检查不方便,山老板从你手上取下来的。” 平安扣手绳绝对不是季复喧的东西。 因为他没有戴饰品的习惯——家里放着积灰的几支表,也都只有在应酬的那几个小时里会出现在他手上。 指尖悬停在绿色的呼出按键上,显示山征行名字的电话迟迟没有拨出。 最近山家出事……一条手绳而已,后边再问也不迟。 “暂时把它放旁边柜子上吧,等山征行有空了我问问他。” “我看着山老板取下来的,”范围放起盒子,一边猜测:“总不可能是有人趁你昏迷的时候给你戴上去的吧?为什么这么做呢?” “不清楚。” 话音落下,聊天界面弹出红点,是季越星。 “我会找一个合适的人替你,并回收账号。最后给你三天时间考虑清楚,下周一前给我确定的回复。” “好。” —— 窗外月明星稀,风扫叶声簌簌。 冬天,又快来了。 命运你可不可以再次提笔,在将来的冬天里描绘出一个开头。 只是匆匆一瞥就足够。 银行卡没归还,他有话没说完。 12. 12 和煦阳光并不如预想中的那么暖。 一阵风过,枝头黄叶摇摇欲坠。 尼池路尽头的廉租房三楼已经空无一人、康林药店易主装修、尼木大桥入口处的路灯翻新、医院对面罗芸的杂货铺关门招租…… 人事物统统迭换更新,只有远处的比日神山依旧,只剩季复喧这个误入的局外人徘徊街头。 返回观山的路上行人寥寥,两名穿着赭红色僧袍的人格外吸睛。 他们驻足于季复喧面前,口中念着法号微微躬身行礼:“万事万物因缘而生、因缘而灭,莫去强求。” 季复喧学着他们的样子回礼,未有一语,只是缓缓侧身让出他们的前路。 很应景的一句经文,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对季复喧说,或世上的人都逃不出“贪、嗔、痴”三字。 —— 连轴转没休息好的几人将近正午才陆陆续续出门。 满面愁容的季复喧刚好被摄影撞见,她放下手上的镜头:“不舍得回去啊?” 将手中的食材放在厨房后,他绕到吧台翻出咖啡豆开始忙活起来。 “我就先不回去了,这儿挺好的。” “哟,真被我说中……” 摄影的声音戛然而止,好似听明白这话的另一层意思——他在纳帕海边说的:不干了。 “拿铁?” “嗯。” 热的咖啡温暖掌心,冷的风吹寒脊背。 一片树叶从窗外飘进,在空中打了几个圈才勉强落到柜脚边。 路过的助理把它捡起来后说了句难得的好话:“银杏,迎幸,谁接这片幸运?” “不敢接你的东西,说吧,又有什么事要做。” “上周花絮里他的行迹册被看上了,有个挺有名的文创品牌想仿制成独立商品量产,报价中规中矩,分成还没敲定。” “做呗,这又不是我们的活儿。” “他们要两条独家视频,这不是我们的活?另外做不做得他点头。” “不做,”该点头的人果断摇头,斩钉截铁说:“第一,市面上早就有仿制品出现了,留给他们的市场减小;第二,两条独家的成本赚不回来。” “第三呢?你的视频内容受众有一半都是二十左右的在校文青,和他们的产品受众贴合。而且现目前你是第一个被邀请独立商品授权的博主,年底的创作者评……” “第三,我不想。” 窗外的范围理解到季复喧的眼神暗示,小跑到现场结束这场火星四溅的讨论:“我打断一下,你们中午吃什么?” “菜在厨房,我问问他们还要什么。” 两个组员连带摄影你一言我一语,立刻从刚才的沉闷压抑的氛围中脱出。 “啪!” 金黄的银杏叶被一巴掌拍在杉木台面上,助理眉头气得突突跳,最后留下个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给他们,头也不回地利索上楼去了。 一口拿铁一口烟的摄影:“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问,她不是你自己面试招的助理吗?怎么跟老板似的。”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毕竟除开林姐那边分过来的资源,其余都是她谈下来的。” “……” 一起走过的山水一时半会儿说不完。 从这些再寻常不过的话语里,季复喧意识到,原来往事成为往事,只需要一片树叶落地的时间。 —— 一通电话不仅打破午后的静谧,还一并把收拾好行李准备回成都分公司的几人钉在原地。 “前几天遇见的那个女孩自杀死了,警察说我们是最后见过她的人,需要接受调查。” “谁啊?”有人没印象。 “在龟山公园喧子说吸.毒.的那个女孩,云南警方要我们现在马上过去一趟。” 几人“嗯嗯啊啊”地敷衍回答,都不是很乐意为这原本不存在的麻烦事奔波,而且来去费用貌似没着落。 果不其然,助理下一句便是:“总部那位的意思是,自己惹上的麻烦自己解决。” 众人哀声载道,只能怪这流年不利。 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季复喧清了清嗓,郑重道:“这次临时改换行程是我的主意,遇见这件不大不小的事,我有一大半的‘功劳’,但我们不可能不去。” 配合默契的几人没有让季复喧一个人背责任的意思,说起客套话来。 季复喧没听清他们说的,手指在屏幕按动几下:“奖金和去云南的补贴,查收一下。” 手机“叮当”几声,众人脸上愁云骤消。 窗外偶有黄叶飘入花圃争艳,依旧是个风和日丽的下午。 —— 五个蒙头盖面的人从派出所出来时,街边路灯已亮起多时。 一盏接一盏,延伸到路的尽头。 只有两片浮云的顶部余留下方才西空如火似的炽烈,渐次灰黑的天幕是燃烧后逐步冷却的灰烬。 晚饭后在酒店附近闲逛消食的几人闲聊起来。 “没想到那姑娘真的……”摄影不再惋惜,只是抬头看天:“网上有人扒出你是警校毕业的,真假啊?” “网民八卦,你觉得呢?” “唉,只是从来没听你讲过以前,话说你都要辞职不干了,真没什么想说的?” 另外三个人几乎同时停下脚步:“什么?!” “不小心说错话了我天……”摄影绕到季复喧身后,捂住嘴。 首当其冲的是助理,虽然口罩帽齐全,也挡不住来势汹汹的质问。 “不干了不早说?我谈下的一堆合作是给狗谈的!” 旁边一人解释:“她的意思是,我们几个人同进退这么两三年,到头来你根本没把我们当同伴。” 又一人:“摄影是你带进公司的老人,所以只跟她说也太不够意思了。” 摄影拒绝背锅:“我纯猜的,他没告诉过我。” 几个人气愤又不舍,季复喧全看在眼里,这是他不愿意看见的。 告别两个字,他始终学不会。 “其实我是想等你们回公司之后再说的,没有打算瞒着任何人。我们,我们现在不还在一起嘛?说再见挺败兴的。” “确实是你的风格,事不临头就不告诉我们。” “个人独行当然适合,但我们是一个配合默契的团队。” “……” 几个人交替着“数落”了他一路,虽不至于热泪盈眶,但只要安静下来就会被名为“难过”的丝线一圈圈缠绕。 像天幕那般,深沉压抑。 季复喧没有为了缓和气氛而转移话题,只是旁敲侧击:“之前林姐说底薪自负是她的气话。首先她不是财务,其次她和我一样,都不是公司的人,和越星只是合作关系。” “你们都很好,没了我不会改变什么。网络媒体高速发展、内容迭代迅速,我跟不上总不能拖累你们吧?” “但是前两天那个故地重游系列数据很好……” “既然要离职了,就不说工作,“助理翻看地图,目光锁定在附近一家酒吧的位置上,继续说:“我们去喝酒,放松一下。”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在刻意针对滴酒不沾的季复喧。 —— 复古装潢和木吉他舒缓的乐声相得益彰,昏暗灯光发酵酒精,叫人做着清醒梦。 歌声从角落里流淌出,淹没不愉快。 “有没有那样的山能阻挡命运的乌云…… 有没有这样的水能洗去所有的沉迷…… 当你转山转水转出了自我……” 助理一拍脑袋,称自己方才在路上没仔细看,早知道是清吧就该换一家。 其他人随遇而安,本意也没想刁难季复喧给他灌酒,就着三两杯聊起过去和未来。 “喧子也是有趣,什么都不怕单单害怕喝酒。讲讲原因呗……” 摄影无意一句话,掀起季复喧心底狂澜。 清甜接骨木气泡酒入喉,以作回答。 与之相关的一段记忆汹涌,在脑海里翻来覆去地浮现,无论如何都挥不去。 那是一个才离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11553|1904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泸州实习基地的夏天。 不止息的蝉鸣终日抗诉着骄阳的炙烤,直到日落西山,世界才没那么聒噪。 结束实习的几个人玩起真心话大冒险。 几轮下来,三杯酒下肚,几人都认为季复喧这是在纯粹地喝酒,并非真心玩游戏。 又一局落败,他只能在真心话和大冒险中选择后者。 “拥抱你喜欢的人。” 季复喧是个实心的,不屑于偷换概念去抱住自己或者旁边室友而完成游戏。 加之酒壮人胆,他义无反顾来到谢禾雨午后必会经过的银杏树下等待。 “师姐下午好,这是送给你的。” 那是一支早就准备好的录音笔,谢禾雨即将离校,它或许会排上用场。 看着被强行塞到手中的礼盒:“谢谢,但……” 谢禾雨的话卡在喉咙里,因为季复喧维持着一个动作——并未触碰到她的拥抱——短短两三秒。 “不好意思冒犯师姐了,这只是大冒险,没有别的意思。” 烫的脸和小心翼翼放下的话,以及落荒而逃的窘态。 —— 回忆就是这样,总会从第一视角的慌乱无措变成第三视角的欲盖弥彰。 有的人念及旧事仍旧脸红,还有的人无论何时闻到酒精都会微醺。 就好像现在的季复喧,竟幻视出谢禾雨的身影。 有个黑色鸭舌帽齐肩短发的人在对面角落里坐下,不过多时,老板便给她端上一杯死亡午后。 他们有说有笑,看样子认识很久,彼此相熟。 那人收起脸上的笑,抬头瞪了他一眼。 季复喧没有收回目光,而是笑着朝她举杯。 帽檐阴影下的脸在抬头的一瞬间展露无遗,这不是幻视。 酒杯放下,收回注意力。 面前的四个人正聚精会神地讨论着关于“季复喧离开后自己该何去何从”的话题,滔滔不绝。 “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休息吧。” 摄影打开手机屏幕给他看:“才九点,还早。” 其余三个人也是相同的看法,拗不过多数的情况下,季复喧只能狐假虎威:“我哥让你们明天上午十点之前赶到分公司开会,机票已经订好,你们应该收到信息了。” “晚上十一点半,没搞错吧!” 四个人几乎在一瞬间醒酒,包一提简单几句告别就飞奔出店外。 —— 吧台后方的彩绘帘布被掀开,一个皮肤黝黑体型偏胖的人来到季复喧面前。 “今天生意不好,我们打烊了。” 环顾店内,除开他和谢禾雨之外的确再没有别的客人。 抬手指向谢禾雨:“你怎么不赶她?她走了我再走,没见过开门做生意还赶客的。” “她是我们老板的侄女,”黑皮肤叹了口气,继续道:“我们不是赶客,大扫除需要时间,体谅一下。” “你刚还说生意不好,怎么扭头就变成大扫除了?” 说着,他就朝谢禾雨走去,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她是我女朋友,十分钟前说她在外地的女朋友。” “这个……我们以后再说。今天我真的有事,你先回去好吗?” 谢禾雨抓住他的手,在他掌心画下个“L”。 “什么事要瞒着我才能做?”季复喧松开她的手,问:“黎黯,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你有说过一句真话吗?” 谢禾雨望向黑皮肤:“别管他,货怎么样了?” “最近的情况你也知道,避避风头,有货了我第一时间就联系你。之前那批也再等等……” “风越大价越高,这个道理老熊你是知道的。赚不到钱,也没什么必要在这儿了不是?” “生意要往长久做嘛,”老熊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塑封袋子,对谢禾雨说:“你来一趟也不容易,这个是新货,拿回去验验就知道值不值得。” 起初装作吵吵嚷嚷的季复喧听过两句之后就渐渐哑了声,目光落在塑封袋里的白色药片上。